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当然现在已经是沈霜了,她要去寻蔡严,江南道被牵连下马的官员众多,他被补去彦州做同知,沈霜不太想一直留在京中。
“等黎文慎黎靖浩父子俩被宣判,要处斩前,我再回京来观刑。”沈霜说着。
罗槲叶、林谦在云来客栈为她送行,三人喝过一圈酒,林谦才开口提及田栋,他们总是避开提到田栋。
“阿霜,田栋他生前最喜欢去酒楼喝酒,再要一碟牛肉下酒。你这次路过锦衣冢时,请他再吃一次吧。”
林谦说着,往沈霜手里塞银锞子。
沈霜看着手里的银锞子,慢慢落下泪来,罗槲叶和林谦沉默地目送她启程,若是有缘,日后再见。
京中各处传言尘嚣日上,又有物证俱在,三司会审得很快。罗槲叶和罗菀就站在黎文慎面前,听见大理寺卿宣判齐家、穆家、黎家的抄家灭族之罪。
黎槲叶的身份跟着黎家的灭族一并消失,以后这世上,只有她罗槲叶。
阶下囚的折磨,让黎文慎和沈蘋仙瞬间苍老,他们认出来罗槲叶身边站着的罗菀,她要比十年前离开彦州时更加光鲜。黎文慎想到自己全面溃败,猛然吐出一大口血晕了过去。
第二日是罗槲叶的二十一岁生辰,一大早,罗菀给她下了一大碗长寿面。
“吃了这碗面,过去的那些就和我们且圆没有关系了。”
罗槲叶笑着点头,刚吃了两口,前院谭元寿的小厮来通报。
“老爷夫人,大姑娘、姑爷,二姑娘,陛下身边的蒋总管带着圣旨来了。”
皇帝说谭嘉韫彦州一趟清楚贪官污吏,于国有功,胜任北镇府司镇抚,官居从五品。
先忠勇伯黎文贺独女、谭指挥使养女罗槲叶,为人恭谦、机智勇毅,赐婚晋国公府常晔,结两姓之好,再续前缘。蒋公公另外带来了皇帝赏赐的黄金百两,南珠东珠各一盒,今春江南道新进贡的绫罗绸缎十匹,狄髻头面三幅。
罗槲叶听了浑身发冷,跪在原地不动,蒋公公说话怪声怪气的。
“罗姑娘,接旨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这道旨意的,头嗑在地面的时候,牙止不住地打颤。
接旨谢过皇恩后,罗菀塞给了蒋公公一包银锞子。
蒋公公掂量了一下,先是恭喜谭指挥使和谭镇抚,再是对罗槲叶道:“罗姑娘,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杂家在这先恭喜你了。不过呢,备婚要紧,您从今往后便可以不用再去北镇府司应卯,这国公府的少夫人也没有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还望您自个想清楚。”
罗槲叶咬着牙低头:“多谢蒋大人提点。”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半路上突然脚上发软倒在地上,丫鬟婆子们忙喊道:“快叫大夫,二姑娘喜晕过去了。”
罗菀挥开她们:“小点声,叫什么大夫。二姑娘刚听见这样天大的消息,喜不自胜,扶她进去歇会便好了。”
罗槲叶住在临水的绣楼里,二楼住人,一楼待客。她不太愿意丫鬟近身,丫鬟们都在一楼的小间里住着,只有守夜的丫鬟会歇在楼上的脚榻上。白日里丫鬟们都在外面干活,罗槲叶发话才会进屋,她也不习惯使唤人就是了。
此时屋内只剩罗菀和谭嘉韫守着,罗槲叶背对着母亲和姐姐,面朝墙面瞪着雕花拔步床上挂着的帷幔。
谭嘉韫低声劝她:“只是不让你去应卯,没说夺职。”
“我就是不服,哪怕之前也预想过这样的情形,还是浑身不舒坦。”罗槲叶坐起身,对谭嘉韫说道,“姐姐你能升迁,为何我立了功却要隐姓埋名做谁家夫人,我是忠勇伯府的姑娘、是谭叔的养女,唯独只字不提我用命换来的官职。我恨,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知道,我都知道。”谭嘉韫抱着她,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罗菀见罗槲叶哭诉了好一会,把那些埋怨都说出口,情绪平静下来,才道:“好女儿,你且忍一忍,会有办法的。”
“昔年被赶出家门,我忍了十三年,阿娘,这次我又要忍多久?一整个后半生吗。”
……
罗菀半阖眼,面上带有肃杀之气:“快了,最多再忍个一年半载的。”
都说定了亲事就不该再见面,但谭家好像没什么规矩,晋国公府也不在意规矩。
常晔递了名帖求见罗槲叶,丫鬟领他进来时,罗槲叶正坐在楼下厅堂中侧对门。
常晔一直站在门口,也不坐下,罗槲叶不开口,丫鬟便在桌上上了茶,一言不发退出去。
罗槲叶刚哭过,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她转头背着常晔擦干眼泪,将半湿的帕子叠的方正,收在胸口,这才转过头看向常晔。
常晔不敢抬头,深深躬下:“我是来道歉的。陛下说我官至四品少卿赏无可赏,问我还有什么想要的,我说我此去彦州不仅是为了大齐,更是为了应父亲当年诺言。我心悦之人,不论她今日是黎姑娘还是罗总旗,晋国公府大少夫人的位置都是留给她的。是我向陛下求来的赐婚。”
罗槲叶泪水再次沁出来,常晔依旧长揖,不敢抬头看她。
“那你递名帖是来干什么的,是来说这番话向我讨功的吗?还是说,你觉得你毁了我拼命换来的前程,让我回去做个金丝笼里的贵夫人,我会感恩你赏识?”
