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城市刚刚结束了一场大雨,铅灰色的天空上厚重的云层还久久不散,看起来还在酝酿下一场雨势。
女娲星上植被丰富,城市与绿林共存,浓绿的树冠就算在灰色天空地映衬下都能感受到丰沛的生命力。
大雨冲净了空气中的浮尘,刚从飞行场走出来的白璃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新而湿润的空气洗刷了一遍肺部,让人感觉整个身体都轻盈了起来。
距离从邮轮上下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完成了所有收尾工作之后白璃被调查局勒令强制休假。
正好科研部收到了在女娲星上举办的研讨会邀请,最终决定出席的人是柳入楼和她的搭档计远。
计远是北极熊的伴随基因者,虽然如此,但是实际上他生得清秀,虽然个子不算矮但身形并不宽厚,除了脑袋顶上白色毛茸茸的圆耳朵,几乎看不出来与北极熊有关系的地方。
在出发的前几天,柳入楼询问了被勒令放假的白璃要不要跟她一起来女娲星,白璃欣然同意。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云莉忙着带新人——就是北星。
他早就有意向加入特异调查管理局,之前已经填好了申请表,也通过了评估考核。
不过从邮轮上下来后出了点小插曲——北辰也要提交申请表,且这人直接改了自己弟弟申请上面的名字。
兄弟两个在后勤部上演了一出精彩的双人相声,最后成功引来了部长,最终以北星进入预备科、北辰先去学院学习一个月并参见考核为结。
这一段时间白璃被勒令放假,没有临时搭挡的云莉正好被托付了带新人的重任。
直到白璃落地女娲星,她都还在总部带着北星熟悉环节。
真惨,从头再走一遍各个部门。
这是白璃心里瞬间涌上的想法。
她心下感叹着,单手捏住了风衣的襟口。女娲星的行程属于私人行程,她没有穿调查局的制服。
现下女娲星上的体感温度是十四摄氏度,只披了一件单薄风衣的感觉还是有些冷,尤其是刚刚下过大雨,空气里的凉意被风一送就袭了满身。
“邀请单位没有派人来接吗?”
走在前面的柳入楼闻言回过头,“你以为这是什么综艺大会的节目吗?”
她嘴上是这么吐槽的,但一回头看到白璃缩着脖子一副冷兮兮的样子,在突然被逗笑只余还是有些心软,脚下步子顿了顿,稍微在白璃身前给她挡了挡风:
“不过有在这段时间可供使用的浮动车,计远已经去取了,稍微再等等吧。”
柳入楼踩在下一阶台阶,白璃站在台阶上,她闻言叹了一口气,枕上柳入楼的后肩整个人半靠在柳入楼的后背上,轻声嘟囔道,“应该在里面等的,风好冷。”
不得了,这人真是一点冷都受不了,已经被冷到在撒娇了。
柳入楼笑起来,双手抄在口袋里任由后面的白璃靠着自己,揶揄道,“那怎么办,你现在要再过一次安检然后回去等吗?”
也没有必要这样做,感觉浑身冒着傻气。
白璃没有说话,只是像幼鸟一样又把脸往她肩膀埋了埋,柳入楼也不介意,她微微低着头笑着。
实际上也没有在一阵有一阵没有的风里等多久,很快柳入楼就轻轻动了动肩膀,“我看到计远了,可以准备出发了。”
白璃默默抬起头,站直了身体。
不知道什么时候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抹色彩明亮笔触却温柔的天光,她们到达的时候是女娲星上的下午四点二十分,浅浅的粉色混着橘黄在天际涂抹,过渡的外边缘还有一层明亮的光。
可能是因为长达十个小时的太空跃迁,白璃总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恍惚,她仰着脸立在原地有片刻的失神。
空中铅云翻滚,可远处的一线霞光却美丽。
又有风来,长风一痕吹动她的衣摆,有一缕发丝划过鼻尖带来些细微的痒意。白璃眯了眯眼,慢吞吞跟在柳入楼身后迈开步子——
“小心!”
两道声音混合着响在耳边,白璃只觉得腰上一紧,一种莫名其妙熟悉的紧勒感传来。她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又被人拽着腰带拎住了。
“我怎么每次见你,你都在做一些危险的动作?”北辰拎着她感叹道。
已经走开几步的柳入楼之前在几阶楼梯下,刚刚她一直没听到白璃的脚步声,刚一回头就看到她愣愣地看着天空,脚下一个踩空就要从楼梯上滚下来!
刚着急忙慌一边叫她小心,一边往上踩着楼梯跑,积水正飞溅的时候,就见到白璃身后突然蹿出来一个人影,一把就将马上要摔下去的白璃拎在了手上。
柳入楼的动作一顿,慢慢踩稳最后一步,扶着白璃的手让她站稳后,才挑了挑眉稍:
“怎么,你是把脑子落在首都星了吗?要不要现在临时给你订一趟返程,让你回去取?”
已经回过来神的白璃眨了眨眼睛,她单手拂开睫毛上挂着的一缕发丝,“抱歉,我刚刚再看那边的霞光。”
身后的北辰在柳入楼抬手来扶的时候就已经把白璃放了下来,现在听她这么说也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奇怪道,“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霞光?”
柳入楼也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能看到明亮的天光飘荡在远处天空的边缘,看起来这场大雨应当是快要结束了。
“霞光的出现主要是大气对太阳光的散射,比如在太阳升起或落下的时候,比起其他时间,光线需要穿过更厚的大气层,波长较短的蓝光、紫光等容易被大气散射,而波长较长的红光、橙光更容易透过大气,这些被散射的光照射到云层上由此形成了霞光。”
柳入楼抄着口袋,轻声道,“你刚刚看到的可能是别的地方大面积的灯光,在那一瞬间形成了如同太眼光般的散射,所以被你认为是霞光。”
“也可能,”白璃踩下一阶台阶,紧跟着又回头抬眸看着身后的北辰道,“你不在学院上课,来这里干什么?”
“我刚刚结束考核,”北辰也走下来,“一个月已经过去了——你不会真的把脑子落在首都星了吧?”
白璃冷笑,“总比没有的人强一些。”
“我说”
柳入楼站在楼梯的最下面,像是看两个正在吵架的小学生一样,“两位,你们准备从门口移动一下吗?”
两人一顿,默默低头下楼梯。
北辰下来的时候,柳入楼打量了他一眼,“你是北星的哥哥?”
北家兄弟相声组,从一个月前在后勤部那一场一战成名。
北家的两个孩子都来了调查局,这件事根本瞒不住,总部里现在都在讨论他们会不会加入行动部二组,毕竟那是相声人的大本营。
没想到连科研部的人都听说了这件事,白璃想。
“是,我是北辰,您好。”传闻中的主人公,北辰相当
坦然。
“科研部,柳入楼。”柳入楼伸出手跟北辰握手,“我哥哥你之后应该会见到,就是行动部五组的组长。”
科研部是唯一不参与新人轮转的部门,毕竟这里是有些门槛的地方,比如智商。
所以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互通了姓名就算认识。
“我们要去中心区,你呢?”这么问的是白璃。
北辰看了她一眼,今天她穿了一身白蓝拼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长裤,拢了一身灰蓝色的风衣,长发散在两肩,被风吹得有些乱,头顶上的发丝看着像是某种小动物柔软的绒毛。
柔顺蓬松的长发衬着一张白皙的小脸,应该是真的有些冷,她收着下巴,鼻尖都有些发红。
“我也去中心区。”北辰这么说,调整了一下站姿,后背瞬间涌来阵阵冷风,可身前倒是一片安全区。
白璃抬眼看了看他,耸了耸鼻子,轻声道,“正好,送你一路,上来吧。”
“诶呀,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走人呢,”柳入楼故作惊讶,“怎么,原来你们不是关系不好,而是关系很好吗?”
“倒也谈不上这些,”白璃抄着口袋,“好歹也是同事——楼姐,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成熟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柳入楼转过头,一边向自己的搭档招手一边道,“你可是成年人士。”
是了,这一个月里唯一可以称得上大事的就是白璃终于正式成为了成年公民,拥有了可以考取驾驶证的资格。
“成年人士啊。”北辰跟旁边,意味不明地这么感叹着。
“”
“你的目的地是哪?”
“你转移话题的方式真的好烂。”
“你是说你打算自己去吗?”白璃微笑。
“中央公园酒店,谢谢各位。”
白璃上车的动作一顿,她侧过脸,“巧了,我们也是那个酒店。”
又开始起风了,眼看着刚刚还有一线天光,现在却又要下雨的样子。
三个人赶紧上了浮动车,抢先一步到了云层之上。
北辰也是第一次见到计远,跟刚刚一样,两人气氛和谐地互通了姓名。
“你突然来女娲星是因为什么?”白璃还惦记着刚刚地话题。
“你又是为了什么?”
“楼姐被邀请来参见研讨会,我顺便来参观。”
“你这算不算公款消费?”
“?”
白璃瞥了他一眼,“你扣帽子这么熟练的吗?不过,我是自费出行。”
北辰闻言点了点头,转而像是有些好奇地向柳入楼询问起了研讨会的一些情况。
不得了,白璃平静地移开眼睛,学院的教育也不知道该不该算成功——
这家伙很明显不想要人知道他的目的,但偏偏转移话题的技巧确实比她好一些。
也只比她,好上一些。
眨了眨眼,白璃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女娲星这里要特殊些,因为植被丰茂,所以地面交通没有被舍弃,”计远轻声道,“一会我们到达中心区附近后要下落,通过地面交通。”
这个一会实际上也就只有几分钟,浮动车缓缓下落,飞行轮收起,更适合在路面上跑动的大车轮弹出,计远的技术相当优秀,只是稍微颠簸了一下,一车人就完成了软着陆。
已经又开始零星往下落着雨点,车辆沿着道路行驶,雨水落在玻璃上几乎是瞬间就像被吸收了一样消失不见。
白璃透过玻璃向外看,看着看着,她突然盯着一个方向道,“那是什么?”
第32章
大雨将天地间的色彩压下,四周除了铅灰色与旁边土地被打湿的深褐色,就剩下丛丛树冠的浓绿。
在这样深沉的浓重色调下,一抹突兀的金黄与猩红出现。
其他人顺着白璃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披着厚重猩红披风、头戴金黄王冠的男人。
现在雨势越来越大,他将长袍与披风拢在腰际胸前,单手扶着头上的王冠,在一人撑来的伞下狂奔。
在他身后稍远一些的位置,一个裹着深色防水材料的大家伙正被四个人抬着,也顶着雨飞快冲着一个方向移动。
“那应该是个雕塑?”计远看了好几眼,这样说道。
“现在这个时候正好是仲夏,女娲星上会有很多艺术表演与展览,”柳入楼平静地接话,“看他们这个样子,应该是突然的大雨打断了展出,所以才匆忙避雨。”
女娲星是人造星,当初在建造时就参考了古东方神话中女娲的传说。
在古神话中,女娲抟土造人、炼石补天又发明了笙簧等乐器。
而在女娲星的设计与建造时,同样提取了这些元素,设计师将首都星的土复刻并铺满了这个星球。
整个星球复原了最原始的生态环境,远远望去就像一颗翠绿的翡翠。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整个女娲星上植被丰富,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整个星际中最广袤的植物博物馆。
城市就被绿意环绕着。并且丰富的植物涵养水土,整个女娲星上的气候比首都星都要好。
且值得一提的是,女娲星也是科学与艺术之星。
“在这个地方?”北辰看着,有些奇怪地问,“这里只是城市外围,还没进入城市,在这个地方进行展示是不是有些不太合理?”
