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国公府。
卞小公爷跟着母亲回家,一路上母亲都不与自己说话,他不解道:“母亲为何如此生气?”
公主娘娘刚进府,便脱去外袍,转头瞪了他眼:“虞家什么货色我能不知道?当初虞大娘子还不同意你去他家读书,如此小肚鸡肠之人,那一家子能有什么好东西?”
卞怀真看着母亲坐下,公主娘娘胸口不停起伏,他道:“母亲此言差矣,虞家兄弟几个皆才华横溢,虞三公子更是如此,年底科考他必能中榜,她们姐妹也都聪明伶俐,虞二姐姐就高嫁了永宁侯府,虞大娘子也不是母亲口中所说那种人,更是心直口快大气之人。”
公主娘娘冷笑一声:“才相处几日?虞家那庶女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要看他们家好,你马上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此时,明国公府的长女卞姬听见动静,赶忙来看母亲,竟看见弟弟和母亲吵了起来。她笑着掀开帘子:“母亲动这么大火?弟弟干了什么错事?”
公主娘娘见自己女儿来了,对卞怀真更是没好气,拿扇子指着他道:“这个不孝子,竟当着佛祖面前与那虞家庶女干着龌龊事。”
卞姬吓了一跳,她弟什么时候这么勇猛了?
卞怀真连忙摆手:“不不不,姐你别听母亲乱说,我什么都没干,就说了几句话而已。”
公主娘娘冷哼:“呵,孤男寡女,门窗紧闭,你们难不成在那念金刚经?”
卞怀真之前跟姐姐说过自己已有心上人,他突然跪在地上,却挺直脊梁,说道:“母亲,当儿子求你,去虞家提亲!”
“你做梦!”公主娘娘本就咽不下这口气,在灵弗寺她脸都丢尽了,她一把打掉桌上的茶盏,“你是皇家血脉!你娘我是公主!前朝虽灭,但我们家是天子的血脉!她一庶女,一没见识没本事,二帮不到你在朝堂上立足,我的脸往哪放?你爹空有头衔,却没实权,我们家就你一个男丁,你不给我好好想想前途,整日只知情情爱爱!”
卞怀真看着母亲不愿松口:“母亲,您让我好好读书,我卯时二课便起来坐堂了,不曾耽误一日,与女人何关?今日之事,定会让她名声尽毁的,母亲!”
他抓住母亲的衣角,却死死不愿松手。
公主娘娘不为所动:“谁让她不擦亮眼睛看看你娘是谁?敢勾引你,算那庶女死到临头了,我没去虞家找她麻烦,就已经是给面子了!”
卞姬知道弟弟对那虞家小六用情至深,可母亲如今却在气头上,见着他们母子俩僵持不下,她却把弟弟拉起来,小声道:“你什么时候学会顶嘴了?快与母亲道歉。”
卞怀真不解地看向姐姐,姐姐又暗中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他只好低头道:“母亲,我错了。”
卞姬接着道:“母亲别上火,让真儿下去好好想想再来回母亲话。”说完,她便使了个眼色,母亲吃软不吃硬,弟弟再这样逼下去,母亲上吊也不会同意的。
卞怀真有些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姐姐却不让他说,他只能日后再做打算,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娶到冰妹妹。
卞姬看着弟弟离开,坐到了母亲身旁,她拉住母亲的手,安慰道:“弟弟或许是科考压力太大,他之前从未这么鲁莽的,母亲消消气。”
公主娘娘看着女儿如此贴心,心里的怒火也被熨贴了,她叹了口气:“还是姬儿可心,那个孽障,被那庶女迷的神魂颠倒了罢!”
卞姬知道母亲刀子嘴豆腐心,她又道:“母亲,虞家六姑娘,我也曾在英国公府宴席上远远见过一面,虽是庶女,但自小跟在祖母身旁,知书达理,落落大方,绝不是一般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样呢。”
公主娘娘冷静地思索了一会:“她祖母从前是我闺中密友,我俩在宫里就认识,自是没得说,可那庶女再知书达理,她也配不上我真儿。”
卞姬还想再说些什么,公主娘娘打断道:“你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为了我们明国公府日后的前程,他绝不能娶那庶女。”
卞姬不明白母亲对此事为何如此决绝,他们明国公府虽落魄过,可如今却是蒸蒸日上,为何偏不让弟弟追求自己的真爱呢?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公主娘娘开始不让卞怀真去虞家上课,仲先生虽是不可多得的良师,可她也能请三四个好师傅一块教,卞怀真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读书,秋闱就快到了,不能让这事乱了她儿子的科考,她虽知道秋闱对于儿子来说还是有把握的,可科考是场久战,来年的春闱更是关键。
如今人人都说虞家女儿各个狼子野心,前有嫡女嫁太子,后有庶女攀公府,虞家清流名声瞬间毁于一旦。
虞邱远这几日也在朝堂上被排挤,苦不堪言,家里谁都不敢提虞冰元的事,虞卿元也只能平日和祖母去给冰元送送吃食,她看着妹妹日渐消瘦,连朱小娘都没办法,朱小娘一提到冰元,虞邱远就掀桌子,关氏自然眉开眼笑,这天,霁元突然回来了。
虞霁元拿帕子哭着回来,李氏走了是没错,日子也还算快活,如今管家权在她手上,俗话说得好,管家三年,猫狗都嫌,再加上这几日冰元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连她在崔家都经常被那些嫂嫂弟妹嘲讽,崔练荣再怎么护着她,也不能让人家把嘴都闭上,小两口为此还吵了架。
关氏看见虞霁元带着她未出世的外孙回家,连忙上去扶着她:“霁儿,你胎还没坐稳呢,怎么回来了呀?”
