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锅内沸腾的水，氤氲了关闭的窗玻璃，也微微蒸热了鞠言的脸，她收回手，小声道：“好了，没有了。”
周孝明笑了笑：“你到外面去吧，这里没什么需要帮忙。”
五分钟不到，周孝明便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汤锅出来，鞠言已经提前在桌上摆好了隔热垫。
周孝明的厨艺很不错，简单的青菜鱼丸面，鲜嫩的青菜带着一簇簇黄色的小花。清淡而鲜美。
他跟往常一样，把面条中的鱼丸一个个夹到她的碗里。
鞠言有些不好意思，护住碗：“我够了，吃不完的，你自己也吃一点吧。”
他含笑点了下头，不再把丸子往她碗里送。
鞠言将自己冒着热气的碗推过去，与周孝明的碗轻轻碰了下，她嫣然一笑：“这一餐是我们的年夜饭。”
隔着关闭玻璃窗，爆炸声此起彼伏，闪亮的烟花在漆黑的夜幕撒开无数道金色的丝浪。
周孝明声如温玉：
“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
鞠言奔波了一天早已累了，吃好了晚餐，洗了个澡早早地钻进了被窝，周孝明把卧室让给了她。
周孝明的被子意想不到的柔软，还存有他身上的淡香，睡在里面仿佛是和他的身体亲密接触，鞠言脸一红，赶忙将脑海中的想法赶跑。
由于换了陌生的床，鞠言睡的不怎么好，做了一晚上的乱梦，很早就醒了，她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6:20分……
鞠言熄屏手机，又在床上赖了十多分钟，才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
由于窗帘紧闭着，客厅昏朦朦的，鞠言朝沙发上看了一眼，周孝明还没有醒。
她怕吵醒他，并没有开客厅的灯，摸着黑到卫生间，轻手轻脚地完成了洗漱。
从卫生间出来，鞠言注意到周孝明的蓝色被毯滑落到了背上，她静悄悄地走过去，替他把被子拉好。
公寓外面就有一家超市，很方便。鞠言不会做别的，便只买了些做三明治的材料，她昨晚看见厨房里有三明治机。
回到楼上时，周孝明正好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沙发上坐起来，和她道了声：“早。”
“是我把你吵醒了吗？”鞠言把门关上。
周孝明边戴眼镜，边摇了摇头：“自然醒。”
趁他洗漱的时间，鞠言将三明治和煎蛋做好，摆到原木小餐桌上。
周孝明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从玻璃水壶中倒了杯热水喝。
鞠言腼腆地向他微笑：“我第一次做，有可能会不好吃。”
周孝明从瓷盘中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眼中流露出赞赏，他点了点头：“很好吃呢。”
吃完早餐，周孝明站在白色的小咖啡机前，给鞠言和自己各做了一杯热咖啡。
鞠言的是拿铁，他自己则是美式。
鞠言眨了眨眼睛：“喝热美式不像喝中药吗？”
“喝习惯了就还好。”周孝明笑了，他望着鞠言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嗯？”鞠言两手握着温暖的马克杯，嘬了一小口。
周孝明：“寒假时间短，你一个人在寝室也不方便，要不就在我这里住到开学吧？”
学校里的食堂、超市都还没开始营业，住在周孝明这里会更方便许多，只是鞠言有些不好意思：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闻言，周孝明的眼睛在咖啡飘散的热雾后弯成月牙。
“没事，我喜欢睡沙发。”
住在一起后，两个人还是跟从前在学校时一样，吃过饭后，先去楼下散会儿步，再回到书房里阅读学习，鞠言有时还会偷懒看会儿电影，周孝明却很少有不在学习的时候。
他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刻苦。
周孝明的公寓里有一整面书墙，整洁有序地摆满了书，大多是原文的国外文学，每一本都崭新得像是新书。
