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何湛之正于窗下独自破解棋盘,手里捻着枚白玉棋子将落未落。
窗外忽有侍女轻声传话:“殿下新做了桂花糕,请公子过去尝尝。”
闻言,他指尖微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告诉殿下,我即刻便到。”
他起身理了理衣袍,方才眼中的深沉算计顷刻间化作漫不经心的笑意,俨然只是一个被糕点勾了魂的闲散公子。
才转过回廊,远远便瞧见孟昭欢站在廊下,手捧着个白瓷碟,碟中桂花糕的香气隐隐飘来。
他故意放慢脚步,吊儿郎当地晃过去,宽大的衣袖随风摆动,带起几分落拓不羁的风流态。
“孟小欢,这才一会儿不见,就想我了?”
他笑着凑近,手指已不客气地拈起一块糕点,“还特特做了桂花糕来哄我,莫非终于被小爷我的风采迷住了眼,舍得给我吃块好看的了?”
孟昭欢却不似往常同他斗嘴,只抬眸看他,眼神格外认真:“何湛之,你方才说要带我走,是不是一切都谋划妥当了?”
何湛之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目光似无意地扫过站在孟昭欢身后的碧月。
旋即又挂上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将糕点塞进口中含糊道:“什么谋划?我怎听不懂?唔……这桂花糕甜而不腻,火候正好,这才一会儿不见你手艺见长啊。”
他胡乱咀嚼了几下,又伸手去拿第二块,却被孟昭欢轻轻挡开。
“碧月,”孟昭欢转身,轻唤侍女道:“方才做糕时见糖霜和桂花都快见底了,你去小厨房再取些来,顺带捎些新磨的面粉,我想再做几样别的。”
碧月微微一怔,看看她又看看何湛之。虽有些疑惑,仍躬身应道:“是,殿下,奴婢这就去。”说罢,便提着裙摆匆匆往后院去了。
待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何湛之脸上笑意才渐渐敛去。
他取出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手指,语气里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孟小欢,你能不能长点心?这种事也敢当着旁人面说?你就这般信你的小丫头?”
孟昭欢皱眉,不解地说:“碧月跟着我好些年了,怎会害我?若连她都不能信,我还能信谁?”
何湛之轻笑一声,那笑里夹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性子太纯,总觉身边人个个真心待你。”
他向前迈了一步,身影恰好遮住日光,将孟昭欢笼在一片阴影里,“人心隔肚皮,谁说得准他们肚里揣的什么心思?”
孟昭欢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那你呢?你也会如你说的那般,对我有所隐瞒么?”
何湛之并未立刻答话。静了片刻,唇角才又勾起那玩世不恭的笑:“小爷我若想害你,何必大费周章带你走?让你嫁去北狄受苦岂不更痛快?”
他转身倚在廊柱上,阳光重新洒在孟昭欢身上,方才那瞬压迫感恍若错觉。
“不说这些了。你到底想清楚没有?只要孟小欢你点个头,我保证能让你平安离开上京,往后再也不用受和亲之苦。”
孟昭欢默然。她想起前些时日同裴寂争执时他的话。
将士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为的就是护住身后百姓。
若她逃婚,北狄可会借此再生战事?
她抬起头,声里带了几分犹豫:“我若跟你走了,北狄那边岂会甘休?到时边境战事再起怎么办?那些将士们……”
何湛之见她终于松口,心里顿时一喜,面上却故作轻松地摆手:“这个你放心,我早就思量好了。”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去在和亲的路上,找个机会营造你旧疾复发、不治身亡的假象。北狄虽会不满,可你毕竟是‘死’了,他们总不能拿一个死人做文章,更没理由以此挑起战事。”
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届时会有一伙山匪袭击,我护着你趁乱离开,只留下一具早已准备好的女尸,穿着你的嫁衣,容貌尽毁,任谁也认不出来。”
他嘴上说得笃定,心里却和明镜似的。那具女尸岂会是什么无名无姓之人?而将会是他精心挑选的一个与孟昭欢身形、容貌相似的女子。
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可他并不能说。
他知道,以孟昭欢的性子,断然不会同意用别人的性命来换自己的自由。
孟昭欢看着何湛之坚定的眼神,渐渐动摇了。
她本是怕连累旁人,怕引发边境的战事。可如今何湛之将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确像是个万全之策。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何湛之平日虽没个正形,却始终待她周到。
可方才那一瞬间的眼神,却让她感到陌生。那眼神深处藏着的东西,让她无端地心生寒意。
“你确保不会连累无辜吗?”孟昭欢继续追问道:“那些送亲的侍卫、宫女,会不会因为我的死而受到责罚?”