柳入楼曾经在女娲星上修学过,听到北辰这么问,她轻声解释道:
“那是因为这应该不是正式演出。”
其他三个人都不怎么了解女娲星,所以柳入楼说得详细了些。
“这是一种类似于习俗的行为,在女娲星上共有九个雕像群,是以女娲像为主的其余几位杰出女性的雕像群。”
“在正式展览或者演出前,会像巡展一样在这些雕像前展示一遍优秀展品或者演出的精彩片段。”
“就像是‘免费试看片段’的促销手段一样吧,”白璃听懂了,并且总结道,“九个雕像群一般会分布在不同的城市,每到一个城市先举行试看吸引观众,然后再开始正式的演出。”
柳入楼轻轻笑了一下,“你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学生们还是更愿意相信愿望的力量,在考试或者什么大型活动之前,他们会来雕像前表演并且祈愿——女娲星上高校的学生还是很虔诚的。”
“好功利的祈愿,与其说是虔诚,不如说是走投无路实在可能会挂科,不如来雕像前寻求精神寄托。”
白璃狠狠吐槽道,但很快她语气一变,有些调侃道: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在读书的时候也在女娲雕像前表演并祈愿过吗?”
“诶呀,我二十岁来这里修学可是博士交换呢,”柳入楼挑了挑眉梢,轻描淡写就说出了让人嫉妒的话,“论文挂不挂的,该是当时我课题组里的研究生考虑这些。”
北辰默默算了一下这个年龄,二十岁能带着课题组交换教授职称至少卡两年,也就是说她十八岁的时候就是博士学位。
思及此,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旁边不就正坐着一个刚过十八岁的天才人物?
刚想到着,北辰的目光就下意识地往白璃面上瞟。
白璃本人倒是不为所动,坐在旁边撑着脸四平八稳的很。
“你不用看她,”倒是坐在前排的柳入楼看了一眼,轻声道,“她没打算来抢我们这些人的饭碗。”
她这么说,但是却没有再解释些什么。北辰也不是什么没眼色到这种地步的人,当事人都默不作声,他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去追问。
这个有些沉默的时候,当事人白璃却稍微坐直了些身子,有些意外道,“这个人是——女
娲星开学这么早吗?”
柳入楼一愣,下意识道,“因为气候和自然环境不太相同,确实有很多学生会选择提前来到学校适应环境——你看到了谁?居然还有你认识的新生?”
“跟你不一样,我姑且也有一定的社交能力。”
“不,我的意思是,你是在哪里遇到的对方?”
被嘲笑了社交能力的柳入楼语气平和,似乎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你的当事人?真稀奇,你居然还有活着的当事人。”
旁听着的北辰:这完全就是被惹生气了吧?
但白璃却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她只是挑了挑眉梢,“别把我说得想什么阎王死神一样。”
她们两个心平气和斗着嘴的时候,计远已经把浮动车停在了那个人影旁边。
突然接近的浮动车似乎吓了对方一大跳,之前离得不算近隔着雨帘还没太看清,现在这么一瞧,对方实在是很年轻的学生。
这种年轻不是在说她的长相和打扮,而是一种怎么都消磨不掉的朝气和虽然看起来有些毛躁到生机勃勃的气质。
这是不管长相多显小都不能假装的东西。
她看起来是来这里参观的一员,撑着伞的同时手上还捏着参观导览册。
应当是植物系的基因伴随者,花朵一样簇拥在脸颊旁的卷发短发里,随着她吓了一跳的动作,探出来几枝柔韧的花叶。
白璃降下车窗,抬眼看着有些警惕的虞香,“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女娲星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虞香现在可怕极了这种莫名其妙靠近自己的人和物。
不过这种警惕,在她看到白璃的面容时全都化为惊喜。
“白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呀?”
说完,她就想起来刚刚白璃好像问了她问题,连忙又道,“我们学校征集志愿者呢,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总之,妈妈就提议让我提前来,给学校帮帮忙,也能提前适应一下。”
“这个时间的话,你是女娲综合大学的学生?”
前排的柳入楼插话,“我们也去中心区,正好顺路,上车吧,雨还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
虞香正有些好奇地探头去看说话的人,就听白璃也轻声道,“也好,上来吧。”
“今天这里还有你的半个学姐呢。”
她都这么说了,再推辞显得扭捏,所以虞香爽快地应了下来,合上伞就上了车。
后排要新上来了人,白璃顺势往中间的位置移动了一个位置,给虞香留了座位。
刚刚后排只有她跟北辰,现在她突然这么一移动,猝不及防下,白璃的膝盖挨到了北辰的腿上。
北辰一顿,几乎是下意识瞬间蜷起腿,小声道了句抱歉。
声音有些轻,倒是只有白璃听到了这句,她转眸看了北辰一眼,眨了眨眼睛心安理得说了句没关系。
“诶?云小姐不在吗?”刚上了车的虞香左右看了看,有些奇怪地这么问道。
“她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忙,留在首都星了,”白璃回过头,“这次我是私人行程来的女娲星。”
噢噢,这样啊。
虞香恍然大悟。
“你是来这里看演出的?”
“对,这里今天还有展览呢!”
虞香展开自己手里的小册子,非常大方地递到白璃眼前:
“是雕塑展和戏剧,只不过没多久就下雨了。”
白璃扫过摊开在自己眼前的册子,果然瞧见了刚刚披着猩红披风头戴王冠的演员。
可能是为了神秘感,宣传册上没有印戏剧的名字,只说了是“古世代经典之作”,然后着重介绍了几个演员。
看得出来这些应该是小有名气的戏剧演员。
“是什么戏剧?”白璃这么问。
虞香挠了挠头,“我其实也不太知道只知道里面有国王王后,应该是古世代的西方故事?”
“是《哈姆雷特》吗?”
北辰有些好奇的问。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虽然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但白璃也没多纠结。只应了一句就算揭过了这个话题。
而虞香本身就是个开朗又热情的性格,现在身边又有白璃这个算得上熟悉的人,当下里就跟其他人都认识了一遍。
她的专业是生物医学,这个专业还真算得上是柳入楼的后辈,虽然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但柳入楼还真能给她一些关于课业和导师上面的建议。
再次见到白璃,虞香的心情也不能说一点波动都没有。
一方面,对于她来说白璃和云莉可是实打实的救命恩人;另一方面
“那个、白小姐,我看到新闻上说,调查局接收了所有被非法实验的人,正在积极和各大医院组织交流,进行抢救?”
官商勾结,对普通民众进行非法实验。
这是最近几天的新闻,当天的每日新文从半个小时加时加到了一个半小时就为了这件事。
也是那一刻虞香才感到深深的后怕,她的母亲也握着她的手瞬间就哭了出来。
要不是白小姐和云小姐及时赶到
这个假设她连想都不敢想完。
“对,确实如此,”白璃毫不犹豫认可了这个说法,“调查局的医疗部与科研部确实在全力救治。”
这一个月里,这两个部门忙的连睡觉都是调休,本来任谁看都是毫无希望的事情,居然在他们不眠不休的努力下目前没有一个死者。
这件事北辰也知道,他介入调查就是为了认识的同学,也是幸运,那小子被拐没几天,还没进行深入的人体实验,前几天去看他的时候已经几乎快要恢复了。
而且
他想到了前几天,在调查局碰到的那个警察。
北辰虽然改自己亲弟申请表未遂被打入学院接受考核,但他自己熟门熟路就能从下属学院逛到调查局总部去了——
学院跟总部挨得紧,更方便他串门。
那天他照旧在门口跟北星碰头,刚到机关楼下,就碰见两个警察走出来。
那个年轻些的男警官看起来神色恍惚,走出来之后顿了好久,突然间夹着尾巴、抓着另一个人的手臂大叫:
“一个月真的是一个月!”
“她当时说‘关注一个月后的社会新闻’居然是说真的!!!”
当时的北辰:?
这是发什么疯?
他默默插着口袋站远了点,生怕到时候这人发起疯来被波及到。
“冷静点,”另一个短发的女警官拍了拍他,“你不是早就应该知道,她可是白璃——”
北辰一顿,稍微站直了身体瞥过去。
“一个月前就看到事情的结局,不是很正常吗。”
那个年轻人脸上还是一片空白,“但是、但是!!!这太夸张了吧?真的就是从偷窃案居然看到了这么大的事!?”
“‘一眼看穿真相的名侦探小姐’这个头衔,”对方语气感叹道,“你以为是夸张吗?”
第33章
“一眼看穿真相”啊
当时的北辰很微妙地想起了那双漂亮的、海一样的蓝眼睛。
平时总是习惯性浮着三分温和笑意,看向任何人的时候都轻飘飘的温柔。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当她把什么放在心上、用头脑去思索的时候,那双眼睛敏锐又冰凉地让人不敢对视——
似乎只是对上一眼,自己的一切就会无所遁形。
那时候那双眼睛也明亮,比在灯光下的宝石还璀璨。
洞察力敏锐地不像人,分析和推理能力比超级计算机还要强——这确实完全称得上是,一眼看穿真相。
怪不得她总笑着,温和又客气的样子——
就像因为太过耀眼、所以平时总是用纱帐遮着的名宝,一旦揭开面纱,没有人不会为其神魂颠倒。
也没有人不会为其心生恐惧。
北辰想着,瞥了一眼旁边正侧过脸认真听着虞香说话的白璃。
现在那双眼睛又被温柔的薄纱盖起来了。
宝剑尚在匣中
为了保护植被,女娲星
的城市和附近中主要依赖地面交通,就算实在不想启用地面轮,浮动车的速度与飞行高度不允许高于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与离地二十米。
算得上是悬空慢慢爬了。
与其这样,大多数人还是选择贴地慢慢爬——毕竟也算是在别的星球体验不到的感受。
但是星球上的公共交通并不受这些条件的制约,因为在建设时就细心规划了范围和站点,保证了不会伤害到植被。
慢慢磨蹭着将虞香送到了校门口,要下车的时候虞香还热情的跟白璃交换了联系方式,这才兴高采烈地告别了。
北辰撑着脸,看着白璃平静温和地将对方的联系方式存好,心想虽然有时候嘴巴毒说话气人,但倒是没什么趾高气昂的架子。
他们剩下的四个人目的地都是同一个酒店,也不用多说些什么,浮动车继续丝滑地……贴地爬行。
可能是因为没经历过地面交通,再加上也刚刚经历了宇宙跃迁,白璃的脸色越来越差。
大概在半个小时过后,北辰注意到她抿着唇,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你是不是晕车了?”
“有一点。”白璃怏怏道
得益于科技发展,目前的交通快到一眨眼并且更加舒适,就连上了年龄的人都几乎没有人会晕车。
不过现在的女娲星上显然是个例外。
“抱歉,现在有点堵,”计远有些担心地问,“感觉还好吗?”
其实不太好,但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所以白璃抿了抿唇,声线平和道,“没关系,不用介意。”
北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插话。
只是在白璃阖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的时候,慢慢脱下来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把温度降低一些,会舒服些。”
身上突然轻轻盖过来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白璃默默睁开眼睛看向北辰,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对方已经神态自然地这么对前座的两个人提议
这个时候要是再拒绝,多少显得很不知好歹了。
白璃低头看了看,到底是什么都没多说,再次闭上了眼睛
“醒醒,白璃。”
不知道过了多久,北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璃稍微皱了下眉头,睁开了眼睛。
北辰还坐在她旁边,正对着她。白璃后知后觉转过头,发现雨不知道什么已经停了,而柳入楼和计远立在她旁边的车门口,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已经到了。
白璃揉了揉眉心,撑着车门往下走,“没事,只是有些头晕。”
柳入楼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腕,“还是赶紧找到房间睡一觉吧,你的房间就在我对面,对吧?”
