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星再度睁眼的时候,刺痛的余韵尚未散去。她身形一颤,手向前撑去,倚住了一方石台。
“天生剑骨,是个好苗子。拜我门下,随我习剑,如何?”
过于熟悉的言语传入耳中,谢言星浑身一僵,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手摸上自己后脖颈。
还好,暂时还完好无损。
远方石台上,那个传音过来的身影身着一袭白衣,宽袍缓袖,与方才的梦里一模一样。
谢言星清楚地知道,这位是是东澜仙宗剑尊,当世第一人。
谢言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广场。
就在方才,她站上拜师大典广场后,莫名其妙闭上了眼,做了一个预知梦。
梦里,她测出来天生剑骨,剑尊当场收她为徒。
师尊常年没什么表情,但教的剑诀高深。她勤勤恳恳练剑,以为自己运气好,遇上了个好师尊。又想着没什么能回报师尊的,厨艺有些天赋,偶尔也就下厨做点灵膳给师尊尝。
结果梦里光阴飞速流转,大小事一闪而过。
一转十年后,大雪夜,她端了碗面送给剑尊。
剑尊剑尖轻动,剜出了她剑骨。
“这小弟子怕不是高兴地快傻了?剑尊收徒能半天没反应。”
“她就不怕剑尊……”
“得了吧,那可是天生剑骨!生下来就是能进上三门练剑的好苗子,哪像我们,就是个去下九门当杂修的命。”
零零碎碎的声音唤回谢言星的神智。
她又不傻,既然每一句话与梦里都对的上,还当梦是假的、继续拜师剑尊,那不是自己送上门去找死。
剜剑骨不管是真是假,又冷又痛,她死也不要经历第二次。
谢言星按了按脖子,抬眼望向高台。
借其他长老的名义,先推拒剑尊收徒?
只怕那群长老会忙不迭拒绝。
谢言星目光掠过长老席上一张张或威严或淡漠的熟悉面孔,心底飞快地否决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直到与一双看上去恍若带笑的眼睛对视,她下意识停下目光,喜意涌上心头。
那人黑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末端用粉色发带松松垮垮缠了个圈,一双潋滟桃花眸,衬上常年病弱导致的相较常人偏白的肤色,可以说是人见到都会停步多看两眼的绝色。
他远远坐在长老扎堆的高台的另一侧,与其余人间均余出了一截空地。
先天不能修练的小师叔,苏昭辞。
梦里,小师叔深居简出,只有零零散散几回大事件里,曾看见过几回。
每一回小师叔出场,都是仙姿卓然,淡定坦然,其余那些长老甚至剑尊都没落过他面子。
放在修为为尊的修仙界,没半点修为的小师叔竟然没人敢得罪,堪称奇迹。
是个好挡箭牌!
不好意思了,借我一用!
谢言星一掐自己大腿,满眼泪光,声音诚挚,一副极舍不得的样子,回道:“能得剑尊青睐,弟子三生有幸,可,可是…”
“弟子三年前,在外门曾遇小师叔,惊鸿一瞥,再难忘却。”谢言星羞赧,“后来听闻小师叔先天体弱,唯有灵膳食疗之法能调解一二,便决定了,要学灵膳、当食修。”
全场哗然。外围的弟子齐齐扭头向苏昭辞看去,高台的长老们藏的好一些,一般是微微偏头。
第一个出声反驳的竟然是五味峰峰主安学海。矮矮胖胖、把心宽体胖挂在嘴边的“剑宗第一厨子”急得擦汗:“若对食修有兴趣,大可平日里来五味峰,我定倾囊相授啊。只是这拜入五味峰……”
谢言星眼神坚定,手在胸前握拳:“长老不必劝我了!食修之道博大精深,岂能兼修?成为食修是我的梦想!”
安学海张了张嘴,还想再说。
肩被后面的人轻拍,安学海收住了声。
苏昭辞走到谢言星面前,微微俯下身盯着谢言星的眼睛。他有一双似桃花般的眼睛,总是带笑,显得温柔。
谢言星手轻轻搓了搓,热意漫上耳垂,不由自主有些局促。
长发美人眸光涟涟,病弱发白的面色更增三分我见犹怜。
虽说紧张,实际上装出“少女怀春”并不难,看着小师叔那张脸,痴情这个理由确实很站得住脚。
而且,若是小师叔严词拒绝,正好可以演一出“痴情弟子因被心上人拒绝一蹶不振”的戏码,五味峰不接,有的是更偏远的地方让杂修弟子做活。
只要能远离上三门那堆长老,远离剑尊,梦里的故事就必不会再现。
“若是因我缘故,耽误先天剑骨的弟子修行,那就是我的不对了。”说着,苏昭辞眼睛里忽然飘出一丝伤感,配上几声轻咳,“我不能修行,可不好这样耽误人家。”
果然。
谢言星眼里涌起一片水光。
未待她伤心欲绝声音凄切,苏昭辞按了按眉稍,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来。
“只是小小年纪,恐怕当众说这种话易伤了心。既然与我有关,便与我有了因果……”苏昭辞那双桃花眼愈发温柔多情,“我看不若这样。”
“她来后山随我修行。左右我也不能修仙,按我这师叔的份例,支撑个弟子修行还是足够的。”苏昭辞转头看着谢言星,微微一笑,“待师侄另有想法了,也不算耽误,可好?”
听着是柔情万分、思量周全,不远处那些弟子里已遥遥有人扼腕没有早学谢言星。
“呜呜呜不愧是小师叔。”
“小师叔真乃白月光…世上竟然有这种人!”
