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国都城位于长兴,芦国人皆自称为芦族,人人各司其职,由族长统筹。
落子研正是族长落姝之女,亦是下一任族长,芦国人戏称落子研为“储君”。
倒不是因为族长之位依靠血脉传承,而是落子研随着年纪增长,展露出与众不同的能力。
芦族人互称对方为姨侄、姊妹,罗槲叶亦是跟随芦族人习惯才称落子研为表姨。实际上,罗太医离开芦国来到齐京,改落姓为罗,和落姝一脉已经相隔甚远。
落子研确认罗槲叶身体无恙之后,才带着傅永安来到长兴。
芦国和齐国的交界位于平阳,但不知几百年前,芦族某一任族长大手一挥,千万重山拔地而起,隔绝了齐国的一切。
眼下唯有少数芦族人能从这真真假假的山谷中找出阵法,在唯一的通道里穿行在芦国和齐国之中。
失踪的宁王妃罗温玉此刻刚从学堂出来,准确说她是长兴学堂的夫子落玉,是落子研同母阿姊落玉。
当年她和宁王萧峻禾一路躲避追杀,最后被落子研救来芦国。
萧峻禾已经在家中先烧饭,落玉刚放课,这会正急匆匆回去,迎面碰见落子研风尘仆仆归来。
“子研你终于回来了,这……”落玉看着落子研手中牵着的小女孩,又看看落子研身后,问,“阿硕呢?”
落子研张了张嘴,看着眼前熟悉的家人,眼泪先一步流出。
“阿姊,他被苗疆人毒害了。”
落子研在落玉那收拾干净,落玉和萧峻禾听见落子研这一段日子的经历,久久难以言语。
落玉和萧峻禾自然是认识尚硕的,但那时他年岁尚幼,名叫常硕。
十多年不见,尚硕模样大变,他顺江而下来到长兴,落玉和萧峻禾二人只觉得有些眼熟,仅此而已。
其实那是常硕已改名叫尚硕,但落玉和萧峻禾还未将尚硕和常硕划上等号时,他们就已离开齐京。于他们二人而言,齐国的往事早就如烟,随风而去。
再听到常渠常盈尚元惜等人的名字,落玉和萧峻禾都十分唏嘘。
“原来这孩子是傅袅袅之女。”
傅永安问:“玉姨,您认识我娘么?”
落玉摇摇头:“有过一面之缘,算不上相识。我同你娘曾在同一个书院求学,只是听说过她的故事罢了。”
傅永安追问是什么故事,落玉说不出口了。
傅袅袅当初是书院一代传奇,落玉入学时,傅袅袅已离开齐京,是听同窗们讲起。
说那商户女将晋国公世子常渠拐回家经商,常渠宁愿不要这爵位也要入赘傅袅袅。
后来落玉和萧峻禾成婚,二人离开齐京时遇上大雨,借住在罗太医家,正好碰上常渠带着病种的儿子常晔上京看病。
搁这雨幕,落玉看见一个女人对着安静睡下的常晔哭泣,她的声音湮没在雨声中。这个女人很少出门,饭也不太吃,总是把自己关在房中哭泣,只这一眼,落玉的心头冒出来一个名字——
傅袅袅
“永安以后就是我徒儿了。”落子研温和地说。
落玉没有再问那毒害尚硕的苗疆人是谁,齐京的可怖之处,少年时期的她已见识过。
萧峻禾问道:“可她双亲仍在世,恐怕不能一直留在芦国。”
落子研毫不在乎:“难得见到这样有天赋的孩子,我想全心全意教导她。就当她只是书院里的学子,下了学后,自然是要归家去的。”
落子研面容平静,温和极了:“姐夫,我心中悲痛,权当是给自己找点事来做。”
明日就要离开彦州了,黎文慎、沈蘋仙、黎靖皓三人被罗槲叶抓去黎文贺墓前。
那次验尸结果确定之后,黎文贺便被重新下葬。
罗槲叶跪在最前,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倒也没说太多。
“爹,这些日子是女儿叨扰您了。女儿明日便走,也不知何时能再回彦州见您。或许,这就是女儿最后一次回来了。杀您的凶手已被我捉拿,您若是在天有灵,可以放心去投胎了,女儿不会放过他们的。”