不管是柳入楼还是白璃都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她们两个订房间的时候不约而同加价选择的套房。
作为搭档的计远跟往常一样,美美蹭到,入住了柳入楼套房的附属间。
三个人带着一个病号办理入住,之前就已经沟通过,现在无比丝滑就成功入住。
其实已经到了晚餐的时候,但白璃这个样子,三人斟酌了一阵,还是让她好好休息,他们先去餐厅填饱肚子。
而被所有人留在房间休息的白璃,莫名其妙睁开了眼睛
白璃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她脑子有点混乱,记忆里最近的画面是冷白的电梯内壁和蓝色的电子光。
现在睁眼这么黑,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失明了。
之前的眩晕和恶心感还没走消失,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已经演变成了头痛,感觉像是有两柄刀剑在自己脑子里打架,而她的大脑就是被殃及的可怜池鱼——
嗯?
不对,这个刀剑的声音好像不是从她脑子里传来的!
白璃瞬间清醒过来,抬眼就开始四下张望。
可遗憾的是,刚刚吵得她神经痛的刀剑声响就像她在迷迷糊糊中的幻觉,清醒过来后只觉得万籁俱寂,竟然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白璃抿着唇,现在像是有一根钢针从她的太阳穴扎进去搅动她的大脑,疼得白璃光是从床上坐起来都费力。
周围实在是太暗了,黑暗像是黏稠的潮水吞没了周遭的一切,连她自己的手指白璃都看不清。
空气闷热难当,像是身处一个巨大的蒸笼里。
白璃靠在床头缓了一会,她只静静坐着都能感觉自己额前渗出了一层薄汗——
不对!
白璃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里是女娲星最好酒店的套房,从她到达女娲星之始,酒店配备的套房管家就发过消息,告诉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等待她入住。
“已经准备好一切”又怎么会没有打开温度系统?
退一步说,就算酒店方面忘记了,与她同行的三个人里,柳入楼就不是会把她扔在这不管的性格。
而且,最关键的是,女娲星现在虽然属于仲夏,但今天的天气,体感温度只有十四到二十摄氏度。
这种连坐着都能热出汗的状况,不该出现在现在的女娲星。
白璃放缓呼吸,慢慢地、慢慢地抬手盖住了自己另只手的手腕,以防止终端的眼球捕捉在她不小心扫过时,让手腕上的终端亮起来——
经验之谈,在这种莫名其妙的黑暗环境下,最好不要发出亮光,这等于在暴露自己的位置。
同理,在安静环境下也是一样。
白璃的头还在止不住地疼,而且现在又处于异常状况里,但她面上看不出一点烦躁,只是缓缓吐纳着呼吸,一边数着脉搏一边尽全力观察着周围。
视觉被黑暗局限,但是触觉和空间感知能力还在。
首先白璃无比确认她确实不在酒店的房间——
从床铺和空气里浮动的木头气味来说,要是这样也能成为女娲星最好的酒店,那只能说明女娲星没有别的酒店了。
白璃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下了床。
赤脚踩在地上的触感是木地板,能感觉到打磨抛光的并没有多细致,至少踩上去的时候能感受到些木头的纹理。
不过走了几步倒是没有被木刺偷袭,白璃放下心来只专心控制着声音。
视线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她只能从床头摸着墙壁慢慢走,好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空间不算大,用脉搏推算大概在三分钟后,白璃摸到了门轴。
空间紧凑而且房间里家具的摆放很简洁,除了必需品白璃几乎没有碰到任何装饰。
白璃顺着门摸过去,伸手抓住了门把手。
她只是握着,并没有贸然推开。就像是之前笼罩着她的模糊轻纱被掀开,现在白璃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在黑暗中看清自己手指的轮廓。
门下有隐隐的光线透过来,走廊上的灯亮了起来。
同样的,还有耳边突然清晰的声音。
白璃趴在门上凝神去听,隔着门板传来了外面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大概是别的房间有人推开了门,同时还响起了走廊地板被人踩上去后,细微的“吱呀”声。
而与此同时,还有一股缠绕在燥热空气里,显得有些粘稠的铁锈味。
味道并不算重,若隐若现浮动在空气里。但联想到之前听到的刀剑声,白璃有一些并不美妙的预感。
外面走廊地板的“吱呀”声响了五下,白璃继续听着,确认自己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其他动静。紧接着,她像是反应过
来了什么一样,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
她的个子有一米七多,这个门板也不知道是按照谁的身高制作的,以她的身高正好稍微往上一抬眼就是视孔——一种镶着透明玻璃从而能使人看清外面的小孔。
这是古世代的产物,历史博物馆里还留着展品。
最开始的时候,这个东西一般在门内会有盖子或者用背帘遮挡着,用的时候再打开。
之后,古世代利用凹透镜与凸透镜的组合,制作出了从内能看到全貌而从外什么都看不清的视孔。
现在这个小孔处一片漆黑,白璃不用凑近去看都能发现什么光都没有透过来。
不管怎么样的透明镜片,用作窥视作用上,都不可能不透过光线。
现在这个状况只能说明,有人正趴在这个孔上,从外面向里看。
结合她之前的猜想,白璃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频率都有一瞬间的加快。
门缝下的光影晃了晃,白璃垂眼去看,猛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突然间向后撤了一步——
“咔嚓!”
一截锐器的尖端猛然戳了进来!
白璃刚刚只后撤了一步,这尖锐的尖端几乎是要贴上她的鼻尖!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没有戳到什么,在白璃无声的视线下,这截稍微比一根手指宽些的锐气顺时针开始沿着小孔转动,刃片刮过金属外框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声响。
“沙沙、咯——”
这个声音让白璃总觉得,对方想要这么刮过她的头骨。
她盯着门缝处的光影,抿着唇几乎是屏息在等对方的下一个动作。
没想到,最先等到的是戳进来的锐器慢慢向后退——这个距离会被看到!
但是,要是现在冒险靠过去,也有可能会被捅个对穿。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
门外的人似乎也在故意让她思考,将锐器抽出去的动作非常缓慢,反而是刃片精准和金属框相接,抽出去的时候发出“铮——”的刺耳声响。
啧。
白璃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
对方的这种态度,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对方视为了什么已经被搁置在案板上、所以能够随意拨弄的食物。
她双手环胸,冷着脸注视着那截慢慢拔出去的利器。
刚刚从视线里消失的下一秒,几乎可以说是瞬间,那截利刃就一口气捅穿了门板!
按照位置看,要是白璃正好躲在门后那就是一口气捅穿了她的心脏。
门外的人很熟悉人体结构。
白璃这么想着,脑子里冷静地分析观察现状,但她的动作却没有被思考拖累——
结论浮现得同时,白璃就已经飞快欺身上前,手指在手腕上一划,亮得要人眼睛痛甚至流眼泪的强光就瞬间送到了被捅碎的孔洞上!
就在强光迸发的一瞬间,白璃也冷静而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小孔。
手腕怼上去的时候,她确信自己看到了一只有些奇怪的眼睛。
那是一只深棕色的眼睛,眼睛上涂着用香槟色与黑色晕染的烟熏妆,正中还点着明亮的闪片,并且眼线也很粗很重。
对方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到眼睛,瞬间正大后立刻就挤着眼睛退开。
“噔噔噔”
白璃还听到了对方急急后退,而在走廊踩出的杂乱脚步声。
“哐!”
这是撞到对面的门了。
白璃熄灭强光,飞快打开卫生间的门,闪身躲了进去。
她踮着脚、腰背紧紧贴着洗手台,将整个纤细的身体藏在卫生间门的门轴相对侧,以一个巧妙的角度既躲过了大门口的眼睛,又看到了门口的情况。
果然那只眼睛又出现了,这次对方眼睛通红,也不知道是被强光照的还是被她气的。
更可能两者都有。
对方扫视了一圈,因为没有找到人影,就开始对着门板无能狂怒。
这扇门实在是算不上厚实,白璃瞧着,忍不住有点担心这门真被对方撞开了要怎么办。
“咔哒!”
门轴被撞歪了。
白璃抿了抿唇,根据她丰富地看云莉破门的经验,这是离门被撞开不远了。
对方手里有利器,很大可能还比她更熟悉如今的环境,放这人进来的胜算不大。
电光火石间,白璃做好了决定——
门外正疯狂撞门、摇动门把手的人只觉得手中的把手轻轻一转、“咔哒”一声细微声响后,整个门板突然间就被从里面打开!
对方猩红着眼睛,还没来得及凝眸去看这扇该死的门后到底是谁,就又被强光晃了一下眼睛。
梅开二度,这人也没有什么长进,继续被强光照的眼泪都要下来。
而在对方侧过头、半眯着眼睛冲进来的时候,刚刚迈进一步的瞬间,白璃从指尖弹出去了一颗圆圆的什么东西。
色彩柔白,珠光润泽,是她偶尔会别在鬓边的珍珠。
而这颗“珍珠”在被弹出去的一瞬间,猛然在空中散开、扩大成一张纯白色的网。
瞬间就将对方罩在网下,并且粘在了对面的门上。
白璃依旧亮着终端的强光,这让谁都没办法看清她的身影,只能看到一团刺眼的光团。
白璃抱臂立在原地,眯着眼睛观察着被网网住的男人?
看体貌特征应该是个男人。
她歪了歪头,正上前一步,刚刚踏出房门的瞬间!
白璃只觉得自己的后脑顿时袭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简直像是有一千根钢针刺透了头骨、钉在了脑子里一样!
剧痛之强烈,白璃瞬间就开始耳鸣。
紧接着就是一阵眩晕和恶心的感觉袭来。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觉。
“咚咚咚!”
好吵的声音。
“咚咚!白璃!”
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白璃!你还好吗?白璃!咚咚咚——砰!”
模糊之中,白璃似乎看到门板飞了出去,而几个人影从门口冲了进来。
嗯,这才是应该有的破门速度啊。
再次失去意识前,白璃这么想
“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别管了,先吃吃看。”
白璃刚刚隐隐约约听到这么两句对话,就感觉到有人捏住了她的下巴,手法相当娴熟地撬开齿关、把一个圆咕隆咚的什么塞进了她嘴里。
很难形容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只知道难吃到了白璃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来不及对以一种“你醒了,手术很成功”场景团团围着她的三个人吐槽,白璃张嘴就要把嘴里谋杀一样的东西吐出去——
然后就被人手疾眼快地捏住了脸。
“别吐!”柳入楼伸手稳准狠地扣住她的颚骨,“咽下去!”
“你谋杀吗?”虽然这么说还是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咽下去了。
眼看着她喉头滚动了一下,柳入楼这才慢慢松开手,“要是谋杀我直接就该不管你——这是实验室的新药,能快速恢复被特异影响的器官。”
【特异】的危险之处并不仅仅在于其恐怖且残忍的攻击,还有直面特异时,被其的异变指数影响的器官。
简单来说,从某种层面上,特异实际上就是变异失败而导致奇形怪状、极具攻击性的个体。
它们的变异数值不可控且不会稳定下来,类似放射性辐射,会导致与其共处太久的人同样受到影响开始不可控地变异。
而调查局中行动部和指挥部,尤其是行动部,天天都在无防护直面特异,能够解决这种辐射异变的药物确实是天才一般、救了大命的东西。
道理谁都懂,但
白璃硬忍了几秒,实在是没忍住捂着嘴干呕了一下,“这东西确定是合格成品吗?”