可惜谢言星离得近,看的明明白白,什么柔情伤感皆是装出来的皮,苏昭辞端着一副如山间月的无害模样,眼睛里却完全是戏谑和寻开心。
后山,上三门三座山峰拱立处。但凡要前往东澜剑宗的山门,必然经过剑尊所在。
住在后山,和时时刻刻被那帮长老监视着有什么区别?!
可惜苏昭辞那理由编的实在尽善尽美,谢言星找不出能借力逃避的缺口。
她咬牙假笑:“小师叔如天上月,弟子实在不敢打扰……”
“偌大后山,谈不上打扰。”苏昭辞气定神闲,还有余力轻咳两声,匀出一点病弱送给远处那些长老瞧,“原先剑尊还提起要安排个弟子帮我照料后山,在我身体不好时也有人相帮,这下可是巧了。”
“如此巧合,恐怕是天道因果。天道不可违啊,是吧,剑尊师兄?”
苏昭辞笑着询问,话语却绵里藏针。
剑尊未开口,与苏昭辞遥遥相望。
剑尊离的太远,神情半点看不出,小师叔状若轻松写意,实则手臂收在身后,肩膀紧绷。
良久,剑尊定音:“那就这样。”
后山。
说的好听是上三门拱卫之处,草木掩映,一片自然原生;实际上就是人迹罕至,怪石嶙峋,分外野生,像样的亭台楼阁都没有,更不用提练剑台之类的修炼之处。
谢言星停步在唯一一座尚算完备的建筑前。
屋门从内拉开,小师叔倚在一侧门栏上,屋侧桃花树飘飘摇摇落下一瓣花,停在他肩上,衬得他过分素淡的面容有了些活气。
“小师叔。”谢言星顶着苏昭辞的目光,向前推开未被挡住的另一侧门栏,“我看这住处颇宽敞,既然安排我照料您,不如匀我一间可好?”
苏昭辞手一伸,拦在谢言星身前,嘴角弯起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声音温和:“师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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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我手无缚鸡之力,而你先天剑骨还对我有意,并非我不愿腾出屋子给你,这实在是不妥。”
他轻蹙眉头,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恰到好处地蒙上一层淡淡的愁雾。
但对上谢言星坦荡的眼神,他目光下意识地从她脸上滑开。
他眼帘一垂,长睫如蝶翼般扇动了两下,视线无处安放,意外对上自己抵在门栏上逐渐用力到发白的指尖。
“……师侄自便。”他几乎是仓促地转身进屋,衣袂带起一阵慌乱的风。
木门被急急地带上,只留给了谢言星一道门缝。
谢言星不明所以,眼疾手快地撑住门缝,对着已看不见的背影急道:“小师叔,天道因果不可违啊,我觉得我住的离你那么远不利于我道心圆融……”
屋内响起一声竭力压抑仍撕心裂肺的闷哼。
谢言星下意识用力一推门。
门吱呀一声,向内敞开。
方才还闲散地倚靠在门上的苏昭辞一只手撑在桌边,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另一只手捂着嘴,血仍止不住地从指缝滴落。
猩红的血线滴落在玄黑的衣襟上,像融化的墨点,被黑色吞噬、掩盖,只有走近了才隐约能看见血滴落下的暗渍。
他似乎想强行压下这阵翻涌,但却换来了更凶猛的呛咳,本就苍白的脸血色尽褪。
谢言星忙上去扶他坐下,摸出腰间通讯符便施法想通知医修。
苏昭辞按住了她的手,背过身去。
他并未立即回头,只听得一阵呛咳与衣料摩擦声。过了半晌,才缓缓转过身来。
转回身时,他面上刺目的血迹已消失干净,只余下了几道用力擦拭后的红痕,再过分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他手中紧握着一方丝帕,边缘已染上了猩红,被他迅速而不自然地拢入袖中。
谢言星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小师叔“无法修炼”究竟是什么意思。
凡人啊,连清洁咒都用不了。
怪可怜。
简单的清洁咒在外门时就教过,谢言星从脑海里翻了半天想起来,抬手捏了个诀,给小师叔周身血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苏昭辞抬起眼,与谢言星对视的眼睛仍是那样黑而深邃,试图维持着平日的温和,但此时却蒙上了一层虚弱的薄雾,清晰地映出强撑的痕迹。
他此时的样子,近乎摇摇欲坠。
与印象里那个从来从容优雅的小师叔截然不同。
他慢慢解下腰间挂着的令牌,沉默了半晌,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低下头,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声音却竭力维持着平稳:“师侄可否明日替我去任务堂一趟?我分例里有些灵草……”
话没说完,他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苦笑,短暂地抬眼看向谢言星,轻轻将令牌推至谢言星手边的桌边,声音低了些:“我知道这样麻烦师侄不妥,但…宗门里,只有你能帮我了。”
这是苦肉计和美人计的合体版吗?
谢言星谨慎地判断。
但按她现在的修为,小师叔能利用她做什么?
反而是她,若能拿上小师叔的令牌去任务堂打探,说不定还能打探出什么消息。
苏昭辞身体微微前倾,谢言星清楚地看见他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攥着衣袖,大抵是因为等不到回答,手指越攥越紧。
他闭了闭眼,面上难得透出的疲惫被他藏回眼底,又要回到那副温和妥帖的模样。
“师侄有顾虑也是应当的。我……”
谢言星指尖扫过那只想要收回的手,拿过令牌:“好。”
苏昭辞抬起眼看向谢言星。
谢言星笑意灼灼:“毕竟‘我心慕小师叔’,怎么见得小师叔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