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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阎二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夜来共枕细思量


    小宠猫喘着气, 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只是静静地抱着,互相谁也不说话,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浴桶里的水, 越来越凉;他们的身体,越来越热。


    他们相抱无言,默默依偎。


    谁都不肯打破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偏偏有人会打破!


    比揽月明珠还要亮的祁武又来了。


    祁武在卧房门口敲门,喊道:“尊上, 您睡了吗?打扰您和毛公子,小人有急事禀报。请尊上到书房一叙。”


    楚子虚冲着门口回道:“知道了,小武子, 去书房等我吧。”


    “小猫,水凉了,你先到床上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楚子虚起身,擦拭着水迹说道。


    毛动天也站起来,未擦干水迹, 帮着楚子虚拿衣服。


    他赤着脚走在地板上, 水迹脚印蜿蜒成一条新的支流。


    楚子虚看着地板上的水形图, 桃花眼绽开,花蕊中的花蜜散着甘甜。


    约莫盏茶的功夫, 楚子虚从书房回来后, 桃花眼的花就谢了。


    毛动天见状,合上那本《绝世断袖修炼秘籍》, 放在枕头旁边。


    他关心问道:“这么着急找你, 是魔界出了什么是吗?”


    楚子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没有事。”


    毛动天换了一个锐利的眼神:“不说是吧?”


    楚子虚脱了衣服, 钻进被里:“今夜挺冷的,小猫,你快给我捂捂身子。”


    “不说别碰我。”毛动天翻了个身,背对着楚子虚。


    楚子虚轻轻捋顺毛动天身后的头发。


    过了片刻,头发烘干后。


    楚子虚坦白:“小猫,也不是什么大事。是这样的,上次我从地府把你带出来,阎王知道我叫楚子虚,他根据生死簿查阅,翻出我的生平,不知为何,阎王查到我尚属仙籍,于是,阎王上书天庭,请求天庭出名惩治我。”


    毛动天回过身来,一拍床褥,惊道:“这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


    楚子虚又抚弄毛动天额前的头发,继续道:“本来这事儿不大,魔界和仙界,从蚩尤征战开始,已成就是对立,互不干政,互不管辖。我本想以外出为由,不理会仙界,但是槐杨那个小人,告诉战神杨二郎,在无定山见过我,二郎神自荐为使者,先与我会晤,二郎神的亲笔书信已经送到了。”


    “灌口二郎!就是三只眼那个仙君吗?”毛动天问道。


    楚子虚点头,应道:“是,二郎真君,我以前和你说过,冷面闷骚男,就是他。”


    毛动天眉头微皱,好像吃了一口苦瓜,撇嘴道:“咦,你不是说他偷偷性骚扰过你吗?他也有龙阳之癖?”


    楚子虚摇摇头:“不是,不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断袖,但他没有骚扰过我。你知道,我刚到月老祠任职时,那模样,长得娘里娘气的,整日穿一身红色的姻缘仙专属道服,二郎神误以为我是位女子,暗中调查我的真身。后来他向我道歉了。”


    毛动天眉头展开:“我只在传说中听闻过这位仙君,据说他公正廉明、铁面无私,如此看来此人品行不差。”


    楚子虚大掌摩挲着毛动天的秀发,说道:“他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毛动天眉头又皱起,紧张问道:“到底什么有大事?”


    只见楚子虚把被往脸上一蒙,仿佛等待着处刑,闷声道:“跟着二郎来的,还有一位小仙子,也自荐为副使,她之前追求过我。”


    闹半天,竟是这等情爱之事啊。


    楚子虚在被里又哀求道:“小猫,因我从地府把你抢走,又当着槐杨的面和你卿卿我我。我有龙阳之癖这件事,被槐杨这个大嘴巴宣传出去,天庭的众仙家们都知道了。如果那位仙子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能不能当做没听到。”


    毛动天哈哈大笑,捂着肚子,在床上笑得打滚。


    笑够了,毛动天掀开被子,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记得在魔域时,某位大人不是说,尊上有龙阳之癖是不争的事实,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尊上不在乎。”


    楚子虚喃喃道:“我是不在乎,我怕你听到不开心,那个仙子说话可难听了,而且,二郎查到我的住址了,他们明天就要来,你要回避一下吗?”


    毛动天稍愣神一瞬,他正要开口,又被楚子虚捂住嘴。


    “我不是要瞒着你什么,你别瞎想,你不回避也可以。”楚子虚道。


    毛动天的嘴被捂着,发出闷闷的笑声。


    他伸出舌尖一舔,楚子虚顿时手心瘙痒,立刻松开手。


    “好,我回避,我回避还不行吗?”毛动天笑道。


    听到这句话,楚子虚心中略松了一下,愁容稍微减淡了一些。


    岂料,毛动天又补充道:“我回避到其他房间,偷听可以吗?我想听听仙子说话多难听,和你的两位妃子比较一下。”


    楚子虚咬着嘴唇,他打心底不想让毛动天听,又担心毛动天瞎想,踟蹰许久。


    最近这只小猫稍微温顺了一些,楚子虚可不想再生事端。


    终于,他犹豫着开口:“小猫,说好了,你只许听,不许看,尤其不许看二郎神,他长得比我还英俊。”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反而引起毛动天的好奇心。


    毛动天眼睛睁得大大的,闪着邪光,激动道:“我倒要看看谁比我家魔尊大人还要英俊!”


    二郎神杨戬是一位彪炳史册的神仙。


    关于他的传闻,毛动天听过杨戬肉身成圣、劈山救母、斩妖除魔的故事。


    楚子虚一提起杨戬,猫的好奇心又被激发出来。


    “硕鼠,你给我讲讲关于二郎真君的事迹吧?”


    此时,楚子虚平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摇着受伤的那只脚。一只手在锦被之下,偷偷去拉毛动天的手。


    “小猫,我讲一件事,你亲我一口,怎么样?”


    毛动天打着哈欠:“不亲,方才双修许久,现在嘴唇仍略有灼热痛感。”


    楚子虚扭头,眉眼弯成了天上的明月,盯着毛动天的那张红肿未消的嘴唇,心头悸动,笑道:“亲脸蛋,不亲嘴,行吗?”


    “行。”


    这该死的好奇心呀!


    吧唧一声,一声又一声……


    好奇心害死猫啊。


    “臭老鼠,行了,行了,脸上都是你的水口。”


    毛动天把手挡在楚子虚的唇前。


    楚子虚翻身躺下,在脑中整理了几件有关二郎神的事迹,编成简单的睡前小故事,讲给毛动天听。


    毛动天迷迷糊糊,在半梦半醒中,听了个大概。


    二郎真君是仙凡结合的产物。


    其父是凡人,其母是天帝的妹妹。天帝呢,就是他舅舅。


    他这种天生的血缘关系,叫仙二代。


    但杨戬真的是仙二代中的佼佼者。


    与那些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仙二代们完全不同。


    比如,孙猴子大闹天宫那次,众仙家冷眼旁观,生怕引火烧身,退缩不应战。


    杨戬却挺身而出,与那泼猴,先比武,后斗法。


    孙猴子是混沌石生的,混沌石有多大威力无穷无尽。双雄剑也是混沌石炼出的,能化成双龙,能斩仙弑神!


    这混沌石就是个克神仙的玩意。


    可想而知,杨戬挨孙猴子打一下,得多疼。


    然而,天庭那么多法宝,仙家们都不舍得拿出来,无人助杨戬一臂之力。


    众仙都跟看戏似的,手里就差一把小瓜子。


    可苦了杨戬单枪匹马,与孙猴子,鏖战三天三夜。


    最后呢,太上老君拿了个金刚圈,将孙猴子收服了。


    为何老头怎么不早把那个环拿出来,这不是累杨戬个傻小子么。


    结果,最大的功臣成了太上老君,杨戬白忙活了一通。


    又讲起,杨戬师父是玉鼎真人。


    那老头也不是好东西,偷偷自己留了一手。


    他有一把斩仙剑,不传给杨戬。


    玉鼎真人送给杨戬了一把三尖两刃刀,作为武器。


    那把刀,可不是好武器。它经常生锈,不易打理。而且非常沉,一般人都拿不动。


    这个杨戬呢,跟毛动天似的,对他师父毕恭毕敬,毫无怨言。


    末了,楚子虚压低声音,偷感很重的讲出一件桃色轶事。


    二郎神这些年来孤身一人,表面上,抛弃七情六欲,秉公无私。


    实际上,对他那只哮天犬啊,宠的更媳妇似的。


    楚子虚严重怀疑哮天犬是母狗,可是,哮天犬平日里穿着定制的狗铠甲,他没办法证实公母。


    其实何必在意这些细节呢。


    毛动天和楚子虚皆为铁骨铮铮的硬汉,也都是公妖,这不照样厮混在一起了?


    楚子虚某次偷偷撞破了杨戬和哮天犬的“奸情”。


    他亲眼所见,哮天犬压在杨戬身上,吐着舌头,舔杨戬的脸。


    黏腻的口水,楚子虚看着都恶心。


    但是杨戬的表情,毫无厌恶,反而很是享受。


    楚子虚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问道:“小猫,你猜他们谁是上面那个?”


    见碧峰上的灵兽都睡着了,香玉居被夜色深深笼罩。


    毛动天也困得睁不开眼睛。


    他闭着眼,拉着楚子虚的手,轻声道:“硕鼠,哪有那么多断袖?二郎神和啸天犬可能就是亦主仆亦友伴。错了,我错了,不可臆想神仙。”又将双手放在胸前合十,“罪过罪过,请二郎真君息怒。原谅小人,饶了小人……”


    “此言差矣,你我只是闲来枕边夜话,好奇心作祟,多讨论了几句,并未下定数,并未实锤此事,又何罪之有?二郎神大人有大量,不会和咱们一般见识。再者,小猫,当年我做姻缘仙时,你没臆想过我吗?”


    毛动天嘴角上扬,无声一笑。


    “小猫,你说说,在星云派的两千个日日夜夜里,你是怎么想我的?”


    楚子虚正在兴头上,但听毛动天那边没了动静。


    “我不管,我肯定要做上面那个。”言罢,楚子虚放下二郎腿,身体的重力袭向毛动天。


    第52章 欲行不行各尽觞


    一觉醒来, 晨光熹微。


    毛动天没有躲在一旁偷听,而是作为见碧峰上香玉居的主人,迎接客人。


    一朵白云如期而至。


    但见云上之人, 头戴一顶扇云冠,身穿赭衣道服,腰系蓝田玉带,足登飞凤乌靴, 手持三叉长枪。再看面容,龙眉凤目,皓齿鲜唇。


    飘飘有出尘之姿, 冉冉有惊人之貌。


    此人正是——灌口二郎清源妙道真君。


    楚子虚与二郎神相比,确乎是二郎神杨戬的模样略胜一筹。


    然而,毛动天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反倒不喜二郎神身上的清冷叔味,觉得杨戬相貌虽英武俊朗,表情却过于庄严木讷, 大概是当神仙太久, 每日餐霞吸露, 失去了人间烟火之气,让人难以亲近。


    二郎神身后还跟着两人一狗。


    一位仙子的容貌清丽, 天人之姿, 在二郎神的衬托下,身材显得娇小。


    站在阴影中的那位, 是毛动天早就见过的, 他就是南风馆松鹤轩的东家——槐杨仙君。


    还有一条不知品种的白狗,它穿着盔甲,神气洋洋的。


    出于猫的本性, 毛动天有点怕狗,他故作镇定,不去看那只白狗。


    楚子虚拱手道:“二郎真君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尚可。”


    转而,楚子虚蹲下道:“呦!这不是吞日神君么,你是不是也想我啦,这座见碧峰上风景优美,灵气充沛,你要不要跑出去,游玩一会儿。”


    “汪!汪!”


    二郎神也蹲下,宠溺地看着哮天犬,摸了一下哮天犬的头:“小白,别乱闯,别瞎吃东西,注意安全,去吧。”


    这么轻而易举,化解了毛动天的恐惧。


    楚子虚言语佻达,整日插科打诨,四处招惹,但是举手投足间透着钟灵毓秀,走到哪都是十分喜人的角色。


    忽听得仙子一声娇唤:“子虚,我也想你啦。”她眼眸中似有一汪春水。


    楚子虚起身,一甩袖:“不敢当,不敢当,我这种妖修,猫儿啦,狗儿啦,想我很正常,不敢叨扰仙子清修。”


    二郎神再次发话:“哮天犬支开了,为何不请我等入座。”


    楚子虚的小心思被二郎神看透,无奈地摇头,淡然一笑:“诸位请。”


    毛动天也笑应来客,摆出当年在星云派应酬时的招牌表情。


    “这位是我自幼的香火兄弟:香玉(见碧)居士。”


    楚子虚介绍毛动天时,极为自然,极为大方,甚至有点过了。


    好像是在介绍自己的拙荆贱内……


    毛动天的相貌气度在神仙面前亦毫不逊色。


    槐杨是见过毛动天的,自然没有过大的反应。


    其他二人也只是从槐杨口中听过毛动天,这位传闻中惑乱仙君的男子,今日亲眼见到,难免有点愕异。


    他们的双眼睛瞬间睁大了一些,从上到下打量着毛动天,看起来并非谄媚之徒。


    微妙氛围缓缓流动在五人之间。


    二郎神主动开口打破这片尴尬:“子虚仙君,按照天庭的规定,你任职期间的失误,不足以开除仙籍,可是你突然入魔了。所以,你既有仙籍,又有魔籍。因这是件史无前例的事,只好特事特办。我此行前来,念及旧情,先问问你的意见。”


    楚子虚亲自给三位看茶后,又坐下,小饮了半口茶水,清清嗓子:“我的意见很明确,若我想回去,就不会堕魔了。”


    屋内茶香四溢。


    二郎神不经意地瞥向毛动天,劝道:“芸芸众生,修行者千千万万,能飞升成仙的有几人?”