“对逆转变异和器官恢复很有用。”柳入楼可疑地顿了一下。
“没有通过实验室成品检测?”
“是还没来得及。”
白璃抬起手背抵着嘴,眼眶通红却眼神犀利地看向她,“你这个三无药品,副作用是什么?”
“对胃部强刺激,可能会引起一段时间的反胃呕吐痉挛。”
柳入楼目移,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声线:
“并且在12小时内可能会引起肌肉控制不当以至于暂时
性失去行动能力,目前并没有足够的实验数据支撑到底会影响什么部位。”
“在你没反驳这是个三无药品的时候,我就想过副作用可能很强——”
白璃深吸一口气,“但是这是不是有点太强了?”
反胃呕吐胃痉挛都算了,“肌肉控制不当以至于暂时性失去行动能力”是不是太夸张了?
那我要是不幸的心脏肌群收到影响这不是完蛋了???
这种离谱的药你们居然带在身上?!
药物管理局怎么还不把你们两个法外狂徒抓起来?!
可能是白璃现在表情太明显,一旁一直不敢吭声的计远小声道,“这其实是这次研讨会的试验品”
结果他这么一说白璃的眼神更锐利了,所以你们就是给我吃了三无试验产品对吧,对吧!
柳入楼努力忽略白璃的眼神,她在床头抄着口袋,紧接着道,“考虑到副作用对你接下来十几个小时的不便,我们也是有一些措施的——”
“啊,”另一边的北辰恍然大悟,“所以轮椅是为了这个准备的。”
“什么轮椅?”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了刚刚被三个人围过来挡住、现在又默默纷纷让开半个身位而露出来的,轮椅。
这东西就孤零零停在了白璃的床对面。
“这——”是不是太离谱了?你们已经直接推测我瘫了吗?
“本来只是以防万一,但是”
三个明明才认识不超过一天的人,此时莫名其妙默契地一起看向白璃,尤其是她捂着嘴和在旁边攥紧了床单的手。
白璃:
她默默抬了抬自己的手臂——没有问题。
“轮椅,用上了啊。”北辰感叹。
第34章
白璃最后还是向轮椅妥协了。
在她发现,自己的腿真的动不了之后。
向药物反应低头的白璃被柳入楼协助着洗漱、换好衣服后,重新来到套间的客厅,向其他人简单说清楚了她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听起来像是进入了某个特异的攻击环境里。”
刚刚接受过考核、正处于知识量巅峰的北辰这么说。
有一些高级特异会有很特殊的【场】,甚至能够扭曲时间空间,将被害人封闭在其中。
“但应该没到太离谱的程度,”白璃指尖撑在眉梢附近,垂着眼淡淡道,“S级以上的特异没那么轻易放人。”
她只是晕倒就回到了现实,放S级或者以上的特异恐怕有没有全尸就不一定了。
“睡着后进入【场】,晕倒后离开【场】,”
白璃想了想,“像是跟意识有关系。”
“不管什么等级,能够拥有【场】并且使人进入,这种情况必须反应给女娲星当地的调查局吧?”
柳入楼说着,已经在终端上翻起来女娲星调查局的联系方式。
她是科研部的人,比起常年在行动部、指挥部等部门打转的白璃,这种遇到事情上报的思路更加清晰和熟练。
成熟可靠的姐姐正在上报工作,游刃有余地拨出各个通讯然后还给各位领导全部报备。
白璃半阖着眼像是在安静听着。
然后她就猝不及防感受到温热的什么贴上了她的脸颊。
白璃愣了一下,微微侧过头,抬起眼——
正对上一双色彩奇妙的眼瞳。
现在这个角度和光线,那双眼睛正像是剔透无瑕的海蓝宝。
柳入楼还在旁边通讯,北辰没有出声,只轻轻动了动唇瓣:喝吗?会舒服点。
然后递到她眼前的是一杯温热的水。
他从白璃还没下床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人一直微微蹙着眉,一边喉头忍不住抖一边总是下意识捂着胃。
虽然洗漱后换了个衣服,再次坐着轮椅出现后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
但好像只是在强忍着。
就像她之前邮轮上说过的,一些生理性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而调查局显然没有教过她要怎么毫无破绽地隐藏病痛。
虽然已经在竭力忍耐,但喉头还是在时不时颤抖,并且垂下了眼睛也遮不住发红的眼底。
这不就是很难受很痛苦的样子吗?
北辰悄无声息地蹲在她轮椅旁边,高大的英俊青年没有说话,只是歪了歪头,用那双让人没办法拒绝的眼睛看过来,并且递过来一杯水。
没办法拒绝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没办法拒绝,还是那句话,这种时候再拒绝就太不识好歹了。
白璃睫毛颤了颤,伸手接过了那杯水——还是蜂蜜水。
温热而带着些甜味的液体入喉,似乎从喉咙开始慢慢熨帖进了胃里。
因反胃而颤抖的喉头、正在绞动痉挛的胃部都有了些缓解的感觉。
北辰还蹲在她轮椅旁边,身后的尾巴在她余光里一晃一晃的。
“怎么样,”柳入楼熄灭终端,眉梢挑了一下看着白璃,“感觉好些了吗?”
“”总感觉这个女人的语气很微妙,白璃眉梢动了动,“好多了。”
“噢~”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哦,”柳入楼可疑地笑了一下,紧接着又正色道,“已经通知过了,现在要——”
“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将柳入楼的话打断,白璃瞬间抬起眼,“在附近。”
这里的隔音效果不错,肯定是在附近才有这么大的声音。
话音刚落,北辰就已经推着轮椅、打开门,一溜烟冲了出去。
“哈哈,”一直没插得上话的计远挠了挠头,“他们挺熟的?”
连交流都不用,就这么推走了?
柳入楼:
啧,很难说他们两个谁是自来熟啊
北辰推着轮椅,长腿一跨就推出了闪电漂移的气势。
慢他一步出门的两个人甚至只能看到他即将拐弯的背影。
柳入楼:这小子吃什么长大的,推着轮椅都这么能跑?
一骑绝尘的北辰最终以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将轮椅停在了一扇大开的房门旁。
那里正仓皇跌坐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女性。
刚刚被推着轮椅极速冲刺,白璃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要被晃匀了。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在轮椅停下的一瞬间,微微俯身,温和地微笑着开口:“没事吗,有受伤吗?”
她身上似乎总有一种奇怪的魔力。
北辰就站在旁边,此时,过于优越的身高让他傲视群雄到不被刻意抬头盯着,就根本看不清表情的程度。
所以他毫不掩饰地抄着口袋站在旁边,色彩动人的眼睛垂下,只紧紧盯着视线里的一个人。
白璃是个普通纯种人类。
她没有伴随基因,没有特殊能力。
就连在经过训练后,肌肉群都只能勉强够到星际时代普通人的及格线。
普普通通。
但只要你见过她,你切实地和她有过交集、哪怕只是匆匆一面的点头之交——
任何人、不会有任何人认为她是“普通的”。
绝大多数其他人会认为这是良好教育环境带来的亲和力,所谓“无论何时都让人心生信赖”、“面对谁都温柔有礼”等等的评价,北辰在短短一个月内听过太多次了。
就连他的蠢弟弟在某个时候都会这样感叹。
那么小的年纪却温和到慈悲的地步,聪明到简直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头脑,不管是谁、哪怕是犯罪分子都保有着几分人道主义——
就像现在这样。
她坐在轮椅上,晨光透过窗棂映着她的面容。
大雨之后的清晨,周围的一切都轻盈又清澈到简直如同梦境。
而她就在梦境中出场。
刚刚被三无药品折磨得几近呕吐,这让她的眼尾还不受控制地发着红。
面色也不正常的白,让原本健康的白皙变成了玉髓一样几乎快要碎掉的感觉。
可她坐在轮椅上,就在那抬眸注视着你。
那双蓝眼睛看过来,语气也轻柔地不像话。
仅仅只是如此而已,仅仅只是一个笑脸和一句话而已——
“我”跌坐在地上的女性下意识向她的方向靠了靠,“我只是来进行今天的打扫,结果一开门”
北辰没有移开视线,他缩成细细一条的瞳孔里根本映不出其他人的身影。
语气颤抖、连呼吸都不稳,仔细听能听到血液加速到不正常的声音,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听得出来完全被吓得不轻。
然而就算到了这种程度——
她居然毫无保留地,向白璃托付了信任。
几乎是要抓着她的裤脚,忍受着巨大的恐惧折磨,都要把她想得到的信息毫无保留、以几乎可以称得上献祭的姿态和盘托出。
完全值得信任的白小姐——
是怪人齐聚的调查局里唯一净土的白小姐——
有什么棘手问题都可以求助,是温柔又可靠的白小姐——
太恐怖了。
恐怖到,让人连骨骼和血液都开始兴奋到战栗起来了。
北辰收缩成细长一痕的瞳孔紧紧盯着轮椅上的白璃,透过浓密的睫毛、忽略到轻柔的声音和轻飘飘的微笑,剥开蓝色眼眸上飘忽包裹着的朦胧轻纱——
这个人,她根本没有情绪啊。
她只是熟练又慢条斯理的、用声音用表情用最能取信于人的姿态,获取自己最想要的信息而已。
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又看不穿的,她摆弄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都像是摆弄早就研究透彻的提线木偶。
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她就能随心所欲地操纵人心。
那群人是傻子吗?
