孟晓雨走到路边一个稍微安静的角落，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熟悉的唠叨，而是一阵压抑着的、绝望的哭腔。
“晓雨……呜呜……晓雨啊……你快想想办法吧……你爸他……他……”
孟晓雨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妈，你别哭，慢慢说，我爸他又怎么了？是不是又去赌了？”
“他……他前两天跟人去赌牌……输了……输了三万块……是借的高利贷……”
“今天……今天那些人找上门来了……带头的那个一脸横肉，胳膊上还纹着龙……说……说再不还钱，就要……就要砍掉你爸的一只手啊！”
“晓雨啊……妈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你在大城市里，能不能……能不能先找你同学朋友借一点……先……先把这关过去啊……”
“三万块……”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孟晓雨的脑海中炸响。
她的眼前一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天，塌了。
三万块……
对她而言，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她一个月实习工资，加上各种兼职，省吃俭用，一个月也就能攒下一千多块。三万块，她不吃不喝也要攒两年。
借钱？她又能向谁去借？那些塑料姐妹花吗？还是那些根本看不起她的同学？
她手里那刚刚才捂热的、还承载着她小小幸福的三百块钱，在三万块的巨额债务面前，渺小得像一颗尘埃，可笑得像一个巴掌。
“……晓雨？你在听吗？晓雨？”
她挂掉了电话，甚至都忘了跟母亲说一句安慰的话。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商场，蹲在了路边。
看着眼前城市的车水马龙，看着远处高楼大厦闪烁的霓虹，她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冰冷的绝望。
这个城市这么大，这么繁华。
却没有一盏灯，是为她而亮的。
……
凌晨三点。
陈默的出租屋里，烟雾缭绕。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廉价香烟的烟头。桌上的咖啡杯，已经续了一杯又一杯。
陈默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大脑却因为长时间高强度的运转而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通过对宏宇集团所有公开信息的梳理，他已经初步构建起了一个庞大的风险模型。
但这还不够。
这些风险，任何一个资深的金融分析师，只要肯花时间，都能找出来。
他拿这些东西去见唐婉，最多只能得到一句“还不错”的评价，然后签下一份常规的保单。
他要的，不是“还不错”。
他要的，是“震撼”！
是要让唐婉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彻底收起她那副玩味和轻视，真正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值得她重视的对手！
“一定还有……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被隐藏起来的东西……”
陈默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中灵光一闪。
“鹰眼！”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完成任务获得的那个技能——【鹰眼（初级）】。
他尝试着，在【专业保险方案定制能力】的基础上，将自己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看”这个动作上。
下一秒，他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那份长达几百页、密密麻麻全是数字和专业术语的PDF格式财报，在他的视野中，仿佛被瞬间赋予了不同的“图层”。
那些用正常字号和常规句式写成的内容，变成了半透明的灰色。
而那些被刻意用极小字号、放在附录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用极其复杂和拗口的法律金融术语堆砌起来的“陷阱”条款，则被用鲜红色的高光，清晰地标记了出来！
在【鹰眼】的视野中，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仿佛被高亮显示了一般。
他很快找到了第一个致命风险点。
海外供应链风险。
宏宇集团的业务横跨三大板块，其中，生物科技是他们未来发展的重中之重。而其生物科技公司生产的一款核心靶向药，所需要的一种关键酶，其全球独家供应商，位于一个名叫“乌里亚”的东欧小国。
陈默立刻在搜索栏输入了“乌里亚”。
新闻里，全是关于该国近期政局动荡，反对派武装和政府军冲突不断的消息。
这已经是巨大的风险，但还不够致命。
陈默运用【鹰眼】，在那些纷繁复杂的信息中，开始进行关键词交叉检索——“乌里亚反对派领袖”、“宏宇集团竞争对手”、“生物科技”。
常规的搜索引擎一无所获。
他开始利用自己大学时自学的知识，翻越“高墙”，进入了一些外网的、极其冷门偏僻的军事论坛和政治博主的个人网站。
!(终于!)