罗槲叶泪湿满襟,泣不成声:“常晔,是我看错了你!”
常晔直起身,缓缓抬起头,眉头紧蹙:“阿圆,我是来道歉的。”
“不要这样叫我!你不配。”
罗槲叶情绪过激,她被愤怒、悲痛淹没,忍不住轻笑出声:“哈哈!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生辰礼吗,那我真是感谢你,叫我明白人心难测。”
她想,这一定是此生最深刻的一个生辰了。
可是她没有看见,常晔那双忧愁的眸子。
自己的确不值得被她看见,常晔心如刀绞。
草长莺飞春光好,就像你我的愁绪,肆意生长。
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1】
“我不知该如何同你讲,但我绝对没有恶意,只是有事相求……”
“你又要骗我什么?”罗槲叶稍微冷静下来,起身打段常晔的话,讲常晔推出门,“出去!不想再见你,婚礼前,你我也不要再相见了。”
常晔踉跄两步,固执地将一个泥陶塞到罗槲叶手中,沉默地离开谭府。
罗槲叶伸手就想把泥陶扔出去砸他头上,余光里看见那似乎是个泥偶,她最终还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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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目送着常晔憔悴地远去。
她抬起手,低头看见那个泥偶似乎和她有几分相似。
手指轻轻抚摸泥偶的脸庞,泪水滴落在泥偶脸上,她慌张擦去,泥偶放在眼前确定没有受损之后,才拿出帕子来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那之后,林谦还来见过她。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绣楼里看楼下春水碧于天,绣衣是绣娘做的,嫁妆是罗菀和谭元寿操办的,那些繁复的礼仪是谭嘉韫去核对的。
谭昭没能寻到落娘子,落娘子行踪诡谲,陛下也有几分信了落娘子是蓬莱仙人的传闻,倒没有问罪谭昭,让他回家去了。
谭昭回府一边忙着公事,一边被谭嘉韫抓去操心婚仪。
反倒是罗槲叶这个当事人,双手一摊,万事不管。
林谦领着云来客栈的好酒好菜时,她还有心情看话本子。
林谦看着桌上那本《碧血剑主人——一个不为人知的俏寡妇》,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大人还有心情看这个。”
“我现在是白身,哪里是什么大人,劳驾锦衣卫的大人还记得我。”
“总旗您说什么呢,京中没几个人知道您在锦衣卫任职过,指不定哪天就回北镇府司衙门了。”
“你倒是会做美梦。没想到一趟彦州回来,我们几个竟然四分五裂了。”
罗槲叶先泼了一杯酒倒地上,让田栋尝尝,而后才抿了一口。
“确实是好酒好菜,多谢你了。”
婚期定得急迫,赶在立夏前,这位在京中惹得众人十分好奇的彦州村妇罗姑娘,从指挥使谭府出嫁了。
这一个多月来,京城十分好奇,她不是黎文贺的独女么,为何姓罗,又在谭家出嫁。
云来客栈生意愈发好了,近些时候又扩建了一倍。等到柳先生出来时,依旧高朋满座,一票难求。
“上回书说到那黎姑娘被接回伯府,发现当年父亲早逝,是被叔父下毒谋害。其实啊,这位姑娘才不是什么养在深山老林里的村妇……”
“那年她不过七八岁的光景,没了爹被扔到山上去,要知道山上猛兽众多,一个不慎,她就要做了猛兽的胃中餐。”
“山上树木高大,阴森森的,别说一个小姑娘了,就我这老头子走进去也瘆得慌。这时候,她听见周围有断断续续的哭声,好像有鬼在哭泣……”
“那时候这姑娘就不一般,她走近一瞧。嚯!原来是黄色毛发、背上长角、长得像狐狸的白马,白马不小心踩到猎人的捕兽夹,脚上还在渗血,见到有人来,哭嚎得更大声了。”
“小黎姑娘将白马从捕兽夹中放出来,就在树林里找了能止血的草药,咬碎了敷在伤口上,还把自己包袱里仅剩的饼子给白马吃。”
“都说善有善报,原来那白马是上古神兽乘黄,乘黄开口说道——”
“这位姑娘,我已知晓你的苦难,你父亲被奸人谋害致死,奸人还将你扔到这山里来。你是个真真的好孩子,且让我来背你出山,日后机缘到了,你自会亲自回来为父报仇。”
“随后乘黄的伤口很快愈合,朝发夕至,它载着黎姑娘一路到京城,乘黄再次开口,告知小黎姑娘,屋里有位仁善的夫人,她会抚养你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