    楚子虚轻蔑一笑,不屑道:“很多,蟠桃宴上,我叫得上来名的,以及我叫不上来名的,近上万人吧,这仅是在天庭中有资格赴宴的神仙。天兵天将、地仙散仙不计其数。”


    槐杨似乎被茶水呛到,轻咳一声。


    二郎神又道:“可是,你却在赴宴名单里,这是多少修士求之不得的殊荣。”


    那位仙子立刻帮腔:“是呀,子虚,你将来有无量前途,不可妄自菲薄。”


    楚子虚一指二郎神:“无量前途?那是有多无量?能做到他舅舅的位置上吗?”


    他的话外之意是:小小仙君,我看不上了,我不惜的当了。


    二郎神是真的被茶水呛到,拍着前胸,重重咳了好几声。


    他止住了咳嗽:“子虚啊,我明白,你现在成了魔尊,在魔界呼风唤雨,很难再回去当一个小小的姻缘仙。可是,经我调查,你是天生的仙骨,无法消除仙籍。”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皆惊。


    天生仙骨的意思就是楚子虚出生就是仙,也就是说楚子虚是一位仙二代。


    毛动天的招牌式的笑容凝住,怔怔的望着楚子虚。


    二郎神又道:“本神目前未查出你是哪位神仙的后代,若你一意孤行,硬是消除仙籍,必要付出惨痛代价。”


    那位仙子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不回天庭,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能接受。”楚子虚毫不犹豫,语气十分肯定。


    槐杨一时性急,皱起眉头,指着毛动天,咧着嘴呵道:“子虚兄,你何苦呢?就为了这么一个不妖不鬼的东西,你放弃了仙途。”


    “都是你这只妖怪害得我们子虚堕魔。”仙子直接动手了。


    她兰花指轻轻一弹,一阵邪风从门窗外刮来,厅内珠帘轻轻摇曳,桌上摆放的瓷器也微微颤动,而最猛烈的一股风冲着毛动天袭去。


    方寸之间,毛动天长发飞扬,他拔出双雄剑在空中一挥,发出红色光盾,抵挡风力。


    幸亏有这把宝剑抵御,否则,毛动天这枚小小鬼修,定会被仙气狂风卷碎,化为烟尘。


    楚子虚还没来得及动手,只听一声雄浑之音。


    “灵籁,住手!”


    二郎神投出三尖两刃刀,斩断风气,对着那位名唤灵籁的仙子吼道:“醒骨真人教你兴风,不是让你随意作浪。”


    “降妖除魔,有何不可。”灵籁犟道。


    楚子虚脖子上又爬满了黑筋,怒视着灵籁,淡淡道:“本尊以前也是妖,现在成了魔,还是众魔头子,有劳灵籁仙子,先把本尊除了。对于天庭来说,仙子便是立了大功一件。”


    灵籁“哇”的一声,掩面而啼,细看便知是装哭。


    楚子虚心说:都怪我,当年色心起,结交了这等难缠的女子。”


    槐杨忿忿不平,说道:“灵籁别哭了,你说得对,降妖除魔乃仙家本职。子虚,你若非仙籍,我等早与你相搏。今日我等前来苦苦劝说,你竟如此执迷不悟!整日与男子苟且,做出枉顾人伦之事。”


    “碰!”楚子虚身边的一张桌子碎得七零八落。


    槐杨此话一出,引得楚子虚冲冠大怒。


    最没有资格谴责楚子虚的人就是槐杨,先开了家青楼,后开了家南风馆,为了提神修为,染了一身污浊之气。


    槐杨自己也与男子苟且,居然有脸指责别人。


    甚至那本《绝世断袖修炼秘籍》还是槐杨送给楚子虚的礼物。


    失忆的楚子虚,本是不懂龙阳之事。


    正因看过这本双修秘籍后,楚子虚知道了如何做一名乾修,便有了十年前强迫毛动天那次。


    楚子虚认为槐杨送的秘籍,是误杀毛动天的‘火引子’。


    他本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原则,不愿揭露槐杨。


    怎料!槐杨竟然站在道德的高点批判楚子虚。


    这位魔尊大人其能善罢甘休?


    楚子虚也不会再顾及之前的脸面,破口开撕:“槐杨!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男女不分的灵树,你在松鹤轩做的事儿,向天庭坦白了吗?嗯?恶心的大蜂王!”


    二郎神绝非等闲之辈,一听便知楚子虚所言之意。


    只见,二郎神八风不动,脸色毫无喜怒,可那把三尖两刃刀却直立在槐杨面前。


    “碰!”槐杨坐下的一张椅子又碎得七零八落。


    槐杨的膝盖不自主的撞击地面,双手无助地撑在地上,像是一个等待刽子手的死刑犯。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句话形容就是此时此刻的槐杨。


    毛动天看了看地上的碎木,眼眶微微泛红,无比心疼。


    要知道,这些桌椅都是曾经毛动天千挑万选出来的神木奇材所造,搁置了两千年后,又被楚子虚翻新,放进香玉居。


    每一张桌,每一张椅,都记载着楚子虚遗忘的过去。


    楚子虚哪能见得毛动天不悦,正要开口继续骂槐杨。


    忽被二郎神拦住了话头:“子虚,相识一场,本神不希望与你反目成仇。既然你一意孤行,本神会将你的态度和选择一同转告天庭,交由相关神仙决定。本神在此叨扰许久,先行告辞。”


    “汪、汪!”两声狗叫响起。


    一只身着金甲胄的小白狗站在门外,耳朵上落了一朵粉色的梅花。


    立冬之日,见碧峰上的梅花悄然绽放。


    二郎神走到门口蹲下,抱起哮天犬,围在双臂之中:“张嘴,我看你有没有偷吃野味。”


    哮天犬张开着嘴,表示没有偷食。


    “小白真乖。”


    二郎神一跺脚,一片青云从天边飞下,飘然停在二郎神脚边,二郎神踏上青云。


    灵籁仙子和槐杨仙君紧随其后。


    “恕不远送!”毛动天在厅内喊道。


    三个背影加一只狗尾,腾云驾雾,凌空翱翔,直奔九重苍穹。


    曾经毛动天离九重天也只有一步之遥,现在却是他望尘莫及的高度。


    楚子虚送走了三位“瘟神”和一只“恶犬”,再回来看毛动天。


    毛动天垂着双眸,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哽咽在喉。


    楚子虚安慰道:“心疼桌椅呢?两千多年的老家具,本就不结实了,毁就毁了吧,本尊亲自做一些新桌椅,好不好?”


    “臭老鼠,坦白从宽。”


    楚子虚思索片刻,说道:“灵籁仙子呀,我和她没什么的,你能看出来,是她追我。我可不喜欢那种大脾气女人,跟个橐籥似的,一吹就起火。”


    第53章 欲行不行各尽觞


    “灵籁仙子呀, 我和她没什么的,你能看出来,是她追我。我可不喜欢那种大脾气女人, 跟个橐籥似的,一吹就起火。”


    言罢,楚子虚收拾便去茶具。


    论干家务活儿,毛动天还真不如楚子虚。


    待到楚子虚将茶具、碎木清理妥当, 桌椅重新摆放整齐。


    这只懒猫开口了:“我是问你,你到底是因何堕魔?”


    楚子虚破颜微笑:“都过去了,还问什么?”


    毛动天见楚子虚铁了心不想说, 答案反倒显而易见:致使楚子虚入魔的真正原因是毛动天之死!


    楚子虚擅长转移话题:“小猫,我派人抓了北海,关在魔界地牢中,严刑拷问临沧的下落;再等下个月庙会,我们去找卖鱼骨链的年轻姑娘,打探出鲲是怎么落入她手, 没准能问出鹿漓在哪?”。


    “谁问你这些事了, 欲盖弥彰!”毛动天推门而出, 失神落魄地乱走,鬼迷心窍地溜到了后花园。


    一片繁花琳琅入目, 他的情绪平稳了些许。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毛动天自己往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楚子虚刚走到后花园赶巧就碰见巴掌从毛动天的脸上滑落。


    他愣了一下,眼见毛动天的半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你这是干嘛?”楚子虚颠颠上前, 欲抚摸通红的脸蛋。


    一个灵巧的闪躲, 毛动天转身,在墓碑的左侧坐下。


    而楚子虚呢,不敢再次招惹毛动天, 只好坐在了墓碑的右侧。


    两人身形相似,以“爱侣毛动天之墓”为中间的对称轴线,好似彼此照镜子般,苦着脸望着对方,面面相觑,他们的眼神在短暂的交汇后,又迅速各自移开。


    这座坟墓处于色彩斑斓的花丛中间,这些花是楚子虚亲自种上的,取意:魂归故里,落花归根。


    楚子虚在安葬完毛动天后,本是想跳下魔渊,一死了之,为毛动天殉情。


    魔渊享有“神仙自杀必选地”的美誉。


    跳下魔渊后:


    首先,大概率摔死了。其次,就算运气好,没摔死,摔成烂泥,也会被恶魔分食。最后有个最差的死法,身体被魔渊的魔气侵入,活活疼死。


    纵然楚子虚也不明白殉的是哪种情,仅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小猫,我杀了你,我把自己的命赔给你。”


    楚子虚身体不自主得一跃而下。


    在渊底摔成烂泥的楚子虚,连恶魔都不肯吃。


    魔气慢慢侵入楚子虚的体内,他记得一开始很疼。


    之后,很胀。


    体内魔气越来越多,楚子虚觉得可能会多出一种新的死法:魔气充盈造成自体爆炸而死亡。


    而出乎预料的是,这摊烂泥死得亦甚为曲折。


    魔渊的月亮升了又降,降了又升,烂泥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


    直到魔渊的魔气全部侵入楚子虚体内。


    一个不期而然的转机出现了,烂泥扶上墙!


    四种死法都无法杀掉的楚子虚,竟重新站了起来。


    如是这般,楚子虚宛若凤凰涅槃。


    别人眼中的万丈深渊,却是楚子虚的鹏程万里。


    从此,新一代魔尊诞生。


    楚子虚当上魔尊后,立即利用手中的权利,寻毛动天的转世,一寻便是十年。


    后花园内一时沉寂,落花可闻,唯有香气逼人。


    过了半响,毛动天攒眉蹙额,异瞳无光,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


    楚子虚伸展左臂,绕过墓碑,左手戳了戳毛动天的右臂。


    右手拇指轻点于食指的指尖,又掐了无名第二个指节。


    那张油嘴玩起了滑舌:“我可不傻,当年我掐指一算,倘若我入魔,日后必成大器。你瞧瞧,怎么着,成了魔尊吧。”


    毛动天垂下头,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比后花园里最衰败的花朵还要蔫。


    楚子虚随手从身旁摘了一朵红花,在手里一边碾,一边用邪魅的语气笑道:“我忘了我当时为何千方百计要飞升?到了天庭后,和你身处异地,行为被管制约束,毫无乐趣。”


    现下方是楚子虚想过的日子,在见碧峰,有猫相伴;在魔界,唯吾独尊。


    毛动天猛然抬头,怔怔望着楚子虚,问道:“子虚,没想到,你是神仙的后代,但我仍不解,为何你亦能兼容魔气。”


    楚子虚道:“不知道是哪位风流的神仙,没控制好,把我造出来了。管他呢,我半仙半魔,你不妖不鬼,咱俩天生一对……”


    话说到半截,咸鼠手就伸到了毛动天的领口。


    碾碎花瓣的红色汁水染到楚子虚的手指上,连带着蹭到了毛动天白色的衣襟上,像女子点绛唇时不小心蹭到身上的口脂,又像一尘不染的白衣上长出的点点梅花。


    楚子虚桃花眼一挑,与毛动天撞了个眼神,满目的风月:“小猫。”


    毛动天躲开他轻薄的眼神,站起身,拍着屁股上泥土:“那本双修秘籍,我尚未领会贯通,你别任意修行。以防,以防……”


    楚子虚笑道:“以防走火入魔?不怕的,我已经入魔了。若是你再入魔了,也不是坏事。”


    “不,我仍需刻苦研习坤修,以防招式错误,再次误伤到你。”


    闻言,奸计得逞的楚子虚,顿时眉开眼笑,想从毛动天背后抱住他。


    怎料,楚子虚还没站起来,毛动天就飞速窜走了。


    楚子虚一动不动,目送毛动天离开后花园,自己呆愣地坐在坟墓前,狠狠地亲了一下冰凉的墓碑一角。


    这又何尝不是楚子虚的墓呢。


    第二日,晨光初破晓,见碧峰顶之上,几朵青云悠然飘落。


    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这云上定是楚子虚的昔日的神仙旧友,又是前来探望并试图开导。


