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的整理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祁鸣提前十五分钟回到了练习室,等待下午老师的到来。
刚站定,门就被人推开了。
来人穿着身黑衣黑裤,还戴了顶深灰色的鸭舌帽。从祁鸣的视角看过去,只能扫到男人锋利的下颌线和微抿的唇瓣。
快速收回目光,祁鸣面色不变,心思却转了几圈。neon的社长,看来不太简单,居然请到了这个男人。
姜允泽,rainbowsoul(rs)的“舞蹈心脏”,现今h国最大娱乐公司的御用编舞师,几乎不怎么露面。网上关于他本人的照片都是少之又少,只有名字经常会出现在各个节目单和社交媒体上。
而祁鸣之所以会认识他,还是因为一次不算巧合的巧合。一个星期前,rs旗下当红的男爱豆要拍摄一支全新的音乐mv,来他们的大学取景。
d大的后山,有一片非常出名的樱花林,经常会有校外的人员来拍照出片。
那一回mv的拍摄,姜允泽也来了。可他没有跟着公司的团队一起,而是自己单独来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祁鸣其实不太想回忆,他很少会有尴尬的时候。
第一次来d大的姜允泽,自然不知道后山樱花林的位置,便在旁边随机抓了个本校生问路。
没错,那个幸运的本校生就是祁鸣。
他本该婉拒的。毕竟以祁鸣的路痴属性,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传闻中很火的樱花林到底在哪儿。
除了宿舍、食堂、图书馆和教学楼,祁鸣基本不会去其他的地方。
但是事实上,他没有拒绝,还是硬着头皮带了路。因为,姜允泽长得实在是太凶了!
眉毛粗浓下压,单薄眼皮底下,是一对锐利漆黑的瞳仁,只占了眼白的三分之二。
表情恹恹的,藏着的眼神却依旧犀利,瞧着他的目光,像是饿狼盯住猎物般凶狠。
再配上那一句“告诉我,樱花林在哪儿?”,声音如砂纸般粗糙,祁鸣觉得这人就算拿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也是毫无违和感的。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就是祁鸣带着人家在后山迷了路。直到mv拍摄完毕,他们才找到了那片不算大的樱花林。
对此,祁鸣非常愧疚。
可姜允泽只是静静地瞥了他一眼,表示没有关系,他今天其实也没有工作,只是来当个观众。
后来他还主动请祁鸣吃了晚饭,以表感谢。过程中,姜允泽无意间透露出了自己的身份。
闻言,祁鸣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有些无所适从。但他其实连rs会社都不知道,就更别提很少露面的姜允泽了。
回到家后,他特意上网查了下,才终于明白对方的身份到底有多厉害。
就是不知道姜允泽还记不记得自己。
这时,祁鸣对上了那双熟悉的三白眼,依旧凶狠。
但他现在已经不怕了。
这家伙实际上只是缺乏和人交流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加上天生的凶相,才会给人那种可怕错觉。
姜允泽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才能够编出那些舞蹈。像是情感的编织者,每一个动作都如丝线般,牵动着观众的心。
“姜哥,你还记得我吗?”
尴尬归尴尬,但祁鸣不是个会逃避的人。他主动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男人顿了顿,将鸭舌帽往下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姜允泽没有忘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青年看见他的眼睛,睫毛抖了一瞬。
他知道自己长得凶。
过了会儿,姜允泽听祁鸣没再说话,又补充了句:“我一直记得你,祁鸣。”
“哎,姜哥该不是因为我带你绕了好几圈后山,才记着我吧?”
将手背在身后,祁鸣笑眯眯地调侃,完全没有因为两人的身份而产生什么距离感。
盯着练习室木质地板上的光斑,姜允泽很快回应:“不是。我说过,那天我没有工作。”
所以,他并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
不然他也不会来这里了。
“可我还是很不好意思的嘛!”
姜允泽说话这么一本正经的,让祁鸣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说什么都像是在欺负前辈。
可姜允泽似乎是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被“吱呀”的开门声给打断了。
剩下的三个人也准时来了练习室。
没有过多的废话,姜允泽简洁地说明了自己课上的规矩,就开始了第一堂舞蹈课的教学。
首先是基础的热身环节。虽然是些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和节奏练习,但姜允泽讲解得非常仔细。
恰当的热身可以让肌肉、关节和韧带的温度升高,增强弹性以及灵活性,大幅度降低拉伤或者扭伤的风险。
对于练习生来说,身体是他们的本钱。不知有多少人,因为永久性的伤势而被迫终止梦想。年复一年的辛苦与血泪,就这样付之东流。
做完热身,姜允泽只说了一句话:
“记住,没有什么,是比健康更重要的。”
他不想看见任何逞强。
因为自己曾经就是那个逞强的人。
一开始,崔禹炫并没有对这个小公司的培训资源抱什么期望。见到姜允泽的时候,他没有将人给认出来,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舞蹈老师罢了。
而且,姜允泽直接略过了自我介绍。
他并未像其他公司的培训老师那样,先摆出大前辈的资历,吹嘘一番自己的成就,让这些年轻的练习生产生什么敬畏和崇拜之情。
h国的前后辈文化层级分明,约束性强,对练习生来说,是一把双刃剑。若是遇上一个不友善的老师,他们会吃很多不必要的苦头。
让崔禹炫庆幸的是,公司给几人安排的舞蹈老师看起来不是个花架子,不爱说废话,性格也很合他的脾气。
所以他收敛了自己,没有像对待尹昭那样,对待姜允泽。
不过令崔禹炫有些奇怪的是,老师总是要单独去纠正祁鸣哥的动作。要说是因为对方的表现太差,也不是。
祁鸣的舞蹈基础,在四个人中已经算是好的了。看看旁边跳个基础动作都能把自己给绊倒的边赫吧!
