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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冰心玉

作者:言禾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的脑子飞速转动,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方寸之地,纵她有千般谋略也难以施展。


    没有时间给她思考了,苏远澄猫着腰躲进几个箱笼之后。这位置实在说不上隐蔽,只要朱闵在书房转上一圈,就一定会发现她。


    苏远澄用衣袖蒙住半张脸,指尖因用力而发白,神思却是异常的清明。


    不论如何,一定要将东西带出去。


    朱闵上了年纪,未必打得过她,更遑论阻止她离开。至于会不会被认出,且等脱身之后再去考虑吧。


    钥匙插入锁扣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中清晰可闻,苏远澄极力放轻呼吸,压着砰砰的心跳。


    门轴转了几圈后,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朱闵似乎有些醉了,步伐踉跄地踏入房中。偏偏他径直朝着她藏身的方向走来。


    原是她身前,立着一座衣桁。


    苏远澄眉目一凛,悄无声息地从发中抽出那柄黑色匕首。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堂兄!”


    是老师,他叫住了朱闵。


    她凝神,听见二人在门边低声交谈:


    “老钱留下的账目里,有一笔怎么都对不上。”


    “金额大吗?”


    “涉及侍郎……去我那看吧。”


    “嗯。”


    朱闵应了下来,锁上书房门,吩咐哑仆看好院子,同朱闻相携离开。


    不知是不是错觉,透过箱笼缝隙,苏远澄发现,老师似乎回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藏身之处。


    待脚步声远去后,苏远澄拖着发麻的双脚迅速起身,与守门的哑仆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无声无息地绕到后门离开了。


    *


    不曾耽搁分毫,苏远澄回房换了身常服,便径直往南院邸店行去。李忻欢醉了酒,李弘朗应不会急着将她送回刺史府,否则可少不了李夫人一顿责问。


    念及欢欢怕是未带换洗衣物,她特地取了身自己未穿过的衣裙。


    “叩叩叩。”


    房门应声而开,李弘朗见是她,目露疑惑:“福娣姑娘?”


    苏远澄取出玉佩,递还给李弘朗,也让他更加不解。


    “姑娘这……”


    话音未落,李弘朗就见她从袖中取出一本古籍,蓝页上赫然印着《冰玉集》三字。


    “快进来!”李弘朗一时大喜过望,侧身让路:“福娣姑娘竟这般快便得手了。”


    苏远澄笑着点头,却并并未立刻将这孤本给他,只环视了室内,问道:“欢欢呢?”


    “她在里间,睡下了。”


    苏远澄点点头,将带来的衣裳放在一旁矮塌上,方才在李弘朗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我适才略翻了翻这孤本,可却毫无发现,似乎只是普通的文集。不知李兄何以断定,你所认为的真相就在这《冰玉集》中?”


    明白二人相识不久,她对自己有所防备也是情有可原。


    李弘朗请她入座,而后真诚道:“我那故友擅一门秘术,可将纸张封入两面书页之中,再辅以特质的药水,几乎察觉不出痕迹。”


    “而这种药水,只要用烛火熏烤,便能使夹层分离,露出藏匿其内的纸。”


    寻常人都不会让一本书靠近火源,这确实是个高明的隐匿之法。一般书页都是相连的,若不想被发现端倪,这秘术应是施在扉页。


    苏远澄指尖慢慢摩梭着蓝页边缘,果然察觉到极其细微的凸起。


    李弘朗取来火折子,点亮桌上的烛台,示意苏远澄一试。


    苏远澄唯恐自己手抖,不慎烧着了这辛苦得来的证据,摇摇头拒绝,将书交给李弘朗。


    李弘朗也不推拒,当即接过《冰心集》,取出小刀小心翼翼地裁下扉页和尾页,高举在离火苗半指处,缓缓烘烤起来。


    令人称奇的是,如此高温下,那纸页竟毫无烧焦起火的迹象。不过半炷香功夫,书页如信封般悄然融开,内里赫然藏着一张信纸。


    李弘朗又对着尾页如法炮制,同样得到一封信。


    几年来苦苦追寻的真相就在眼前,他却没有急着打开,而是颤抖着手将两封信件递给苏远澄。


    苏远澄抿着唇,望了他一眼,郑重地接过。


    她一目十行地通篇浏览,很快在心中大致理清了当年舞弊案的来龙去脉,随即将信笺递还。


    李弘朗一眼便瞥见到了信件末尾那方鲜红的私印。


    当即白了脸:“怎么会,会是他!”


    这私印属于四皇子容玠,先太子容珏一母同胞的弟弟。


    先皇早逝,母皇忙碌,四皇子自小在兄长身旁长大,二人亲如父子,料谁也不敢相信,竟是弟弟对哥哥下了毒手。


    可这白纸黑字,分分明明写着不容分辩的事实。


    一封是主考官写与四皇子的试题与考生名录,一封则是太子发觉二人勾当后痛斥胞弟的信件。


    “四皇子一向孺慕先太子,怎么能做得出此等违背人伦之事?”李弘朗犹觉难以置信。


    历史上的皇家,多得是弑父杀兄,苏远澄并不惊讶。


    她细细分析起来:“先太子禁闭的明镜堂有宫中侍卫严守,如何能在不惊动侍卫的情况下杀害太子?且我听闻先太子武艺亦不弱,如何能确保太子不会反抗?唯有一种可能,熟人所为。”


    “可我总觉得,此事并非这般简单……”


    她沉吟片刻,指节无意识地轻叩桌面。


    这之中,朱闵扮演着什么角色呢?若他知晓太子之死的隐秘,为何不揭发这天下学子共愤的舞弊之事?若他不知,又为何要将一本普通的孤本藏于密室之中?