    “呦!某某仙君,大驾寒舍,有失远迎,见谅见谅!”楚子虚说着客套的话,一遍又一遍。


    毛动天心中五味杂陈,对到来的访客避而不见,悄悄躲进了厨房里。


    他在与灵籁仙子一番激战后,方然醒悟,深知为何楚子虚始终不让他在人前露面。


    在众仙的口耳相传中,毛动天被描绘成了一个魅妖、霪鬼、蓝颜祸水,是导致楚子虚堕入魔道的罪魁祸首。


    谣言如野火燎原,而楚子虚早已洞悉这一切。


    于是,楚子虚之前才编造了一个以二郎神为幌子的拙劣借口,只为保护毛动天免受无妄之灾。


    这些来访的神仙,脸上皆挂着复杂的表情,有的忧虑,有的好奇。


    楚子虚则一一应对,将那些神仙礼貌而坚决地送走,直到最后一位访客的到来,让楚子虚欣喜万分,眼中有了一丝光芒。


    楚子虚快步走进厨房,不由分说地将毛动天从藏身处拽了出来:“小猫,这位神仙,你无论如何都得见一见。”


    毛动天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老者缓步而来,银发白须,笑容可掬,在深陷的双眼中透着几分慈祥。


    老人背脊微微驼起,肩膀高耸,下颚前倾,双手交握在拐杖的龙头上,似乎整个身体的重量全依靠于手中的拐杖。


    那把拐杖是桃木做的,木料上的雕花已模糊不清,龙头扶手处被磨得掉了漆,杖身也有严重磨损,看似随时可能断裂。


    老人迈着蹒跚的步履走向毛动天,一步一蹭,每一步都耗费极大的力气。


    毛动天见状,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老人。


    楚子虚和毛动天各拉着月老的两只胳膊,扶他坐在椅子上。


    “小猫,这位便是月老,掌管世间所有姻缘,曾是我的老上司,对我多有照拂。”楚子虚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三人围坐在椅旁,月老仔细端详着毛动天,眼神先是一惊,又摇了摇头,暗了浑浊的双瞳。


    他缓缓开口:“子虚,想必这位就是你在月老祠里,常常提起的香火兄弟吧?果真丰神俊雅,相貌堂堂。”声音苍老却清晰。


    楚子虚笑答:“月老,您记性真好,正是他,我的契弟。”


    月老捋了一把白胡子,又偷着望了一眼毛动天,问道:“你天天挂在嘴边,老朽怎能忘怀。既是兄弟,又怎会被人说得如此不堪?”


    楚子虚似乎早就知道月老会问这个问题,或者楚子虚已经被之前来的神仙问烦了,没好气得解释道:“我们既是兄弟,亦是道侣。”


    月老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轻叹:“道侣?我记得磬琴仙子、灵籁仙子二人,一直有意与你结为道侣,她们多次因你而大打出手,真是造化弄人啊,未曾想……”


    毛动天脸色骤变,楚子虚连忙咳嗽一声,试图打断这敏感的话题。


    月老皱着眉头,继续道:“你初飞升时,仪容清俊,宛如女子,后来愈发英气,老朽竟未料到你偏好南风?”


    楚子虚苦笑:“月老就别打趣我了,今日那些老友都来调侃我,问我是在上还是在下,让我哭笑不得,不知如何应答。”


    月老笑用拐杖轻轻点了一下地板,低着头道:“子虚呀,这姻缘线并非只能牵一阴一阳,天庭中也不乏同性结契之事,老朽觉得,你的选择并无不妥,找个合适的仙君结契也未尝不可。”


    “咳!咳!”楚子虚咳嗽加剧,难以止住。


    月老关切地问:“可是染上了肺痨?”


    楚子虚拍着心口,摇头道:“非也,月老,早在飞升前,我便与他结契。我本身为姻缘仙,自当以身作则,对他矢志不渝。”


    毛动天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仍是沉默不语,如同哑者。


    月老终于逮到话题了,引到下界的任务上,劝道:“你既然承认你自己是姻缘仙,就合该跟我效忠天庭。你的仙籍仍在月老祠,若想回来,老朽随时欢迎。”


    此话一出,楚子虚顿时变了脸色,看起来首鼠两端、迟疑不定。


    见状,月老眼底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欢慰,叹息道:“子虚,你走后,我身边再无得力助手,那些仙君仙子,总是把姻缘线搞得一团糟。我这一把年纪,日日整理红线,眼睛都快累瞎了。你就看在咱们……相识一场……”月老双眼有些湿润,停止说话,轻拭掉眼角皱纹夹着的泪水。


    楚子虚犹豫道:“月老,我心意已决。”


    “好,好,子虚,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说着,月老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


    这个酒葫芦太不起眼了,就像是凡间醉汉腰间佩戴的土黄色葫芦。


    月老一拔塞子。


    刹那间,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馥郁醇香,整个屋内被浓郁而醉人的酒香紧紧包裹。


    “子虚,我记得在蟠桃宴上,你最爱喝这种酒,两年前蟠桃宴,你没在,我偷偷将这酒带了出来。”月老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一看:“哎呦,放了两年,酒水挥发了不少,只剩半壶了。可惜可惜。”


    第54章 一朵芙蕖压众芳


    “哎呦, 放了两年,酒水挥发了不少,只剩半壶了。可惜可惜。”


    毛动天颇为识趣地取来了两只精致的瓷杯, 轻轻放在桌上。


    随后,月老缓缓倾斜手中的葫芦,宛如水晶般的酒液从葫芦嘴口流出,潺潺落入杯中。


    毛动天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琼脂仙露, 想不到这般清澈透亮。


    楚子虚轻执起酒杯,手指修长,摩挲着杯沿, 在鼻下微嗅:“此味道,百年未尝,甚是怀念。”


    月老也端起酒杯,手指交叠于杯身之下。


    “子虚,老朽用此薄酒,祝贺你成为魔界至尊。”


    他们的眼神交汇, “叮”, 一声清脆碰撞声。


    随后, 他们各自将酒杯送至唇边,轻抿了一口。


    “这位公子, 可否一起喝共饮?”


    毛动天摆着手, 不再装哑巴:“真是惭愧,在下不胜酒力, 无法陪您尽兴了。”


    楚子虚立刻接上话茬, 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月老,我这位契弟平日里可是滴酒不沾的。这等绝世好酒,理应你我二人痛饮。来!”言罢, 他恭敬地将酒杯高高举起。


    “月老,这一杯,我敬您!感谢您两千年来对我的指导与关照。”


    楚子虚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手中的空酒杯倒扣,示意滴酒不剩。


    月老颤抖着手,哆哆嗦嗦地举起酒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酒。


    “对了,槐杨回去后怎么处置了?”楚子虚好奇打听到。


    月老摩挲着杯沿,答道:“二郎真君将槐杨交于南极长生大帝惩治,不知定为何罪,如何惩罚。”


    楚子虚再次为自己斟满一杯酒,感激道:“月老,这第二杯,我敬您!感谢您长途跋涉,不辞辛劳地下界来探望我。”


    月老的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楚子虚,又稍稍饮了一点杯中的酒。


    说起这个槐杨,月老多说了一句:“听说他下界作乱,私修邪术,这罪名看怎么判,轻则发配,重则开除仙籍。”


    楚子虚悔道:“哎,怪我,那日他咄咄逼人,我一时失口,害得他落得如此下场。”


    说虽这么说,楚子虚心里可乐开了花。


    月老道:“也罢,他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这第三杯,我还是要敬您!感谢您特备美酒,庆贺我荣当魔尊,喜得佳人。”楚子虚再次一饮而尽。


    吨、吨、吨,楚子虚已经喝完了三杯酒,而月老手中的酒,却仍剩大半杯。


    楚子虚眼神迷离,晃了晃酒葫芦,含着七分的醉意说道:“月老,您看,半壶酒我已经喝完了。您可以放心回天庭交差了。”说完,他扬起沾满了酒迹的嘴角。


    月老窥视着毛动天,慢吞吞地说道:“子虚啊,你再考虑一些时日吧。若你在天庭乏累,多休息一段时间,再回天庭任职。不急,不急。”


    楚子虚醉意不减,看不出一点反应。


    毛动天握紧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对着楚子虚温柔耳语:“不必顾虑我。无论你选择仙界还是魔界,我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你。”


    闻言,楚子虚心得意会,脸上笑逐颜开,带着几分调侃道:“月老啊,您觉得孙猴子是当弼马温舒服呢?还是当齐天大圣自在呢?”


    月老一拍大腿:“你糊涂啊,孙猴子是齐天大圣又如何?最后还是被西方佛教招安了。子虚呀,我已经向天庭申请将欠你的薪水发放。希望你能选择一个光明的未来啊!”


    楚子虚摇了摇头,淡然道:“光明的未来?月老,我此心光明,不待灯烛燃。”


    月老撑着拐杖站起来,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毛动天眼疾手快地拉住月老的手,将他稳稳地扶住。


    楚子虚微笑着说道:“您老可慢点呦!


    月老道:“月老祠尚有要事,老朽回天庭了。”他缓缓转身。


    楚子虚道:“月老,我送您一程。”


    毛动天和楚子虚一起搀扶着月老走上了青云之路,目送他渐行渐远。


    直到月老佝偻的身形化成了一个小点。


    楚子虚匆忙跑到雪隐房,毛动天紧跟其后。


    只见楚子虚伸出单手,两指并拢,点了自己胸口和锁骨之间的两处穴位,凝神运气,一股污水从楚子虚的口中吐出。


    怪异的酒味熏得雪隐房满是酸臭之气。


    “小猫,幸亏你没喝。娘、的,我念及昔日旧情,对他们以礼相待,他们手段却如此狠毒阴险,派月老来给咱们下药。”


    毛动天拿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在楚子虚,展示在楚子虚眼前。


    楚子虚惊道:“小猫,你从何而得来的解药?”


    毛动天嘴角微微上扬,轻轻说道:“是月老。”说着,把药丸喂到楚子虚嘴里。


    楚子虚猛然回想起月老那次没站稳时,毛动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想必就是在那一刻,月老悄悄将解药给了毛动天。


    “小猫,你手怎么这么快,在雪隐房就给我喂东西吃,恶不恶心啊。”


    服药后的楚子虚,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咬牙切齿地控诉道:“什么狗屁神仙,招安不成,就玩阴的。”


    毛动天见状连忙拿出帕子,轻轻地擦拭掉他额头上的汗珠,他拉着楚子虚的手,缓缓走出雪隐房。


    楚子虚清毒后,精神立刻恢复了,身上的酒气也消散无踪。


    月色下,流星闪过,顾盼生辉。


    屋内一条浴巾飘在水面上,微微颤动,像是浮在河流中的一艘孤船,不知去向何方。


    毛动天一拍水,水花四溅。


    楚子虚露出一副呆里藏乖的贱表情,擦着溅到自己脸上的水滴,笑道:“小猫,要不要我帮你洗呀。”


    毛动天犹豫一瞬,缓缓点头。


    楚子虚奸计得逞,立马凑到毛动天身边,拿起浴巾,轻轻擦拭玉肌。


    毛动天伸了个懒腰,一展臂,一下戳到楚子虚的脸。


    楚子虚捂着脸,说道:“小猫,你洗个澡都这么大杀伤力。”


    毛动天怒道:“算了,不洗了,帮我擦干吧。”


    霎时间,浴桶里站起了一具雪白的躯体,冰清玉洁,水滴横流。


    好一朵出水芙蓉!


    楚子虚珉下唇线,不正经地掀了纤眼皮,饶有兴致地看着毛动天,悠悠道:“好,我帮你擦。”


    他拿了一条干净的巾帕,先轻轻擦拭了毛动天脸上的水珠。


    顺着眉眼往下,耳垂,鼻尖,嘴唇,下颚、脖颈。


    刚好毛动天下颚触碰到了楚子虚的手背,楚子虚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吞了一口唾液。


    手中巾帕在毛动天那微颤的身躯上游走,从锁骨移到肩膀,又从肩膀移到胸膛……


    毛动天的双臂修长且筋肉隆起,上面沾着的水珠盘绕着的淡淡青筋,舍不得滴落。他从幻化那天起就细皮白肉的,就连肘窝处亦是洁白嫩滑。


    楚子虚抬起毛动天的手臂,擦拭着腋下。


    “这里别擦了,我会痒。”毛动天强行把自己的手臂放下。


    楚子虚在擦到毛动天腰腹时,反而不敢再往下了,只得把每一块腹肌都反复擦拭。


    第一遍擦腹肌。


    第二遍擦腹肌。


    楚子虚第三遍擦拭腹肌。


    楚子虚小心翼翼挪动巾帕,一点一点向下,差一点一点就要接近了。


    毛动天往侧方一躲,“不必再擦,水迹已经晾干,我困了。”


    言毕,毛动天往自己身上穿着寝衣。


    楚子虚心中骂道:“用完本尊,还不让本尊占点便宜。”


    好一招美人计,好一招过河拆桥,好一招虚晃一枪,好一招吃饱了就骂厨子,好一招翻猫脸就不认人。


    楚子虚不禁发出赞叹:“妙啊,妙。”


    毛动天道:“喵,什么喵,难不成,你也只是猫妖?”