在一个致力于揭露军火交易的个人博客上，他找到了一张看似不相关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在瑞士的一家酒店。照片的主体，是几名中东军火商。
但在照片的背景角落里，【鹰眼】精准地捕捉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是乌里亚国反对派的领袖；而另一个，经过和公开信息的对比，陈默确认，正是宏宇集团在全球市场上的最大竞争对手——瑞士诺华公司的一名高级副总裁！
这条信息，就像一颗重磅炸弹！
这意味着，一旦乌里亚政权变天，反对派上台，宏宇集团的药品供应链，随时可能被竞争对手釜底抽薪，彻底掐断！
“第一个。”陈默在记事本上，重重地写下了一行字。
他继续往下挖。
他查到，宏宇集团近年来在人工智能领域投入巨大，其AI实验室的首席科学家，是一位名叫刘谦德的博士。集团最近发布的几项突破性专利，都出自他之手。可以说，这个人，就是宏宇AI帝国的定海神针。
陈默开始深挖关于刘谦德的一切。
公开信息显示他生活优渥，家庭美满。
但陈默通过【鹰眼】捕捉到一份不起眼的、由某罕见病儿童基金会发布的年度感谢名单电子版，在密密麻麻的名单里，一个化名“Liu.D”的捐赠者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捐赠金额不大，但频率极高，且备注栏有一行小字：“愿女儿早日康复”。
结合刘博士近两年频繁往返中美的航班记录，以及他名下并无海外大额资产的信息，陈默转变思路。
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真相浮出水面。
刘谦德博士的女儿，患有一种极其罕见的血液病，必须长期在美国接受一种天价的实验性疗法，每年的治疗费用高达数百万美元。
而以刘博士目前在宏宇集团的薪酬和福利待遇，虽然远超常人，但要完全覆盖这笔开销，依然是捉襟见肘。
这是一个巨大的、随时可能被竞争对手利用的“策反”缺口！
“第二个。”
最后，无形资产风险。
这个相对简单。陈默通过分析宏宇集团的财报中关于保险支出的附注，【鹰眼】让他迅速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们的保险方案，非常传统。对于服务器、厂房、设备、车辆这些有形资产的保障，做得非常全面。
但对于其最核心的、真正的命脉——“数据资产”和“专利技术”，保障几乎为零。
在这个大数据和信息时代，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在系统的辅助下，陈默轻易地模拟了一次高级别的定向网络攻击或商业间谍窃取。
模型推演结果显示，一旦遭遇顶级的黑客攻击，导致核心数据泄露；或者被商业间谍窃取了正在研发中的核心技术专利。那造成的损失，将是天文数字，足以动摇整个帝国的根基。
而现有的保险条款，对此类损失几乎免责。
三大致命风险，如同三把悬在宏宇集团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时间在疯狂敲击键盘和鼠标点击声中飞速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逐渐透出一点鸭蛋青的灰白。
陈默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五点。
他没有丝毫懈怠，将所有漏洞详细记录并分析之后，立刻开始制作方案。
他打开PPT软件，开始针对这三大风险，制作他的“战书”。
他没有写一份枯燥无味的、充满了保险条款的天书。
他给这份PPT，起了一个极具冲击力的标题——
《看得见的帝国，看不见的危机——宏宇集团战略风险对冲方案》
针对三大风险，他没有单纯地推销保险产品。
针对供应链风险，他提出了一系列建议，包括：启动“B计划”，立刻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备用供应商；利用金融衍生品工具，对冲地缘政治风险带来的原材料价格波动；以及，购买一份涵盖了政治风险和供应链中断的双重保险。
针对关键人才风险，他设计了一套“金手铐”式的综合保障计划。
方案核心是，由宏宇集团出资，为刘博士这样的核心人才，在美国设立一个不可撤销的信托基金。
基金的唯一受益人，是他的女儿。同时，为他购买一份覆盖全球顶级医疗资源的健康保险。这个方案，不仅解决了刘博士的后顾之忧，更将他与公司的利益，进行了深度绑定。
针对无形资产风险，他更是提出了一个“三层防火墙”体系：技术防火墙（加强网络安全）、法律防火墙（完善保密协议和竞业协议），以及最后的保障——保险防火墙。
即，购买一份专门针对网络安全、数据泄露和知识产权侵权的综合保险，来覆盖前两层防火墙失效后的巨大损失。
东方，天际线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第一缕晨光，透过那扇小小的、蒙着灰尘的窗户，照进了这间狭小的出租屋，照在了陈默那张布满血丝，却闪烁着兴奋光芒的脸上。
他按下了“保存”键。
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份最终定稿的、逻辑清晰、图文并茂、每一个数据都精准到无懈可击的PPT，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