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自知失言,但气势上却不肯输,强撑着说:“我们老爷夫人看得上你家闺女,是她的福气!我们愿意出一百两银子!这么好的亲事,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这么好的亲事,你怎么不让你自己女儿嫁过去冲喜啊?!”
夏晚知道,对付杨二妹周大娘这种欺软怕硬的小人,你就要比她更横,更不要命,一次就得将这种人给吓住,不然后患无穷!
“我呸!要是冲喜不成,只怕我女儿还得给你们黄老爷家那短命鬼陪葬!你们这些烂了心肝的畜生,干这种缺德事,今天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替天行道,先砍了你们几个再说!”
一刀劈在周大娘身边的竹篱笆上,吓得周大娘赶紧朝院外跑,边跑还边骂:“你个疯婆娘——”
就在这时,车大叔带着大儿子车大树和大媳妇罗晓英,还叫了车家附近几户村邻,一行八九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看到的,正是夏晚拿着一把菜刀,追在周大娘身后的凶悍场面。
所有人都愣住了。还是车大叔年长,见多识广,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制止道:“三侄女儿!有话好好说!快把刀放下!”
“是啊是啊,刀剑可没长眼睛!”
“夏三妹子,别冲动!”
……
赶来的人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气得上头”的夏晚拦了下来。
杨二妹看她被人制住,立刻来了精神,跑到车大叔面前告状:“车大叔,你给评评理!这叫什么事啊!她昨天收了黄老爷家二十两银子的定金,事情谈得好好的,我今天带人来,她就翻脸不认人,还拿刀追着我们砍!”
“你还有脸说!”夏晚的刀被卸下来,其实是她主动松了手,不过气势还是要装得很凶,“那二十两银子的账我认了!我也说了会还!可你非要逼我卖女儿!车大叔!各位乡亲!你们都听听!他们是要把我闺女买去给一个快死的病秧子冲喜!你们说,谁家的当娘的听了这话,能不跟她拼命啊!”
“冲喜?!”
“做童养媳?!”
乡邻们一听这话,顿时炸开了锅。他们再朴实,也知道“冲喜”意味着什么。
要是“冲”不成功,恶毒的人家,多半就会让这冲喜的姑娘陪葬。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杨二妹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夏晚趁热打铁,将昨晚杨二妹如何灌她酒,如何不安好心,甚至可能在酒里下药的事情都抖了出来,说得有鼻子有眼。
这下,舆论彻底倒向了夏晚。
有村民罗七孃立刻附和道:“对啊,夏三妹的酒量,在上溪村和下溪村都是出了名的,我们都知道,我就说嘛,怎么可能那么巧,昨晚上回来就落水了,看来真有问题。”
“要是人真没了,今天他们只怕是直接上门抢人了!太歹毒了!”
杨二妹看着形势急转直下,急得满头大汗,拼命解释,却没人再信她。
最后,车大叔重重地用竹竿敲了敲地,沉着脸对杨二妹说:“行了,查东家的!之前你隔三岔五地引着三侄女儿去赌坊,这笔账我们不跟你算!“
”但你别忘了,你查家的根也在这下溪村!就算是你公公当了里正,在这村上,也得讲一个‘理’字!”
杨二妹顿时不敢再囔囔了。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严厉:“三侄女儿既然答应还账,你就不要逼人太甚!赶紧带人走!我们下溪村的人,但凡还有一口饭吃,就绝没有卖儿卖女的规矩!”
“你要不服气,只管回去问你公公,这规矩可是祖宗传下来的,他接里正的位置,可是说过这话的。”
杨二妹看讨不到便宜,惹恼了车大叔,车家可是下溪村第一大姓,到时真闹大了,指不定连她公公这个里正的差事,也要受影响,可又不甘心,想了想,说:“车大叔,你是老辈子,我看在你的面子上,退一步。”
“不过”,她突然拔高声音,“夏三妹,你那二十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夏晚手上只剩几十个铜板,但说话不能软:“查嫂子,我之前不是说了,等我当家的走镖回来,立刻就去还上。车大叔,还有这么多乡邻,都可以替我作证。”
杨二妹:“赌坊的规矩,借钱是三分利,这话我也先说明,车大叔,到时你也得做个证。”
车大叔不耐烦:“行了,你们的赌坊开在那,只要按规矩来,顾远是个明理人,该多少钱,保管少不了你的。”
杨二妹这才带着人走了。
看人一走,车大叔转过头,就要骂夏晚,谁知他还没开口,夏晚就一屁股坐檐坎上,一手拍胸口,一边说:“车大叔,幸亏你们来了,刚才我都要演不下去了。我拿刀的手,都在发抖。”
来帮忙的几个年轻人都笑了。
车大叔的大儿媳妇罗晓英笑着说:“夏三妹,我刚看你威风的很,还真怕你要砍人呢。”
其他几个年轻人纷纷附和。
车大叔也没法板着脸了,不过,该提醒的,还得提醒:“三侄女,那查家的赌坊,还有查家的人,以后你都避开些。他们如今搭上了县城的黄老爷,我们可惹不起。”
夏晚点头:“车大叔,你放心。我经过昨晚的事,已经想明白了。本来我好言相说,可查嫂子非逼我,还想上手来抢小溪。我这不是怕镇不住她们。”
车大叔点头:“查东两口子的性格,我还是知道的,经过这事,暂时是不会再上门来找你的麻烦了。不过,你家单门独户的,白天还好,夜里只怕不安全。”
当即吩咐大儿子和大媳妇,“你们两口了,这几天晚上就来三侄女家歇觉。”
又对夏晚说,“你家屋子多,收拾一间屋子,给他们两口子住上几天。以免查家不安分,要在村里打听,知道他们住在你家,就会顾忌几分。”
夏晚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连忙道谢,说着站起身,招呼大家坐,“这也快中午了,大家来帮我,总得吃顿饭再走。”
车大叔:“等顾远走镖回来,你再请吃饭也不迟。”
几个乡邻附和,罗七孃更是风趣地说:“到时可得有酒有菜,好好招待我们。”
他一走,来帮忙的乡邻就纷纷走了。
夏晚看留不住,也知道家里的粮食只那么点儿,还真招待不好,也就没再挽留,只亲自送到屋后,这才回来。
谁知一回来,顾小山就上来道歉:“——对不起,我冤枉你了。”犹豫半天,那个“娘”字,还是叫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