    苏远澄将自己的疑惑道出,连同自己暗探书房的过程与所见所闻亦一一道来。


    李弘朗同样拧起了眉。


    他也并不能给出很好的解释,只能猜测:“学院与世家商贾多有往来,有些私密账本也不稀奇吧。《冰心集》……兴许是朱堂长分外喜爱,才收入密室吧?”


    苏远澄叹了口气:“李兄,而今我们面对的,并非书院纷争,而是朝堂党争,甚至可能关乎夺嫡之争。”


    “姑娘有何见解?”李弘朗正色道。


    苏远澄只摇摇头,没有切实定论之前,她不会轻易给出自己的猜想。


    李弘朗为她斟了杯茶:“算了,暂且先不提这个。不论如何,这总是一份可以为先太子翻案的证据,于我们也算有利。”


    他随即关切道:“对了,姑娘方才说险些撞上了朱闵,后来是如何脱身的?”


    “是我的老师,朱闻,他叫走了朱闵。”苏远澄接过他递来的茶盏,眉头微蹙:“可我总感觉,老师似乎有所察觉……”


    “朱闻……他竟收了你做学生?”李弘朗颇为意外。


    “李兄可是知晓些什么?”苏远澄语气带上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急切。


    李弘朗自然全盘托出,娓娓道来:“他先前有个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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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己出的得意门生,那人也是争气,坐到了六品的位子,将朱闻夫子接至府中,当老父般孝敬。夫子孤苦一生,老来得享天伦之乐,对那家的小女儿更是宠爱有加。只可惜,那门生姜大人后来牵涉进一起行贿案中,被判了斩首,家中女眷也尽数充作官妓。”


    李弘朗摇头叹息:“朱夫子算是命运多舛,死了视若亲子的学生,又失了宠如亲孙的孩子,实在令人扼腕。”


    “如此……”苏远澄垂眸沉思。


    想来夫子是将自己当他的孙女看待了,那他发现了也应该不会告发,否则当场就能揪出自己,不至于将朱闵叫走了。


    她心稍稍定下,看向李弘朗:“关于这两封信,你日后有何打算?”


    李弘朗沉默半晌,竟一时无言。


    若是涉事者是寻常之人,他早就一纸诉状送上京城了。


    可偏偏牵扯四皇子,女帝和先帝的最后一个儿子。


    见他神色茫然,苏远澄不由暗叹一声,这本能用来作脱身筹码的信笺,反而成了烫手山芋。


    丢也不是,吃也不成。


    望着窗外天色渐晚,她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这信件你我暂且一人一封保存着,待有了万全之策,再做商讨罢。”


    李弘朗颔首称善。再过会儿宴散了,往来之人便多起来了,不让别人晓得他们的关系,对二人都有好处。


    *


    沿着来时路缓步而归,清风抚过侧脸,倦鸟低飞回巢,一片宁静祥和中,苏远澄却只觉神思低迷。


    她沉浸思绪中,可如何也看不清前路,又不得不换条路去思索如何从屈邵的掌控下脱身。


    暮色时分,温度并不算刺人,她却觉着冷。


    忽地,前方出现一行人,拦在了她的去路上。


    苏远澄脚步慢慢停下,眸光沉了又沉。这是,换拨人又来上演那日的戏码了?


    可那行人却站得远远的,推搡着其中的一位学子,低头不知在对他说些什么。


    那年轻学子很快被好友推到了苏远澄面前,踉跄几步方才在她身前站定。


    他回头看了眼同伴,双手紧张地攥住衣角,耳尖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赵、赵姑娘,”他努力挺直脊背,声音卡顿但清晰地对她道:“在、在下身高七尺八寸,家住卫邑朱雀巷,略有薄产、家世清白。为、为人和善上进,从不涉足赌坊酒肆,懂、懂得尊爱妻子……”


    他越说头越低,到最后,直接往苏远澄怀里塞了一纸水波纹砑花信笺,随即转身,逃也似的推开同窗们,飞奔离去了。


    几位同窗面带腼腆和歉意,齐齐朝苏远澄拱手作了个揖,笑着追他们的好友去了。


    这是……表白?


    苏远澄怔在原地,甚至忘了告诉那年轻学子,她明面上已是有家室之人。


    她垂眸看向手中的信笺,一行工整的小楷墨迹未干:“窈窕桃夭,吾心所绕,若不求之,寤寐思服。”


    她眨了眨眼,仔细收好信笺,抬起头,就见少年们如飞鸟般远去的身影。


    自由,而鲜活。


    苏远澄嘴角浅浅勾着,眼底却晦涩难明。


    良久,她忽地深吸一口气,昂起首,大步向前走,渐渐地,步子越迈越大,直至奔跑起来。


    待从邸店回到小楼,苏远澄正要开门,一道声音唤住了她。


    “去哪啦?”


    转头,正见朱闻凭栏而立,眼神无波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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