什么温和礼貌、值得信赖啊?那是因为至始至终,她都居高临下地在注视而已。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北辰的耳朵动了动,他没有回头。
然后一直垂眸看着地上女人的白璃,猝不及防抬起了眼睛——
【看够了吗?】
那双眼眸第一次毫无遮挡地呈现,用几乎淡漠到让人恐惧的视线这样警告他。
北辰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
一种之前几乎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从头顶一路贯穿到了尾巴尖,让他的口腔中收拢在齿鞘中的利齿都下意识弹了出来。
尖锐的齿尖抵上唇边。
他不可自控一般和这双眼睛对视,然后绷紧尾巴和耳朵,慢慢俯下身,咧开嘴角,凑到白璃耳边轻声道:
“这才对,你这双眼睛真好看。”
白璃侧过脸,面无表情地同样和他对视,凑得很近,以至于北辰的吐息尽数呼在她脸上。
她看着那双与天空别无二致,甚至感觉真的囚禁了天光的眼瞳,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回敬:
“别谦虚了,你也是,很漂亮的眼睛。”
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微微笑着咧开嘴角——
白璃/北辰:没感觉错,这家伙是相当棘手的,同类人。
追上来的柳入楼和计远只看到他们似乎凑得很近,看姿态像说了什么,但很快两个人就重新恢复了姿势。
北辰依旧插着口袋在轮椅旁边站直,白璃垂着眼重新看向正因惊恐而哭泣的女性。
再靠近些,白璃似乎正在安抚对方的情绪,不得不说很有效果,三言两语后就能看到对方的状态好了很多。
柳入楼的视线从她身上转到一旁的北辰。
这人现在倒是看不出刚刚狂奔的架势,反而有些懒散到收敛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白璃说话。
应该是没有,柳入楼收回视线,一副对惊慌失措的女性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调查局里大多数都是这种性格奇怪的怪人,柳入楼竟然有种习惯到熟视无睹的感觉。
“怎么回事?”她看向白璃,手上已经熟练地划开终端准备通讯了。
白璃已经悄无声息地操纵着轮椅来到了房门口,她坐在那,可能是身体还是不舒服,此时她向一边扶手微微看着,抬手托着下巴。
睫羽抬起,蓝眼睛平静注视着屋里让人心惊的惨状。
虽然没有柳入楼结合公家经费订到的总统套房那么奢华,但这间也是套房。
从门口一眼望过去能看到的是客厅区。
这家酒店从二十二层开始是套房。
像是他们这一层,采光最好又最安静的地方是白璃和柳入楼的房间,剩下的大概就是不同规格的套房。
这间房间几乎是这一层中,距离她们房间最远的一个。
装潢的还不错,最上面是水晶吊灯,浅灰色沙发下是深色的地毯。
茶几的颜色也是稍微深一些的,上面的花瓶里还有前一天的鲜花,以及中间一个看起来有些旧了的奖牌。
窗帘原本应该是轻盈的白,就像水晶灯上原本应该也都是白水晶。
——只不过现在已经完全被喷溅的血液染上了色。
白璃操纵着轮椅换了个角度,这次她完全看到了沙发上的情况。
主沙发上坐了个男性,能看出来他穿着体面的银蓝色西装,脚下踩着虽然有些旧了但一看就知道价格很不错的皮鞋。
看起来像是本该赴约,却已经失去生命体征。
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对方靠在沙发背上,将被割断而露出颈骨的喉咙完全暴露了出来,正对着门口。
他两只手握着什么,正戳在自己的颈骨边。
“联系一下这里的分局吧,”白璃看着,语气平静却又总让人觉得有种莫名地轻柔,“是自杀。”
空气安静了一秒,但没有人提出异议。
“他手里那个是钢笔吗?”
“是钢笔,”白璃,“他用钢笔捅穿了自己的喉咙,割喉自杀。”
“顺便,联系的时候再补充一条,就说‘精神类A级以上特异’在这里出现。”
柳入楼动作顿了一下,“说真的,你还是早点固定一个搭档吧——别随便把别人抓起来就用。”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没有迟疑地点开了通讯。
“跟你昨晚遭遇的是同一个吗?”北辰走过来推动轮椅,这么问。
“嗯是不是呢?”白璃撑着脸模棱两可
虽然调查局的分局在每个星球上都有,但很可惜,能够成为行动部、指挥部成员的人实在凤毛麟角,哪怕是已经趋于平稳的如今,也做不到在分部配备充足的行动人员。
与特异的斗争是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的危险战斗,以分局的人员配置来说,确认了是B级特异就需要向总部求援。
按道理来说,在接到情况说明之后,应当由总局行动部配备支援人员——但封不弃不太讲道理。
在消息发过去的五分钟之内,这位让人怀疑他闲的没事干天天摸鱼,所以才这么快就联系过来的局长语气轻快到都有些昂扬地对白璃说:
“诶呀,你不是已经在那里了吗?很好很好——那就你全权处理吧,最近大家都很忙嘛。”
“我在休假。”
“嗯?我们的员工守则上明明写的很清楚,‘若有需要,无条件返回’哦。”
“这是针对重大事件吧,一个A级值得被列为重大事件?”
在分局人员面前,轻描淡写就说出了让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话。
柳入楼瞥了一眼那边面色奇怪的分局人员,这么想。
“总之,交给你了。”
“我说了我是来休假的,”白璃像是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只有我,没有搭档。”
调查局的铁律,必须搭档两人一同行动。
“嗯?”
封不弃轻轻,像是棉花糖一样轻盈又甜滋滋的语气,“有的哦——”
白璃突然有了非常不祥的预感。
“我看到他的考核成绩了,相当不错,你们就成为临时搭档吧。”
“你跟——北辰。”
预感成真了。
“还有在听吗?”
“在。”
封不弃笑了一下,“那么,北辰呢,有听到吗?”
“嗯,听到了。”
“很好,很沉稳嘛,那
就这么决定了——”
远在首都星的封不弃撑着脸,他似乎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有灯光落在他的面容上。
唇畔带着三分笑意,语气也轻柔甜蜜。
可那双不知道注视着哪里的眼睛却比黑暗还要寂静:
“这是命令,白璃,解决掉女娲星上的事。”
啧。
白璃听着,少见的有些烦躁地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她抬起眼,虽然知道被在目前还不清楚的地方摆了一道,但——
“会给你满意的结果,局长。”
两个人遥隔光年,却又像是正在对视
虽然白璃平静地应下来了调查局最高首脑的无理要求,但——
“你现在要怎么办?”
柳入楼翻了一下手上板砖一样厚的纸质资料,一边一目十行一边问:
“你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吧,打算怎么去追查A级特异?”
“比起我,你才是为什么还在这里吧?”
白璃也看着手上的资料,语气平淡道,“不用准备研讨会?”
“不用。”理所当然的语气。
“那就好。”非常平淡地就认可了。
两位智力超群的天才女人正坐在一起,将分局提供的资料印在自己的脑子里。
而没用的搭档——指的是北辰,计远在分析电子数据——正在提供后勤服务。
也就是端茶倒水、食物购买。
他们几个都还没吃过早餐。
北辰他们好歹昨天吃过晚餐,只是稍微有些饿,白璃却已经错过两餐,胃部绞痛的同时眼前都开始快要发黑。
虽然是打算直接用营养剂,但其他人已经兴致勃勃地点单了,白璃也就顺水推舟。
虽然行动人员不足,但分局的信息收集做的很好。
里面不仅仅是被害人的完整个人信息,完整到简直像是记录了对方死后的回忆走马灯,并且还有筛选出来的,精神类特异的信息。
调查局现在的一些资料还是会选择纸质手写,因为有一些信息绝不允许泄露,越快捷方便则意味着越不牢靠,所以交到白璃手上的有很多阅后即焚的纸质资料。
他们居然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手写了真的多备份资料啊。
北辰端着咖啡杯默默看着,心想,不管是哪个地方的后勤部,都是一群让人心生敬畏的人。
而能把这么多手写资料,在飞快读过一遍后,就能塞进大脑里一字不差全部记住的人,也让人心生敬畏。
默默摆好饭菜的北辰旁观了一会,终于抓住了白璃眼睛离开纸面的时候:“吃点东西吧?”
“稍等,”在虚拟键盘上敲敲打打的计远开口,“等我设置好筛选——好了!”
这是白璃刚刚已经抽出来的数据,建立数据模型后能够自动分析行为,介入人口数据库可以筛选出潜在受害人。
对于调查局来说,特异不会是乖乖在原地等待抓捕的东西,但是它会有一定的触发机制。
通过这种数据分析能够找到这种模式,并且筛选出潜在受害人后,幸运的话就能在下一次攻击前截胡。
这里没有总部的超级计算机,牵扯到整个星际的计算量不是几秒钟就能结束的,于是计远输入最后的指令后也收起虚拟键盘来到了餐桌前。
北辰从餐厅打包的早餐非常丰盛,从什锦粥到牛肉蘑菇卷应有尽有,不仅考虑了饱腹,还兼顾了美味和营养。
白璃看着面前的什锦粥,和跟其他人不一样、明显是专门提出来让餐厅单独做的牛肉蛋羹,三秒钟后:
“妥帖到这种地步有点恶心了。”
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吃你的吧——胃疼到要掉眼泪的人在嘴硬什么?”北辰皮笑肉不笑。
白璃冷笑,但还是默默开始吃东西。
不得不说,能看得出她确实经受了良好的教育,吃东西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并且姿态很好。
北辰瞥了她一眼,确认这人没有破罐子破摔,而是真的在好好吃饭后才收回视线。
“说起来,”捏着勺子的柳入楼慢条斯理地问,“我一直就想问了,既然有精神类A级特异,怎么能说对方一定是自杀的?”
第35章
与警察不同,调查局对于自杀的确定还要排除一条,即经受特异影响后的失常行为。
——如果被害人是在特异的影响下,无论是控制、幻觉还是胁迫,在调查局方面都不会认为这属于自杀。
“你有看到他的穿着打扮了吗?”
柳入楼想了想,“看那一身打扮,感觉像是要去见什么人,或者要去什么重要的场合?”
“确实是重要的场合,”白璃撑着下巴,“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个奖牌,绶带以及有些旧了。”
“一个被特异影响到精神崩溃的人,是不会那么仔细地换上体面衣服,并且将自己的荣誉摆出来仔细观摩的。”
不管是被控制还是被幻觉迷惑,特异是不会像人类一样,拥有这种“我都要死了,所以需要回顾一生”的仪式感的。
“而且,我猜测,那身衣服就是他在获得这项荣誉时,去领奖时穿着的。”
一些小小的细节,最终就会得到完全不同的结论。
北辰想了想,确认这些现在被白璃轻描淡写提出来、好像确实很普通的细节,当时就那样平等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却只有白璃一个发现了明明那么简单的线索。
只一眼,就能排除干扰串联关键。
很不赖嘛。
北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耳朵尖无意识地抖动了一下。
白璃却突然叹了口气,然后慢慢抬了抬下巴侧过脸,那双眼睛便立刻对了上来。
北辰这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像一只懒洋洋的、刚成年的雄狮。
总是无所谓地垂着眼睛甩着尾巴,聊胜于无地收敛着自己对别人来说有些困扰的存在感和压迫感。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就是邮轮上的清晨六点多,他突然出现在身后询问要不要去吃早餐之后,这个人突然注视了过来。
就像是一只无聊到啃尾巴的大猫,突然间发现了心仪的玩具,那双漂亮、可看过来时也让人心生战栗的眼睛总是一眨不眨盯过来。
就像是草原上原本随风晃动的草丛里,悄无声息地披着摇曳光影走来一头雄狮。
甚至不需要发出声响,只要其正注视着你,就没有人不会被这种压迫感刺激地呼吸一滞。
白璃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北辰将灯光抛在身后,却也依旧无比明亮的眼睛。
北辰从来不会过多的注视着谁,更多时候他只是瞥过去一眼,在对方察觉到之前就轻飘飘收回了视线。
比起北星,他身上的性状表现更强烈,非人感也更重。
大多数人都会闪躲他的视线,少部分同样猫科的伴随基因者会以约定俗成的社交规则率先移开视线——
只有白璃会毫不顾忌地、敏锐又精准地,一次次看回来。
白璃挑了挑眉,她发现就在这一瞬间北辰的微表情变了。
他的眉头细微地抬了抬,瞳孔有一瞬间地猛烈圆扩然后又收缩成眼瞳中央的竖线。
那双色彩奇妙的漂亮眼睛就在此时、在这个角度下,天空一样的海蓝宝染进去了碧色,蓝绿碧玺一样的色彩,背对着光都璀璨。
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姿势,但这样微小到几不可查的变化,却在瞬间营造出了一种,“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这样的氛围。
原本总是习惯性垂下的眼眸微妙地睁圆,在这一刻,比起人类更像是猫科的眼睛。
——以宝石点缀眼瞳
的猛兽睁开了眼睛。
白璃与其对视,突然间,她伸出手——
狠狠拽了北辰竖直而尾端略微有抽动的尾巴。
“嘶!”
北辰的眼睛彻底瞪圆,他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的尾巴和白璃的手,又“唰”得一下重新看回白璃:
“你干什么?!”
