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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林乾锐笑谈国公策 纪重珝泣求君王心

作者:长端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不迟?”林乾锐意有所指,“徐行那个小人都到燕北去了,再不想对策,还能来得及吗?”


    林兴怀一愣,没想到被林乾锐说中了心声,便问道:“老师看来是嘱咐过仲静兄了。”


    林乾锐轻笑道:“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他老人家歇得住吗?”


    两人走到了敬圣堂。待两人都已落座,小厮上了茶。


    “徐行去燕北的事,已然成了定局,挽回不了,你也不要太过自责。”林乾锐喝了一口茶,“现在当务之急,是你尽快把你那个什么‘软硬兼施’办好了。若你真能为国库解困,官家可不会轻易动你。”


    “话是这样说没错,借贾资财,纾国困局,我定会尽心尽力,这是不消说的。只是……”


    林乾锐问道:“只是什么?”


    林兴怀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知道老师有他的谋划,可我到底担心现今的形势——徐行出任安抚使,可是太子提出来的。若这徐行和太子搅到一起……”


    “只要燕北太太平平的,他徐行就算真是太子的人,也不打紧。”林乾锐放下茶盏,“就凭他一个徐行,可惹不起什么风浪。”


    林兴怀站起身,“他徐行的确没什么可怕,可二爷别忘了,徐行现今可还是御史中丞。官家派一个御史去燕北,这不是明摆着要把燕北搅个天翻地覆吗?况且这徐行从前为老师效力,知道得可太多了。老师坐得住,我可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我这就写信给虞雅怀。”说着,林兴怀便要急匆匆地要走,还是林乾锐站起身劝道:


    “着什么急?你也说了,你知道兄长有谋划,既然都清楚了,那还急什么?”


    林兴怀忙道:“可情况危急,我不能不替老师考虑啊。”


    他并不是真心要替林乾钧考虑,而是担心唇亡齿寒,要是林乾钧出了事,他也逃不了。


    “你要真心替兄长考虑,就不该胡乱行事。只要凡事都听国公的,我们自然都没事。”


    林兴怀听出他话里有话,追问道:“老师有什么谋划,可否仔细说说?”


    林乾锐叹了口气,道:“我的林参政啊,你怎么油盐不进呢?兄长这几日闭门养病,你还看不出来用意吗?”


    林兴怀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国公只要我把‘软硬兼施’办好,那我也不多问了。”


    “正是此理。”林乾锐赞成地点点头,“给虞雅怀写信的事,国公早就想到了。林参政放心,不会让你出了事的。”


    但林乾锐没有想到的是,被林乾钧等人寄予厚望的“借贾资财,纾国困局”非但没有办好,甚至都没能推行下去。


    崇文殿外跪满了来谏诤的大臣,无数的朱色朝服,远远看过去,让人心神震颤。


    门外当值的太监,既不敢传话,也不敢赶文官们走,只能就这么耗着。大暑的天,地砖比火炉都烫,再这么僵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崇文殿内,纪铭仍在看林兴怀递上来的奏折,还有吏部实施“借贾资财,纾国困局”的具体方略。


    安静的大殿之中,只有纪铭时不时翻动纸页的声音。内侍们都屏息等着,无人知晓此刻纪铭的心情,或许下一刻就要暴怒,年轻一些的太监甚至冒出了冷汗。


    “符月。”


    一旁的符总管应道:“奴婢在。”


    纪铭头也不抬地道;“还在吗?”


    “回官家……”符月犹豫了一下,“还在。”


    纪铭一扔奏折,不耐烦地深呼吸,低声骂道:“哪里养了这么些没用的穷儒!”


    殿内的人“唰”的一声,跪下一片。


    “罢了。”纪铭收起奏折,“你们都起来吧。和你们又有什么相干?”


    就在人们以为纪铭要出去和百官对峙时,纪铭却坐了下来,继续看那几页长篇大论的方略。


    “官家……”符月小心翼翼地问道,后面的连都知忙朝他摇头。


    “怎么了?”


    纪铭的声音里带着怒气,符月不敢再劝,只得改口道:“官家看了这么久公文,想必早口渴了吧。”


    “不口渴。”纪铭眼睛仍看着奏折,“他们跪了一上午都不渴,朕也不渴!”


