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顾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心惊，“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也帮不上忙。”林雪薇想甩开他，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
“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顾怀的力道很坚持。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回来，替她把外套穿好，又拿过自己的帽子和口罩戴上，动作一气呵成，“走吧。”
林雪薇看着他那双在帽檐阴影下依旧写满固执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也好。
她现在需要一个人陪着，哪怕只是沉默地待在身边。
深夜的渝怀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冰冷的霓虹和空旷的街道。顾怀握着方向盘，想和林雪薇聊点什么缓和一下，从后视镜见到她手指不停地在膝上轻点，便只默默提速，按着她说的方位开去。
车子最终停在了白天来过的那个废弃报刊亭前。
林雪薇推门下车，冷风灌入，她打了个寒颤，把外套裹紧些，快步走到斑驳的漆画前，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因果……溯源……”她在心里默念。
脑海中，【赛博风水】系统的界面应声而亮。
【检测到宿主强烈意图：追溯‘鬼画符’因果源头。】
【警告：当前目标‘鬼画符’能量印记过于分散微弱，需覆盖全城进行溯源，预计需要消耗帮会气运值1200点，并对宿主精神力造成巨大负荷。是否确认启动？】
帮会气运值倒是足够。
上次为了扭转顾怀的舆论，启动【春风化雨阵】后，帮会气运值被奖励到了1528.6点。这些日子也有一些零星的进项，现在已经有了1700多点。
但是——
“对宿主精神力造成巨大负荷”几个刺目的猩红大字，特地被系统高亮标出。
林雪薇的指尖微微发颤，可她没有犹豫。
“确认启动。”
一瞬间，世界消失了。
林雪薇眼前的报刊亭、身后的顾怀、脚下的地面全部褪去颜色，化作流光溢彩的数据瀑布崩解、散开。
紧接着，她的意识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强行撕扯、拉伸，无限拔高！
那感觉不只是灵魂出窍，更像是她的整个精神体被强行接入了这座城市的“后台数据库”，意识被粉碎成亿万份，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空间链接。
她“看”到了整座渝怀市。
城市的轮廓在她脑海中瞬间展开，不是平面的地图，而是一张由无数光点和能量脉络交织而成的三维立体网络。每一盏亮起的灯，每一辆行驶的车，每一个活动的生命，都化作了这张巨网上的一个光点，亿万光点汇聚成流淌的光河，勾勒出山城的骨架与血脉。
下一秒，一个个黑色的斑点，如同病毒代码，突兀地出现在这张璀璨的光网上。
城西的报刊亭、商业街的涂鸦墙、地铁站的广告牌……警方已经标记出的十几个地点，率先变成了吞噬光芒的黑色空洞。
这还没完！
紧接着，更多的黑点接二连三地浮现！
滨江路的一处地砖裂纹、老城区某个巷口的抽象剪影、一栋写字楼玻璃幕墙上毫不起眼的几何色块……
这些警方耗费海量人力都未能发现的隐秘标记，此刻在林雪薇的“上帝视角”下无所遁形！
一个，两个，三十个，五十个……
黑点不断亮起。它们彼此之间仿佛有无形的线连接，共同构筑成一个覆盖了小半个城区的巨大、邪异的“法阵”！
也就在阵法全貌浮现的刹那，一股恐怖的抽离感猛地从她四肢百骸传来！
“唔！”
林雪薇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雪薇！”
顾怀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见她身形一晃，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从侧面稳稳地扶住了她。
入手是惊人的颤抖和冰冷。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顾怀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慌乱，他能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别……”林雪薇咬着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勉强撑开一条眼缝，视野却是一片模糊的重影，“别动……”
她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脑海那张巨大的城市光网上。
她看到，那几十个黑点构成的法阵之中，所有的能量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北方！
“找到了……”
林雪薇吐出三个字，眼前一黑，身体软倒在顾怀的怀里，急剧地喘息着。
顾怀连忙让她靠着自己，担忧地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你到底做了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一种……特殊的追踪方法。”林雪薇喘着气，脑部的剧痛还未完全消散，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顾怀，我找到了！”
稍微缓和了几分，她立刻从顾怀怀里挣扎出来，掏出手机，因为手抖，解锁了好几次才成功。
她拨通了苏云归的电话。
“雪薇？有事？”苏云归的声音透着疲惫。
“我找到方向了。”林雪薇喘着气，“北边！我可以用坐标来验证。你们之前排查过的所有‘鬼画符’地点，有没有滨江路或者老城区三岔口的？如果没有，我还可以再说几个今天咱们没去过的地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响起苏云归果断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别动，我们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林雪薇把定位发了过去。她靠在车门上大口喘着气，四肢依旧发软。
顾怀扶着她，一言不发，只是将她冰凉的手合在自己温暖的掌心里，源源不断地传递着温度和力量。
他很担心，但看着林雪薇疲惫却分外明亮的眼睛，他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时间的流逝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慢，一辆轿车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门打开，苏云归和杜在明一前一后地跳了下来。
两人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林雪薇苍白如纸的脸上，以及……她身边那个戴着帽子口罩，身形高大的男人身上。
但林雪薇根本没给他们寒暄或盘问的时间。
“我方才看到了。”她撑着车门站直身体，看着两人，“我感知到了嫌疑人的大概方向，在北边。我不知道具体多远，但能量的指向非常明确，不会错。”
杜在明沉默地看着林雪薇，那张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燃烧着某种偏执的火焰。
他想起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出窃听器，想起她在高铁上救人的那一幕......