原本正低头干饭的搭档二人,听到动静同一时刻抬起头。
计远看看被白璃一把攥在手心的尾巴尖,还有几缕可怜的鬃毛被她揉乱也抓了进去,尾巴从北辰身后被扯到了白璃身边,用力之大,尾巴都绷成了一线。
像是感同身受,计远感觉自己的尾巴都有点痛了!
“嘶”计远看着,“这痛死了吧?”
他喃喃,一转头却见到自己搭档若有所思地看着白璃——
那双从来温和从容的眼睛此时也圆得像猫眼,迎着头顶的灯光,一瞬间像是本身就在发光。
“哇哦,小姐她很久都没有这么活泼过了。”
“是啊,小姐能这么活泼太好了。”
“”白璃,“什么东西把你们的脑子看坏了吗?”
“我要建议科研部部长,即日起将禁止在科研部传阅古世代小说。”
“那很坏了。”
“复议,那很坏了。”
“你们科研部到底都在看些什么啊?”
“嘶你先别管他们——放手啊!”
白璃瞥过去一眼,五指张开从善如流地松开手。柔软的鬃毛一瞬间划过手掌,游曳而过时留下有些痒的触感。
“叮咚”
模拟对比结束了。
四个人同时望过去,一眼就看到浮在半空中的投影频幕上显示出来的数字——417个。
“也正常吧,”白璃撑着脸,“死者毕竟是能去领奖的演员经纪人,在星际范围内跟他的行动有大多重合的人肯定不是少数。”
“话是这么说,但417个也太多了。”
柳入楼立在屏幕前仔细扫了几眼,光女娲星上的人数就超过二十五个,哇,这个数字——你是打算一个一个排查?”
“是因为最近的演出吧,到了夏季,女娲星可是各种剧团演出的热门地区。”北辰这么说。
“你专门调查过这一点呢,”白璃笑着,“有什么发现?”
“不算调查,只是了解了一下这方面。”
北辰抄着口袋立在屏幕前,说完之后久久没有听到白璃的声音,他望过去,“你——”
“把你收到的东西拿出来。”
“”北辰静默了一瞬,“虽然很不想这么问,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现在星际里流行的舞台剧目是什么吗?”
“不知道。”
“那就别扯什么对这种艺术形式好奇的借口,”白璃看着他,“把你收到的东西交给我。”
啊,从一开始就被看穿了。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北辰默默从口袋里翻出来一个折叠起来的小纸袋,交到了白璃手上。
一侧的封口已经被人割开,白璃捏着,也并不急着打开,只翻来覆去地一边看着那个纸袋,一边垂着眼漫不经心道:
“你对女娲星根本不熟悉,也并不知道现在流行的剧目,但是却脱口而出了《哈姆雷特》这部古世代戏剧的名字——这里是这部戏剧的票吧?”
“这是古世代的信封样式,当时还有人力运送纸质通讯的方式,”白璃看着上面的字迹,“字很不错,是钢笔字,很标准的格式,这是突然出现在你宿舍的吧?”
没有看北辰,白璃只是捏着信封,细长的手指摸索进割开的封口,捏出来四张纸质票,和一张纸条。
“只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不足以要你跑到女娲星来,那么我猜猜——死亡威胁?”
她翻过纸条,最开头是三个同样漂亮的钢笔字。
“会死哦。”
全中。
她终于抬起眼,蓝宝石般的眼睛看过来。
“因为死亡预告所以就从首都星跑到了女娲星,”白璃,“该说你是闲的没事干还是什么?”
“谁被死亡预告了都会着急吧?”这么说着,但是北辰却悠闲地甩着尾巴,跟白璃斗着嘴。
“着急?你明明是觉得有意思所以非得来看看。”给出这个信封的人倒是非常了解这一点。
说着白璃又垂下眼看着纸上剩下的手写字:
非晨曦羞赧,非暮霭低徊,
一抹异彩,燃于天疆之陲。
当它垂落,如灵蛇之尾,苍青摇曳,
便是命运纺锤,将生丝死线悄然织就。
被那目光点选,非福即劫?
唯见蛇影盘绕星辰,赐下不朽或永夜之吻。
“这是诗歌?谜语?”
柳入楼皱起眉头,“‘命运纺锤’指的是古世代神话里的命运女神吗?”
古世代的一些神话中,传说指掌命运的有三位女神。
一位用纺锤纺出代表“生命”的丝线;而一位丈量“生命”的长短,决定丝线的轨迹;最后一位手持剪刀,剪断“生命”迎来死亡。
凡人的一生困于丝线的经纬,从出生到死亡皆在三女神的指尖震颤。
“‘被目光点选’这不会是什么杀人预告吧?”计远有了个不妙的猜想,“‘被我看见我就要杀了你’之类的?”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璃捏着四张票,“很凑巧,这个剧团里的那位主演,就是使死者获得荣誉的那位。”
票上烫金的是一行花体字,“古世代戏剧经典之作——《哈姆雷特》。”
昨天暴烈的雨已经被天地吞咽干净,今天周遭便显出一种奇异的清澈来。无垠穹顶被雨水彻底清洗过一遍,纯净的令人屏息。
抬头去看,蓝意由穹顶向四周徐徐流散,约靠近地平线,则越如同被残留在空气中的水汽所洇开,缓缓稀释后,化为极淡的瓷白。
天光明亮,周围的树冠抖擞舒展,似乎都在天光的映衬下透出翠玉一样的光彩来。
今天的气温比起来昨天有了显著提升,体感温度到了二十四至二十七摄氏度。所以四个人今天都换了薄外套。
十二个小时没过,白璃还是只能坐在轮椅上。但是一顿早餐之后,显然她整个人舒服了很多,脸色看起来不再苍白到吓人。
四张票上的地址是女娲星中心区,名为“穹声”的剧院。虽然现在这个时间还没什么人来,但看门脸倒是很气派。
“一般来说,这种传统戏剧会选择在下午上演吧?”
柳入楼看着周围的环境,“现在这个时间真的对吗?”
“确实没什么人的样子这算什么?恶作剧?”
对比这两个人的谨慎,北辰就显得头铁的多——他直接推着轮椅上前去,一把推开了大门。
“有人吗?”
伸腿把门抵住,北辰单手控着轮椅,视线在里面飞快转了一圈。
舞台戏剧作为一种从古世代流传而来的文娱,其本身总是带着一种古朴的过去味道。所以绝大多数的剧院,也会专门往古世代装潢上靠拢。
流光玻璃大门被推开后,一股古朴到让人有些新奇的,混合着冷空气、隐约的木料以及细小的丝绒气息扑面而来。
北辰鼻尖动了动,以他的五感连空气中灰尘的轨迹都能感受到,现在这些细小的丝绒毛屑让他觉得有些难受。
而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后,一个恢弘的空间闯入了眼帘。
首先攫住视线的是令人屏息的挑高穹顶。
从外面看起来,只是在整条街道上相对来说并不高的近三层建筑,但实际空间比目测在1:20,虽然远比不上调查局,但已经是民用领域的最高技术。
这里的穹顶并非如同首都星上古世代教堂遗址般陡峭,反而更加舒展,优雅的弧度向上延展着,仿佛一个巨大的穹庐笼罩着下方的一切。
五彩玻璃浮雕拼凑出一幅巨大的画卷,看起来是古神话中的女娲补天图,女娲的面容与上半身的用笔触勾画出来的,笔触细腻优美,一位伟大高洁的女神形象跃然而来。
而蛇尾与五彩石的部分却是用五彩玻璃与宝石拼接而成,兼顾了形态之美与色彩的灵动。
智能系统化为游曳飘荡在图画中的金色水波又如同随风飒沓的金色
光斑般灵动拂来。
而正中央是悬挂着的一盏磅礴水晶树形吊灯——这大厅中的心脏与光源。
千万颗切割良好的水晶折射着灯光,将穹顶上辉煌璀璨的画卷衔接到地面。
并非刺眼的白光,而是让人目眩神迷般,温润如蜜、又如同庆典般辉煌的光晕。
智能系统游动其中,与光瀑一同倾泻流淌,又被光洁如同镜面的地板接住,再向上反射,整个大厅便浸浴再这一层流动的、近乎有质感的光之洪流中。
白璃抬眸,视线向大厅的两旁望去。
那是数根高大敦实又造型优美的巨柱,柱身大体上是完全纯白的色彩,而从柱头精细雕琢了枝枝藤曼蜿蜒而下,爬满了整根巨柱。
雕刻而出的藤曼栩栩如生,若非镶嵌的绿琉璃叶片太过璀璨,几乎要人以为那真的是藤曼攀附。
柱子之间是通往上层看台的弧形楼梯,宽阔的台阶铺着厚实柔软的丝绒地毯,金色的压杆再光下闪烁着低调的奢华。
楼梯扶手是打磨得光滑温润的深色硬木,蜿蜒的曲线引着视线向上,消失在二层看台拱券门廊的幽深里。
白璃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在这样流淌着的光里,她的眼睫似乎都坠了一层闪粉,衬得那双宝石般的眼眸熠熠生辉。
目光平视的时候就能看到,大厅的四壁实际上是一种更加沉稳的基调。
下半部分以深色实木墙裙装饰,而上半部分是带有微妙肌理感的酒红色壁布,墙上也并非空荡的,悬挂着巨幅戏剧剧目海报,装在考究的金色画框了,其中一幅就是白璃他们专程而来的原因。
这张海报上是主演的脸,金发碧眼的一位男演员,相貌堂堂。
“四位尊贵的来宾下午好,请问您是来了解那部戏剧?”
随着游曳而来金色智能系统,温和有礼的电子男声响在耳边。
“《哈姆雷特》。”
“古戏剧《哈姆雷特》的演出时间是今天下午的八点半,请问您是否要了解其他的演出时间?”
“不,我们有纸质实体票,”白璃想了想,轻柔的语气里带了些奇怪和遗憾,“上面的时间显示是今天上午,请问是出错了吗?”
“请您稍后,”电子音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开口道,“即将有侍者来接待您,请四位贵宾先行前往休息厅暂候,怠慢之处请您包涵。”
话音落下,金色的流光便指引着白璃他们往休息厅去。
恢弘大气的剧院现在确实没什么人,但好在茶水点心一应俱全,休息厅内也干净又舒适。
白璃抬眸扫过了一圈,视线着重在房间的四个角转过去,紧接着抬手掩了一下唇角,弯着眼睛对着北辰的样子像是在对他说什么笑语:
“有监控。”
她的声音轻柔,北辰听到后也笑起来,像是被逗笑了一样略微颔首——知道了。
“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这几张票看起来煞有介事的,总不会真的是恶作剧?”
