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豪从屋里出来,没急着回出租房,反倒在路边花池的路缘石上一坐,摸出烟盒,抽出根烟就点着抽了起来。
谁能想到这委托还带着“连锁反应”,先前就一个,如今居然缠上了俩,想甩都甩不掉。
可自己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混社会这么多年,靠的本就是见风使舵、两边找补的本事,哪能真让人攥着线,跟提线木偶似的走?
眼下的形势其实再明白不过。
那个连名字都没问清的金发男人,怕被杨俊伟在赌场里算计,特意找他,想让他配合着赢钱;至于杨俊伟那厮,开的赌场不知道坑得多少人倾家荡产,这回又言而无信,陈远豪早想找个机会,好好给他添点堵。
稍稍在心里权衡了片刻,陈远豪心里就有了主意。
他想,两边都应下来才是最划算的。
帮那金发男人,既能给杨俊伟下绊子,自己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顺着杨俊伟的话搭茬,又能光明正大进赌场,怎么算都不吃亏。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杨俊伟发来的消息,除了让他充作局内人配合赌场运作,还特意提了一嘴,让他把财报原文件送过去。
陈远豪盯着屏幕挑了挑眉,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三少,昨晚去公司正巧赶上那层楼保安巡查,人多眼杂怕被发现,我就把原文件送进随身带的碎纸机搅碎了。】
*
翌日,陈远豪先去服装店租了套深色定制西装。接着找到在夜场帮人化过妆的混混兄弟崔贤,对方掏出拼夕夕九块九包邮的化妆品,对着镜子给他修了眉形,拿遮瑕膏盖掉眼角上周打架留下的淤青,最后刷上透明发蜡,将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侧分。
收拾停当后,再配上西装口袋里露出的丝绸方巾角,活脱脱一副刚从金融峰会走出来的商界精英模样。
陈远豪带着崔贤去了赌场,是去接白刚的。先前帮杨俊伟把财务报表偷换的事搞定后,对方也就放了人。
白刚一出来,瞅着远处那个高瘦男人有点眼熟,屁颠屁颠就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圈,咧着嘴笑:“这位老哥,你这张脸跟我梦里见过的财神爷有点撞款啊,是不是咱哥俩在哪喝过二锅头?”套起了近乎。
陈远豪翻了他一眼,那标志性的微三白眼一显,冷意便顺着眉骨漫了出来。
白刚这才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溜圆:“这不是我最亲爱的好兄弟阿豪吗?快让我抱抱,这几天我可想死你了!”说着,那圆滚滚的身子就往陈远豪身上扑,被他伸胳膊一挡,结结实实推了回去。
“你可歇着吧,我宁可抱着一头猪。”陈远豪沉声说,“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再来这种地方,就算你喊我爸爸,我也不会捞你。”
“看你说的,我这不是给你个机会证明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吗?”白刚嬉皮笑脸地凑上来,手还不安分地摸着陈远豪的西装,“谁的关系能有我跟阿豪铁?哎……这料子摸着挺滑溜,多少钱买的?是不是偷偷藏了小金库没告诉我?”正说着,他手指勾到了衣领里的东西,一扯,那没摘的吊牌就露了出来。
陈远豪一把拍掉他的手,忙把吊牌塞回衣领里:“哪凉快哪待着去。”
崔贤这时也跟了上来,一把揽过白刚的肩膀就往出走:“赶紧走吧刚子,你看看你,兴高采烈地进去,鼻青脸肿地出来,回家,我给你上点药……”
*
陈远豪进了赌场,水晶灯的光晃得人眼晕,牌桌旁的筹码碰撞声混着笑骂声扑面而来。
他一打眼就看到杨俊伟和金发男子,径直走过去热络搭话,抬手间摆出标准的社交手势,礼数周全得挑不出错:“三少好......”
随即看向男人,装作初次见面的模样,“这位该怎么称呼?”
