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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杨明杨林出来了

作者:独孤浙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顾小芳斜挑着眼尾,目光把徐有来从头到脚剐了个遍,


    “你又不是顾家人,名不正言不顺的,跑去山头守夜,算哪门子道理?”


    徐有来喉结上下滚了滚,像吞下一颗带刺的枣,


    “我、我……就当雇我看地,行不?给工钱、管顿饭就行,别的我都不要。”


    顾小芳那双杏核眼滴溜溜一转,波光里透出几分狡黠,尾音拖得老长,“雇工?也不是不行——”


    她故意顿住,拿眼角余光去瞄弟弟,“不过得问我弟。如今我家得事情都是他做主。”


    顾辰远正等这句话,顺势把话头接过来:“有来哥,你先说句掏心窝子的——你是不是稀罕我二姐?”


    “啊?”


    徐有来浑身一震,仿佛被雷劈了天灵盖,整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嘴巴半张,愣在原地,活像被钉进土里的木桩。


    屋里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顾小芳那么虎的一个人,耳尖竟也飞起两团红云。


    她咬了咬下唇,猛地抬眼,目光灼灼地锁死徐有来,那架势像山猫盯住了扑棱翅子的野鸡。


    “啊什么啊!”


    她“砰”地一拍桌,震得灯焰乱晃,“我弟问你呢,喜欢不喜欢得赶紧说!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吞吞吐吐!”


    看你怎么说!


    说错半个字,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顾辰远抱着胳膊往门框一靠,眼角带笑:得,从这里就能看出来二姐对人家徐有来有意。


    不然,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


    只是现在就要看这个徐有来够不够胆了


    徐有来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像有一百只蜜蜂在脑壳里打转。


    他抬手挠头,又放下,握拳,再松开,掌心被汗浸得发亮。


    憋了半晌,他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我、我就是稀罕晓芳!打从……打从那年她替我缝了掉扣子的褂子,我就惦记上了!”


    他猛地抬头,脖子青筋暴起,声音却抖得不成调,


    “我、我想攒点钱,把屋顶补了,再换两床新棉被……然后就来提亲,行不?”


    挺大个男人,此刻却像做错事的孩子,耳根红得几乎滴血。


    顾小芳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还端着,下巴扬得高高的,故意板起脸,


    “那你得多久?我顾小芳可不等人!万一明年开春有人抬着八抬大轿来抢亲,我可就跟人走了!”


    毕竟前几天就有人来到他们家来提亲,虽然说最后没成,但是到了她这个年纪,媒人上门是很正常得事情。


    “快、快了!”


    徐有来急得一连叠声,差点咬了舌头,“顶多、顶多到收完秋,我就能凑够聘礼!”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顾小芳,见她不说话,心里更慌,举起右手就发起誓,“若、若我食言,就让山里的野猪拱了我!”


    顾小芳终于绷不住,“噗嗤”笑出声。


    她故意扭头看向弟弟,“辰远,你听见啦?有人要拿野猪当媒人哩!”


    “行了,哪有你这样的,怎么?你着急嫁人了?” 崔秋华在自己女儿额头上敲了一下。


    不过,她也看的明白了,自己的姑娘应该是动了心了。


    说真的,这个丫头在家里的时间长了,她有点舍不得,不过,女娃总是要嫁人的。


    现在只能留一天是一天吧,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像攥住一把将散的沙子,攥得越紧,漏得越快。


    顾辰远怎么着都行,徐有来人品没得说。


    把二姐交给他,踏实。


    崔秋华转头冲徐有来说道,


    “有来,这样吧,你要是真的有心,就找个人正式来提亲,必须要明媒正娶,知道不?”


    “知道知道!”徐有来乐得合不拢嘴,一口白牙在暮色里闪着光,像偷到糖的孩子。


    “德性!”


    顾小芳怼了他一句,可自己脸上的笑却藏都藏不住,嘴角翘得快要挂住天边最后一抹霞。


    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啊,顾辰远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替四姐开心。


    这些天,两人终于戳破这层窗户纸,二姐的终身大事像搁在岸边的船,总算等到涨潮。


    此时此刻,当浮一大白!


    他恨不得把整片晚霞都斟进碗里,一口闷了。


    可有人却不开心,甚至是愤怒。


    村西头,杨铁柱家。


    屋门紧闭,窗棂里透出昏黄的煤油灯,像一头困兽的眼睛。


    杨铁柱与杨铁林杨铁林面对面坐着,桌子中间摆着酒,还有花生米和猪头肉。


    杨铁林从县城捎回来的,油花还在灯下泛光。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两人下首,还垂首坐着两个人。


    那两条影子被煤油灯拉得老长,像两根戳进土里的杠子,一动不动。


    这两个人一个是杨明,一个是杨林。


    堂屋里的空气像熬稠的糖,越搅越黏。


    杨铁柱与杨铁林相对无言,只用眼神来回拉锯;


    而杨林、杨明则闷头一杯接一杯,酒液顺着喉咙浇下去,浇不灭胸腔里那股越烧越旺的火。


    “砰!”


    杨明猛地把牛眼杯顿在桌上,瓷屑与酒珠一齐溅开,他红着眼,腮帮子上的刀疤一跳一跳,


    “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顾辰远必须死!不弄死他,我夜里连眼皮都合不上!”


    话音砸在墙上,震得灯焰都抖三抖。


    杨林也抬起头,眼底网满血丝,像两口被石子砸裂的井,


    “爹,大伯,顾辰远害我丢了差事,又害我娘坐牢!这仇要是糊里糊涂地咽了,咱老杨家往后还怎么在村里抬头?谁还拿正眼看咱们?”


    “都闭嘴!”


    杨铁柱一声暴喝,铁青的脸在灯下泛着乌光。


    他啪地放下酒壶,壶底与桌面相撞,脆响像一记耳光,


    “你们知道为了让你们俩保外就医,老子跑了多少路、塞了多少红包?腿都跑成麻杆了!刚出来就想再折回去?牢饭还没吃够?”


    杨明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发颤:“爹,那咱就认了?我娘还在里头!那地方……那地方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


    “你娘暂时出不来了。”


    杨铁柱吐出一口浊气,像把肺里的火一并喷出来,


    “为了捞你们俩,家底已经掏得见底,再捞她,得把房子押上!先顾活人,顾脚底下这两个儿子!”


    杨明怔住,嘴唇抖了几抖,没发出声。


    牢里的号子、铁门、冷炕,一瞬间全挤到他眼前,压得他眼眶生疼。


    杨铁柱却不紧不慢地拎起壶,先给自己斟满,又给对面的杨铁林斟了一杯。


    杨铁林勾了勾嘴角,那笑纹一闪即逝,像黑夜里擦着的火柴。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嘴上说“顾不上”,其实是算盘珠早拨好了。


    王芬年纪大、罪状实,捞人代价高,不划算。


    给侄子跑事时顺手提一嘴,不过装个“仁至义尽”的样子,真到要出血,立马缩爪。


    这层窗户纸,他不说破,只在心里冷笑。


    抿了口酒,杨铁林清清嗓子,拖长声调,假惺惺地开口,


    “杨明,杨林,你俩现在能站在这儿,恁爹跟我真真把腿都跑细了,该使的劲都使了。”


    他顿了顿,用筷子尖挑了粒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嚼,


    “至于你们娘……她一个半老婆子,身子骨还算硬朗,在里面住两年,权当修身养性。那地方再苦,也苦不到哪去。”


    杨明喉结滚动,似要把冲到嘴边的骂声硬吞回去,只咂出一声干哑的叹息:“那……报仇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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