虞霁元哭哭啼啼地把事情说了一通,关氏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虞家人都是一体,一人落魄,全家遭殃,她这才开始担忧起冰元这事。
虞卿元看着姐姐如此模样,心里自然也不好受,她立刻偷偷溜出家,去找卞小公爷问个明白,若传言是真的,他卞怀真怎么还不站出来,呆在家里当缩头乌龟等着全身而退,让她妹妹挨刀子吗?
她越想越气,快马加鞭去了明国公府,还在路上,突然有一人冲到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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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马受了惊,虞卿元勒紧缰绳,好不容易让马冷静下来。
她怒道:“干嘛呢!这马撞到你怎么办?”
面前的女子气质不凡,眼神锋利,她镇定自若道:“我自是知道虞五姑娘骑术高超。”
虞卿元疑惑着看了她眼,问:“你是何人?”
这女子勾起嘴角:“明国公府嫡长女卞姬。”
二人来到一茶馆,虞卿元有事在身,拿着热气腾腾的茶就往嘴里灌,嘴唇刚碰到杯沿,便被烫到赶紧把茶盏放下。
卞姬拿着团扇轻轻摇,看着虞卿元这一通火急火燎,笑道:“虞五姑娘不必着急,我当然知道你要去明国公府干什么。”
虞卿元拿帕子捂在嘴边,她问道:“卞大小姐,有话直说吧。”她对明国公府的人都没什么好感,卞小公爷懦弱怕事,公主娘娘得理不饶人,这卞姬能是好人吗?
“我弟弟并非胆小如鼠,放着虞六姑娘在流言之中不管不顾,母亲这几日不让他出门,怀真他已经闹起绝食了,只求着母亲去虞家提亲,母子情分都快断了。”卞姬解释道。
虞卿元愣在那,她没想到卞怀真竟为她六妹妹闹到如此地步。她端庄地跪坐在茶台前,却看见卞姬翘腿置于凉席上,若她没说是自己是何性别,她一定以为这卞姬是男子。
卞姬又道:“你这么鲁莽地想去为你六妹妹讨回公道,连明国公府的门都进不得,我平日爱在这附近喝茶,看到你策马疾弛,便猜到原由。”
虞卿元突然语塞,现在想想确实冲动了些,犹豫一会才说:“多谢。”
她看见卞姬笑了笑,从袖口拿出一封信,递给自己:“这是我弟弟写给虞六姑娘的信,他让我找机会送去虞府,可我也不能忤逆母亲,你带回去给虞六姑娘吧。”
虞卿元拿着信,点点头,离开之时又问道:“卞大小姐为何要帮我?”
卞姬拿着扇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有情之人,应当终成眷属。我这辈子是做不到的,我不想我弟弟还跟我一样不幸福。”
看到她拿着信离开,卞姬点了出戏:《封三娘》。
虞卿元快马回到家,又将信悄悄送给六妹妹。
虞冰元本心如死灰,如今得知卞怀真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心头一动。
虞卿元小声嘱咐道:“六妹妹,看完记得烧掉。”
虞冰元接过信,点了点头,看着五姐姐从祠堂溜走,她才慢慢拆开信封。
见字如面,我定不负你。
寥寥两句话,最后几字都有些仓促潦草,显然,他匆匆忙忙写下,又托人偷偷送给她。
虞冰元紧紧握住信封,她原本都快缴械投降,可这九个字又让她死灰复燃,她怎能辜负卞小公爷一片真心,怎能辜负自己的真心实意?
她下定决心,将信封的一角放入火焰之中,要她跪她便跪,就算膝盖淤青,就算外面风言风语,卞怀真不退,她也绝对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