常规手段已经走入了死胡同。
他拉开车门，“上车，指路。”
四人上了车，苏云归一脚油门，黑色的轿车便如一支离弦的箭，汇入夜幕，向着城北疾驰而去。
林雪薇靠在副驾上，双眼紧闭，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她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脑海那张巨大的城市光网中，追踪着那道指向北方的、不祥的能量流。
“下一个路口，右转，上高架。”她的声音低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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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在寂静的车厢里却分外清晰。
苏云归没问为什么，方向盘一打，车子流畅地切入右侧车道。
城市的灯火在车窗外飞速倒退，高架桥上，车流如织。林雪薇感知到的能量流是一条笔直的线，可开车却不能像飞机一样横冲直撞。她们必须在现实的道路中，不断修正，无限逼近那条虚无的轨迹。
“高架第二个出口下去。”
“保持直行，穿过前面那个广场。”
“左边那条小路。”
苏云归像一个精准的机器人，对林雪薇的每一个指令都毫无延迟地做出反应。
在一段相对平直的道路上，林雪薇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隙，她微微睁开眼，看向身边全神贯注的苏云归，“云归，你就这么信我？”
毕竟，苏云归没有亲眼见过她那些近乎神迹的手段。
“你方才说的两个地点是刚刚才确认、还没来得及录入档案的。”苏云归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路况。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再说，我相信杜队。从他决定让你上车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事儿不一般。”
话音刚落，后座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苏队。”
是杜在明。
他从始至终都安静地坐在后排，很沉默，但他的存在感却无法忽视。
“这位先生，不介绍一下？”他锐利的目光落在顾怀身上。
苏云归这才想起车里还有个“编外人员”，而且还是个自带热搜体质的定时炸弹。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定义顾怀的身份。
“他……”
“我是她朋友。”顾怀抢先开口，他从上车起就一言不发，全部注意力都在林雪薇身上。此刻他终于从那股紧张中分出神，看向杜在明，帽子和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焦急的眼睛，“她现在的身体很差，我得看着她。”
林雪薇急忙点头，动作幅度一大，又扯得脑袋疼。她使劲掐了掐太阳穴。
杜在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只是收回了视线，转而低头看起了手机，屏幕上是渝怀市北区的详细地图，一个个可疑的地点正在被他飞速筛选。
车内的气氛又恢复了那种诡异的安静。
顾怀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林雪薇嘴边：“喝点水。”
林雪薇摇摇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当车子驶入一片荒凉的废弃工业区时，林雪薇的声音再次响起：“慢一点……就在这附近……能量的波动，越来越强了！”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四周是废弃的厂房和高耸的烟囱，在夜色下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
“能量越来越强了……就在前面……”林雪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知道是由于虚弱还是激动。
车子缓缓在一片烂尾楼建筑群前停下。
这里本该是一个大型住宅项目，却不知为何停工了。一栋栋没有门窗的水泥骨架狰狞地矗立着，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夜风穿过楼体，发出呜呜的怪响，仿佛无数冤魂在哭号。
在林雪薇的视野里，那些从全城各处汇集而来的污浊能量线，此刻已经拧成了一股粗壮的黑色绳索，其终点，直勾勾地指向了最深处那栋最高的烂尾楼。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罪恶，都在那里汇合。
林雪薇猛地推开车门，一股冷风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扶着车门，强撑着踉跄着站直。
她抬起手，苍白的手指因脱力而微微颤抖，但指向那栋黑洞洞建筑的方向，却异常坚定。
“他，就在那栋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