鞠言站在书柜前，踮起脚抽出一本小说随手翻了翻，她本以为这本书是刚拆封的，却发现里面有不少读书笔记，皆是周孝明的字迹。
鞠言将书插回书架，又拿了另一本出来翻了下，同样也是做过笔记的。
她有些惊讶，回过头问坐在书桌前看《红楼梦》的周孝明：
“这些书你都看完了吗？”
周孝明仰起脸，谦逊地笑了笑：“还有三本没看完。”
鞠言转回脸看了看那一面书墙，不禁有些佩服。
书柜上《红与黑》的原文本和中译本都有，鞠言踮起脚，想从最高层的书架上拿那本中译本，但书架最高层接近两米以上，鞠言伸直了手臂了还是有些够不到。
“我来吧。”
周孝明站起身走过来，抬臂替她将要的书拿了下来，他看了眼书名：
“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想看看你做了什么笔记。”鞠言走到周孝明对面的位置坐下。
周孝明本想归坐，望了她一眼，不知注意到了什么，没有坐下，而是走出了房间。
鞠言没有在意，她喝了一口热拿铁，低下脸认真看书。
周孝明回到书房，径直走到她身旁蹲下，鞠言低下脸看他：“怎么了？”
周孝明没有立刻回答，他轻轻地把她的一只脚从棉拖鞋中拿出来，随后把拿在手中的白袜子温柔地套到她雪白的裸足上。
他仰起脸朝她微笑：“女孩子冬天赤着脚对身体不好。”
鞠言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
“谢谢……”
“没关系。”周孝明蹲在地上，用双手握住她在袜中的双足，“让我帮你捂热一些，可以吗？”
足部传来轻微的酥痒感，第一次有男人触碰她的脚，虽然隔了袜子，鞠言不禁还是有点脸红起来。
她冰凉的双脚被他宽大的双手包裹着，男人手掌的温度一层层暖进来，很舒服。
周孝明替她捂了好几分钟，等她的双脚恢复正常的温度了，他才松开手，慢慢站起身。
望见鞠言泛红的脸，周孝明微微一笑，他俯下身，侧脸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你这样单纯，让我什么都不敢做了呢。”
鞠言的脸更红了，小声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流氓……”
周孝明慢慢朝她靠近，倾身压下来，他的声调低而缓：
“还有更流氓的，你想知道吗？”
鞠言不自觉向后退了退，偏开脸不和他对视，余光注意到周孝明桌上摊着的是《红楼梦》，忙推开他，随口问道：
“《红楼梦》里你最喜欢哪个角色？”
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话题转的很生硬，周孝明注视着她微微一笑，隔了几秒才回答：
“惜春。”
鞠言稍感意外，她以为周孝明会更喜欢“送我上青云”的宝钗，她读《红楼梦》时对惜春这个角色印象最深的就是她那一句清醒而决绝的谚语：
“‘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
-
傍晚时分，夜色渐浓，外面滴滴答答下去冷雨来。
周孝明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随后合上小说，他站起身询问道：
“比比，晚餐想什么菜？”
“我和你一起去吧。”在家里窝了一天了，鞠言也想出去走走。
周孝明朝窗外看了一眼，柔声道：“外面在下雨，你换件厚点的外套。”
“嗯好。”鞠言听话地去卧室换了身厚的衣服。
两人手牵手走在湿润的街道上，鞠言半张脸埋在蓝色围巾中，飘落的雨点子虽小，可被风一吹，却很有些冷意。
周孝明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停下脚步，他把伞递给鞠言，自己弯下腰，仔细地把她的围巾整理了下，确保没有漏风的地方后，才重新从她手中接过伞。
超市内开着暖气，很是温暖。
周孝明的公寓里东西很齐全，没有其他生活用品，两人悠闲地推着手推车，径直去往生鲜区挑选晚上想吃的菜。
经过水产区，鞠言俯下身去，双手撑膝看着玻璃水缸中浮来浮去的河豚。
周孝明松开手推车，学着她的动作俯下身。
鞠言笑着用手指给他看：“河豚的嘴巴好像香肠嘴。”
的确很像，周孝明不由得扑哧一声笑，看向她：
