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交谈让鞠言有些局促，只轻轻“嗯”了声。
林今世：“学校宿舍还没有电，你打算住哪？”
“还没找好，应该会住酒店。”
寂静的环境使双方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压得很低，随着客厅的冷空气轻飘。
“我在那边有房子，市中心的华景都城，你愿意的话，可以先住那儿。”
鞠言有些诧异，不禁抬眸看向他，没想到林今世也正注视着她，目光相遇，凌晨光线暗淡的客厅，他的眸色如月。
鞠言慌不择路地垂下眼，仅是一眼，她便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只摇了摇头，隔了片刻才细声说：“不麻烦了。”
林今世没有强求，喝完水放下杯子，走过来牵走她的行李箱。
“我送你上车。”他冷淡地回答她讶异的眼神。
太早了，还没有班车，鞠言在手机上打了一辆网约车，等他们出小区，车子还没有到。
万籁俱寂，林今世一手插兜，一手牵着绿色的行李箱，陪她等在黯淡的灰紫色中。
凌晨的风寒冷新鲜，刮得鞠言抽鼻子，她偷偷瞧了林今世一眼，他站在一盏光线迷朦的街灯旁，由于是临时出门，身上只是一件薄薄的灰色卫衣，鞠言有些担心他会感冒。
林今世忽然毫无征兆地问：
“你有男朋友了？”
“……嗯。”鞠言轻轻应了一声。
“……”
林今世没再说什么，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氛围再度寂静。
远处传来车轮声，两道黄光照破暗雾而来，白色轿车在他们身旁驶停。
林今世替鞠言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在阒无人声的凌晨“砰”的一声将后车门关闭。
鞠言降下车窗，对他道：“谢谢。”
林今世微不可察地点了下脸，他两手抄在兜里，转过身踏着寂静的冷风往回走，鞠言趴在窗沿上，望着他愈来愈远的背影。
他的灰色卫衣在灰蒙的曙色中消融，只剩下后背一只银色的蝴蝶在半空中若隐若现。
他要走了，大学四年她都不能再在学校里看到他了，她的眼睛逐渐酸起来。
伴随她高中三年的暗恋，就要无人知晓地落幕了。
鞠言攥紧手，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与他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她不想留下遗憾。
“麻烦等一下。”她对司机道，打开车门跑下去。
“林今世。”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鞠言紧张到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他的脚步停下，略回过脸。
鞠言鼓起勇气，仰起脸看着他：“新年快乐。”
她的声音被冷风吹得轻颤，林今世望着她湿润的眼睛，不曾知道眼前的女孩从第一眼见到他就一直喜欢他，直到此刻，也依然喜欢着他。
“你也是。”
车子启动。该满足了，鞠言收回目光，心底惆怅而释然。
_
新年的第二天，凌晨五点的火车站台冷清空荡，一如她落寂惨淡的心情。离发车还有几分钟，鞠言在空旷的连排铁椅上坐下，凉意直透过牛仔裤浸入她的皮肤。
她打开手机在家庭群里简单通知了一声：
【我回学校了。】
很快就收到了叶珊回复的语音，声音里的怒气显而易见：
【你也太任性了，就因为这么点事，不说一声就走了！】
她又发了五六条几十秒的语音，鞠言都没有再听。
鞠言昨天没睡好，今天起的又早，才刚上火车没一会儿，便有些困意。但她怕自己会睡过头，硬是熬到了中转完成后，才卧在第二班车的座位上补了会儿觉。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她看了眼手机，八点钟时，周孝明给她发送了一条早安微信，下面是一些他在看的书的文摘。
除了他的消息外，还有才刚收到没一会儿的鞠然的转账，他应该才刚起来。
鞠言点开附带的语音：
鞠然的声音不似平时轻快，多了几分严肃：
【女孩子在外面不能没钱，你先收了，等开学了再还我就行。】
其实鞠言的资金还充裕，但不收的话鞠然肯定会再发消息过来，她也不想让他担心。
她收了钱，回复道：【嗯，谢谢。】
随后，鞠言点开周孝明的聊天框，将他发过来的微信一一回复。
不等她回完所有消息，周孝明先发过来了一条语气宠溺的语音：
【小懒虫，你现在才醒吗？】
鞠言：【在火车上睡了会儿午觉，今天起的太早了。】
周孝明：【噢，出去旅游吗？】
鞠言：【不是，在回清津的火车上。】
周孝明：【这么快？才正月初二。】
鞠言：【嗯，和爸妈吵架了。】
周孝明：【几点到车站？我来接你。】
鞠言困惑：【你还在清津吗？】
周孝明：【嗯，我家离得远，来回的飞机票太贵了，我父母也理解，就让我不用回去过年了。】
鞠言看了眼预计到达时间，她只买到了中转的火车票，要比高铁多乘好几个小时，等到清津已经是傍晚了。
她将页面截了个屏发送给周孝明。
车内有大量没有售出票的空座，大多数乘客为了舒适，都改变了车票上固定的位置，而是选择一个人坐靠窗的双人座。
一个厚嘴唇的老男人却走了过来，挨着鞠言坐下。
他岔开双腿，手肘有意无意地朝鞠言胸部蹭过来。