黎文慎不敢抬头,他心虚了十多年,眼下跪在兄长墓前,他有些颤抖。
罗槲叶还有旁的事,托人看着他们三人在墓前跪着,她这会正找上门寻陶元柳。
陶元柳见她来,倒是客气:“某不知总旗身份,之前多有怠慢了。”
“筝兰汀兰二姐妹是求了我才离开的,我已有安排,你莫要再寻。”
罗槲叶拿出几锭金子,道:“你是生意人,我也不占你们便宜,就当是我给她们俩赎身了。”
“是是是。”陶元柳从善如流收下,“总旗客气了,原来她们有了好去处,那我就不担心了。”
临别前,罗槲叶突然止步告诫他:“之前陶老爷做的事我很满意,只是醉春楼和如意赌坊到底不是能明面上的生意,陶老爷和老夫人若信得过我,就听我一句劝,早些寻别的生意做罢。”
语毕,罗槲叶头也不回地走了。
陶元柳不知她最后这一句话所谓何意,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原话传回给老夫人陶芝玉去了。
陶芝玉拄着拐杖,陶元柳扶着她,二人站在醉春楼的高楼上,目送众人离开彦州。
有平阳军在,谭嘉韫索性将彦州大牢关押的一众人犯全部押上京。
黎文慎一家在黎文贺墓前跪了一日,天刚亮就被拉来上路。他们之前在牢里就被来回折腾,这会吃得糟糕没得觉睡又要日夜不停赶路,已经没什么力气。
吴四娘在谭嘉韫面前没少出卖左护法,左护法倒是想说吴四娘做过的坏事,但是到了牢里才发现,她对吴四娘完全不了解。
吴四娘无非就是做点毒药迷药、山中山外传递消息顺道采买,哪比左护法是真杀人放火、拦路抢劫。
吴四娘因私下说得多,得了谭嘉韫优待,允许坐在拉货的车板上。左护法走在吴四娘后头,双眼死死地盯着她。
吴四娘被盯久了,干脆反着坐,挑衅地对左护法抬眉。
罗槲叶回头看了眼彦州城,醉春楼依旧沉默地伫立在江边。
百姓们追出来,罗槲叶认出打头阵的是张家村的村民。
他们手上大多挎着篮子,臭鸡蛋、烂菜叶扔在齐儒寅、穆同知、黎文慎等人头上身上的时候,众人才明白村民们是来干什么的。
常渠、常晔、谭嘉韫、罗槲叶及平阳军连忙躲远了,只是沈蘋仙、三当家、吴四娘、彩云等人躲避不即时,村民也分不清谁是谁,但凡挂有手铐、脚链的都被扔得浑身脏臭无比。
幸而天气还冷,倒也没有酸臭的气息,只是身上实在难受,尤其是齐儒寅这种养尊处优的官员,哪里吃过这种苦。
王娘子拿了个包袱塞到罗槲叶手中,罗槲叶忙推拒,却听得王娘子说着:
“说起来大人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女官,没想到能止小儿夜啼的锦衣卫是您这样的人物。”王娘子意识到自己失语,忙辩解,“是我说错了话……”
罗槲叶微笑着摇摇头,没有放在心上。
“大人的事我们村民都听说了,没想到您这样厉害,独身去了京城做了大官,回来给父亲查清冤情,还愿意听我们百姓诉苦。我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也明白,这些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你们愿意来听,我就信你会改变这世道。”
“官员食俸禄,本就该为民。”
“你可是我们从彦州出去的,我相信你。”
王娘子说话很是朴实,罗槲叶也半真半假的人相处久了,面对真诚十分茫然、手足无措。
“大人收着吧,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我想着大人应当许久没有吃过彦州本地的东西,所以收捡了点自家做的、方便路上携带的东西,大人尝尝?农家的东西不知可合你胃口?”
