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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迎冬

作者:非纯虚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是。”她叹了口气,道。


    紫棠惊道:“我还没说自己如何分析得出,你便招了。你就不怕我只是试探你。”


    衣素看她道:“因为我本来就未曾想过瞒你。”


    “况且,我愿意告诉你的,自然答得坦荡,我若不想说,谁能从我口里翘出来。”


    紫棠道:“那你可愿意说自己去了哪里?”


    “……”


    衣素知道自己这般频繁外出,府中多有不便,紫棠知晓也好,一是有个照应把门,二是万一自己出了意外,不至于神不知鬼不觉,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


    她看着眼前姑娘。


    这是个心思纯良能信得过的女子。


    “蕲家二公子有个好友叫盛邬,我落了把柄在他手里,帮他调查一些事情。”


    “蕲二公子?”紫棠惊讶,半天才说出话来,“我等丫鬟,居然也能接触到这等人物。”


    衣素摇摇头:“我自是见不到的,只是这个盛公子与他交好,我可提出些条件,帮帮咱家小姐。”


    紫棠想了想,忽然笑道:“你个机灵小妞!”她伸手往衣素腋下拧去。


    “你做什么!诶呦哈哈哈……停停停放过我吧你……手不要了是不是!”


    “……诶呦喂痛啊!”


    “让你闹!”


    一番嘻嘻哈哈下来两个小丫鬟在床头相对,都已满头热汗脸蛋涨红了。


    *


    冬日天寒,前院梆子声敲了一个慢音,慢悠悠颤巍巍地透过冰冷的空气,一阵阵地传进了铜雀阁里。


    “早睡早起———”


    “保重身体———”


    接着是四声快音:“登——登——登——登——”


    寅时到了。


    按理说衣素不是杂院的了,不是那批必须起的最早的一波,可她习惯了一样,还是爬下了褥子。


    一离开榻,她整个人冻得不行,赶紧取了月白色中单衣和驼褐色窄袖圆领袍套上,接着穿上新发下来的紫褐色小袄。丫鬟不比主子们,有个厚实的衣服就不错了,手要干活肩要抗物,没什么手套披肩的护住身体,衣素刚开门出来一会儿,耳朵早已冻得通红,摸着跟冰一样凉的吓人。


    她缩了缩脖子,奈何风直往领口里灌。无法儿,她只将手往袖口里挤了又挤,握着扫帚冰凉的把,艰难地扫着春深房门前的甬道。


    今日是她值班扫地,这晨间的风冻得刺骨,吹得她头疼。


    陆续有捧托的婢女排着进到过来,门前站着个婢女专门挑起厚重的羊毛暖帘,那屋内的热气便散出来一些。


    “你不要命是不是?!怎么教你的,挑帘长不许超过一尺,高不许过三尺!冻着小姐身体怎么办!”那头书菊往这边走,远远看见了怒喊着。


    那丫鬟吓死了,赶紧调整。进门的一等丫鬟们弓曲着身体,两肩夹耳头低的深深的往里去了。


    托上的是绣花暖手筒,珠玉绒球暖耳,织锦缎面靴等,游龙一般给送进去,必须在司马晏晞醒来就立刻奉上服务。


    突然地一个丫鬟不着心,脚下被高门槛绊住,惊呼之中只见托上的紫檀雕梅手炉堪堪掉了下去!


    那丫鬟脸色瞬间比墙都煞白,这一个物件摔下去,是她打碎骨头一块块卖了都赔不起的啊!


    危机时刻,衣素连忙伸出手,有惊无险接住了捧炉。


    一瞬间,暖热温度从掌心蔓延,那丫鬟见了怔怔松出一口气来。


    ……怎么一个谢谢都不说?


    她方疑问,沿着后脑和耳后的方向却突然被人一掌推得偏了头。


    掌心一空,衣素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如雷贯耳,大刀阔斧凭空从头顶劈下来:“大胆奴婢!一个二等丫鬟也敢碰小姐接触之物!!!”生生把她给吼清醒了。


    ……


    小插曲一过,丫鬟队伍很快恢复正常了,继续塌腰卑躬送着东西,书菊骂过她,早已挑了帘子进去侍奉小姐。屋外无人说话了,只有细碎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呼吸声。


    被推开的那一掌力度极大,手印的地方隐隐开始发烫,不知是否留了红痕。


    衣素低着头,安安静静地扫着甬道上的残枝落叶。


    *


    风声呜呜地吹了许久,终于熬到日头逐渐变亮,廊檐拐角传来脚步声。


    “许侍卫。”衣素叫住了他。


    许樊回过头来,见是她,有些惊讶,很快走过来了。


    衣素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纸包:“这是麻黄和桂枝,和生姜一起煮了服下,有驱寒保暖之效,可治你的风寒。昨日之事,多谢了。”


    许樊愣住了,良久他回过神,道:“无事,婢女多好事,我见惯了,维持院子里秩序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药草不必了,风寒难免的,过几日便好了。”


    衣素看他,道:“你脸色润红,双目肿起,可是感觉眼睛干涩,头晕脑胀?”