何湛之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我都会打点好的。到时候会有人见证那些侍卫们拼死抵抗却无力回天。说不定陛下还会抚恤他们的家人呢。”
他话说得轻松,眼底却掠过一丝阴霾。
孟昭欢沉默了片刻,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好,我信你。”
何湛之见她应允,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重新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这才对嘛。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他说着,目光落在孟昭欢手中的白瓷碟上,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他摸了摸肚子,笑着道:“说了这许久,我都饿了。孟小欢,横竖你也要做糕点,不如再留我吃顿午膳?”
孟昭欢瞪了他一眼,故作嫌弃:“你倒会得寸进尺。才吃了我的桂花糕,还想继续留在我这儿蹭午膳?”
“罢了,瞧在你为我谋划这许多的份上,便留你一顿。我去瞧瞧小厨房今日备了什么好吃的。”
何湛之笑着跟上:“我同你一道去,说不定还能搭把手。”
“你别添乱就谢天谢地了。”孟昭欢没好气道。
*
两人并肩往小厨房去。廊下日光透过叶隙洒落,光影斑驳。
何湛之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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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望向身侧的孟昭欢,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他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危险的事。一旦计划败露,不仅是他们二人,甚至就连已经隐居的何家都会受到牵连。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北狄王庭内部权力动荡,左贤王的势力日益壮大。
若是孟昭欢真的嫁过去,不仅不会缓和两国关系,反而可能成为可汗要挟大雍出兵助他的筹码。
至于那个替死的女子……何湛之的眼神暗了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总要有人牺牲的。
*
至小厨房,孟昭欢吩咐厨子备好几样何湛之爱吃的菜,正欲离开,却被他拦下。
“今日让小爷露一手,”他笑着按她坐在凳上,“省得你总说我只会吃现成。”
孟昭欢挑眉:“你还会做菜?莫要糟蹋我的鱼。”
何湛之也不恼,系上厨娘递来的围裙,手法娴熟地处理起案上鲈鱼。修长的指节握住刀,去鳞、剖腹、剔骨,一气呵成。
“行走江湖,总不能饿死不是?”他侧首冲她一笑,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倒是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将来若是嫁了人,怕是连碗粥都煮不熟罢。”
孟昭欢不服气地哼声:“你也太小瞧人。不过是做饭,能有多难?”
何湛之手下不停,刀工流畅地将鱼肉片成薄片,语气却带着几分调侃:“难是不难,只是咱们孟小欢殿下怕是连灶火都生不起来。这般娇气,除了小爷我惯着,也不知道哪里还会有男子喜欢。”
孟昭欢被他说得又羞又恼,似真怕被他说中,起身道:“你、你少瞧不起人!今日我便学给你看!”
她凑近灶台,却被何湛之轻轻推开。
“小心油溅着。”他语气里夹了些复杂情绪,“这些粗活,我来就好。”
孟昭欢却不依:“你教我。总不能……总不能真如你说的那般无用到没人喜欢!”
何湛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深深看向她。
“不必学这些。”他最终只是淡淡一笑,继续忙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让你饿着。”
孟昭欢还想辩驳,却见何湛之已无开口之意。
他专注烹制,先将鱼片用料酒、盐稍腌,又起锅热油,下葱姜爆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没想到何大公子还有这般手艺。”孟昭欢忍不住感叹。
何湛之头也不回,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戏谑:“小爷我会的多着呢,只是某些人眼拙,至今没发现罢了。”
说着,他将腌好的鱼片下锅快炒,又加入调好的糖醋汁。顿时香气四溢,勾得人食欲大开。
“尝尝?”他夹起一片鱼肉,转身递到孟昭欢嘴边。
孟昭欢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口接了。鱼片鲜嫩,酸甜适口,竟比御厨的手艺也不遑多让。
“怎么样?”他挑眉问道,眼睛亮晶晶的。
“尚可。”孟昭欢故意板脸,眼底却藏不住赞赏,“只是比本宫的手艺还差好些火候。”
何湛之大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嘴还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