没等男人开口,杨俊伟斜睨了对方一眼,扬声道:“我一个远房亲戚,叫阿英就行。在我家公司打杂的,今天正好手头没事,拉来凑个数。”那语气里的轻慢,像是在介绍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听着杨俊伟这带刺的腔调,这男人哪是什么亲戚,分明是块随时能被牺牲的垫脚石。老话都说,宰熟先开刀。
陈远豪对杨俊伟的鄙夷又添了几分,嘴上却笑意更深,主动伸出手:“阿英先生,幸会。”
目光微微一顿,顺势介绍自己,“我是三少的朋友,张启明,目前在XX资本负责股权投资业务。”按照杨俊伟事先吩咐,装成在金融圈有点分量的人物,震震场子。
“叫我阿英就好。”男人声音温柔,指尖轻握后便礼貌收回,笑容里听不出半分不快。
陈远豪只觉对方指尖细腻得像裹着层丝绸,一看就是养在蜜罐里没沾过半点粗活的主儿。杨俊伟这是要对这么个嫩茬下手?
“这局玩的是斗地主,规矩是梯级加注,每轮底注翻倍,赢家用牌型压注,输家按倍数赔筹码。”荷官说。
四个人围坐在牌桌前,陈远豪瞥了阿英一眼,对方还像昨天那样,眼神里带着点不谙世事的澄澈,盯着洗牌的荷官;而杨俊伟则用手指敲着桌面,嘴角隐隐勾着志在必得的笑。
陈远豪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他现在一头连着杨俊伟的委托,一头应着阿英的请求,要想让牌局顺顺当当走下去,开头几局绝不能让杨俊伟输。
那家伙再蠢,输得蹊跷了也会起疑。况且这几个人都是赌场老手,必然会在牌局中做手脚,阿英今天怕是要成砧板上的肉。就算他想暗中帮衬,赌桌上的事哪有绝对的胜算?
他陈远豪算不上什么好人,坑蒙拐骗的事也没少做,但下手的对象,从来都是那些为富不仁之辈。
牌局刚开始的几轮,陈远豪配合着杨俊伟他们赢了不少钱。他本就带着混混的那股子野性,赢钱时的燥热直冲头顶,早就把正事儿抛到了脑后。
杨俊伟看着杨峋英输得越来越多,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心里头又骂他二哥是傻叉,今儿非得把老爸给二哥的零花钱掏得一干二净不可。
赌场里的时间总像被抽走了刻度,转眼功夫,杨峋英已经输了一千多万。
陈远豪瞅着坐在旁边的人又捏着支票递出去,那手指骨节微微发颤。他这才猛地从赢钱的热乎劲儿里扎出来,暗暗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把正经事全忘了。
杨峋英的声音里带着股温雅却掩不住的疲惫,像是连多说一句都耗了力气:“算了,我这手气实在不济,再玩下去也是白费功夫,不凑这个热闹了。”
杨俊伟给旁边的托儿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接话:“别啊阿英,谁没个手气背的时候?再玩几把,保准能翻本。”用带着点轻佻的力道拍了拍杨峋英的后背。
“来都来了,哪能说走就走?大家正玩得尽兴,你这时候起身,倒显得扫了众人的兴。”杨俊伟眼皮慢悠悠抬起,目光在杨峋英身上转了圈,“要是传出去,说有人牌桌上没那赢钱的本事,才输两把就扛不住想溜,传出去,面子上可不大好看啊。”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杨峋英被架在中间,看起来不得不又坐了下来。
这一局的结果,在陈远豪意料之中。他又输了。
陈远豪留意着杨峋英的反应,见他眼低落,遮住眸底细碎的光,又被他不动声色压了回去。
再抬眼时,他唇角扯出抹浅淡的笑,反倒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颓:“一直输,一直输,这运气也太糟糕了。我就说这个游戏,不适合我。”
眼看杨俊伟他们又要开口怂恿,陈远豪赶紧起身:“三少,等我片刻,去趟洗手间。”
飘飘然的杨俊伟也觉得有点乏了,歪着脑袋点了根雪茄,懒洋洋地点了点头:“那就都歇会儿,等会儿再玩。”
陈远豪来到休息室,见男人正垂着脑袋坐在沙发上,本就惹眼的金发软塌塌地贴在额前,活像只被雨浇蔫了的大金毛,裹着股无精打采的耷拉劲儿。
对方察觉到他进来,缓缓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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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没怎么弯,只是轻轻抿着。
看得陈远豪心里发沉,一屁股坐到他身边。
再瞧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瞳仁像浸在水里的钻石,亮得晃人。陈远豪只觉心脏漏跳了一拍,愧疚感瞬间涌了上来。
“昨天你还答应帮我,结果……”杨峋英盯着他,欲言又止道,“我输的那些钱,是家里的全部家产,现在一分不剩,回去根本没法交代。”
带着软意的无措声音让陈远豪心口发紧,没把事办好的懊恼也更重了。
他抬手摸着杨峋英的后背安抚:“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玩着玩着上头了。刚才那把我想帮你来着,可你那牌实在没法带啊。没关系,穷有穷的好处,能让你头脑清醒,专注奋斗,还能擦亮眼睛,把身边的朋友看清楚……”
杨峋英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陈远豪真受不了这大美男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倒不如让他埋怨几句,或者打自己两下,心里还能好受点。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会出老千吗?”