    楚子虚暗自哂笑,心说:“动作慢了一步,仅有分毫之差。”


    毛动天侧身躺到床榻上,用手支着头,望着楚子虚,说道:“你也快过来睡吧。”


    楚子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直勾勾盯着毛动天的衣襟处。


    毛动天为了躲避楚子虚的目光,赶紧把衣襟遮掩上,横躺下,双手交叉放在腹部。


    但听楚子虚说道:“你先睡吧,我要回魔域一趟。”


    刚刚闭上眼的毛动天,又睁开眼,坐起来,猫眼瞪大,噘着嘴问道:“这么晚了,你回魔域作甚?”虽是问话,语气却尽是不满。


    楚子虚嘴角勾起:“亲自审问你的好师弟北海啊。”


    这时,毛动天机灵劲儿来了,立马说道:“这么晚了去什么,改日,我陪你去。”


    楚子虚淡淡道:“无妨,我今夜,自己住在魔域也可。”


    毛动天顿时炸毛,大吼道:“住魔域不可!你不能和我分居!”


    楚子虚微微皱眉,缓道:“可是,我也不能经常和其他妃子分居呀?毕竟我和她们才是夫妻,总要回去做做样子吧。”说着,楚子虚已经披上了外袍。


    毛动天哪能同意,猛的从床上跳下来,跑向楚子虚,一环臂便将楚子虚的劲腰搂住。


    “不许走!”


    傲娇是猫的天性。


    护食也是猫的天性。


    无论多傲娇的猫,也不会把猎物拱手让人。


    更何况,毛动天三千年前就猎捕到这只老鼠,吮食过这只老鼠。


    此时,楚子虚任由毛动天抱着,在毛动天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丝胜利的笑容。


    “好,好,我都依着你行了吧,我不走了,你别抱的这么紧。”楚子虚假装无奈道。


    不说还好,楚子虚这么一说,毛动天反而抱得更紧了,好似在报杀身之仇般,几乎要把楚子虚的骨头捏碎。


    而楚子虚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恨不得毛动天抱得再紧一些,将自己的骨血捏碎,将自己与毛动天融为一体。


    第55章 一朵芙蕖压众芳


    而楚子虚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恨不得毛动天抱得再紧一些,将自己的骨血捏碎,将自己与毛动天融为一体。


    毛动天顺势把楚子虚抱上床, 给楚子虚脱掉鞋袜外衣。


    楚子虚像个木偶一样,任由毛动天摆布。


    躺在床上,毛动天依旧紧紧抱着楚子虚,猫头埋在楚子虚的身前处, 伸出猫舌舔舐那道深深的伤疤。


    猫咪的舌头上原本长有倒刺,为了方便进食和清理毛发。


    毛动天在幻化后,舌头上的倒刺变得细小柔软, 平时用肉眼看不出来,但是舔在皮肤上是能感知到的。


    楚子虚有一种痒痒的感觉,从胸口的伤疤处传出,这种酥麻感遍布全身的所有神经,随着血液在周身循环了一圈,又回流到胸口处跳动的地方。


    他稍稍低头, 轻吻毛动天的头发, 嘴吐出一团黑雾, 将毛动天的头发吹干。


    毛动天的发丝散发着皂荚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飞入楚子虚的鼻腔里。


    不知是谁施法熄了灯火。


    两人在黑暗中, 静默得搂抱着,互相感受着对方身体的炽热。


    这一夜, 睡得很不舒服。


    楚子虚的身体僵硬麻木, 毛动天的双臂也如同断掉一般。


    二人早早起床,活动筋骨,皆非肉体凡胎, 伸了伸腰,扭动几下后,便恢复正常。


    只见天边远远地飘来一朵白云,悠悠然然、轻盈蓬松,徐徐而落。


    楚子虚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又来了一位,哎,真是没完没了。小猫,你去耳房等我,我去会会这路神仙。”


    待毛动天进了耳房,楚子虚上前迎接那朵白云。


    在云端走下,曼步走来一位清丽的仙子,白衣翩跹,披散着头发,单手抱着一把古琴。


    “磬琴仙子,好久不见。”楚子虚微笑着打招呼,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毛动天在耳房一听,竖起了猫耳朵,心中暗想:“臭老鼠这个口气,太过正常,磬琴仙子有问题。”


    除了楚子虚本人以外,没有人比毛动天更了解楚子虚。


    “子虚,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一个空灵的女声说道。


    楚子虚请她上座,二人寒暄起来,楚子虚道:“请上座,这一别十年有余,仙子最近可安好?”


    磬琴仙子轻轻一笑,将琴放在桌案上,说道:“自你失踪后,我亦安亦好,但近日又听闻你的消息,便坐立难安,睡卧不宁。”


    毛动天暗自嘀咕:“月老曾提到过有两个仙子有意与楚子虚结为道侣,一个是灵籁仙子,那泼辣野蛮的劲儿,毛动天已经领教过了。而另一位,就是眼前这个磬琴仙子。”


    楚子虚客气道:“在下让仙子担心了,罪过罪过,请仙子关上耳朵,就当做我继续失踪吧。”


    磬琴仙子却略带俏皮地缓缓道:“嘿,我倒是很想这样,偏偏一群人请我下界,把我清音阁的门槛儿都踏坏了。这大半天,我那阁中,迎来送往不下二十位,头一遭这么热闹。”


    楚子虚呵呵憨笑。


    恰巧,楚子虚也送走了二十个神仙。


    毛动天心说:“哦~被大老鼠打发走的神仙都回去搬救兵了,这个磬琴仙子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磬琴仙子打量着大厅的陈设,说道:“他们说你看不上小姻缘仙了,当了魔尊,要造反了。”


    楚子虚连忙摆手:“我可没那么大胆子。”


    磬琴仙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哈哈,你胆子多小,我是知道的。刚上天庭时,你第一次见到二郎真君肩膀上的鹰,吓得抖着腿,不敢靠近二郎真君,哈哈哈。听说这次二郎真君下界探你,特意没带那只神鹰。”


    楚子虚尴尬地笑了笑:“仙子见笑了。时隔许久,想不到仙子还记得。”


    磬琴仙子打趣道:“怎么不记得,你当时那副害怕的样子,活脱一个小媳妇遇见恶霸的模样。”


    毛动天在耳房中听得真切,暗自揣测这位磬琴仙子定是一位明媚灵动的女子。


    楚子虚自嘲道:“妖修,即便飞升了,也是怕天敌的。”


    此言一出,磬琴仙子笑得更爽朗了。


    “哈哈哈,子虚,你知道吗?天庭中还传言你蓄养一只猫鬼,也不知道是谁造谣的,也不动动脑子,你可是一只老鼠,哈哈,怎么会豢养天敌猫。”磬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眼角渗出一丝泪花,又喘了口气,说道:“你这可真是耗子骑在猫身上哈。”


    楚子虚挠着后脑勺,一脸不解:“仙子此话怎讲。”


    磬琴仙子轻轻拨了一下桌上的琴弦,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笑道:“玩命风流!”


    毛动天也像中毒般打了个哆嗦,心想:“这个笑话真冷,比立冬的天还冷,不过这位仙子开朗活泼,与楚子虚的性格倒是很合得来。”


    楚子虚低声自嘲道:“求仙子莫要取笑在下,子虚向来散漫惯了,早已不在意流言蜚语。”


    毛动天异瞳一缩,心中如同被雷劈一般,寻思着:“楚子虚太他娘的正经了,事出反常必有怪异。”


    耳房不大,没什么杂物,有一张床榻,有几把简单的桌椅板凳,偶尔祁武会在耳房小住休憩。


    毛动天找到一把凳子,搬到耳房门边,坐下,用手指戳破门窗纸,捅开一个小洞。


    他眯起一只眼,用另一只眼透过小孔,依稀能看见磬琴仙子的真容。


    但见此女,面如明珠照雪,色如澄塘落樱,俏若夏阳娇艳,清若秋水横波。


    盈盈一笑,梨涡在香颊若隐若现,顾盼生辉。


    毛动天眼见磬琴仙子竟是这般颜色,心中警铃大作:“不好!这位仙子正是楚子虚最喜好的类型。”他脑子一热,差点冲出去。


    却又听楚子虚说道:“况且,谣言非虚,人各有所好,我的道侣确实是只猫。”


    磬琴仙子的长发带着点点光泽,随意披散在肩上,她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偷笑道:“可是他们和我说啊,那只猫是公猫,是你的外宠,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我知你绝然不是兔爷儿,在心里忍笑好难。”


    楚子虚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怎肯定我不是兔爷儿?”


    岂料磬琴仙子眉目含笑,登时站起,“吧唧”一声,亲在了楚子虚的左脸颧骨处。


    殷红的口脂印在楚子虚的脸上。


    毛动天在耳房中看得目瞪口呆,这一幕,映在毛动天的眼里,点着了心中的火。


    磬琴仙子则毫无羞涩之情,笑道:“你和我接吻时,会脸红,你怎能是兔爷儿?”


    楚子虚惊得六神无主,默默擦掉磬琴留下的唇印,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


    磬琴仙子见状,瞪着大眼睛问道:“多年未亲,你是不是激动地失神了?”


    耳室中传来“嗙咚”一声巨响。


    楚子虚慌张地朝耳室跑去,磬琴仙子紧随其后。


    推开耳室的门,只见一把断腿的凳子倒在门边。一个窗户大开着,后院的冷风从窗外吹入耳室,寒气凛冽刺骨。


    楚子虚一拍着脑门道:“糟糕!完蛋了。”


    磬琴仙子一脸烂漫无知地问道:“怎么了,子虚?”


    楚子虚哪里还顾得上礼仪姿态,直接从耳室的窗户跳了出去。


    磬琴仙子则是回到大厅拿上琴后,又跟着楚子虚的行踪追了出去。


    楚子虚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翻找,开门找,甩门走,不一会儿门都坏了好几个。


    磬琴仙子听着楚子虚的动静,也快步跟上了楚子虚。


    她好奇地问道:“楚子虚,你别走太快,你在找什么?”


    “找人。”楚子虚吼道,声音中带着焦急。


    磬琴仙子脸气微沉,神色微微一慌,转瞬又恢复了纯真好奇的模样:“什么人?我帮你找呀。”


    “找猫,藏猫猫的猫。”楚子虚答着,双手快速结印,欲要开启透视眼法术。


    磬琴仙子拽住楚子虚的手,阻止他施法。


    “你走开。”楚子虚语气略有强硬。


    磬琴仙子依然拉着楚子虚,犟道:“我不走,你找猫何用,不如与我逍遥快活。”说着,把琴一扬:“我把独幽琴都带来了,这次下界,我就没打算再回天庭。”


    楚子虚暗自发功,魔气一弹,推开磬琴仙子。


    磬琴仙子踉跄着后退出两尺,地上的花枝被踩得七零八落。


    楚子虚扭过头,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磬琴,你别闹,快回天庭,别再来找我了。”


    此时,磬琴仙子换了一副面孔,眼睛微眨,用娇媚的声音嘟着嘴说道:“我偏不,听说魔尊大人风流成性,不止宠养欢人,还在后宫有两位貌美的妃子,也不差多养我一个么。”


    楚子虚道:“差,养不起。”


    磬琴仙子坚定道:“若是养不起我,我可以弹琴卖唱,自己养自己。”


    楚子虚用仅存的涵养轻声道了一个“滚”字。


    磬琴仙子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们三个女人,平时弹琴跳舞、打牌绣花,会相处的很融洽,你不必担心。”


    楚子虚双手合十,求饶道:“磬琴仙子,你和我之间的事情都过去千年了,初时是我错,我手贱嘴欠,我不该调戏你,但后来我们已经说开了,我也道歉了,此事早就终止了。”


    “终止?怎么可能,正是因为过去千年了,我方知愈发愈喜欢你。我一直在等一个与你相守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楚子虚叹道:“哎,你这不叫与我相守,你这是对我纠缠不休,磬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闻言,磬琴仙子愣神片刻,而后转圈踱步,滔滔道:“我喜欢你思维独特,从不安常理行事;我喜欢你游走在灰色地带,从不分辨是非;我喜欢你我行我素,从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我喜欢你叛逆乖张,从不理会天庭的规则;我喜欢你洒脱豁达,从不拘泥于传统世俗;我喜欢你花言巧语,从不……”


    “够了!”楚子虚突然打断道:“你喜欢我什么,我都改,我改,我错了,我改。”


    初冬的花本就败落得七七八八,磬琴仙子这么一遭踩踏,后花园的花无一幸免。她踩过的地方,花枝折断,花瓣飘零。


    楚子虚深吸一口气道:“磬琴,你听着,我喜欢男的、公的、雄的,一只猫,你能听懂吗?”他两句话一顿,慢条斯理地解释着,试图让磬琴仙子明白他的心意。


    磬琴仙子却似乎并不打算放弃。


    她点着头,欣然道:“对,你喜欢男人,喜欢天敌,正是你挑战伦理和放荡不羁的表现啊,子虚,这令我更加喜欢你。”


