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了解她母后,虽然新帝已登基,但她母后并没有想就此罢手。
她还指盼着她的小儿子有一天能登上皇位。
其实自己何尝不这样期盼?
当皇帝的姐姐可比当皇帝的姑姑好处多!
“那母后是同意这门亲事?”渐渐地,她心里的抵触也没那么大了。
太皇太后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接过云嬷嬷端上来的杯子,轻轻吹去茶水冒出的热气,“有这么好的孙女婿,哀家为何不同意?”
长公主颔首以示赞同,又絮絮捡了些颜玉郎名声在外的事迹讲给太皇太后听。
太皇太后越听越觉得这个外孙女婿挑的没错,若是能拉拢住他,就等于拉拢住朝中一半的士大夫,更可以借他的名,拉拢住天下的仕子。
微一蹙眉,长公主嗔道:“母后,咱们姝儿可不能为人妾室!”
太皇太后瞪她一眼,沉肃道:“荒唐,哀家的外孙女做人妾室,成何体统?”
长公主恨恨道:“都怪邹氏无能!”
那村妇之前可是拍着胸脯说定会把周娥凰赶出府去,可现在呢?不还是好好的留在颜家。
早知这样,那日她就应该让人下死手。
太皇太后把茶水递给宫女,然后斜在榻上,阖着眼睛道:“也别全怪人家,谁让你女儿看上一个有妇之夫。”
停一停,“不过哀家也不能让人诟病,以为哀家是以权压人,就让那周娥凰和姝儿同为平妻,平起平坐吧。”
长公主略有惊讶,“那不是委屈了咱们姝儿?”
云嬷嬷上前为太皇太后轻揉额角,太皇太后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一时的委屈算什么?当年哀家还只是个妃子呢,最终还不是当上了皇后。”
想除掉一个周娥凰,易如反掌。可眼下,她有用,说不定就是拿来对付宇文肆的一把利器。
长公主暗自思忖一番,确实是这么个理。
她瞧一瞧太皇太后,上前几步,坐到她身边,边给她捏腿边笑着道:“女儿新得了一个琴师,面若莲花,姿容出众,等哪日母后有兴致,女儿带他来为母后弹奏几曲可好?”
太皇太后霍然睁目,横向她,“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大齐的长公主,不是妓院里的老鸨!”
见她气盛,长公主慌忙跪下,“女儿只是想孝敬母后。”
太皇太后面色稍缓,道:“哀家听说,你又养了好几个面首?”
长公主抬头看她一眼,复又垂下。
太皇太后无奈道:“收敛着点。”
长公主还以为母后会让她赶走那些面首,不想提都未提,喜不自胜,“是,母亲。”
这边娥凰出了宁寿宫就迷了路,虽然她住在宫里多年,可她是个路痴,宫里的殿宇都长得差不多,此时天又要黑了,她迷失方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这边还是这边?
娥凰站在分叉路上犹豫。
“蠢货!”
突来的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不假思索反击道:“你才蠢货!”
宇文肆贴身侍卫玄武远远地就瞧见了娥凰,他不喜欢娥凰,一直都不喜欢。
用卑鄙手段得到和王爷的婚约,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还差点害死王爷!
那一刻,若是没人拦着,他定会去取她性命,为王爷报仇!
他原想引着王爷走另一条路,可话还没说出口,王爷已大步向周娥凰的方向走去。
“王——大胆!”
娥凰怔了一下,转过身的瞬间,视线撞进一双熟悉的眼中。
那双眼睛像是两枚打磨过的玄铁,沉甸甸的压在眼窝里,带着一种侵略性的重量感,四目相对,蓦然让人心慌。
然而只是一息,娥凰暗自咬了下舌,有什么可慌的,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挺得起腰板。
如此一想,不由挺一挺胸,回身就要离去。
“站住!”背后又传来一声冷喝。
娥凰很想争气的扬长而去,可脚却识相的停了下来。
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她只是个三品侍郎夫人,她拿什么在他面前硬气!
玄武瞥见宇文肆狭眸微眯,他跟在宇文肆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这副神情明显已经动怒。
心中窃喜,不由朝娥凰怒喝道:“看见王爷还不拜见?”
娥凰深吸一口气,青石长阶上,绣鞋碾过一片树叶,她硬着头皮行了一礼,“王爷万安。”
这一礼极其敷衍,半分敬重都无,玄武不由含怒,正欲喝斥,就听宇文肆阴沉的声音响起,“为何看见本王就走?”
为何?难道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吗?
她就是不愿看见他!
娥凰藏在袖子下的手指攥了攥,“王爷说过,嫌臣妇脏,臣妇只能离远远的,别让臣妇一身晦气沾染到您身上。”
她自己都没发觉,这话带着几分赌气的成分。
宇文肆胸口隐隐发堵,华贵的衣袍一甩,划出一道凌厉的弧,“本王何时说过?”
他往前几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仿佛要将人包裹住。
或许是这几年他在战场上杀的人太多,浑身都充满了压迫人心的戾气,让人觉得呼吸逼仄。
娥凰不自觉往后挪了两步,“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宇文肆没说话,大步往前一步,娥凰赶紧往后退一步。
宇文肆又往前一步,娥凰便又往后退两步。
他一言不发,只是凝视着她,那深不见底的黑瞳仿佛一张紧密的网,要将人困住。
娥凰被他看得心脏乱跳,刚要说告退,一只手已经掐住她的手腕,没等她挣脱,一股强大的力量挒得她踉跄的差点跌进宇文肆怀里。
“你干什么!”娥凰怒道。
宇文肆未回答她,侧目道:“玄武,你先退下!”
“不行,王爷,属下要保护你,万一又有什么簪子匕首的伤害到王爷怎么办?”
话音一落,两双眼睛同时射向他。
宇文肆声音阴冷,“退下!”
无奈,玄武只好退到一旁,但却没有半分放松警惕,两只眼睛如紧盯猎物的野兽,牢牢盯在娥凰身上。
娥凰越挣扎,宇文肆就攥的更紧,两个人就像是这样博弈着。
“你怎么就不能聪明一点?”宇文肆稍稍一使劲,两人的距离变得更近,连她因生气而喷薄的呼吸都感受得到。
闻言娥凰气极,她是路痴,他不是不知道,“这是病!”
却被宇文肆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着额头,“她叫你入宫你就入宫,你没长脑子啊?”
过去他也总这样骂她,她几乎都已经习惯了,可这次娥凰却红了眼,仰头大声道:“王爷,我不是您,太皇太后召见,我敢抗旨吗?”
宇文肆咬着牙嗤笑一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愚蠢的笑话,“你不敢?昔日的镇国公府小姐有什么不敢?爬皇子床的事你都做得出来,这你就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