    一听说一众文官因反对借商资盈国库闹到了崇文殿,余介林忙到东宫向纪重珝求助。


    “殿下!商贾卑贱,唯利是图,岂配与朝廷平起平坐?我大嵩百代基业,先帝从未有向贩夫走卒乞贷之例。此非寻常耻辱,实乃剜国本、抽祖脊!殿下哪怕是看在师徒情分上,也要替老臣向陛下进言啊。”


    说着,余介林便泣不成声,到底是上了年纪,一时没站稳,纪重珝忙扶住。


    “殿下……”余介林握着纪重珝的手,“林兴怀是奸臣,竟然能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建议,与谋反有何异?我朝枢密院、中书门下、三司,那么多重臣,那日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驳,当真是我朝之悲哀,朝廷之耻辱。殿下,可千万不能让官家被小人蒙蔽啊。”


    纪重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先安抚道:“余师傅,你先坐下。”


    “殿下!”


    余介林震颤而苍老的声音响彻整个东宫,纪重珝突然想起在几天前,他婉拒余介林反对加税,那时的余介林,好像也是这个眼神——泛红的眼眶,浑浊的眼珠看着他,死抓着他的良心。


    余介林可能对他很失望,没想到亲手带出来的学生,竟然是个胆小怕事之辈,唯君父是从。


    像是没长大的孩子。


    “余师傅。”纪重珝沉吟片刻,“我不赞成您的观点。”


    余介林皱眉,疑惑道:“这是怎么说?”


    纪重珝欲言又止,另一只手也握住了余介林。


    “余师傅,您从前教我,要至真至诚。我今日便也和您托底,也是为官家做个解释。”


    余介林忙道:“殿下请讲。”


    纪重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诚恳道:“众人都以为我没什么主意,只知道听官家的话。我也不愿解释什么,也不必解释。但师傅知道我的性情,若是违背我心意的事,就算多少人劝我,我也不会做。”


    余介林默默收回了握着纪重珝的手,纪重珝忙伸手再次握住。


    “借商济困,我不认为是错的,也不认为有什么耻辱——官家想必也是这么想的。但若是此事引起百官愤懑,那孤也应该劝官家纳谏。”


    余介林哽咽,拱手道:“殿下大义。”


    崇文殿外,为首的中书舍人江明恕将联名奏疏高举过头顶。林兴怀入殿前,看到江明恕满头大汗、嘴唇干裂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


    同行的户部侍郎一愣,一时不知该走不该走。


    “行之,你这是何苦呢?”林兴怀话里并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只是苦口婆心道,“连官家都准了的事,你们在这里闹,不是让官家难堪吗?”


    江明恕像没听见似的,反而掷地有声道:“天下安危系于宸衷独断,朝堂得失关乎万民生息。昔日商纣拒谏而鹿台自焚,秦二世闭言而咸阳血浸;反观文景纳言则四海升平,贞观听谏方有万国来朝。今臣虽肝脑涂地,亦要泣血进言:陛下若肯垂听逆耳忠言,便是苍生之福、社稷之幸!若执意壅蔽视听,恐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此非为臣等私利,实乃为江山社稷、黎民苍生!恳请陛下纳谏!”


    说着,便再次叩地。百官也跟着齐呼:“恳请陛下纳谏!”


    那声音响彻云霄,似乎连大地都为之震动。


    “你们……”林兴怀指着他们,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吵什么?”林兴怀一惊,循声看去——是纪重珝。


    纪重珝从正门进来,穿过红衣似血的文官一众。毕竟这些文官是在大热天跪了几个时辰,整个殿前广场都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夏总管不由得掩鼻。


    纪重珝看了他一眼,夏烨忙放下手。


    林兴怀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江明恕和那一众文官却没有行礼。江明恕紧绷着身体,仿佛他已经在坚硬的地砖扎根,犹如松柏。


    “若殿下也是来劝臣等回去的,那便无需多言了——臣等今日,就算是在殿前渴死、热死,也要让陛下看到这奏疏。林兴怀之荒唐。世人皆知,臣不信,官家真要听信他的谗言,弃大嵩脸面于不顾。”


    林兴怀强压着怒火,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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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什么。


    纪重珝则道:“我大嵩有如此忠臣,是官家之幸,也是我朝之幸。”他伸出手,双手接过江明恕手中的奏折。


    “殿下!”林兴怀急得上前几步,“殿下,万万不可啊。”


    “既然如此,那便由孤来转交官家。”


    “殿下。”纪重珝转过身后,林兴怀忙低声劝道,“但愿殿下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可不是闹意气的时候。”


    “孤知道,多谢林参政提醒。”纪重珝礼貌地推开林兴怀,只身走进大殿,殿门外的内侍俯身。


    林兴怀“哎呀”一声,也追了进去。


    “林参政来了?”