但本人并不觉得奇怪。
相反,祁鸣非常感谢姜允泽能亲自来指导他。更何况对方的动作极有分寸感,除了位置的纠正,没有任何的暧昧因子。
相较于唱歌,祁鸣在舞蹈方面不算擅长,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来弥补。
在学校里,他跳的主要是现代舞。
开局没有任何基础的祁鸣,那时候几乎是从零开始学的。对于他来说,这不仅仅是一次游戏角色的扮演,还是一次宝贵的学习机会。
祁鸣向来会抓住一切完善自身的机会,这些都会成为他未来所拥有的资本,只有外表是远远不够的。
像是一块特质的海绵,疯狂地汲取着每一滴养分,不断膨胀和成长。
学校里的现代舞更强调个人的情感表达、身体的自然运动。动作的自由度较高,没有固定的标准模式,展现的是个人的独特性。
而祁鸣现在学习的这些动作,对于手势、姿态和动作幅度的要求变得更加精准,节奏和力量感也更强,还需要进行大量的机械性重复。
仅仅过了一个半小时,祁鸣就感觉自己的手臂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每一次抬手都要使出比先前还要大的力气。
他的身体素质再强,也吃不消重复上千次的练习。这一刻,祁鸣不得不开始佩服金佑星了。
与他们逐渐迟缓的动作不同,这个卷毛小个子可以说是越跳越起劲儿,跟只上了发条的玩具小泰迪似的,不停地蹦蹦哒哒,眼睛始终是水洗过得亮。
汗水早就打湿了金佑星的短袖,他却毫不在乎,胸腔被喜悦的棉花塞的满满的。
金佑星完全没有想到,姜允泽前辈会成为他们的舞蹈老师。他曾经在一次街舞比赛上,见到过对方。
那是一场非公开的比赛,姜允泽是评委。好几位在金佑星看来实力非常强劲的选手,都被姜前辈打了很一般的分数。
所有人都搞不懂姜允泽的评分标准到底是什么。直到金佑星上场,他给了一个最高分。
那个时候,金佑星只有13岁,是全场年龄最小的参赛选手,根本就没有被其他人放在眼里。
现在他还记得姜允泽给自己打完分,说过的话:
“我能感受到,你的热爱。”
金佑星是发自内心地热爱着舞蹈,同时也渴望获得属于自己的舞台。
停下摆臂的动作,他侧头看了眼祁鸣的方向。和他一样,对方的白色短袖也被汗水浸透了。
像是糊了层灰白色的膜,紧紧贴在青年的小腹上,带着股难以言喻的亲密感,成了一块块分明的白玉浮雕。
随着祁鸣抬臂的动作,短袖的下摆被扯得向上,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腰身,被汗液润湿后,覆了层水膜,看起来亮晶晶的。
极佳的视力让金佑星看见,有一颗汗珠顺着祁鸣人鱼线的沟壑,蜿蜒而下,消失在裤腰带里。
消失在那处。
霎那间,仿佛是一颗火星,灼伤了他的眼球。
金佑星原本被跳舞的喜悦充斥的大脑,突地漫上了大片大片的慌乱。他觉得自己不该看的,这下子是再也忘不掉了。
像是六岁时第一次跳错舞步,被老师严厉批评了一样,金佑星将手放在裤腿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结果,他没来得及躲开视线,就被那双墨绿的眸给当场捉住。心头惴惴,金佑星屏住了呼吸。
他是发现了自己的冒犯吗?
他会露出失望的神情吗?
这样想着的金佑星,突然看见祁鸣弯起眉眼,朝他作了个口型:
你跳得真好。
憋住的那一口气,突然撞上了他的肺泡,在金佑星的耳边发出“啪”的一声。
他笑着对祁鸣吐出一小截舌尖,眨了眨眼表示感谢,不好意思地偏开脑袋,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心里默想:
现在,我想要和他一起站上舞台。
这一幕,被崔禹炫收入眼底。
汗水滚进他的眼角,带来难以忍耐的酸涩,与痛意。
自己是跳的不够好吗?他第一次这样失落。
指尖情不自禁地抠进手心,崔禹炫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四肢的酸麻早就盖过了这微不足道的痛意。
他像是个没了魂的木偶人,只是机械地移动着。
可崔禹炫也是个幸运的木偶人。
因为有人握住了他陷进肉里的指尖,声音温柔得像是三月的春风:
“老师说要两个人一起练。小炫,要不要和我一组?只是,我跳得不太...”
“我要!”没等祁鸣说完剩下的话,崔禹炫反握住对方比自己大出一小截的掌心,吐出了几个极为标准的音节。
两人手心的汗水黏哒哒的混在一块儿,崔禹炫收紧指尖,不想让祁鸣的手滑出去。
“哥跳得很好,请教教我吧。”
这话喊得响亮,练习室里都传出了回声,把另外几人都吓了一跳。
“噗嗤——”
被崔禹炫堪比军嗓一般的铿锵有力给逗笑了,祁鸣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少年的刺头,高兴地眯起眼,
“既然小炫这么诚恳,那哥就勉为其难地教教你吧。”
“谢谢哥,我会努力的!”
那头原本扎手的短发,似乎也被软化了,挠得他痒痒的。
这样精神才对啊,影响到练习可就不好了。
祁鸣想。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