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嫂子在家里准备祭祖之事,在此之前,应了几位道长的要求,在家中院子准备祭坛,他们要替林嫂子做法事。而那位女道长则与那女子一同留在房内,替她疗伤。
“这次法事要做许久,你过了戌时再回来。不然此女会与你冲撞。”女道长在房内叮嘱林嫂子,表情庄重,语气严肃。
林嫂子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这里是她的家,何况这女子还是她带回家疗伤的,她有必要知道他们的意图。
女道长却意会深长道:“这女子并非寻常之人,她的出身和经历都不凡。她遭到歹人的毒手,不小心落水,但她命不该绝,河中长了朵莲花救了她一命。如今你与她结下了缘分,也是你的福气。”
林嫂子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随后便默默走出房间,只见其余三位男道长在院子的祭坛前准备,看阵仗,比起之前的法会还要重大,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女子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不过,她能有莲花救她,衣着不料也不是她见过的,想必也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不知何原因会落水,还辗转来到这个小镇。
林嫂子也算是是这小镇上有些见识的人了,但她见到莲花女子的那一刻,还是震惊到了,尤其是在房内看到她眉间上的红色胎记,神似凤凰。
戌时正刻,河边。
林嫂子听了道长的话,如今放完河灯也还是看水上的灯船,五彩斑斓,以前还不觉得,今日一看,倒是有别样的风景。
浣纱女放完河灯,见到林嫂子在河边发呆,便走到林嫂子身边,看到她的莲花河灯随着河流渐行渐远,被烛光照亮的莲花河灯就像红莲般耀眼,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她微微蠕动了嘴唇,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问:“林嫂子,你听过业火红莲吗?”
林嫂子被浣纱女吓到,回过神来,却听她盯着自己又问,“业火是什么火?”
听到她这话后,林嫂子心里忽然一惊,她是信佛之人,怎么可能没听过,只是,浣纱女并非佛家之人,平常连佛偈也不怎么听,她又怎会突然提到这个?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她并没有回答浣纱女的话,反问道。
她有些震惊,似乎想隐瞒什么,并不打算回答浣纱女的问题,反而想从她嘴里打探些消息。
浣纱女离开林嫂子的视线,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河灯,眼神有些闪烁,道:“今日你说起红莲在佛家的寓意,便突然想起佛偈罢了,何况今日还在河边遇到了花仙子。”
她知道林嫂子的意图,毕竟自幼就跟林嫂子相处,她们虽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只是她并不知道该怎么说,对这些也只是突然感到好奇罢了。
林嫂子看出来浣纱女的异样,脸上只是笑笑,平和道:“平常跟你聊佛偈,有时候你还嫌闷,都不愿意听的,怎么今日突然提起?你啊就不用闪躲了,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撅个屁股我就知道你想干嘛了。”
浣纱女内心苦笑,羞愧地低下头。看来自己的心思是瞒不住的,更觉得可笑的是,林嫂子一直都把自己当女儿,而她竟然想着躲藏。
她见林嫂子如此直接,便也不再隐瞒,直接说自己心里的疑虑:“知我者莫若林嫂子,你真是比起我阿爹还要了解我。其实我在来河边的路上,经过你家时,见灯火通明,本以为你还未来,便打算进去找你,只是没想到我在里面偷听到了几位道长说的话,跟红莲有关的。”
林嫂子突然蹙眉,几位道长是道家之人,佛道本是一家,提起红莲也没什么,道家莲花与佛教莲花是一体,是至善真理,所以见莲花为善法。
不过,细想一番,四位道长似乎与今日那莲花女子是旧识,一见到她背着女子回去后,连眼神都变了。
他们先是一副惊讶,随后又恢复平静,昨日他们要林嫂子准备的祭坛,昨日的法会还不需要用,刚好今日就派上用场,看来这不像是巧合。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选中她,而不是其他人?自从她在小镇上立足生根,便早就不跟外边的人来往了。
她如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平安福。
