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无极在契约上落下最后一笔时，他整个人都空了一下，魂儿都被抽走了一缕。
黑山门。
这个他耗费了毕生心血的地方，从纸面上，已经没了。
他现在，是升天物流集团黑山矿区资源开采与运输部的……区域总监。
楚风满意地收起那张薄薄的纸，脸上的笑容还是一样，暖洋洋的，让人很不舒服。
“赵总监，恭喜你，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赵无极心里一声冷笑。
我怕不是进了贼窝，认贼作父了。
“走吧，赵总监。”
楚风站起身，懒洋洋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带你去见见你的‘新团队’，顺便，参加一下我们集团为新家人准备的‘入职培训’。”
培训？
赵无极心头猛地一跳，一股说不出的邪门预感爬了上来。
这个姓楚的，又憋着什么坏水？
他魂不守舍地跟在楚风身后，走出那个让他签下卖身契的院子，来到了一片开阔的演武场。
演武场上，黑压压地站着几百号人。
全是他黑山门那些走投无路，最后只能接受“改编”的弟子和护法。
只是，这帮人此刻的模样，让赵无极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所有人都换上了一身灰扑扑的劲装，背后印着个硕大的、向上飞的箭头。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怎么说呢，又迷茫又亢奋的古怪神情，邪门得很。
队伍最前头，一个铁塔似的壮汉，正唾沫星子横飞地吼着什么。
“家人们！你们还在为昨天而悔恨吗？还在为过去而迷茫吗？忘掉它！”
那壮汉的嗓门跟打雷一样，正是升天集团的保安大队长，张大牛！
“过去的黑山门，它好吗？不好！它压榨你们，它克扣你们，它给不了你们未来！但是现在，你们来到了一个新的大家庭！一个温暖的，光明的，伟大的集体！”
“在这里，没有门主，只有会长！没有压迫，只有激励！没有剥削，只有共赢！我们伟大的楚会长，给了我们新生！给了我们希望！给了我们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未来！”
张大牛的话极具煽动性，那些前黑山门弟子，眼里的迷茫正飞快褪去，换上了一种被点燃的狂热。
“现在，所有人，跟着我，喊出我们的企业文化！我们的口号是！”
张大牛猛吸一口气，用上了灵力，扯着嗓子嘶吼道：
“今天你为集团卖命！明天集团为你续命！”
“乌拉——！”
数百人山呼海应。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乌拉——！”
“上班为了下班！下班为了明天更好地为集团上班！”
“乌拉——！”
几百人齐声呐喊，吼声震天。
那股子狂热劲儿，把刚走近的赵无极吓得一哆嗦，腿一软差点没跪下。
这……这都他妈的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他看着自己那些曾经桀骜不驯的旧部下，现在一个个跟被灌了迷魂汤的疯子似的，满脸通红地喊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口号，他的脑子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赵总监，感觉怎么样？”
楚风的声音在他耳边幽幽响起。
“我们集团的企业文化，是不是很……振奋人心？”
赵无极的脸皮子直抽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现在总算弄明白了，楚风不单单要他的产业，还要把他的人也给捣烂了重塑！
这他娘的哪里是杀人诛心！
这是刨了他家祖坟，还非要把他的魂儿给招出来，在这儿跳忠字舞！
“大牛，停一下。”
楚风抬了抬手。
张大牛立刻闭嘴，转身，对着楚风一个标准的抱拳礼：
“会长好！”
“这位，就是你们以后的直属领导，黑山矿区资源开采与运输部的区域总监，赵无极，赵总监。”
楚风向众人介绍。
“大家，用我们升天集团最热烈的方式，欢迎一下新家人的加入！”
张大牛眼睛一亮，立刻转身，面向赵无极。
“全体都有！向赵总监，致以我们最诚挚的问候！”
下一刻，几百名“新员工”齐刷刷地转过来，对着面如死灰的赵无极，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那句让他们灵魂都在颤抖的欢迎词：
“欢迎新家人！共创大未来！耶——！”
最后那一声“耶”，喊得又齐又亮，跟淬了毒的魔音似的，直往人脑子里钻。
赵无极浑身僵住，一股血直冲脑门，眼前黑了一瞬。
他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不是被敌人一剑捅死，而是被这该死的“企业文化”，活活地尬死！
不远处的阁楼上，慕容雪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的小嘴微微张着，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全是无法理解的震动。
她见过魔道妖人用邪法控制人心，也见过邪教用歪理蛊惑信徒。
可她从没见过，有谁能用这种……这么古怪，这么荒唐，甚至有点可笑的法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一群桀骜不驯的修士，给弄成这副德行。
这到底是什么路数？
她看着那个站在人群前，脸上挂着温和微笑的年轻人，心里的雾水，越来越浓。
楚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头朝阁楼这边望过来，对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还轻轻地，挥了挥手。
赵无极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楚风推到了队伍最前面，和那个叫张大牛的铁塔并排站着。
他能清楚地感到，身后那几百道火辣辣的视线，全钉在自己背上。
这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有幸灾乐祸，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