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细雪在庭院中打着旋儿。
父母兄嫂执意相送,一路穿过重重院落,直到府门前仍依依不舍。
云氏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不肯松开,
易望之虽不言不语,眼中却满是牵挂。
"天寒地冻的,都回去吧。"
易知玉强忍泪意,朝他们挥挥手。
小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登上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
她透过缝隙看见母亲依旧满脸关切,父亲挺直腰背站在最前方,
车轮缓缓转动,易知玉靠在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那些单据。
今日将重生一事告知家人后,心中那股如影随形的恐慌与孤独竟莫名减轻了许多。
仿佛独自在黑暗中行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臂膀。
待到马车消失在街角,云氏突然一把揪住易长柏的耳朵,力道之大让他当扬跳了起来。
"哎哟!母亲您这是做什么!"
易长柏疼得龇牙咧嘴,俊脸都皱成了一团。
云氏冷哼一声:
"你当为娘是瞎的?说!是不是替知玉瞒了我什么?"
"天地良心!我能瞒您什么啊!"
易长柏还在嘴硬,却不料妻子林氏已经揪住了他另一只耳朵。
"还敢狡辩!"
林氏柳眉倒竖,
"方才正厅说话时我就瞧见知玉给你使眼色,去饭厅的路上你们还嘀嘀咕咕的!分明就是有鬼!快说!"
易长柏哀嚎着求饶。
"疼疼疼!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云氏这才松开手,却仍虎着脸:
"今日不说清楚,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易长柏揉着通红的耳朵,委屈巴巴地嘟囔:
"就是...就是沈云舟在容清巷养了个外室..."
话音未落,众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混账东西!"
云氏气得浑身发抖,
"这么大的事你也敢瞒着?"
"小妹不让说啊!"
易长柏急得直跺脚,
"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小妹估计是听到了一些风声,便找到我让我去查查。我估摸着她是想要确认真假吧..."
"当真是外室?"
云氏声音冷得像冰。
"千真万确。"
易长柏压低声音,
"听说是官家小姐出身,家道中落后沦落风尘。因着与沈云舟是青梅竹马,这才被赎出来养在外头。"
云氏眼圈顿时红了:
"这孩子...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
说着又要去拧易长柏的耳朵,
"你也是!这种事也由着她瞒着我们!"
"母亲饶命!"
易长柏抱头鼠窜,
"小妹就是怕您担心才不让说的。您可千万别露馅,不然她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云氏深吸一口气,忽然眯起眼睛:
"长柏,你派人去盯紧那个外室。能安插我们的人进去最好,我要探探这外室的虚实。"
"啊?"
易长柏一愣。
"啊什么啊!"
云氏一记眼刀飞来,
"现在就给我去办!"
"是是是!儿子这就去!"
易知玉回到侯府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本以为张氏定会派人在门口守着,好找她过去兴师问罪。
然而一路行来,府中竟出奇地安静,连个拦路的婆子都没有。
直到行至自己院门前,易知玉才惊觉异样。
院门口竟多了几个陌生婢女打扮的女子。
她们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寻常丫鬟。
"夫人安好。"
见易知玉走近,两名女子立即恭敬行礼。
易知玉见她们态度恭谨,心中疑惑更甚:
"你们是?"
"回夫人,"
为首的婢女低声道,
"二爷出城剿匪前,特意命属下等人留守府中,专门负责保护夫人与小少爷、小姐的安全。"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夫人只管当属下们不存在便是,属下们绝不会打扰到您的日常起居的。"
易知玉闻言一怔,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她没想到沈云舟竟考虑得如此周到,想必是料到张氏会趁他不在时发难,才特意安排了人手。
这份心意,让她早已冰冷的心房似乎又被撬开了一些缝隙。
"嗯,辛苦各位了。"
易知玉微微颔首,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氏几乎每日都要派人来传唤易知玉。
可每次来人刚到院门口,就被沈云舟留下的护卫拦得严严实实。
"夫人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为首的婢女总是这般不卑不亢地回绝。
张氏在正院里气得七窍生烟,日日都能听见她摔茶盏的脆响。
短短几日,上好的青花瓷茶具就换了三套。
易知玉倚在窗边听着小香绘声绘色地描述,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她没想到沈云舟留下的人竟如此硬气,连当家主母的面子都不给。
欣慰之余又有些遗憾,她本打算借着去请安的机会,让张氏好好尝尝那"红疹之痛"的滋味呢。
不过少了张氏的刁难,日子确实舒心不少。
易知玉每日逗弄着两个孩子,倒也过得充实。
转眼又过了几日,京城突然掀起一阵奇怪的流言。
茶楼酒肆里,街头巷尾间,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听说了吗?忠勇侯府长房娶进门的大夫人,根本不是伯爵府真正的嫡女!"
"据说是姨娘生的庶女,冒名顶替嫁过去的!"
"真的假的!那这侯府岂不是吃了大亏,好歹那沈明远是嫡出长子,竟然配了个庶出的正头夫人。"
这传言如同长了翅膀,不出三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侯府高墙之内。
张氏的院子里,一旁坐着的沈月柔焦躁的开了口,
"母亲!您可听说了?"
她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现在满京城都在传,说大嫂根本不是伯爵府嫡出的姑娘!是个姨娘养的庶女,是替嫁过来的冒牌货!"
张氏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几日她本就因为拿捏不住易知玉而怒火中烧,现在又闹出这等幺蛾子。
竟然都在传自己亲儿子娶的不是伯爵府嫡女!
实在是太离谱了!他儿子可是侯府嫡子!
这伯爵府再蠢也不可能送个庶出的下贱货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