柳入楼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票面,歪了歪头,耳边漂亮的翎羽跟着晃动了起来:
“看起来不像——纸质用的很考究,不是简单的喷墨打印,是变色油墨,而且上面有能摸到的防伪识别。”
不会有谁的恶作剧做到这个地步,最关键的是,也没必要对北辰做这种让他白跑一趟的恶作剧。
头顶有监控在,四个人都没说什么跟特异有关系的话,表现得就像是单纯来看演出的游客一样。
这是他们出门前白璃的意思——不要让人察觉到我们是来调查一些事情的。
有时候特异调查管理局的名头相当好用,但有时候也会让人铩羽而归。
显然对于一个盈利为主的剧院来说,调查局的出现会让他们戒备到撒谎的程度。
于其费心在这方面周旋,还不如直接用另一个身份接近。
所以四个人依旧都没有换制服。
白璃坐在轮椅上,整个人瞧着就是柔弱可怜的伤残人士,谁都不会觉得一个坐轮椅的可怜少女会是调查局的人。
一直负责推轮椅的北辰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脚步声。
果然在几秒钟后,休息厅的门先是被轻轻敲了敲,紧接着便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落后几步的男人有着棕色的头发和眼睛,看起来大概三四十岁,而从耳朵和尾巴可以了解到他应当是有着犬科的基因,大概可能是柴犬。
而率先走来的男人有金色的头发碧绿的眼睛,耳朵上坠了一枚金色的耳坠。
五官尤其出色立体,整个人的身形也更加挺拔,只不过眉头轻轻皱褶,面容上淡淡的怒意在走来时才掩去。
像是两人在来时,曾经有过不是很愉快的交流。
白璃想。
“四位贵宾,非常抱歉,”后面的男人上前,“我是剧院的主人莫修,是我们招待不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计远,他稍微皱起眉头时的气势还是挺唬人的,要是放在实验室里,估计其他研究员得被吓得一顿:
“演出的时间怎么会没有今天上午?”
说话的时候他手里就捏着那张票,变色油墨的在灯光光线下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这是因为智能系统里只有我们正式演出的排场,并没有试演的时间,”莫修连忙解释道,“您手里的票是我们发行出去的试演场次。”
“下午演出,上午才试演吗?”计远有些奇怪地问。
“我们对这场戏剧非常有信心,说是试演,其实只是提前场次的贵宾演出而已,”这次说话的是那个金发的男人,“只是我们应当已经通知过,今天上午的演出取消了才是,四位怎么”
“我们是从家里长辈手里拿到的票,因为留下的并不是自己的信息,所以还没有收到演出取消的消息。”
白璃微微抬起眼,轻声问道,“石先生,我很喜欢您的演出,请问是出了什么事,竟然要取消今天上午的场次呢?”
她说活时候的神态的咬字都带着些微妙的遗憾,抬眼时眼底细碎的欢喜和说到最后叹息一样的声音都能让人体会到,这个坐着轮椅的少女好像真的是演员石让的粉丝。
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白璃又眼睫微动,“不能说吗?”
被这一手丝滑小连招秀到,北辰手一抖差点把轮椅拨到后面去。
演着演着突然轮椅动了的白璃:?
“抱歉,小姐,”意识到自己好像坏事了的北辰迅速入戏,“先生吩咐过,您的身体不好,与人交谈时需要保持一定距离。”
他俯身跟白璃对视,相互交接剧本。
柳入楼/计远:你们两个,古世代小说也没少看吧???
第36章
身体得差成什么样,跟人说话的时候都不能凑太近?
柳入楼跟计远这两个科研部研究员的脑海里同时闪过这句吐槽。
但前面两个,已经用眼神瞬间交接完剧本的人却顺畅地演了下去。
北辰话音落下,白璃就柔弱无力地靠在了轮椅椅背上,轻轻捂着唇角咳了咳,“咳咳、咳真是不好意思”
美丽柔弱的少女总是惹人怜惜的,当下石让便面带同情地上前,轻轻蹲在了她的轮椅前,“小姐您的喜爱是我的荣幸,能来这里看我的演出更是让我高兴。”
柳入楼\计远:上钩了
这女人明明健康得可怕,她能一个小时写完八千字的报告还神采奕奕。
“实际上,”石让叹了一口
气,“不止是今天上午的演出,就连今天下午的演出可能也不一定能顺利进行。”
白璃眼睫动了动,继续不动声色地听他说,“我们的女主角——”
“石让!”
莫修突然非常不赞同地打断他,紧接着又笑着对白璃道,“其实是其他演员有一些行程上的冲突我们也才刚刚得知,正觉得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是不好意思,要您几位白跑一趟,”莫修也蹲下身,他想了想:
“不如这样,虽然您看不到戏剧,但是可以独家参观一下我们的演出后台,如何?不知道几位是否会对戏剧后台感兴趣——这可是跟如今的摄行制作不同的艺术哦。”
白璃一边轻轻咳嗽着,一边笑着点了点头,“那真是太好了。”
从头到尾,只有这句话是实话。
北辰推着轮椅想
“我们的剧院完全是按照古世代的剧院修建的,几位看,这里是我们的舞台。”
莫修所言非虚,白璃看着,这确实是跟星系科技完全不同的装潢与设计。
此时没有演出,厚重的猩红帷幕尚未升起,便只能看到深不可测的台口。与表演中的感觉不同,此时的台口并非空洞,而是被丝绒大幕严密封锁着。
厚重的帷幕仿佛能吸纳一切声音,垂坠的褶皱在顶光的扫射下,形成深邃的沟壑与沉默的山脊。泛着天鹅绒特有的、幽暗而华贵的微光。
能够看到的地板也跟大厅的完全不同,巨大的深色硬木拼接而成,打磨得光滑却并非镜面般反光,而是一种温润又饱经踩踏的哑光质感。
抬头能看到原始的吊杆系统,钢管轨道纵横,从舞台深处延伸到台口上方。
没有被使用的舞台大部分吊杆是空悬的,只有少数几根垂挂着黑色侧幕条或檐幕。延伸进黑暗里,让人看不真切。
使用的都是古世代的方式,没有用到任何星际的科技。感觉这个剧院主打牌大概就是“复古”。
简单看过了前台,紧接着莫修和石让引着白璃他们往后台走去。
“现在这个时间剧院里没有演员,等到下午他们才会陆陆续续来等场。”
今天是工作日,没有中午的排场也正常。白璃点点头,看起来听得非常认真的样子。
光鲜舞台的反面,呈现出一种乱中有序的感觉。
狭窄的通道本身是一种挤压,几乎只能容纳一人宽松行走的通道窄仄、曲折,头顶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线缆、通风管道以及消防,在几盏惨白的安全灯下投出有些扭曲的影。
刚一走进来就能感受到似乎空气都比外面要粘稠,混杂着松油、粉尘的干燥气息、发胶和各类化妆品的甜腻,以及陈旧织物的味道。
这种味道的冲击对感官灵敏些的人并不好受,一时间除了白璃神色还算正常,其他人都皱了皱眉头。
“感觉不太好受吧?”
莫修笑着,“但是就是这种古朴味道,才称得上是古世代的复原。”
“我倒是没什么,”北辰还没忘记自己的人设,语气有些担心道,“但是这种环境对小姐的身体”
被提醒了的小姐默默松弛下来挺直的脊背,轻声咳了几声后,柔弱又故作坚强道,“没关系,我也真的很好奇。”
“真的没关系?”
莫修和石让都停下步子,有些担心的看着白璃,“要是实在不行,我看还是——”
“没关系,”柳入楼清了清嗓子,在这个即将功亏一篑被带出去的时候挺身而出,“我们是大小姐的随行医生,这样的环境稍微待一会还能有助于大小姐粉尘脱敏。”
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旁的搭档计远也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虽然话很离谱,但由于表情太过正经,并且有一种莫名专业的气质,莫修和石让还是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继续领着他们向前走。
后台大部分其实是各种剧集所需要的道具,白璃他们慢慢走着,听莫修介绍这些道具分别是哪个剧目使用的,一边敷衍地给予回应。
走着,突然间白璃的目光向一侧望去,“那里,是不是有人?”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北辰率先道,“嗯,里面有一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
不是说这个时候后台没有演员?
突然出现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停在原地,惊疑不定地盯着被白璃指出来的地方——女主角的化妆间。
“怎么是阿凉回来了吗?”莫修问道。
还没等身边的石让反应过来回答他,那间化妆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哥,是我啦是我来了,”一个样貌姣好的女性打开门,笑着走出来抱怨道,“怎么就知道关心别人,都不知道关心关心你妹妹?”
她说着,视线在接触到白璃等人时又惊讶地问,“这是怎么这么多人?”
说话的人同样是棕色的发丝和眼睛,只不过瞧着有些过于消瘦,但精神看着还不错,或者说有些让人觉得奇怪的高涨了。
“这几位是来看预演的贵宾,”莫修脸上闪出些无奈,“你别那么毛躁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这样。”
“对了,知道阿凉在哪吗?”
“不知道呀,”她笑起来,声音轻轻像一卷飘飘荡荡的纱,“谁知道她在哪呢。”
莫芮看着白璃,突然间又道,“既然贵宾都到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开始演出了?”
“女主角都没有,这场戏要怎么演下去?”石让揉了揉眉头,看起来女主角的失联让他确实很苦恼。
“那不是还有我?”
莫芮笑着,棕色的眼睛里细碎得闪着光,“替补不就是这个时候登场的。”
“石让先生,你不是更应该明白这一点?”
气氛突然微妙了起来。
白璃坐在轮椅上,掀开眼帘顺势看向被点名的石让,果然看到他脸色难看的可怕。
“莫芮!”
莫修皱着眉,压低着声音拽了一把自己搭档妹妹,“你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关系,”被拉着手腕,拉得一个趔趄的莫芮却满不在乎地笑笑,视线的落点落在那边一直不发一语的石让身上:
“谁不知道当年石让先生一直只是一个替补演员,但机缘巧合,正式的男主角不能登台,于是他才一鸣惊人,成为了现在的大红人啊。”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石让看,直到那双莫名明亮的眼睛盯得对方有些狼狈地转过脸,她才心满意足一样笑了一下,然后蹲下身,仰着脸看着轮椅上的白璃: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是石让的粉丝对吧?”
白璃没有回答,只是撑着脸颊,略微垂着眼看着她。
莫芮看起来也不介意白璃是否回答,只自顾自地,抱着膝盖,继续往下说:
“大老远来到女娲星,要是只是转转后台就回去,这不是太可惜了吗?戏剧演员就是要看他在舞台上的样子啊,小姐您觉得呢?”
说话的时候她身后的尾巴一直高昂而亢奋地甩来甩去,头顶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绷着力气高高竖起。
她的耳朵上有些红肿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刚刚穿过耳孔。
那双棕色的圆眼睛因为仰着脸的原因更圆了,盛着从头顶落下来的灯光,紧紧盯着一个人的时候竟然有了些紧迫的逼迫感。
白璃看着她,于是也笑起来。
一直靠在椅背上的腰稍微直起来了一些,白璃的手臂没有动,还呈现出托着下巴的姿态,只是手指稍微舒展了一些,指尖轻轻点着空气。
手背上有看起来优美又略显复杂的图案,在某个角度流光而过。
她坐直了腰,整个上半身微微前倾,一缕发丝从肩膀处滑下来,若即若
离吻着下颚。
蓝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弯起来,一种摄人心魄的压迫感莫名倾泻而出。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轻柔的语气这么说。
一直到轮椅远去,莫芮还蹲在地上没有回过神来。
“如你所愿了!?”
一旁,莫修有些暴躁地把她拉起来,“你知不知道唉!”
“你当那四个人尤其是那个轮椅上的,是你能惹得起的吗!”
莫芮被拉着站起来,她看着还是有些恍惚,却下意识嘴硬反驳道,“不就是个看起来身体不好的小孩?”
“什你知道什么!他们手里的票!那是特殊标记过,被特异调查管理局的那位拿走的!”