“要吃吗？”
“河豚你也会做吗？”鞠言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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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孝明点点头：“不过我觉得河豚肉不太好吃，有股土腥味。”
鞠言还没吃过河豚肉，看网上吹得天花乱坠的，有点想尝尝看，可望着在水缸中扇动小鱼鳍的河豚，又有点儿不忍心：
“还是算了吧。”
“那这个呢？”周孝明忽然指了下自己身侧的另一个玻璃水缸。
鞠言看了过去，十几只拳头大小的黄褐色牛蛙正乌泱泱堆在一起，下巴一鼓一鼓地呼吸。
看到它们凸出来的眼睛，和滑腻腻的皮肤，鞠言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看到她的样子，周孝明忍不住笑了一声。
鞠言举拳打他：“周孝明！你故意吓我是不是！”
周孝明笑着让她打了两下：“我错了。”
两人在超市的生鲜区选购完想吃的食材，鞠言正想收银台走，周孝明却道：
“我想去逛下家电区。”
他一只手牵着鞠言，一只手推着购物车，径直来到售卖足浴器的货架前。
鞠言反应过来，忙拉了拉周孝明的手：“不用特意买这个。”
“是不好意思让我买吗？”
周孝明笑望了她一眼，转回脸去认真对比各款的功能和价格。
在居家上，鞠言没有周孝明有经验，所以就在一旁等着，等他挑好了款式，鞠言道：“我自己付钱好了。”
已经在他家借住了那么多天，她不想再欠周孝明什么。
“让我买吧，就当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周孝明这样讲了，鞠言也不再推脱，默默在心里记下浴足桶的价格，预备下次买一样价格差不多的礼物送他。
回到家里，周孝明开始预备做晚餐，他的厨艺很棒，比叶珊做的饭菜还可口，鞠言在厨房帮他打下手，小小的空间内十分温暖，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饭菜的香味。
看着锅内色泽鲜亮，香气扑鼻的糖醋虾仁，鞠言夸赞道：
“你厨艺真好，会做这么多菜。”
周孝明回过脸来冲她笑笑：“小时候我妈妈出去工作就是我给我爸爸做饭的。”
“……”
鞠言怔了下，眼前蓦地跳出了小小的周孝明在比他还要高的灶台前忙碌的背影，她有些心疼，原本被美食勾起的好心情顿时低落了下去。
忍不住伸手过去牵住了周孝明闲着的手。
“怎么现在也要手牵手？”周孝明微笑着回过头看她，触到鞠言心痛的目光，他微微愣了下，随即回握住她的手：
“也是有好处的不是吗？以后我们结婚了，我可以天天给你做想吃的菜。”
“……”鞠言微怔。
周孝明扑哧一笑，回头看她：“别吓到了，不是现在向你求婚。”
鞠言红着脸没说话。
“……”他的目光在她变红的脸上停留了许久，直到一股焦糊的味道从锅中飘散出来。
鞠言连忙提醒他，但已经来不及了，周孝明看着那一锅发黑的虾仁苦笑道：“我明天再给你做。”
晚上快睡觉时，周孝明接好了一桶温度适宜的热水，拎到鞠言的脚旁。
“泡了脚再去睡吧。”
“嗯好。”鞠言点点头，脱了袜子将脚浸入到温暖的水中。
周孝明走回书桌前坐下，翻着法语辞典阅读原文书，桌上那盏小台灯温馨的黄光浴照着他俊雅的侧影。
鞠言泡得有些热起来，脱下外套搁到沙发上。
察觉到她的举动，周孝明回过脸朝她望了一眼，“把外套反穿着吧，万一感冒就不好了。”
鞠言点点头，又将外套反套到了身上。
过了二十分钟，泡脚桶自动关停了。
“洗好了吗？”周孝明回过脸问道。
鞠言：“嗯，可以帮我拿下毛巾吗？”
周孝明起身从浴室拿了擦脚的毛巾走过来，他走到她脚旁蹲下，鞠言忙道：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周孝明温柔的眼睛望向她，柔声道：“我来吧。”
他垂着眼，用一块软和而干燥的白色毛巾托住她的脚，每只脚趾弯都替她细细地擦干。
鞠言望着他认真的模样，内心不由得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