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医连声说不敢。
但这些求饶,在裴玄琰的耳中,不过都只是对方无用的托词。
他烦躁的以两指用力压了压眉骨。
长时间的失眠,让体内的毒素更加不稳定,隐有再度发作的趋势。
他不由得想起,白日里批阅奏折时。
原本处理政务,是裴玄琰最容易烦躁的时候。
尤其是那些总喜欢扯东扯西,犹如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又长又臭,完全没有任何重点的朝臣的奏折。
每次批阅这种,裴玄琰都控制不住想将人拉过来砍头。
但今日,即便是碰到了这样没有重点的奏折,他竟是出奇的并未动怒,甚至算得上心平气和。
只因,在这个过程中,他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似近似离的清香。
让他的神经,在无声无息中,缓缓的平复下来。
而这股清香的来源,便是——
“让他来见朕。”
*
今日闻析心情非常好。
不仅有了一间独属于自己的直房,也不用再担心下值晚了,会没饭吃。
而且还得了一箱黄金,闻析一下了值,便迅速回了直房,将这箱来之不易的黄金给一分为四。
三份按照送的人打包后,剩下的最小的一部分,留给自己,方便之后在宫中走动打点。
而另外三份,一份给了义父,留给他的养老费。
一份留给了小太子,有了银子的打点,哪怕冷宫中的宫人拜高踩低,至少看在银子的面儿上,不会像之前那般,克扣吃食那般明目张胆。
至于这第三份,则是像从前一般,暗度成仓的偷偷送出了宫。
做完了这些,闻析抱着剩下的银子,心满意足的盖被安寝了。
或许是因为白日里回忆起了,儿时那段快被他给淡忘的记忆。
梦中,他似是又回了家,但这个家却和记忆中的闻家有很大的不同。
四四方方却会说话的箱子。
他听见梦中的自己,熟练的说:“小爱小爱,打开电视机。”
然后又从冰箱里,拿了瓶汽水,悠哉的在沙发上躺下,伴随着呲的声,打开瓶盖,饮了一大口,发出一声极爽的叹谓。
“小析,大晚上的又喝冰可乐,跟你说多少遍了,你胃不好,晚上不能喝冰的,明天起来要是又胃不舒服,可不要叫妈。”
厨房忙活的身影,碎碎念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不知为何,闻析的心跳加快,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他热泪盈眶,像是经历了千千万万年,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再度重逢。
可就在他要看清对方的样貌时,却忽然被外力给惊醒。
“闻析,快醒醒,陛下召见!”
骤然惊醒,闻析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视线聚拢,依旧是再熟悉不过的直房,心底那克制不住的,如潮水般的悲伤,几乎让他维持不住往日的卑躬屈膝。
他胡乱的抹了把脸,从榻上爬起来。
“不知陛下召见,有何要事?”
殿前司不耐烦道:“陛下之事,岂容尔等揣测,还不快些,叫陛下久等,仔细你的脑袋。”
闻析只能匆匆套了衣裳,赶去了勤政殿。
夜半三更,但勤政殿内却灯火通明。
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如死一般的寂静。
闻析小心踏入,“陛下。”
他正要叩首行礼,帝王寡淡的嗓音先一步传来:“脱了,去榻上。”
闻析花容失色,直接膝盖一软跪了。
“陛、陛下,奴、奴才不是……”
新帝便倚靠在暖榻的引枕之上,姿态看似懒散,但单手支着额首,冷眉微蹙,气场极低,这是他烦躁的表现。
“磨磨蹭蹭,怎么,还需要朕亲自动手?”
闻析面如死灰,“奴才不敢。”
放血也就算了,不是说只是在御前伺候笔墨吗,怎么眼下,还需要他牺牲身体了?
可他真的不是断袖啊,这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要来得让他无法面对!
果然,白日里的恩赏,只是铺垫。
给个甜枣,再来个巴掌。
世上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闻析慢慢吞吞,不情不愿,来到了龙榻边。
龙榻整洁无虞,金缂丝云被摊开,波浪般的褶皱,彰显着方才新帝是睡过的。
闻析深吸一口气,抱着必死决心一般的,抖着指尖,解衣襟上的扣子。
“朕让你脱靴子,你解衣扣做什么?”
幸而在这个时候,裴玄琰大发慈悲的开了尊口。
闻析立时手指变得灵活,将才解开的两颗扣子给扣了回去。
“奴才愚钝。”
不是要睡他,那大半夜的,裴玄琰是叫他过来做什么?
莫不是给他铺床?
这活儿不是谁都能做吗,非要扰他清梦,真是不做人。
闻析在心中吐槽时,裴玄琰动了动手指,“上去,给朕暖床。”
勤政殿内常年烧着地龙,与外头的天寒地冻形成强烈的反差。
进来没一会儿,都能被热出一身汗。
都这么热了,裴玄琰还要让他暖床。
莫不成……新帝其实体虚?