    第56章 平生风流性乖张


    “对, 你喜欢男人,喜欢天敌,正是你挑战伦理和放荡不羁的表现啊, 子虚,这令我更加喜欢你。”


    “冥顽不灵。”楚子虚冷哼一声,他彻底失去了耐心,不再搭理磬琴仙子, 又继续施法开启透视眼。


    磬琴仙子踏平了这片后花园,在满目疮痍之中,唯独伫立着一块墓碑, 血写的字迹,十分显眼——爱侣毛动天。


    然而,香玉居里哪还能寻到毛动天的身影。


    楚子虚又把他的小猫道侣弄丢了。


    阳光斜洒在朱红色的香玉居大门上,亦洒在楚子虚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楚子虚一只手伸出,掌心向上, 躬身行礼, “仙子, 你回天庭去吧。此处妖魔鬼怪众多,勿染了浊气。”


    磬琴仙子站在门槛内, 一身素衣如云, 眼神倔强,“不, 我就在这里, 这里挺好的。”


    言罢,她轻盈一跃,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在了门边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石凳上, 姿态中带着几分孩童般的执拗。


    楚子虚轻轻捏了捏眉心,他转身面向磬琴仙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仙子,若你喜欢这里,我走便是。”


    说着,他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贴于唇边,低声喃喃念咒,指尖闪烁着微光。


    一道耀眼的白光骤然亮起,瞬间将楚子虚的身影吞噬。


    空留磬琴仙子一人,静静望着院内的枯树枝,不知作何感想。


    转眼之间,楚子虚已身处星云派的废墟处。


    离开了香玉居,毛动天还能去哪?除了星云派无处可去。


    星云派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废墟中哪里能藏得住一个身影。


    “小猫,”


    毛动天从地上站起来。他白色衣衫此刻已经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显得狼狈不堪。


    他的脸蛋上也是一道道泥痕,平日里清秀的面庞变得脏兮兮的。


    毛动天做猫时,且不愿沾染泥污,做人后更是整洁干净。


    可眼下他这副样子,像极了话本里的被偷了钱袋子的落魄书生,走投入路,风餐露宿了一宿。


    这张脸即便是脏了,依然俊貌堂堂。


    “小猫,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楚子虚抓住毛动天的手,急切地说道。


    毛动天凌厉将楚子虚一望,冷冷地说道:“你想解释什么?亲眼所见,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在天庭时,居然瞒着我,和别的女人做出这种举动!你把我当什么了?”


    楚子虚一时语塞。


    毛动天抽回手,笑道:“楚子虚,磬琴仙子的性格很适合你,模样亦为绝佳,与你是佳偶天成,我祝你们儿孙满堂。”这副笑容,阴寒至极。


    “毛动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楚子虚喝道。


    “她为了跟随你,连神仙都不做了。你封她做魔后,也不足未过。”说完毛动天便转身走。


    星云派废墟,寒风刺骨,楚子虚打了个冷战。


    “那时你在香玉居里,你都听到了?”楚子虚心里更加愧疚了。


    毛动天点头,“那时我未走,就躲在耳室的床下。”


    不亏为星云派的首席,不亏是百门联盟的军师!


    好一招声东击西!


    楚子虚内疚地闭上眼睛,不敢去再看毛动天,“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只是看她长得好看,撩拨了一下。我那时,我那时”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毛动天打断了


    毛动天苦笑道:“都过去了,你走吧,我不想被你豢养,不想做你的外室了。”


    楚子虚瞪着眼睛质问道:“我走?毛动天你至于吗?我那时失忆了!我忘了我们的过去,我失忆后,撩拨谁不行!?!”


    楚子虚仪容俊秀,一飞升后,便吸引了众多女神仙的目光。


    甚至有一些女神仙,还会主动找楚子虚搭讪。


    起初,楚子虚对这些女神仙的示好,总是置之不理。


    可是,久而久之,楚子虚在天庭适应后,反而享受起这种被美人簇拥的乐趣,与她们时不时挑逗一番。


    虽然仅止于亲亲抱抱,无实质性接触,但终究他不是个复克守礼的正人君子。


    “是,你失忆了,谁都行。”


    毛动天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眼中的愤怒和失望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话既然说到这儿了,咱们就好好说叨说叨,我到底是怎么失忆的?”


    楚子虚紧紧地盯着毛动天,仿佛要将毛动天整个人都看穿一般。


    毛动天低头,沉默了。


    楚子虚继续咄咄逼人,不依不饶,“不说是吧,有的事,我不追问,我不计较,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以前经常去赌坊啊,酒肆啊,这些地方我都记得,为何去尘凡院记不得。我还记得,我和山神儿子小鹿打架,我和小鸟精斗嘴,为何我会忘了我们的初次,这等大事,我怎会忘掉?我失忆的事仅限于你我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我只记得你是我的好兄弟,我的私事,没有必要件件都告诉好、兄、弟吧!”


    楚子虚这么一问,毛动天也不知如何作答。


    该怎么说呢?又从何说起呢?若是楚子虚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心态呢?什么表情呢?


    毛动天的脚蹭着土地,好像掩埋着什么。


    果然一切都逃不出猫主人的眼睛,聪慧过人的楚子虚豁然省悟,心道:“我明白了,我失忆的内容皆是与毛动天有关的事。”


    楚子虚指着毛动天用脚刨出的坑,说道:“小猫,我记得,你是只毛茸茸的时候,你经常这么藏东西。”


    毛动天又不自主得耳朵颤动了几下。


    楚子虚深知这是猫在犯错后的肢体语言。


    毕竟从兽态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毛动天作为一只猫时,每个一举一动的含义,深深刻在了大老鼠楚子虚的骨子里。


    话音未落,楚子虚上前一步,捏着毛动天的下巴,硬将毛动天的头抬起,强迫两人对视,“我飞升后,是你介意与我异地,没办法伺候你的春潮期了?还是你嫌弃我只是个小小的姻缘仙,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嗯~是因我不是母猫,没办法给你生小猫崽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


    毛动天张开了嘴,又闭上,不知怎么开口,静静地看着楚子虚的桃花眼。


    眼中桃花落英缤纷。


    他轻轻拭去楚子虚眼角的泪水,“不是,都不是。你失忆的确是因我,是我与你练功时,我的一次教导失误,造成你仅忘记了你我之间的一些往事。我担心你知道实情后责怪我,我便欺瞒于你。为你别瞎想,我不闹了。”


    这个谎言,他在脑子里编了好多次,终于说出了口。


    楚子虚心想:“我何必非要问个明白呢,难得糊涂罢了。”


    猫和老鼠之间的是非恩怨,何须再计较谁亏欠谁更多呢。


    爱字当头,一切都可以包容原谅,一切都显得无关紧要。


    “子虚,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毛动天的眼神不再那么冰冷和愤怒,而是多了一丝柔和与释然。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生楚子虚的气,他只是无法接受楚子对别人的亲近。


    楚子虚好了伤疤忘了疼,见毛动天换了神色,拉着毛动天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我不走,以后你豢养我,你去哪,我就去哪。你是我夫君,嫁鸡随鸡,嫁猫随猫,你就算让我去捉耗子都行。”


    毛动天被逗笑,说道:“大老鼠,你还撩拨过谁,从实招来。备案后,夫君会网开一面。”


    楚子虚如释重负,恨恨喘了一口气,像一个被原谅的孩童。


    “没有,没有,都没有了。你别呷醋了。”楚子虚挠着后脑勺,心中琢磨:小爷儿我走哪撩哪,我都记不清我撩拨过谁。


    毛动天笑道:“呷醋?你招惹过的那些女子各有千秋,美则美,却不及丹心仙子的一半,我怎会吃醋。”


    此话一出,楚子虚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心道:“娘的,小爷儿我,做神仙的时候,即便是失忆了,对待小猫也是献出了所有。现下我贵为魔尊,什么样的货色找不到,天天哄你这个猫儿玩。”


    楚子虚倏地搂住毛动天,深情款款道:“我在天庭时,把所有我能得到的好东西,皆赠予你,包括丹心仙子。”


    毛动天心头滚烫,“以后,给夫君送宝物即可,美人就免了。”


    “对了,还有一个宝贝呢。”


    毛动天走到熟悉的寝房位置,在砖瓦石缝里翻找着什么。


    楚子虚多次询问,毛动天专注寻找,一言不发。


    翻找无果后,毛动天又走到藏书阁的烧毁的废墟中。


    曾经雕梁画栋的藏书阁,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黑乎乎的框架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凄凉。


    木梁烧焦,扭曲变形,砖瓦碎片散落一地,书卷已化为片片灰烬,无一幸存。


    毛动天继续翻找,仿佛是在找大火中幸存者般,十分认真仔细。


    “找到了!”毛动天举着一把焦黑的剪刀。


    第57章 平生风流性乖张


    “找到了!”毛动天举着一把焦黑的剪刀。


    楚子虚道:“我送你那把?”


    毛动天用楚子虚的衣角, 擦拭着剪刀。过了片刻,剪刀被擦干净,闪着金光, 显然这把剪刀也是用灵金做的。


    “北海师弟对我照顾颇多,我思及北海师弟偶尔在藏书阁裁剪装订书籍,想将剪刀送给了他,他却不肯收下。我只好说, 待他需要用剪刀时,直接到我房间,随时自取, 不必言借。北海师弟很喜欢这把剪刀,经常用它在藏书阁里裁剪纸张,我猜我死后,他便把剪刀放到藏书阁了。”


    楚子虚摸着下巴,揣测道:“当时,是不是藏书阁走水, 北海想回藏书阁取剪刀, 剪刀没寻来, 人也被毁容了。”


    毛动天拿着剪刀的手顿了一下,又立刻金剪刀收起来。


    “不一定, 我觉得是, 起火时,北海师兄正在藏书阁阅书或整理。”毛动天深知北海道人每天的十二个时辰里, 有八个时辰在藏书阁。


    楚子虚在水月寺被火烧过, 他感同身受般,心底生出一丝惋惜,有些同情北海。


    他楚子虚赶紧深呼吸一口气,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轻叹道:“哎,可惜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阳光透过破碎的屋顶,斑驳地照在这片废墟之上。


    继而,毛动天翻出一块焦黑的碎石,细细观察。


    石头上的黑灰散发出一种气味,毛动天放在鼻子上轻嗅,搓着手上的黑灰说道:“火系法术,施法的人和丹心修炼的法术一样,都是炼丹之人必会的‘烈火燎原’。”


    毛动天摇着头,又说道:“烈火燎原是丹修的入门法术,阎浮洲所有的丹修都会此法术,不知出自谁手。”


    毛动天扔下手中的石头,转身去看楚子虚。


    但见楚子虚皱着眉、憋着嘴,满脸悲怆的表情。


    “噗嗤”一声笑,毛动天拍了拍楚子虚的肩膀:“你是不是又想起给我和丹心仙子牵红线的事,你自己给自己喂的醋,捏着鼻子也要喝下。”


    毛动天又摸了一下楚子虚的脸,同时道:“别醋,这两千年,你我虽身处两地,我对你的感情,只增不减。”


    听闻此话,楚子虚阴霾尽散,他激动地心跳猝然快了几拍,仿佛有股甘泉流入心田,冲走了醋意。


    毛动天刚摸过碎石的手,灰烬尚未搓掉,再一擦楚子虚的脸,把那张俊颜染得乌七八黑,活脱一位魁星。


    “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嗝。”


    毛动天笑着心想:“这个模样才适合魔尊大人,肯定能把孩子吓哭。”他越想越开心,捂着嘴大笑不止。


    楚子虚不知道毛动天在笑什么,也跟着傻笑。


    二人笑累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楚子虚压住溢于言表的喜悦道:“我在天庭也是,在梦里无数次梦到你。”


    清醒后只剩孤单单一个人,春梦无痕,反倒更加落寞。


    “以后,我们不会再分开了。”楚子虚笑道。


    往昔如风消散,当惜眼前时光。


    正在此时,在远处穿来两个人的脚步声,对话的声音有些熟悉。


    “师姐,咱们都来三天了,自从你从无紫崖思过出关后,对星云派遗址起了执念。”一个憨憨的男子声音说道。


    “我在思过时悟出魔尊与毛动天是一对臭断袖!”说巧不巧,说话这人正是清虚派的那位紫月。


    男子道:“你思过的那几天,阎浮洲都传开了,真个修真界都知道了。可是你来这破废墟干嘛?”


    “你个呆子,那毛动天死而复生,和魔尊鬼混到了一起,绝非简单的人物,你看咱们哪次来都能捡到点宝贝。多来几次,你娶我的聘礼就凑够了。”紫月虽是在训斥,却不失情意。


    毛动天和楚子虚站同时起来,身形修长,一黑一白,显眼至极。


    他们对着紫月一望。


    “呀!”紫月大叫一声。


    紫月却仿佛看见了魔鬼般,又吓得落荒而逃。


    然则,他们本就是一魔一鬼。


    楚子虚心中推见:“原来他们要成亲了,到这里来捡聘礼,不知道,我和小猫以前成亲时,是谁聘谁,聘礼多少。”


    毛动天抱拳说道:“二位道友,别来无恙。”


    紫月吓得腿软一瘫,幸亏她的师弟道侣眼疾手快,一把架住紫月,扶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紫月师弟见站起来的两人,一眼认出,也拱手回礼:“参见魔尊大人、参见动天道人。”


    然而,这位男子却毫无惧怕,礼数周到,让楚子虚对他大有改观。


    毛动天躬身道:“实在抱歉,惊扰了二位道友。不知阁下道号?”


