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层平台上，锁阵的光芒如流转的河流，将我紧紧围绕在中央。
不同形态的咒力从十二个等分点发散，蛇一般缓慢缠绕，外圈逐渐缩小，不断压缩我能活动的范围。
十二名咒术师半蹲伏在地上，咒力如形成实质一般，在锁链之间碰撞。层层叠叠的冲击力，有时候是对着我，有时候又被我强行扭转，钢针一般互相扎在我们所有人的身上。
明明疼得要死，我却感觉到一丝安心。「束缚」这规则，无论是谁都要遵守。
强化了咒力将我控制，咒术师也必须付出我遭受的同等痛苦。
理智的枷锁早已在怒意中被冲断，在外面旁观的家伙没有人敢上前来。我猛地抬头，将血液中翻涌的咒力再次凝聚，朝锁链末端站着的人冲击。
没关系，十二个人又怎么样。
谁能够理解此刻我被背叛的怒意？
“喂，”滚烫猩红的血液从我的嘴角渗出，我用手背抹掉后，对着用长斧支撑自己的冥冥笑起来：“不是说，拥有八根宿傩手指实力的人，破阵也要两小时吗？要不要试试，我们谁先把对方碾碎。”
“这可是十二条人命，你不是说，自己从不伤害人类，是善良的诅咒吗？”
我语气变得恶劣：“哇，这个时候又觉得我应该善良了？该不会真有傻子相信了吧。”
话说出口，我能注意到后面学生脸上出现短暂错愕的神情。
自从在咒灵高专担任教师后，我都有意纠正曾经的不良习惯，已经很久没有过脾气这么坏的时候了。
被压缩到极致的咒力，顺着每一寸经脉疯狂翻涌，我将拳头攥紧，再次朝锁链灌输更强的力量。
周身逸散的咒力全都被金色的光芒拽住，有的人承受不住，已经用拳头狠狠地锤向脚下的咒符，发出沉闷的巨响。
咒符的纹路闪闪烁烁，像是被电流烧坏的灯，明明灭灭之间，我听到了细小的碎裂音。
真依跪坐在了地上，人群中冲进来一个扎着一对金黄扫帚头的女孩，扶住了她。
“我来接替你。”她说。
“退后。”真依推了一把她。
是陌生的面孔，但我能判断她也是学生，京都校的？
我冷漠地看过去，毫无动摇。
锁链要拉不住我了。
只要继续加大咒力输出，将更强的力量轰击咒符……
阵外的咒术师面色越来越凝重，甚至出现了骚动，有不少人想要插手进来帮助，都被阵内的术师拒绝了。
疼痛让我的意识游走在边缘，如果这次再不能够冲破锁链，先崩溃的就是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明媚的声音划破了紧张的气氛。
“哎呀呀，我才离开一会儿，怎么动起手来了？”
“五条悟！”
“五条老师！”
不少人松了口气，但被钉在阵里的十二个咒术师和我，无法分神挣脱。
这是力量的对抗，也是精神的对抗。
一阵鞋子的踢踏声靠近，好像有外面的人挤进了阵内，原本纯金色的光辉中，被一道道冰蓝色的光芒劈开。
“哇塞，好可怕的规模！你已经足够证明自己是特级了，再不收手，大家都会同归于尽了。”五条悟说。
那些苍蓝色地咒力并未对准阵心来压制我，反而像是将这些缠绕成毛线团一样的咒力拆解掉。
我吸进一口他从外面带来的冷空气，忍不住住剧烈咳嗽起来：“咳，这样不好吗？反正，我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没必要做这么绝啊，当时确实好好答应你，没动你的学生哦。七海海只是把他打晕了，连胳膊和腿都好好装在身上呢～”
五条悟怕我不信，竟然穿过重重锁链，抓着我的肩膀，试图让我把头抬起。
“你看你看！”
他把手机屏幕怼到我眼前，那是一张极其模糊的照片。
风间守平躺在一棵樱花树下，看样子已经昏迷了很久，身上甚至堆积了许多樱花花瓣。
而五条单手揽着七海建人的肩膀，在这背景下自拍。
他把我和河上辅助抓进五条家后，之后又找时间瞬移回七海那边，将咒术师人手从咒灵的地盘“召回”。
说召回也不太准确，因为有一大部分随行者是需要被解救的状态。
闯进咒灵地界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就算我不在，还有花御漏瑚他们。
咒术师内部没有播报死亡信息，证明五条那天带的人手基本撤退成功。
也许是他以我这个“人质”威胁，又或者真的允诺了什么。
意识处在崩溃边缘，摇摇欲坠，我问：“可如果不是你们干的……为什么诅咒师会拿到风间守的术式？”
五条悟白色的发丝在阵内中飘动，形成一道道柔和的弧线，注意到我身上开始消退的力量，他指间轻弹，竟然切断了我与咒术师们相连的锁链。
金色的阵纹唰地暗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泛着金属蓝光的保护层。