不过只要新帝对他没有那档子的心思,什么都好说。
在闻析要爬上榻时,裴玄琰又问了一句:“可有换过衣裳,若敢弄脏朕的床榻,仔细你的脑袋。”
一面要他暖床,一面嫌弃他脏,真难伺候。
“奴才净过身了的。”
不得不说,帝王用的龙榻,乃是最为珍贵的紫檀罗汉床,又宽大又舒坦,与他直房内的又窄又硬邦邦的木床形成强烈反差。
就连盖身的锦被,也是价值千金的云锦,又软和又温暖,像是盖了层云朵般。
因为帝王常年安寝,榻上还带着独属于帝王的龙涎香。
闻析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往暖榻那边飞快的瞄了两眼。
确定裴玄琰一时还没打算睡,手中拿着一本书卷在打发时间,应当没注意到他这边。
闻析打了个小滚。
罗汉床非常宽敞,闻析打的这个小滚,犹如猫猫只占了一个小角,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他又迅速往裴玄琰那看了眼,这次胆子稍微大了些,又打了个大点的滚。
闻析最喜欢裹着被子打滚了,但在帝王的榻上他不敢裹锦被,只敢就地打滚。
滚舒服了,一双漂亮的琉璃眸,会弯起一道小小的月牙。
但闻析不知道的是,习武之人,一贯耳清目明。
在他鬼鬼祟祟,往这边探头探脑的时候,裴玄琰就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只是他不动声色,倒是想瞧瞧,这小太监想要做什么。
倘若是存了什么不轨的心思,他一只手,就能掐断那截细白的脖子。
但很快,裴玄琰就发现,他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却是就地打滚。
先滚了一小圈,又马上看他,发觉裴玄琰这边似乎并未察觉,又滚了一个大的。
什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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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癖好。
这种行为,裴玄琰只在野猫的身上看到过。
正当闻析想要滚第三圈时,一道声音笼罩着自上而下。
“舒服吗。”
猝然对上裴玄琰那双没什么人情味的寡淡冷眸,闻析如同猫受惊炸毛般,迅速爬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般的,下了龙榻,跪在他的脚边。
“陛、陛下,奴才已经暖好了。”
裴玄琰看到了那双弯成小月牙的漂亮眸子,是一种他先前没看到过的,因为放松和舒坦,而自然流露出的姿态。
这么看着,倒的确是有点像,那只总爱睡在勤政殿屋檐上,睡舒坦就伸懒腰的小狸猫了。
裴玄琰单手负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脚边的小太监。
只是胆子太小了,和那小狸猫一般,只要察觉到人,就会跑得无影无踪,禁不起逗。
“今夜你守在外头。”
闻析原以为暖完床就能放他回去了,没想到还要加班。
他没有拒绝的机会,只能道是。
裴玄琰一躺下,锦被、玉枕之上,除了他一贯用的龙涎香外,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困扰了他好几日的失眠,在被这股清香笼罩后,紧绷的神经逐渐放缓。
果然只有活体,才有奇效。
内殿外有张隔开的小榻,是为值夜的宫人用的。
只是这榻又小又硬,还没被子。
不过通常守夜的宫人,也是不敢睡的,以免主子有任何需要,若是没及时伺候,那是要掉脑袋的。
幸而殿内的地龙烧得热,即便是没被子,至少也不会冷。
闻析抱着膝头,蜷缩在小榻一角,当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他便会习惯性的,将脑袋靠在墙边。
刚才他应该胆子大些,再打两个滚的。
至少还能多回味一下。
不到卯时,新帝便要起了,洗漱穿戴上朝。
一群宫人鱼贯入内,整齐有序,忙前忙后的伺候裴玄琰。
插不上手的闻析,便安安静静的站在最后,趁着没人注意,揉揉眼角,打了个哈欠。
好困。
“你,过来伺候朕更衣。”
裴玄琰的余光,早便注意到了闻析的小动作。
难得睡了一个还算是舒坦的觉,睡眠得到了一定的保障,裴玄琰今早起来,鲜少没有发火。
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点了闻析的名。
闻析觉得自己好苦,一个人打三份工。
伺候笔墨、暖床,现在连更衣都要点他。
果然钱不是白拿的。
不过幸而,接下来两日,裴玄琰出宫巡幸。
闻析得了假,但也没闲着,又是给义父换药,又是偷偷探望小太子。
但第三日当晚,闻析才熄了灯,殿前司匆匆上门。
“陛下召见,快些!”
完了,今夜又没得睡了。
闻析轻车熟路的穿戴好,叩门入殿。
却发现,殿内无人,但一堆黑黑白白的药丸,却撒了一地。
心中正困惑,听到内殿传来压抑的闷响。
“陛下?”
闻析一只手才推开门,一道黑影逆着昏黄的烛火罩下。
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子,将他拽的往前一个踉跄。
闻析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猩红的双目。
这感觉,和初次意外撞见裴玄琰失控杀人般,令人毛骨悚然。
吓得他顿时睡意全无。
“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