    男子道:“在下道号紫星。”


    楚子虚眼珠子一转,心道:“伴月愿做一颗星,这道号和你很配呀。不愧是有环保帽的男人。”


    随后紫月也抖着声音说道:“在下道号紫月,之前多有失礼,请魔尊大人和动天道人海涵。”


    毛动天一挥手,笑道:“无妨无妨,萍水相逢,何来失礼之处。”


    楚子虚就不是一只安分的老鼠,有意挑逗紫月,他走向紫月,边走边道:“紫月仙姑,几日不见,愈发貌美了。”


    紫月吓得面色苍白,蹭着石头往后挪。


    毛动天立马呵道:“子虚,你别吓坏了人家孩子。”


    楚子虚闻言,回头问道:“小猫,我真的很吓人吗?”


    毛动天扬着嘴角,连连点头。


    还得是老实人紫星说出真话,他指着自己的脸说道:“魔尊大人,您的脸……”


    楚子虚哪里知道自己的脸怎么样了,还以为是哭过的泪痕,赶紧伸手一抹。


    黑灰就这么蹭到了楚子虚的手上,楚子虚看见自己手上的一抹黑色。


    “毛动天!!!”


    楚子虚大叫一声,一招左勾拳向毛动天打去。


    “本喵,在这儿呢。”


    毛动天一躲,跳到更高的一块断壁上,怡然自乐。


    “子虚,你来呀,你来抓我呀。你如果抓到我,我任你摆布。”


    楚子虚也跳上去,踩着高低不平的断壁,追着前面的毛动天跑。


    “毛动天!你给我站住,让我抓住你,我定饶不了你。”


    紫月见状更害怕了,心道:“魔尊大人生气后,如此狂暴。”


    一旁的紫星哪想得了那么多,扶着紫月去毛动天寝室位置。


    紫月哆嗦道:“师弟,这样不好吧,毕竟当着人家房屋主人的面。”


    紫星表现异常地镇静,安慰道:“师姐,别怕,无须顾及他们,屋子都毁了,东西谁捡到就是谁的,人家两口子根本不在意那点东西。”


    紫月也觉得有道理,二人又开始肆无忌惮的寻宝。


    老鼠追猫的游戏玩得如火如荼,闪转跳跃,东躲西藏,你追我跑,不亦乐乎。


    跑着跑着,小猫又跑到了寝房的位置,与紫月紫星再次相遇,终于停歇下来。


    毛动天他本就是个大方的圣父猫,见这对道侣为了凑齐聘礼而忙碌,心生恻隐,想他送们一份大礼。


    “二位道友,别在此处翻找了。我房间的床幔用的是金蚕纱,即使被扯碎了,也能重新织起,你们去那边翻翻。”言罢,毛动天指出了一个方位。


    紫月和紫星一听,顿时大喜,立刻跑去翻找。


    他们修真之人都听过,神兽金蚕以灵金喂食,吐出来的丝也是金色,这种金丝经过复杂的加工,纺成厚纱,既遮光又透气。其独特之处是金蚕百年才吐丝一次,极为稀有。


    若是做成一块床幔,不知需要多少金蚕丝,这可比灵金门环贵重多了。


    楚子虚追上来,挑着眼皮,给了毛动天一拳,轻轻打在毛动天的腰侧。


    毛动天“哎呦”一声。


    楚子虚揶揄道:“我见过苍玄派的灵金房柱,觉得足够豪华了,这星云派也不遑多让么,首席弟子居然用金蚕纱做成的床幔,啧啧啧,真是低调中的奢侈啊。”


    毛动天洋洋得意,笑道:“你有所不知,想当年我的道侣是一位仙君呢,时常送我一些稀奇名贵的宝贝,对我宠爱甚佳。”


    紫月一听此话,瞳孔微微颤动,心中腹诽:“妈呦喂~毛动天竟然是黑白两道通吃,他不止勾搭上了魔尊,还曾服侍过一位仙君,我真是小看他了。我们清虚派的掌门都没他马蚤气。”


    紫月正琢磨着,紫星已经翻到了床幔。


    展开一看,此床幔质地轻柔至极,纹理错综复杂,似流动的液态黄金。


    虽有些破损,但仍是世间难得的珍品。


    楚子虚眼底含笑,悄声道:“呦,这金蚕丝还挺结实,那位仙君对你不薄哇。”


    毛动天哼了一声,目光狠狠剜了楚子虚一下:“薄得很,连做鬼都不放过人家,非要把人家抢来当外室。”


    紫月是个没眼色的人,打断二人的对话:“动天道人,你这床幔确定要送我们吗?”


    楚子虚道:“不送。”


    紫月身形一颤,脸色一沉。


    毛动天似是跑累了,坐到坍塌的房梁上:“道友莫慌,你们拿去便是。我的东西,魔尊大人说了不算。”


    楚子虚也跟着坐到毛动天身边,眉眼一眯,当着紫月和紫星的面,冷不丁,亲了毛动天一口。


    “好,我说了不算,你说了算。”


    毛动天红着脸,羞得低下了头,柔声责怪道:“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你怎么这样。”


    楚子虚冲着前面的两人说道:“有人看见吗?如果有人看见,我就把他们的眼睛挖了。”


    这时,紫月与紫星识趣得一齐低下头,嘴里嘀咕着:“没看见,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第58章 往事随风一笑扬


    这时, 紫月与紫星识趣得一齐低下头,嘴里嘀咕着:“没看见,没看见, 什么都没看见。”


    之后,只能听见一对男女商量着去哪里织补床幔,再去哪里典当。


    紫月表示典当折损太多,不如作为聘礼之一, 留着以后在新房自用,紫星连连点头。


    楚子虚偷听着那对小两口的对话,甚觉温馨, 琢磨着自己也送他们点什么,作为新婚贺礼。


    突然,毛动天眸光一凝,拽了拽楚子虚的胳膊:“子虚,你看这里。”


    他指着石缝里的一朵花,花瓣的颜色乍看是白色, 再仔细辨别, 发现这花瓣, 白中透着一抹淡淡的紫色。


    “上次来的时候,这朵花是白色。” 毛动天肯定道。


    楚子虚望着这朵花出神:“你想说是这株是?”


    毛动天打断道:“很有可能就是。你看这花朵的形状, 与在浮像湖看到的一模一样, 唯独这株,小了许多。”


    紫月和紫星哪知道他们说什么哑谜, 眼神错愕, 呆呆地滞住。


    毛动天对着他们说道:“有劳二位道友请贵派紫耀掌门来此处一聚。”


    刚刚得了毛动天的好处,紫月和紫星正高兴着,乐呵呵得答应了, 急匆匆得御剑飞起。


    楚子虚在后面大吼道:“二位成亲时,记得给我们送上喜帖,我也讨杯喜酒喝。”


    紫月搂着紫星,小声嘀咕道:“师父说的砍胳膊断手呢,魔尊大人也没有那么可怕吧。”


    紫星听到后,只是无声的笑,笑容里满是溺爱。


    眼见飞剑在天空中慢慢缩成了一个小点。


    楚子虚搂着毛动天道:“支走了他们,咱们继续吃鱼吧。”


    说着,小鱼嘴就凑了过去。


    毛动天推开楚子虚:“走开,我不吃黑面魔鱼。”


    楚子虚这才想起,自己的脸尚未清洗。实则,毛动天脸上也不干净,尘土灰灰的,但是楚子虚不在乎,也未觉不妥。


    他拉着毛动天走到荷花池旁,闭上眼睛,把头凑向毛动天:“来,给你夫君洗脸。”


    毛动天捧起一汪水,清洗楚子虚的面部。


    黑渍褪下,好一位俊俏的小郎君。


    毛动天细细凝视着楚子虚,目光似水,柔情暗蕴:“以前是我娶你,我才是夫君。你是夫人。”


    楚子虚喷出流入口中的水滴,甩着头说道:“不成,现在咱们都做过乾修了,咱们互为夫君。”


    毛动天抿着嘴,偷着乐,不敢出声。


    楚子虚闭着眼睛,听不到毛动天的反应,以为毛动天不愿,连忙道:“小猫,你别生气,你是夫君,我是夫人,行了吧。”


    毛动天假意怒道:“不行,不要。”


    楚子虚睁开眼睛,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毛动天,挠着脑袋,轻声哄道:“小猫,那你想做什么,都依你。你又怎么了,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毛动天只是哼,左哼右哼,甩着脸子,躲远楚子虚。


    楚子虚两步并一步,紧忙追上,一把抱住毛动天,喃喃道:“不许走,这里满是废墟,凄凄惨惨的,我一个人害怕,小猫,你保护我。”


    ‘你保护我’,这四个字在楚子虚眼里,是留住毛动天的利器,专治圣父猫那颗柔软的心。


    毛动天也不再挣扎,默默地被楚子虚抱着。


    楚子虚轻轻扣着毛动天的后脑勺,衔住他的嘴唇,在舌与齿的纠缠中,将魔气渡给毛动天。


    泛黄的杂草,随着秋风一摇一摆,沙沙作响。


    刚好遮住了一魔一鬼的唇语声。


    糟糕,楚子虚心中起了悸动。


    唇语讨论的越来越激烈。


    直到楚子虚尝到口中有一丝血腥味,不止是谁的嘴唇破了,方才停下,分开嘴唇。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哎呀,老身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紫耀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毛动天顿时羞臊,从额头到脖颈,一片潮红,紧忙背身不语。


    楚子虚擦着嘴唇上的口水,心道:“这老女人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这么快?在这里偷看了多久?”


    紫耀一甩拂尘,搭上另一只手,行礼道:“老身听弟子说魔尊大人在此处等候,一刻不停,用最快的剑速飞来。”


    楚子虚看了一眼紫耀身上的佩剑,还礼道:“紫耀掌门,我们或许找到了紫蓉,特请掌门来辨认。”


    紫耀脸上欣喜万分,语气激动:“请问在何处?”


    毛动天缓了一会儿,除了耳垂尚有些微红,面色已正常,他一转身:“在下给掌门带路。”


    言罢,便引领紫耀,踏过杂草丛生,绕过断壁残垣,迈过碎石残片,走到淡紫色小花旁。


    紫耀慢慢蹲下,低头端详,长长的发尾垂到地面,青丝铺展在焦土上。


    “这是新生后的紫蓉。”紫耀的语气极为肯定。


    她摘下头上的发钗,当做铲子挖土,动作极为小心翼翼,生怕把紫蓉碰坏。


    毛动天赶紧蹲下,卷着衣袖:“紫耀掌门,我来帮你。”


    楚子虚眉头一皱,把毛动天拽起来:“放心,这朵花死不了,它能使人起死回生,本体肯定不会死。”


    紫耀也说:“不必再劳烦二位道友,老身已经将其取出。”


    而后,她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又将紫蓉放入帕中,轻轻包好,再揣入怀中。


    她抬头起身,轻轻掸了掸道裙上的浮土,呼出一口气,倍感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楚子虚说道:“恭喜紫耀掌门,寻回法宝。”


    紫耀轻甩拂尘,点头微笑,笑得很美,确实百媚千娇、风情万种。


    她躬身说道:“魔尊大人和动天道人的大恩大德,老身没齿难忘。今后若有老身效力之处,老身在所不辞。”


    楚子虚摆手道:“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紫耀又说道:“我有意率领清虚派加入魔尊麾下,不知魔尊可否嫌弃。”


    楚子虚嘴角一勾,一脸得逞的样子,在这片惨败的废墟中尤为突兀,转而有一想:“不可,外界没准传言我和这风骚的老女人有苟且。”


    他故意欲拒还迎,说道:“使不得,使不得,道虽同,但法门不同,若清虚派加入魔界,恐遭人非议,清虚派仅需帮我魔界中人疗伤即可。”


    紫耀娇媚一笑,轻声道:“如有需要老身出手之时,魔尊大人吩咐便是。”


    毛动天闻言一笑,抱拳道:“先谢过紫耀掌门。”


    紫耀点头答应,客套一番后,离开了星云派遗址。


    楚子虚望着紫耀的背影道:“我觉得,咱们捡的剑穗,应该是她寻她师兄时,不慎掉落的,她那把剑身上的花纹,和剑穗很配。”


    毛动天拿出佩剑:“改日去清虚派时,咱们拿着剑穗去问问她。”


    楚子虚道:“好,先回家吧。”


    人间的温暖,无非就是累了有个家可回,乏了有个人可依。


    在楚子虚的意识里,是累了有个家可回,乏了有只猫可撸,这两点便是毛动天带来的温暖。


    因为毛动天生前的身体早已腐烂,无法幻化成原形。否则,楚子虚能把那只白色小猫撸秃了。


    天色已暗,夕阳的只剩下微弱的余晖,照不清毛动天的表情。


    毛动天近乎哀求道:“子虚,你陪我去星云派的山头看日落和日出,好吗?”