    殿内,纪铭听到符月走来通报,头也不抬地问道。


    “回官家,是林参政和卢侍郎……”符月面露难色,但还是继续道,“殿下也来了。”


    闻言,纪铭写字的手一顿。


    “儿臣叩见陛下。”


    “臣……”林兴怀等人也要行礼,奈何被纪铭打断。


    “让林参政和卢侍郎在偏殿稍候片刻。”纪铭看了看纪重珝,发现他手上拿着奏折,眯了眯眼,“朕有几句话要和朕的儿子说。”


    符月应下,忙带着林兴怀和卢侍郎离开了。


    “怎么?你那个老师又拜托你了?”纪铭语气里有明显的不快。


    纪重珝有三位讲学的老师,分别是许比玉、余介林和韩梓熙。韩梓熙是绝对不可能干这种事的,毕竟那人比谁都懂得趋利避害。而许比玉是大儒,今日来谏诤的也大多是他的学生。


    江明恕虽不是学生,但也和许比玉有深交。但许比玉这人却性格很怪,尖酸刻薄是一点,从不理会这些纷争也是一点。许比玉对于纪重珝也很疏远,若不是纪重珝叫他,他从不会主动到东宫去。


    这么看下来,纪铭口中的老师,只能是尚书省兼任翰林学士的余介林。


    “回官家,无人拜托儿臣,是儿臣自发来请官家纳谏。”


    纪铭冷哼一声,“哼,没学到正经的,这些场面话倒是学得很好。朕也不知是该夸你,还是该骂你啊。”


    纪重珝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只是将奏疏高举过头顶,恳切道:“官家,外廷百官已跪三时有余。若再僵持,恐生不测。儿臣斗胆进言:倘真有不测之事,载于史册,后世论及,是谓群臣愚直,还是谓官家拒谏、不纳忠言?愿官家三思。”


    “那就把他们赶回去!”纪铭怒道,“反了天了!他们打量着朕念着‘不杀文官’的祖训,便肆意妄为,把朕都不放在眼里了。还说什么是为了我大嵩的脸面,可笑至极!向商人借几个钱,怎么就丢了列祖列宗的脸了?难道要等朕的百姓都饿死,他们才肯罢休?”


    “儿臣恳请官家三思!”纪重珝跪地,无畏地看着纪铭,“父皇,儿臣非敢求父皇弃借商资、济国困之策。唯忧今日若拒纳群言,异日臣工必惮于进谏,忠良之心或将渐冷。儿臣是一番苦心,还请父皇明察。”


    “明察?”纪铭气极,指着他,“好啊,好啊,你也反了天了。忠良?什么忠良?这帮儒士还真是有本事,能把朕的儿子也煽动起来反对朕了,过几日是不是就要谋反了?”


    说的是儒士,却是对着纪重珝——谋反之问,分明问的是纪重珝。纪重珝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但他强迫自己尽快思考。


    至真至诚,这话是余介林教他的。但他配不上这几个字,他从诞生到这偌大的皇宫以来,就和“真”、“诚”二字脱了干系了。


    说谎说多了,连纪重珝自己也分不清真假了。或许,他现在就是在说实话。


    “父皇!”纪重珝声泪俱下,他的眼睛蓄满了泪,看着纪铭。


    纪铭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隐约看到了一点自己的影子,他有些动容,别过脸去,不忍看了。


    “若父皇疑儿臣有不臣之心,儿臣百喙难辩,唯有一死。然儿臣死前有恳,愿陛下垂听:观百官曝于烈日,不加援手,是为不仁;任群臣在外叩请,不为分忧,是为不忠;见父皇将失青史明君之名,坐视不救,是为不孝。儿臣所为,皆为父皇解烦、为大嵩纾难。若存半分私念,纵受千刀万剐,亦难赎其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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