浣纱女见她愣住,便唤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林嫂子,你之前说过红莲在佛家里有高贵的寓意,可在你家的是道长,为何会说起这红莲业火,还说什么战场之类的话,我也听不懂,红莲业火是什么?”浣纱女再次追问,好像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红莲业火,焚尽世间万物!”林嫂子叹了口气,把知道的都跟浣纱女说,“红莲业火,这种火又叫烧地狱罪人之火,是妖艳的红色,之所以叫做红莲业火,也是因为,这种火在燃烧的时候,火苗会成为红色的莲花,诡异而神秘,是受恶业感化生成的。”她本以为,来到小镇,隐姓埋名,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才二十年,她又重新接触这些,竟然还是他们主动找自己的。
她原本不是这小镇的人,是从别处逃来,到这里后,发现这里的风景宜人,百姓淳朴,很快就爱上这里,还与一个小伙子相恋,便打算解决完俗世之事后,就在这里住下来。
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的丈夫是这里有名的秀才,因秀才姓林,她的年龄又不大,大家就称她林嫂子,久而久之,林嫂子就成了她的第二个身份。
林嫂子本以为这是个世外桃源,度过了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可惜凡事都有代价,天不遂人愿。不久后这儿就发生了疫症,小镇瞬间成了死城,就连林秀才也不慎感染,很快就逝世了,只留下林嫂子一人。
几年后,她在家中的院子遇到了一个满身伤痕的小姑娘,那就是浣纱女。
浣纱女没有名字,都说女孩子没有名字好养活。她幼年时丧母,跟父亲相依为命,可惜父亲嗜酒,喝醉了就打她,她为了少受鞭打,经常端着衣物去河边洗,一洗就是一整天。
因为她的父亲从不去河边,那儿就是她的避难所。
镇民们经常在河边看到她在浣纱,便叫她浣纱女了。
有一次浣纱女被喝酒醉的父亲痛打发泄,便拿着木盆和衣物逃去河边,谁知在路上的时候体力不支,突然昏倒,醒来时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对她而言,是个仙境。
也是那次,她跟林嫂子第一次相见。
之后,她那个醉酒老爹就很少打浣纱女,大家都不知道是何缘故。而浣纱女也渐渐变得开朗,有人说是林嫂子的功劳,把浣纱女教养得亭亭玉立,如今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这次浣纱女的举动,也惊到了林嫂子。她是从未见过浣纱女这副模样。
林嫂子话音刚落,浣纱女就像着了魔似的,说着平常不会说的话,呢喃道:“黑暗笼罩下的战场,在长时间的拉锯战中,压抑与绝望常如影随形。在这看不到尽头的对峙中,有一团赤焰正悄悄燃起,它将众战士不屈的战意再次唤醒,这场战斗势必将被再次洗牌。红莲业火,焚尽世间一切罪恶,却为她招来了灭顶之灾。可这也是她的使命。”
林嫂子闻后,瞧了眼四周,确定没什么人听到后,就赶紧把浣纱女拉到阑珊处,紧张地追问,声音尽力压低:“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是什么人跟你说的,你还听到些什么?”
浣纱女也是第一次见林嫂子这副模样,以前她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在镇上,虽然她穿的是粗布麻衣,食的是粗茶淡饭,但她的行为举止,就像是个大家闺秀般,把日子过得多姿多彩。
有些人还挺羡慕浣纱女,得到林嫂子的青睐,浣纱女也有几分像林嫂子。可惜要不是她的父亲太过蛮横,把嫁女儿当成卖女儿,或许她家的门槛早就被踏破了。
浣纱女的眉头极轻地蹙了下,道:“我是从你家听来的啊。我刚才去找你的时候,在门外听到有男子的声音,心觉不便进去,便在门外犹豫片刻,谁知他们却说了这些话,还说什么觉醒什么的。”
林嫂子听到这话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只知道那四位道长来者不凡,只是抱着结缘的心思留下他们罢了,何况家里又不是没有多余的客房。
只是她没想到,尘封在内心的记忆,会因为他们几个而唤醒。
浣纱女见林嫂子一言不发,就像呆雁般愣住,又问:“这些话是那几位道长说的,难道是有什么不对吗?”
林嫂子回过神来,摇摇头,又点点头,把浣纱女搞得晕头转向的,好奇心更甚了。
“这些话你莫要说出去,也别说你今夜去过我家,我们只有在河边见过面,并无其他。”她表情严肃,反复叮嘱浣纱女,但是又担心浣纱女起疑,“这几日你就先不要来我家了,我比较忙,还有些事要处理,至于那些话,不过是些道长们的胡话,不听也罢。”
她神秘兮兮的举动让浣纱女不解,但是她从小就听林搜子的话,所以也点头答应,没有多问。
林嫂子知道事态严重,她喜欢这里,景色喜欢,人也喜欢,这里也有喜欢她的人。她不想连累浣纱女,更不忍心把这里当做战场。
说罢,她就转身匆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