    楚子虚心头一凉,暗自思忖:“他一个人在星云派看过多少次日落日出呢?这个念头他盼望好久了吧。”


    这等浪漫的事,楚子虚可没少做。在天上逍遥快活的楚子虚,数不清陪过多少个仙子一起看过多少次日落和日出。


    当年他们坐在云端,打着哈欠,楚子虚说着俏皮话解闷,仙子掩着嘴偷笑,时不时还偷偷瞥一眼楚子虚,秋波暗送。


    那时,毛动天在哪?他在独守空房!


    两千年的遗憾,两千年的错过。


    时光无法倒流,楚子虚很想弥补,又无法弥补。


    “好咱们就在这里,等日落,看日出。”楚子虚大手摸着毛动天的头发,眼中尽是悔意。


    毛动天笑道:“子虚,你不必觉得愧疚,以后,你是魔,我是鬼,寿命不在五行中,会经历好多个两千年,数不清多少日落日出。”


    直到,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天际。


    他们坐在山头,谈天说地,一夜未眠。


    天边第一缕金色的光芒悄然探出。


    楚子虚搂着毛动天的肩膀,坐在山头的一块大石头上。


    “小猫,你看这轮初阳,和你一样,容易害羞。”


    “才没有,明明和你一样,非常胆小,都不敢露面。”


    太阳出来后,这俩人困意上头,躺在山头的草地上,席地而眠。


    再次睁眼,日头出到西边了。


    “回去吗?”


    俩人商量一番,总要面对磬琴仙子,总是要把话说清楚。


    楚子虚想大声告诉全世界,他早就嫁给了他最爱的大猫咪毛动天,无论毛动天是妖是鬼、是公是母,楚子虚就是要嫁给他,从一而终。


    御剑飞到无定山上空时,楚子虚往下看,见碧峰毫无碧色,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这场初雪,来得有些早。


    尚未落地,远见香玉居门口有一个人影,随着降落,人影越来越清晰。


    “是祁武。”毛动天道。


    祁武好像感知到他们回来,伫立门口静静等候。


    飞剑在祁武面前降落。


    “尊上,我把那个仙女赶走了。”祁武拱手道。


    楚子虚在脑子里琢磨着祁武是用了什么办法让磬琴仙子离开,拍手大喜:“小武子,干得好!这个月给你两倍月俸。”


    祁武乐得嘴都到耳根了。


    “谢尊上!”


    香玉居的门槛儿上有三个人跨过,他们踏上一层松软的雪,发出“吱吱”的声响,留下五个深深的脚印和一个略浅的脚印。


    第59章 往事随风一笑扬


    香玉居的门槛儿上有三个人跨过, 他们踏上一层松软的雪,发出“吱吱”的声响,留下五个深深的脚印和一个略浅的脚印。


    抬眼望去。院子里, 原本错落有致的树木此刻披上了银装,枝条被厚重的雪覆盖,变得沉甸甸的。一阵冷风吹过,便会洒落细碎的雪粒, 如同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


    屋檐下也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凌。


    毛动天走到香玉居的卧房门口,懒洋洋说道:“子虚,你去忙吧, 我还困,我再睡会。”


    “小猫,你自己一个人睡,可以吗?”楚子虚松开毛动天的手。


    祁武一听,终于把冷战打出来了,心中猜测:难道这俩人没有对方在身边陪着, 都睡不着了?


    毛动天点着头:“我可以。你去书房处理魔界公务吧。”


    毋容置疑, 倘若毛动天是个女人, 定是一位善解人意的贤内助。


    祁武上前给楚子虚打开书房的门,说道:“这场雪下了大半天, 见碧峰降温不少。小的已经在屋里烧上了地龙。”


    “无定山的冬天偏冷, 过一段咱们回魔界住。”楚子虚吩咐着祁武,打开手中的奏折。


    祁武心中疑惑, 皱眉问道:“尊上, 魔界那边您还有两位……”言外之意是:“您敢回魔界了?不怕那两位魔女了?”


    楚子虚道:“这次回去,我必须要和她们说清楚,我要给毛动天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祁武立刻捂住嘴, 憋回自己的惊叫声。


    过了片刻,祁武放下手道:“尊上想给毛公子一个什么名分,小人先去准备。”


    楚子虚拿来一张空白的折子,毫不犹豫的在上面提了两个字:“魔君。”


    这个称呼上次被楚子虚有意地提及过,这可不是随便逗猫而已,“魔君”二字在楚子虚心里思虑已久,他觉得再适合不过了。


    楚子虚把这个折子抛给祁武。


    祁武打开折子一看,耳边传来魔尊的声音。


    “小武子,你去让礼仪司操办吧,再定制两套男制加冕喜服,不分嫁娶。”


    祁武把折子揣入怀中,满脸堆上坏笑,“得令!”


    楚子虚批阅完奏折,天都黑了。


    他离开书房,走进没有点灯的卧室,去叫醒毛动天。


    “小猫,醒醒,起床,再睡就睡到第二天啦。”楚子虚轻轻掐了一下毛动天的脸蛋。


    不疼,反而很痒,一股酥麻贯穿毛动天的躯体。


    毛动天坐起来,倚在床边,噘着嘴,带着起床气,“睡到明天又何妨?”


    楚子虚佯装怒气,“睡到明天我倒是无所谓,你不想救柳姐姐了?”


    毛动天一把掀开被子,跳下了床,“什么?救吗?”


    楚子虚又搭上毛动天的肩膀,“走,松鹤轩,带我契弟去过班,哈哈哈。”


    毛动天穿好衣服,睡眼惺忪,摇晃着身子,站都站不稳。


    楚子虚搂上毛动天的腰,扶稳他,说道:“我现在正式问你,你愿意做我的魔君吗?我派祁武准备咱们的合籍大典。纵然你我之间,无需任何凡尘俗礼,我总觉得欠你个仪式。但若你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毛动天身子怔了一下。


    “我……喵!喵!”毛动天的声音卡在喉咙,一时激动,发不出最后两个字,只好不停地点着头,脸也霎时红透。


    楚子虚拿来一面铜镜,递给毛动天,说道:“小猫,你看,你现在是不是和日出的时候一模一样。”


    毛动天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咽了一下口水,说道:“其实有过仪式,我们拜堂成亲过。”


    楚子虚吃惊地结巴道:“小猫,你,你说清楚,我们之间?成,成,成。”


    毛动天笑道:“呦呦呦,瞧瞧,堂堂魔尊大人,成了结巴,快走吧!”


    一魔一鬼步行到松鹤轩,门口依然烛火璀璨,轩内仍是一片欢声笑语。


    松鹤轩的东家槐杨虽然被惩治,但天庭的办事效率比蜗牛还慢,无法及时查封松鹤轩。


    现在去救柳如烟,正是好时候,槐杨肯定会倒台,也不怕他打击报复。


    楚子虚道:“想必老肯也不知他们的东家出事了。”


    门童小倌对上次二人来时,印象尤深,只是那位白衣公子,今日看起来有些狼狈。


    原来毛动天从星云派回来后,从未洗脸,衣服也仍是那身脏衣服。


    “欢迎二位公子再次大驾光临,请这边上座。”


    “夜深,我们不坐了,开个房间过班,烧上热水,我们要沐浴。”楚子虚道。


    “好嘞,我带二位去天字号客房。”门童小倌带着二人进了房间。


    仆人一趟一趟得往房间内提水,不一会儿,浴缸中灌满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


    楚子虚用手试了试水温,“小猫,水温适中,洗吧。”


    毛动天啐道:“不洗,以前我们以地为床,以天为被,身上哪能不站点土。”


    此话一出,楚子虚惊道:“嘿,你是怎么了?你不是有洁癖吗?”


    “你脏了,我也要变脏。”毛动天摆着手拒绝。


    闻言,楚子虚幽思一瞬,便弄明白了:这只小猫还是介怀呢。


    在世人口中,若是哪家娘子不守妇道,便称为不洁。楚子虚在毛动天心里,就像个不洁的小媳妇。


    然而,毛动天无法对楚子虚发火,更舍不得离开楚子虚。


    他只好沾染一身泥土,令自己同样不洁,这般自贬身份,以寻求心里的平衡。


    楚子虚脱着衣服,哄道:“小猫,我们一起洗,洗完后,都干干净净了。”


    毛动天静默片刻,见楚子虚已经坐在浴桶里。


    楚子虚的肌肉没有毛动天强健,是一层结实的薄肌。皮肤也没有毛动天白皙,是一片蜜色的细肤。头发乌黑,垂在水里,四散开来。


    毛动天说不上来楚子虚这副皮囊到底哪里好看,但就是移不开眼。


    难怪能迷倒天庭的仙子们。


    “小猫,你帮我挠挠后背。”楚子虚道。


    毛动天走到浴桶旁边,刚伸出手。


    “快来嘛。”楚子虚一把抓出毛动天的胳膊,硬生生把毛动天拽到了浴桶里。


    “子虚,我还没脱衣服呢。”毛动天抱怨道。


    楚子虚在水里,解着毛动天的腰带道:“正好,连衣服一起洗了。”


    脏兮兮的猫,怎么能是毛动天呢。


    毛动天任由楚子虚摆弄,心中想着怎么解救柳如烟。


    “子虚,你说槐杨失去了天庭的靠山,这个松鹤轩是不是也要倒闭了?”


    楚子虚脱着毛动天的亵衣,“够呛,据我了解,按天庭中人办事的尿性,槐杨的惩治结果,起码要一个月之后,方能判出。而且,松鹤轩不归天庭管辖,顶多暂时查封,后期还会有其他人接手经营。”


    “那柳如烟……”


    楚子虚已将毛动天剥干净,把湿衣服扔在桶外,“小猫,洗完再说柳如烟。”


    松鹤轩的浴桶不大,硬是坐下了两人,两个人挨得很近,抵膝相视,近到能数出对方的眼睫毛,稍微有点动作,就能触碰到面对人的肌肤。


    眼前的毛动天,不着寸缕,大半个身子都在外面露着,露出的冰肌雪肤上沾了几滴水珠。


    楚子虚喉结滚动,咽了一下口水,佯装镇定,却里藏不住风流诱惑的目光。


    这个表情,倘若换在别人脸上,定是一番惹人厌恶的猥琐下流的模样。


    偏偏这是楚子虚!


    以楚子虚的长相,即使他装成流氓,干了猥.亵的妇女的事,妇女都会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


    “小猫,说好了,咱俩洗干净后,就不提以前那些破事儿了。我发誓,以后不会再招惹任何人,无论男女,行吗?”


    “不行!!!”随着这二字喊出,毛动天把浴桶里带出一片水花。


    楚子虚露出疑惑的面色,微微皱眉,眼睛盯着毛动天,好像在说:怎么不行。


    毛动天手指轻触到楚子虚的心口,解释道:“臭老鼠,我知你心意,但你保持本性即可,不必因我而畏手畏脚。”


    话说到这个地步,楚子虚自然有所触动。


    楚子虚一把抓住胸前毛动天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拽,毛动天顺着力气,倒在了楚子虚的怀里。


    水花十分无辜的溅出浴桶,落在地板上,汇合成一滩。


    楚子虚揽着毛动天的腰,手臂的肌肉紧绷着,坏笑道:“小猫,我知道了,原来你喜欢马蚤的。”


    “才不对,我只是喜欢……”


    话音未落,突然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惨叫“啊!啊!”。


    楚子虚打了一个响指,“小猫,今晚准备好了吗?”


    毛动天微怔,淡淡的红晕飞上耳边,低下头,啃咬着楚子虚的锁骨,从唇缝中发出不清晰的几个字:“准备好了。”


    “哎呦!”隔壁房间又传来一声惨叫。


    楚子虚点点头,轻轻拍着毛动天的后背,“好!洗完澡就去救柳如烟吧。”


    毛动天抬起头来,嘴唇微张,瞪着大猫眼,呆呆地望着楚子虚。


    楚子虚见状问道:“不怕,槐杨倒台了,救了她,不惹麻烦。”


    “好。”


    毛动天的脸更红了,又将头低下,埋进楚子虚的颈弯,胸膛紧贴着另一胸膛。


    雾腾腾的水汽把两人包裹在一起,楚子虚借着这个姿势,凭感觉摸索着给毛动天擦背。


    “子虚,别擦了,再擦可能会误了救柳如烟的时辰。”毛动天说话时呼出热气,喷在楚子虚的锁骨上,弄得楚子虚一阵瘙痒。


    楚子虚的眸子暗了!神识醒了!搂着劲腰的手臂更紧了……


    两人异口同声:“要不,你先洗?我出去?”


    顿时,隔壁房间发出了一阵凄惨哭泣声。


    扰乱了二人沐浴的心情。


    但闻隔壁房的一个男人大声骂道:“破兔儿爷,有什么好哭的,被人玩烂的贱货。”


    毛动天站起来,走出浴桶,擦着身上的水滴,问道:“子虚,你说这松鹤轩的小倌们,都是从哪弄来的?”