    许樊盯着她,无声压了压眼。


    “再不及时吃药,风寒便会转发热,一病不起可就麻烦了。”


    良久,许樊才被劝动一般,他伸出手:“多谢。”


    衣素礼貌回答:“院中人多是非多,紫棠年纪小不懂事,还求许侍卫多包涵。”


    许樊手一顿,接着,收了收掌里的药草,他听懂了,点点头。


    *


    “书菊姑姑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厢房里紫棠掰着她的脸皱眉道。


    “小姐近来为舞宴的事做准备,她很忙,估计也有些慌不择路了。”衣素笑笑。


    “你是生得白,些许打骂便看得清楚了。看看,一上午了,肿得老高。”


    “还是打得不够多,”衣素自嘲,“做丫鬟的,细皮嫩肉可不行。”


    “话说小姐今日怎起这么早。”


    “听得是一大早便起来练舞,明日便要去参宴了。”


    “哦。”紫棠应道。


    过了会儿,她突然说:“那蕲公子真会去么?”


    衣素握着她的手,垂了垂眼睑。


    ……


    她是真失策了!


    蕲降白来了,司马正阳梁知声也都在!


    天,怎么没人告诉她,小姐们的舞宴,京城公子们也都是必须参加的啊!


    白白浪费一个报酬。


    舞宴在城西的凉河边举行的,主子们宿住在专门的房间,宴会要好几日才可结束。


    “晏晞姐姐!好久不见!”一道娇嗲女声,衣素瞬间脖子发麻。


    她循声望去,见一个身材极瘦的女子提裙过来。这女子一身桃粉色对襟夹袄,下着浅白罗裙,颜色好是好,她本人却撑不起这气色。


    “我可在这儿等了许久。”


    衣素观察着,她虽戴了斗篷和手炉,可那斗篷一看便是便宜料子,她家小姐虽未披,衣服色也是简单的浅紫,可料子做工细看却能很快一分高下了。


    她猜想这个女子身份应当不高。


    “姐姐今日怎么这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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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花还好看!”


    ……嗯。


    夸人也没什么情商,大白话加空口扯,这天寒地冻,哪有什么花。


    “比那谭什么书美多了!”


    司马晏晞闻言,本还平常的脸色一下有点黑。


    衣素直摇头,应该是她家小姐的跟班,一同与女主作对,不过智商堪忧……一上来就挑明了话,也不知留个余地。


    “这是封家庶女封芊,她爹刚升了礼部郎中。”紫棠靠近她咬耳朵道。


    “多日未见,晏晞今日愈发明艳动人呢,可是背着姐妹们偷用了什么养容美颜的好物。”


    陆续几位小姐走了过来。


    说话的,这是都察院左都御使独女李不凝。


    “这般潋滟绝色,只怕连今日凉河的锦波榭都要承让三分了。”


    户部尚书家的张舒明举绣帕掩口吃笑。


    站在一旁的蓝衣女子笑看她一眼,走上前含笑字字娓道:


    “去年的瑶光舞众人至今难忘,那一袭浮光锦碧云彩裙竟将冬日冷阳也照出三分暖色。”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司马家大小姐今年的曲目了。”


    富商陈甲之女,陈幼年。


    衣素跟在后面,见一群莺莺燕燕围着她家小姐,心里直道厉害,夸得落到实处不假大空,借物衬托不引自己上身,她抬眼看了一圈。


    这京城贵女们,个个都很聪明啊。


    反衬着方才封芊那一席话,愈发令人尴尬。


    封芊自己也稳不住了,兀自咳了几声。


    衣素凑近了紫棠:“这几位都是贵门嫡女,小姐为何和封小姐也走得这么近?”


    且她看方才几位,对那封芊也是爱搭不理模样,只有陈幼年,冲她笑了笑。


    “封家嫡女得过蕲公子相助,封芊私下给了小姐她与书生的私情证据。”


    “然后小姐报复了封家嫡女?”


    紫棠摇摇头:“小姐可能是看封家嫡女无意,放了心。”


    衣素直过身体。


    这封小姐自己害了自己姐姐?大义灭亲?


    这厢蕲降白跟着司马正阳往这边走了,司马晏晞身旁的封芊早就屡屡往这边觑,闻此连忙转回头去,伸手悄悄理了理云鬓。


    “司马小姐。”


    蕲降白打过招呼。


    看似回礼的只司马晏晞一人,可早有许多双眼睛沾着她的光,落向了身披鸦青锦缎刻丝鹤氅的少年。


    他今日穿了靛蓝色绫锻棉袍,罕见地戴了玄铁雕花束发冠,露出完整的额头和剑眉来,冬日映得他肤色更洁,瞳孔墨染一般,鼻挺唇薄,此刻带着微微刚好的弧度。


    礼貌的,恭敬的,难以接触的。


    “蕲公子。”


    司马晏晞眨着卷曲的睫毛,轻轻福身回道。


    蕲降白点点头,“李家小姐。”


    “张家小姐。”


    “陈家小姐。”


    衣素:……他怎么跟报菜名一样。


    余下几人一一回礼,福了福身。


    果真,青梅的份量不同,可也正如司马晏晞所说,也这有这个情分了。


    一群人里,最先与她打招呼,已是极限。


    “蕲公子……”


    衣素脖子又麻起来,许是这位封小姐平日如此说话惯了。


    “封家小姐。”蕲降白笑着看她,依旧拱手一礼。


    ……该说什么呢。风流做派,直男心思。


    主打一个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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