他低头俯视着我，眼罩松松垮垮地挂在颈间，纯净的眼底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没等我缓过神，他已经将一具脊椎相连的骷髅递到我面前。
“喂，清野。这个给你。”
我迫不及待地伸手抓去。
没有再被戏耍，咒具老老实实地握进我的掌心，我甚至感受到骨骼表面淡淡的余温。
碎成两半的头骨被勉强拼起，先前冥冥虽然在第一时间传递了消息，但仍敌不过五条破坏的速度。
被推出阵外的十二名咒术师已力竭，被旁观者迅速围起来。
有人冲这里大喊：“喂，五条你疯了吗？把一个稀有咒具扔给诅咒？”
五条猛地回头，发梢在空中擦出一道锐利的弧线。
他语气很不耐烦，颇有追责的意味。
“哈？我还想问问你们呢，不是说好帮我稳住她一段时间吗？这么多人哎，到底做了什么，让她气成这样？”
那人还在小声辩解：“谁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火，你难道指望诅咒像人类一样情绪稳定吗……”
五条打断道：“我才不管什么理由，她要是暴走了，你们都会变成活化石哦。”
他语气没什么波动，甚至比平常要低。他在咒术师群体中一直是个“乱来”的角色，平日嘻嘻哈哈地把事情解决了，看起来挺难搞一人，实际上脾气好得很，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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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涉及原则问题，他一般不会摆出强者的架子来。
但一旦他把那些柔软的部分收回去了，众人才恍然意识到真正的差距。
那个多嘴的家伙自觉封了口，原本骚动的气氛也再度凝滞。
不仅仅因为五条悟的威胁，还有我发动了术式。
和六眼不同，普通咒术师是第一次见识到我的术式特性。
我不会主动公开，但也不打算一直隐瞒下去。
和刚才汹涌的咒力不同，我的指缝间溢出淡淡的光芒，也许还不如一盏灯泡亮度高。
但这样就够了。
被我指尖触碰过的地方，骨头的裂痕之间，开始散出云烟。
因为被破坏得严重，这次无法聚成人形。
灰白色的云团膨胀，勉强幻化出一张脸来。
是风间守……还是咒言师？
我想要把它们捏得更像一点，但勉强能看出是嘴巴的部分忽然蠕动起来。
咒术师那边除了五条悟，齐刷刷捂住了耳朵。
我没有遮挡耳朵，心态甚至有点摆烂。想着如果保留的幻象是风间守的话，即便残留着咒言的威力，我也想要相信。
“老…师……是你吗？”
我一怔，下意识先看向五条悟。
五条摊开手：“我没教过诅咒师哦。”
“风间同学！”我冲幻影喊道。
“如果是清野老师，请听完。如果是其他人，很抱歉，请你们立即销毁。”
幻象无法互动，只是按部就班地重映某段记忆，像一封阅后即毁的信。
“老师，虽然这些话您听过后很可能不相信。但事实早在很久以前便存在了。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戏台上，所有人都只是剧本的演绎者。”
“我们感到痛苦，也许只是因为使用了错误的剧本。”
“请找到编写剧本的智者，然后让一切回到正轨吧。”
幻象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弱，像是转不动的八音盒。
“我累了……我真的不想在摸索结局的路上挣扎了……我……”
最后的声音连同云烟一起淡去。
由于我用了术式，它只会不断重复这一过程。
我只好把手从骷髅空洞的嘴巴前移开。
“剧本？”五条悟难得露出困惑的神色，他显然也没能理解这段话。
我低下头，失神地望着脚下黯淡的符咒：“为什么是剧本，难道不是命运吗……”
“看起来你也不知道，不过，这算是一份对你们有利的情报。”五条悟说。
“对谁有利还说不准呢。”
我有气无力地说着。
经历过情绪的大起大落，以及过度的咒力消耗，我已经无法站稳，索性坐在了地上。
五条悟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转身对那些人说：“你们都走吧，这里我来看守。”
“可是——”
“留在这儿也没用啊，你们太弱了。”
五条这句极其得罪人的话反而起了效果，大家不再有异议，而是抱着一种“反正最后出事是他的责任”，纷纷散去。
留下来的都是我眼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