“倒是听过些门道,不过我很少参与赌博,自然也不学这个。”
“哎我说,你连老千都不会,还敢来这种地方?”陈远豪拍了下大腿,“我昨天就忘了问,早知道你什么也不会,压根不会答应帮你……”
杨峋英唇角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弧度。然后,声音轻轻的:“就是因为什么都不会,才找你帮忙。你不会嫌弃我吧?”
“……”
回到牌桌,陈远豪刚在休息室教了杨峋英几招出老千的法子,他没指望对方短时间能学会,只想着自己多费点心思,让杨峋英赢回些本钱。
这一局刚开局,杨俊伟便给陈远豪递了个该做牌的暗号,可陈远豪假装没瞧见,非但没按事先约定的那样给杨俊伟喂牌,反倒在拆牌时故意打乱了牌路,让杨俊伟想凑顺子的计划落了空。
杨俊伟连着赢了好多局,早就有些得意忘形,没把这一局的异常放在心上,只当是陈远豪手气一时没理顺。
阿英这把的牌势虽有好转,陈远豪却没料到,自己不过跟他提过一次老千技术,对方竟然真的换了牌。
可这张牌带来的好运有限,并不足以支撑他稳赢全局。他的牌技像是突然换了个人,补牌时一张不废、顺风顺水,像运气终于眷顾,又像突然开窍,彻底摆脱了之前的颓势。
终于带男人赢下这局,陈远豪松了口气。
在一根火星就能燃爆的气氛下,沉默数秒的杨俊伟像是突然回过味来,猛地站起身,指着陈远豪怒声喝道:“你敢耍老子?”
陈远豪眼底倏地掠过一丝寒意,暗骂:老子早他妈想耍你了。
嘴上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指着桌上的牌道:“三少这话说得可就冤枉我了,阿英起手抓对A,补牌又凑了顺子,我手里的牌压不住,总不能硬拆炸弹吧?这真不是我能左右的。”
这一局赌金翻倍,杨峋英不仅回本,还净赚一千多万。比起追究陈远豪,杨俊伟更气的是输给了自己一向瞧不上眼的二哥,那股憋屈劲儿比挨了几巴掌还难受。
他盯着杨峋英,嗓子沉得像压了块石头:“再来!”
话音刚落,赌场大厅的投影仪突然亮了。
先放出杨俊伟雇人行凶致竞争对手重伤昏迷、成植物人,及相关转账记录与证人证词。
紧接着又放出他威胁供应商篡改原材料质检报告,致子公司因产品安全隐患赔付巨额赔偿金的录音与证据。
除此之外。
屏幕上还同步展示了子公司挪用总公司公款的明细数据。
而这份数据文件,正是陈远豪昨天从公司带出的那一份。
大厅里骤然落针可闻,凝滞的寂静中,众人面面相觑。
还没从这猛料里缓过神,大批记者扛着摄像机涌了进来,闪光灯在大厅里炸开一片刺眼的光,快门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