鞠言果断站起身换了个座位，只是她才刚坐下没一会儿，老男人又跟了过来，若无其事地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他似乎觉得需要找个借口，掏出手机假模假样地边把手机递给她，边挨近过来。
“小姑娘，你帮我看看我的座位在哪里。”
鞠言没有接，她镇声道：“请你从我身边离开。”
车上的大多数人都在睡觉，老男人不肯放弃纠缠，把手机往她身上推：“你帮我看一下，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
鞠言不理他，挡开他的手，顾自拿出手机联系了乘务员。
不到一分钟，乘务员就来了，鞠言把情况跟她说了一遍，乘务员听后，当即就严肃地请老男人离开她的身旁。
老年人恼羞成怒：“怎么我不可以坐这里吗？我碰她一根手指头了？”
乘务员：“麻烦您坐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我就坐这儿了，你想怎么样？”
乘务员：“您再这样我就要叫乘警了。”
老男人这才不甘心地站起身，骂骂咧咧地训斥鞠言：
“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没有爱心，不知道尊老爱幼！”
乘务员好声好气：“请把您的车票给我看一下，我帮你找座位。”
“不用你管！”老男人冲她咆哮了一声，随即气冲冲地瞪着鞠言，随便找了个空位置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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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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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程，终于到达了清津。
鞠言从暖融融的列车上下来，露天月台凛冽的寒风瞬间将她的困意吹的一丝不剩，鞠言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下半张脸，牵着行李箱往台阶上行。
她随着零星的几个乘客到了一楼，一起往出站口走。空旷的通道上，只有行李箱合奏的噪音。
通过闸机，傍晚六点，外面的天色已是黑茫茫一片，鞠言从口袋拿出手机，想给周孝明发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到清津南站了。
还没解锁屏幕，她不经意抬眼，遥遥望见了火车站外寂寥空阔的大广场上，有一道修长的白影在等候。
鞠言的脚步停住，她还不确定那是不是他，可这如曙光的白影却已映进了她的心里。
在这孤寂的冬季夜晚，有个人在零下温度的冷风中孤零地等着她。
鞠言牵着行李箱走到他身旁，周孝明的脸被洁白的羽绒服帽子拥着，他摘下耳机，在昏暗中对她微笑。
鞠言眼眶暖热，扑簌簌落下的两道泪水短暂温暖她冰冷的脸颊。
周孝明微怔，摘除手套，用拇指轻轻替她抹去。
夜静风冷，他声音却是温暖的。
“你怎么了？”
鞠言没忍住，一下扑进周孝明的怀里，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浅声道：“已经没事了。”
周孝明静静地拥抱住她，白色的衣袖环着她冰冷的浅绿羽绒服。
两人在冷风中拥抱良久才分开。
周孝明问：“你有找好住的地方吗？”
鞠言摇摇头：“还没有，实在不行的话就先去青旅住几天。”
春节期间，酒店的价格上涨了几倍，鞠言看来看去也没找到合适的。
“青旅太不安全了。”周孝明立刻反对。
他思忖了下：“要不去我那里吧？我在这边有租的房子，就在文荷南路。”
鞠言：“那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他温和一笑，柔声：“怎么会。”
周孝明从鞠言手里牵走行李箱，一起去公交站等车，他戴着露指手套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裸露在外的指尖温暖地轻贴在鞠言的手背上。
两人从火车南站坐公共汽车到周孝明的小公寓时，已经快八点了。
周孝明开了灯，让鞠言先进去，她在玄关换上一双男式棉拖鞋，边朝里进，边打量着
一室一厅的小套间，收拾的整洁舒适。地段不错，离商圈和地铁站都很近，月租应该不便宜，怪不得周孝明平时从不乱花钱。
周孝明打开冰箱，浏览了下里面有什么吃的，他回过头问鞠言，“想吃面条还是蛋炒饭？”
“想吃面条。”
鞠言坐在沙发上，隔着玻璃门望着周孝明捋高蓝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她将盖在膝上的黄色毯子拿到一边，起身走过去，鞠言移开玻璃门，想问下有什么能帮忙的。
“孝明——”
正在洗菜的周孝明被吓了一跳，他旋过身望着她，俊眼睁得圆圆的。
鞠言觉得这一幕的他很可爱，她忍不住笑了：“用不用我打下手？”
周孝明的神情恢复如常，含笑摇了摇头，“你去外边吧。”
鞠言发觉他的脸颊上溅了几点水珠。
“你转过来一下。”
周孝明听话地朝她侧过身，鞠言踮起脚，他不明其意，却立刻配合地俯下腰。
她用手指轻轻将他脸颊上的水珠拭去，周孝明安静地望着她，慢慢靠近，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