罗槲叶呆呆地拆开包裹,里面有几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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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州本地寻常的茄子干辣椒饼。
她其实并不怎么吃过这些,母亲罗菀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并不喜欢彦州饮食,父亲也不精于厨艺,家里的下人婆子倒是爱做这些,她只偶尔吃过几块。
王娘子还送她一株桃花。
“我听鸣哥说什么,‘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花朝节将近,我送大人一株彦州城新开的桃花。”
彦州的花朝节过得早,一般在二月二,京城在二月十五,较彦州要晚上许多。
罗槲叶此刻看着手中桃花,沉默良久:“多谢,我很喜欢。”
罗槲叶劝王娘子快回去,王娘子跟着张家村人始终站在管道上目送他们远去。
走远了,罗槲叶才拈起一块小心品尝,彦州和京城两地风俗相去甚远,算下来,她在京中的年月已经比彦州要长得多,她依然记得彦州的味道,是和齐京完全不同的另一处城镇,她没能留下太多记忆的故乡。
一直走到深夜,平阳军在河边烧火驻扎,众人总算能歇一会,赵副将让人烧了热水让这群案犯处理身上的脏污。
彩云盼这一日已久,被解开镣铐后,她走进帐篷里,钻进水中认真清洗身体,再将棉衣上的脏污认真擦拭去,她只有这一身衣服保暖了,可得小心点,只要人活着总有办法的。
她在里头折腾了许久,重新出来时,将贴身藏着的匕首拿在手中。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来,预备暗伤帐篷外守着的士兵,没想到帘外是罗槲叶。
她正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着向她伸手:“拿出来吧。”
彩云谨慎地后退一步,想逃走竟发现浑身无力。
罗槲叶夺走她手中的匕首:“什么时候藏的,你还是真是不老实啊。”
谭嘉韫把彩云拷上,皱眉道:“你这小丫鬟心思未免太多。”
罗槲叶正和赵副将说帐篷要拆了重搭,里面有少量迷药,需通气。
“阿姊这是什么话,她另有主,可算不上我的丫鬟。”
路过锦衣冢时,罗槲叶将彩云押在田栋坟前跪着。
“倒是多谢你了,给他寻了个好地方埋骨,还拿了块板子给他立碑。”罗槲叶重新请了匠人,加急为田栋立碑。
彩云已经心如死灰,她之后没有再想过逃走,也没有期望有谁来劫狱。
“田二哥对我的好我都知道的,我不忍他葬身野兽腹中,也不忍日后没人给他烧纸,在底下做孤魂野鬼。”
罗槲叶不禁落下泪来:“他对你好,换来的就是你杀了他么?”
“此言差矣,我的功夫可杀不了他,这样大的罪名,不能落我一个人头上。你怎么不说是你们这些人都抛弃他跑了,他才死的。”
罗槲叶没有心情和彩云争这些,一味往火堆中扔纸钱,心中有些麻木。
江南道真是一个她深爱又极度痛恨的地方。
“田栋你放心,我很快就会送彩云下去陪你,到时候冤有仇债有主,让她当面去这样同你说。”
彩云原本正面直视这座她亲手挖开的坟堆,听了罗槲叶这话,没忍住撇开头,她不敢看田栋。
“彩云你也放心好了,你和你娘也会在地下团聚的。”
彩云没有力气埋怨咒骂,只是闭上眼,泪水顺着脸庞一直滑落。
路上无旁的岔子,一行人顺利北上。算算脚程,明日便能入京,一大群人在京外管道上的小摊各吃了碗面。
这小摊的摊主是京城人士,做面很有一手。
罗槲叶低下头默默吃了一口,她突然想起彦州的饮食习惯。
她其实不爱吃面,但齐京多面食。
离家太多年,她没有一刻松懈,生怕无家可归,并不注意吃食,只要不被饿死就行。这会放松下来,才恍然梦醒,她早就没有家了。
而灵魂似乎还残留父亲的一点痕迹,对彦州的一点眷恋,出现在长期被她忽略的、饮食偏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