    楚子虚依旧坐在浴桶里,洗着自己的下半身,“我真不知道。”


    “那我们去……”


    楚子虚打断道:“别想了,假设我们救了他们,也无法安顿他们,这群小倌们只会取悦男人,若是带他们离开松鹤轩,他们今后将如何生存?还不如在此处蹉跎一生。”


    毛动天穿着亵衣,“而柳如烟与他们不一样对吗?”


    “对。”


    因为柳如烟是药引子,因为她更惨,小倌们只是失去了尊严,柳如烟不止失去了尊严和自由,更失去了选择生死的权利。


    毛动天系着中衣的衣带,“你打算怎么救柳如烟?”


    浴桶里抬起一条腿,一只手在上面轻搓,腿的末端是个小肉球。


    这条腿的主人说道:“深夜,趁众人熟睡,潜入地窖,放人。”


    说得简单轻松,好似是随便到邻居家的院子偷个桃子一样。


    毛动天脸上仍沾着几滴水珠未干,他已经穿好中衣,湿润轻薄布料下,雪白的皮肤若隐若透。


    楚子虚用余光稍瞥了一下,隔着蒸腾的水汽,仿佛看见了一条深海鲛人,流着珍珠眼泪。


    真是老猫捉耗子,一物降一物!


    楚子虚恨不得钻进毛动天怀里,用自己喂饱这只老猫,让毛动天将自己吃干抹净,不剩一丝肉,不留半滴血。


    隔壁房间再一次传来凄惨的叫声,声音越来越尖,极其刺耳。一会儿又好像什么家具倒了,什么瓷器碎了。嘈杂声一波接着一波,久久不得平静。


    天煞的!今日不宜沐浴!


    楚子虚也走出浴桶。


    毛动天拿出干素巾递给楚子虚:“子虚,你还没擦干呢。”


    楚子虚刚接到素巾,却发现毛动天手紧紧攥着巾布的另一头不放开。他见毛动天呆愣失神,顺着毛动天灼热的目光看下去。


    霎时间!楚子虚明白了令毛动天失神的元凶是何物。


    第60章 弹指间绮梦流光


    霎时间!楚子虚明白了令毛动天失神的元凶是何物。


    那个大家伙, 毛动天可没少见,也尝试过两次它的威力。但在这种动作下,以手臂为参照物, 形成鲜明的对比,令毛动天为之深深震惊。


    “你一直盯着它,喜欢吗?”楚子虚柔声道。


    这句话把毛动天从太虚幻景中抓回现实。


    “不,不喜欢, 我只是看看。”毛动天摇着头,面红耳赤,像个初见夫君真身的新妇。


    楚子虚挑眉笑道:“爱看吗?天天给你看。”


    “不爱看。”毛动天自惭形秽, 紧忙移开眼神,去找外衫。


    楚子虚捡起地上的外衫,“小猫,你的衣服还湿着,别穿了,穿到身上也是透明的, 什么都遮不住。”


    毛动天嗔道:“都怪你, 弄湿了我的衣服, 凑合穿吧,聊胜于无。”


    楚子虚邪魅一笑, 把自己的衣服拿给毛动天, “你先穿我这身。”


    “那你?!”毛动天惊讶得接过衣服,拿在手中不说话, 心中琢磨着楚子虚又想做什么坏事。


    楚子虚光着身子, 走到墙边,念了一个法术,轻而易举的穿墙而过。


    徒留毛动天在原地愣神。


    不一会儿, 楚子虚穿墙而回,从隔壁房间“拿”来了两身衣服。


    他把其中一件拿给毛动天,“你也别穿我的衣服了,咱们中衣穿自己的,外衣穿他们的,晚上行事时,不要太招摇。”


    毛动天接过衣服,又听楚子虚说道:“小猫,你知道隔壁那个小倌为啥不叫了吗?”


    “不知道。”毛动天试着往自己身上穿衣服,随意应答。


    楚子虚也往自己身上穿着衣服,面带愁容,叹道:“哎,因为小倌晕过去了。惨啊,真惨啊!满屋子血迹。”


    惨?闻言,毛动天的脸变得通红,他在脑中回味着楚子虚当年的模样,叹道:“惨!确实够惨。”


    最后,毛动天还是穿了楚子虚的外衣,只因楚子虚偷来的衣服尺码小,不合身。


    楚子虚像一条水蛇钻进了毛动天的怀里,“小猫,你生的白,穿什么颜色衣服都好看。”


    自从知道绮梦流光的做法,楚子虚再也不敢喝了,一魔一鬼闲来无事,并排躺在客房的大床上,闭着眼睛瞎唠嗑。


    毛动天道:“魔尊大人,我也想养只宠物。”


    楚子虚道:“好!!”


    毛动天激动的说道:“咱们养只猫,就说是我生的。”


    楚子虚不满道:“你不许有别的猫。”


    毛动天弱弱道:“那就给猫起名叫狗子!”


    楚子虚道:“叫狗子也是猫。”


    毛动天静默无言。


    楚子虚端起魔尊大人的架子,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本尊只允许你养一只老鼠,那就是本尊!”


    毛动天佯装嗔怒,轻哼一声:“哼,养了你将近一千年,你飞升后,却在外面沾花惹草。”


    楚子虚翻了个身,“还不是因为夫君你害我失忆了。对了,明天你带我去浮像湖吧,我看看我们成亲的时候。”


    “好。”毛动天也翻了身。


    ……


    丑时,整个松鹤轩消停了,静得只剩下毛动天和楚子虚的窃窃私语。


    “行动吗?我都快睡着了。”毛动天问道。


    楚子虚爬起来,穿着靴子,“走吧。”


    毛动天紧随其后。


    一个是子夜精灵,一个是夜猫子。


    无需借助任何光,一魔一鬼轻松找到槐杨的房间。


    可惜门窗上了锁,若是硬拽开,锁链也会发出声响。


    毛动天不敢出声,给楚子虚比划了一个手势。


    楚子虚摘下自己头冠上的簪子,插入锁眼中,轻轻转动。


    听到微弱的“咔嚓”一声。


    毛动天冲着楚子虚竖起了大拇指。楚子虚的高超开锁手艺,无人能及。


    楚子虚又把发簪带回头上,小心翼翼推开门,走近屋里。


    怎料,屋里还有一个人,仿佛在此等候多时了。


    老肯坐在八仙桌前,点上灯火,皮笑肉不笑道:“二位公子,我们东家神机妙算,特意叮嘱我,下次你们再来时,定要守好这个房间。”


    楚子虚处变不惊,坐在老肯对面,毛动天站在楚子虚身后。


    老肯狡猾的狐狸眼一挑,“我就说我不能眼拙了,你们中真正的主人,是你。”


    在微弱的灯火下,面黄肌瘦的老肯有点吓人,像个从棺材中爬出的僵尸。


    “我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主人,槐杨,他倒台了。”楚子虚弹着手指,敲着桌面道。


    但是老肯的表现并不意外,“我知道。”


    老肯拿起桌上的酒壶,放在眼前端详:“松鹤轩是块肥肉,羽客们都想尝一口,一个东家倒台了,还会有下一个东家。但是这酒可不能失传。”


    楚子虚停止了敲击桌面,夺过老肯手中酒壶。


    “若我偏要让这酒失传呢?”楚子虚的语气不容置疑。


    老肯摇头:“即便你有能力控制住酒,也没有能力控制住羽客们的欲望。总会造出新的毒药,总会练出新的邪法。采阴补阳,轻轻松松就能得到别人的修为,谁不想试试这条捷径呢?”


    楚子虚放下酒壶,回头望了毛动天一眼。


    又听老肯继续说道:“这世上,最毒的酒不是绮梦流光,最邪的酒也不是绮梦流光,而是人心。”


    毛动天的手搭在楚子虚肩膀上,凌厉的目光刺向老肯:“松鹤轩真正的东家,是你。”


    老肯也不再装了,“槐杨告诉我,说那个穿黑衣服的男子,绝非善类。今日我是闹明白了,合着,你们俩,谁穿黑衣服,谁就厉害啊。”


    楚子虚面色阴森,睥睨着老肯:“槐杨没告诉你,我是谁?”


    老肯歪嘴一笑,“你是谁?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身上仙气和魔气混杂,还有一股子妖气。”


    搭在楚子虚肩上的那只手抓紧了楚子虚的肩膀,别人看不出来,但楚子虚能感受到力度的变化。


    老肯给倒了一杯酒,递给楚子虚。


    楚子虚接过酒杯,置于桌面,淡淡道:“老肯,别故弄玄虚了,柳如烟这个人,我必带走。若我偷偷带走了,尚且不影响松鹤轩的生意;若我砸了松鹤轩再带走她,恐怕……”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未见老肯有任何松动的意思。


    楚子虚肩膀上的手松开了,毛动天坐到旁边,盯着老肯:“你阳寿已尽。”


    当过鬼差的毛动天也看出了老肯的端倪,这个人身上阴气很重,因待在这个阳气旺盛的南风馆才被遮盖住。若是黑白无常发现了老肯,早把他小魂勾走了。


    毛动天这一句话,成功拿捏住了老肯。


    老肯道:“果然穿黑衣服的人厉害,放了柳如烟也不是不可,松鹤轩还在,换个药引子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也就是说,即便柳如烟得救了,还会有其他的替代品出现。


    楚子虚心道:“也罢,救一个,是一个。”


    他随即道:“好,你带路。”


    老肯带着二人见到柳如烟。


    一招“司马光砸缸”。


    小司马毛动天将柳如烟解救出来。


    柳如烟趴在地上,发出“啊啊”声。


    “她这是求你们杀了她呢。”老肯眯着眼睛道。


    楚子虚不理老肯,打横抱起柳如烟,往外面走。


    “二位慢走,恕不远送。”


    出了松鹤轩,墨色浸染上街市。


    月亮躲在云层之后,羞滴滴地露出半边脸。点点星星,闪烁其中。


    柳如烟在楚子虚怀里一动不动,但是她知道自己得救了,一双美目稍稍有了一点神采。


    “小猫,你御剑,咱们把她送到清虚派,让紫耀想办法医治吧。”


    毛动天点点头。


    没人发现,柳如烟的眸子又暗淡了。


    一道长尾流星在月色下飞逝,从天际的一端疾速滑向另一端,落在清虚派。


    即使在冬天,清虚派的紫罗兰依然满繁花盛开,香气四溢。


    “请问,贵派掌门现在何处?劳烦禀告一声。”楚子虚问道。


    一位紫衣弟子的头微微低垂,额前的碎发半掩着眼睛,透出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紧张得支支吾吾:“掌门他,这个,那个,不方便代接魔尊大人。”他双手的手指相互缠绕又松开,仿佛每一个字都重如千斤,卡在喉咙口。


    楚子虚躲过把守弟子,凭着直觉和经验,一下找到了紫耀的闺房。


    尚未进门,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了屋内隐约可闻的暧昧喘息声。


    屋里有一个男声喘着粗气,柔和道:“嗯,紫耀姐姐,多年未见,你还是那么美。”


    屋里的紫耀有娇道:“你什么时候嘴巴变甜了?”


    楚子虚双手用力地拍打着木门,喊道:“紫耀掌门,在下子虚,有急事劳烦掌门。”


    门内,一阵细碎的衣物摩擦声后,“嘎吱”,紫耀一手系着丝绦,一手开门。


    从门内飘出一股闺房的香气。


    “不知魔尊大人驾临,有何贵干?”紫耀大襟中衣跑出来,脖颈下露出的皮肤上,点缀着红痕。


    此时,一个身影慌慌张张地从屏风后窜出,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着一件洁白却略显凌乱的衣衫。


    那男子面容清秀,眉宇间与毛动天相差不离。不得不说,这个男子无论是声音,还是相貌,与毛动天有着八分相似。


    楚子虚立时眉头紧皱。


    紫耀含着欲\望娇声道:“不好意思,让尊上见笑了,请二位进屋说话。”她唇齿之间夹杂了腥味。


    “真是抱歉,这么晚打扰掌门。”毛动天拱手说道。


    紫耀用带着倦意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溜了一圈。


    再看,楚子虚怀中抱着一个奇怪的躯干,身形像是个女子。


    “紫耀掌门,麻烦您,将她医治好。”说着,楚子虚将怀中之人,放在桌案上。


    柳如烟像极了一只脱水的鱼,等待宰杀。


    紫耀伸出玉色肉柔荑,在柳如烟的脸上轻轻划下,娇声道:“既然魔尊大人吩咐了,老身保证治好她,只是这四肢,不知该如何续接。”


    楚子虚道:“您尽力吧,能治到什么程度,是什么程度。若需天材地宝,通知魔界便是。”


    “好。”紫耀应答。


    更深夜黑,二人不便打扰紫耀,交代完后便告辞了。


    紫耀冷漠得望着楚子虚和毛动天的背影,狠狠捏了一下柳如烟的脸。


    “小妮子,好久不见……”


    夜空中的飞剑上,楚子虚激动道:“小猫,快,再御剑去浮像湖。”


    毛动天不知道楚子虚哪根筋搭错了,问道:“这大晚上的,你确定要去?”


    “去啊,小猫,带我去。”楚子虚迫不及待想去见证自己的大婚。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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