莫修有些气急败坏地抓了两下头发,紧接着他又回过头,看着自己还是恍惚着的妹妹叹了口气,缓和下语气开口:
“那位小姐说票是从‘长辈手里拿到的’,没听说过那位有子女,估计应该是什么得力下属的女儿”
“阿芮,你听我说,你一直想当女主角,现在这个机会来了,但是——你什么都不要做,只管演好这场戏剧。”
“别的,什么都不要做。”
莫芮怔怔地看着自己哥哥严肃的面容,她张了张嘴,突然抬手握住了莫修的手腕,“什么都不要做?那要是——”
突然间从背后蔓延来的冷气刺了莫芮一下,她像是突然间回了魂,目光定了定,笑着道了句“我知道了”,就以抓紧时间换衣服化妆为由,将莫修关在了化妆间外。
看着紧闭的门扉,莫修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
在他看不到的门内,莫芮颤抖的手,缓缓地、缓缓地握紧了一枚闪闪发光的耳钉
“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看完这场剧?”
说话的是北辰。
那个什么莫修没跟上来,男主角石让又忙着去化妆,所以他们这四个人,就在突然忙碌起来的工作人员中间慢慢往席位上穿行。
脱离了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北辰也自如地从剧本里脱离出来。
他一只手抄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轮椅,单手就举重若轻般,控着坐着白璃的轮椅按照他所想的速度和方向前进。
而在他握着轮椅把手的手背上,一个流转着金色的图案浮现又渐渐消失。
北辰的视线瞥过去一瞬,紧接着又轻飘飘落到了白璃身上:
“那个更衣室,可疑到我都能感觉到了。”
因为“隐瞒身份”这项行动方针,每个人都没有穿制服,但是调查局的制度也不是完全为了所谓“统一的威严”而穿着好看的。
整套制度从布料到装饰都是能够保护人体的,像是邮轮上白璃她们穿的防护服,实际上就是减弱了物理防御而大幅度保留异变辐射防御的服装。
现在他们要去查清楚跟A级特异有关系的案子,真的毫无准备就动身那微妙太蠢了。
于是,调查局科研部的研究员,堂堂出手了!
“这个是异变防御贴纸,你看,从这里撕开——薄薄一层吧。”
当时的计远捏着一大张被折起来的纸,从上面撕下来一层大概五六厘米的正方形透明薄膜。
看起来有一些硬度,从某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反光,并没有软塌塌地卷在一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张透明的贴纸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你们看,接触到皮肤后,在这一瞬间会出现一个图案——”
白璃和北辰凑过去,果然看到那张透明的膜在贴到手背上后,慢慢闪出一个看起来还挺好看的图案。
“这是宝相团花纹?”
白璃瞧着,认出来这个图案有些像是博物馆里看到的团花纹。
“对,这上面的图案都是随机的,主要是为了区分各种情况——你看,现在这个图案就消失了。”
他手背上流金的花纹像是褪色一样慢慢消失,哪怕是北辰凭借肉眼都看不出来计远的手上有东西。
“这是启动,刚刚贴上有了这个情况就是在说明‘正常启动’没有问题。”
“那么接下来,如果进入到了有异变辐射但是并不至于对人体造成影响的地方,那么这个金色的图案会再次出现。”
“要是它正在抵御会对人体造成影响的异变辐射,就会变成红色,辐射的程度靠图案上变红的多少、深浅来判断。”
计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
“但是跟防护服和制度不能比的,这张贴纸的防护能力并不是无限的,当图案上出现黑色,就是防护开始失效,完全变成黑色的时候是彻底失效。”
“我知道有一些话,你们这些外派探员一定不会听,”计远有些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异变是危险的,具体的情况你们自己把握,我就不指手画脚了,但是——保障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我们这些人没日没夜的熬在实验室,做出来这种东西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可不是为了反过来,让你们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的,明白吧?”
你们科研部居然是这么伟大的部门吗?
北辰接过贴纸,确实觉得刚刚有被这种平和又有力的发言帅气到。
“这个世界上有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科学怪人,就也会有其他单纯想要保护别人生命安全的科研员存在,”
柳入楼看着北辰的脸色,突然笑了一下,意有所指道,“轮椅上那位白小姐——”
“她可是拒绝了星际最高科学院以及各大高校邀请,就连我们科研部都没留下她,义无反顾奔赴在最前线的人哦。”
“太夸张了,”被扣了好几个头衔的白璃慢条斯理接过来一沓贴纸,头都没有抬,“这里哪有这么多人啊。”
她反击地云淡风轻,再加上紧接着就进入了对任务的分析,白小姐的新晋临时搭档完全没来得及深思,就被带进了白璃的节奏里思考。
现在说到在女主角化妆间门外,看到的贴纸闪出图案这个话题,北辰突然间就想起来了柳入楼当时说的这句话。
还有在昨天,刚刚到达女娲星时,她好像也说了句有点微妙的话。
——“她没打算来抢我们这些人的饭碗”。
当时觉得这句话就是调侃而已,现在再想想拒绝所有人的期待,非要扭头去走另一条路,这件事,这人完全干的出来啊。
“这不是也很好,”白璃没注意到北辰已经跑到天涯海角的思维,她轻声继续说,“对方那么极力地邀请我们留下来,我也有点好奇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啊,是吗。”
白璃突然有些奇怪地抬起头,仔细扫了北辰一眼,“你突然怎么了?”
“没,”北辰也瞥了她一眼,有些感慨道,“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遇到了个叛逆小孩。”
“硬要改自己弟弟申请表的人没资格这么说,或者说,你不会觉得自己是什么成熟稳重的大人吧?”
“要不然来聊一下你到底成年没成年吧。”
“突然间,这是在吵什么?”
走在后面的计远灵魂提问,“没人说叛逆小孩到底是谁吧?”
柳入楼慢条斯理跟上,“在后勤部闹着要改申请表这件事,也确实很白痴。”
两位成熟稳重的科研员杀死了比赛。
前面的两个人:
“不说话了,”柳入楼笑起来,“回到最开始那个问题——特异并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抓住的东西。”
“你们课上也学习过的吧?总结起来说,就是收容特异,需要掌握特异的形态、能力和本体。”
这点北辰确实知道,因为这句话是考点之一。他还在答题卡上写过。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
真的执行起来——”
对于低等级的特异来说还好,它们就像是游戏里存在于地图上的野生小怪,虽然会惹来骚乱,但不会脱离地图,能力也并没有特别吓人。
它们的形态与本体往往是一致,也就是说,只需要“知道它们是什么”和“找到它们在哪”就已经成功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就是了解它们的攻击手段。
针对这些E级特异,只需要普普通通地打赢它们并且收容就好。
但对于更高级些的特异,比如现在他们正在追查的精神类A级以上特异——能知道是作用在精神上的特异还要多亏白璃的判断,要不然才真的是一抹黑的抓瞎。
由于收容的三种先决条件都必须通过与其接触才能得知,所以在调查的前期,顺着线索有些被动的走下去成了必要的手段。
现在他们就处于这个前期阶段。
虽然知道坐在这里看戏剧多少有点浪费时间,但明显能感觉到那个所谓的女主角替补有点问题,除了顺着她的意思看一看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要是现在就亮明身份,把人带回去分局审问,虽然大概率一定能问出点什么,但也极有可能导致高级别特异切断与对方的联系逃逸。
“跟军部大开大合的作风不太一样,调查局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秉承着‘悄无声息’这个原则行事的,”柳入楼摊了摊手,“毕竟没有必要引起什么关于辐射的大规模恐慌。”
这是两个部门不同职能造成的结果。
军部的存在是以绝对的武力给民众“我们一定不会被伤害”的安全感,而调查局是负责跟特异打交道的地方,频繁现身在人前总会大家心里有些忐忑。
这也是近些年,在局面完全稳定下来后,调查局隐入幕后的原因。
北辰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柳入楼的意思他完完全全明白。当下就点了点头,在座位旁边率先停下了轮椅——
然后蹲下身,单手捞过白璃的腿弯,将她整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抱了起来。
白璃:?
第37章
莫名其妙被人托着腿弯抱起来,白璃感觉自己精密而运转良好的大脑都有一瞬间的卡壳。
长发被稍微压在了她自己的肩膀和对方的胸膛、臂弯之间,半边身体瞬间就挨上温热而富有弹性的肌肉,有一瞬间她的膝盖都能感受到腹肌块垒分明的轮廓。
绵长的吐息能在头顶微妙的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飞快笼罩过来,又飞快离开。
她被放到观众席的椅子上了。
“你?”
她从告别婴幼儿时期几乎就再也没有跟谁这样近的相处过,突然被这么“照顾”让白璃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流畅地做完了一整套的动作的北辰似乎也有些愣,他弯着腰,维持着将白璃放在椅子上的动作,有些莫名地侧过脸看着她——
大概一米七二的个头对北辰来说实在是算不上高,要是并肩走的话他甚至还要垂眼才能看到白璃的面容。
肌肉含量也并不多,骨架小巧,刚刚单手抱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浑身微妙的柔软,但实际上体脂含量也并不高。
现在被放在椅子上,因为向后仰的姿态她的黑发蹭着暗红的椅背,有几缕还挂在上面。
同样的,也因为这个向后仰的姿态,她的面容看起来完全清晰的暴露在视线里。
比起平时从容优雅,甚至到了运筹帷幄的状态,这样因为惊讶而睁圆眼睛、仰着脸,看起来非常像是什么猫咪的幼崽。
蓝眼睛圆圆的、亮亮的,皮肤白皙干净,仰着脸看过来简直就是纪录片里见过的小猫幼崽。
仔细看看四肢也纤细,腰背也细,整个人份量轻得让他都惊讶。
“抱歉,感觉这样方便一点,”他挠了挠脸,在白璃身边坐下,“不过你不会从小到大一直都没有好好吃过饭吧?”
“你说什么?”
“就是,太轻了,真的太轻了,简直像是个娃娃一样。”
北辰诚恳道,“维度也很吓人,感觉内脏根本没有地方放。”
“不要把谁都当作你这样光长肌肉不长脑子的金刚!”
听了一耳朵对自己的污蔑,白璃忍无可忍冷笑道,“我,很健康!”
刚刚需要吐槽的地方竟然是这里吗?
计远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看向自己的搭档,“刚刚、他们?”
柳入楼成熟稳重地托着下巴,语气平静道,“别管,那边可能有什么降智磁场——我们还有研讨会。”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手上的终端却是忠实地亮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将刚刚发生的所有录了下来。
你明明就是在看热闹吧?
计远在心里默默吐槽,但还是没有揭穿自己搭档正在录像的行径。
他们两个低声说话的时候,那边的白璃跟北辰已经在互相证明自己的健康和智商了。
就,该怎么说呢算了,你们随便吧。
而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又让人槽多无口的互相争命,结束于莫修终于从后台走过来——演出要开始了。
白璃瞬间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上,以一个“我好柔弱啊”的姿态略微低着头,还在莫修过来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咳了两声。
而北辰也瞬间反应过来,腰背弹射挺直,真的像个大小姐的贴身保镖一样开始警惕地环视周围,还一脸严肃地冲走过来的莫修点了点头。
后者被这么一看,也好像有些紧张,略微严肃下来同样冲着北辰点了点头。
计远:我说够了这场闹剧还没有结束吗?
难道现在行动部,不会写剧本和演戏就不能完成任务?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行动部风评被害。虽然托了几位怪咖的福,行动部本身也没什么风评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男性低沉的嗓音这样诘问。
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低语环绕在整个剧院,白璃撑着脸,蓝眼睛平静地看向舞台。
台上,城堡阴森的布景逼仄而来。灯光如同褪了色般的月一样惨白,尽数聚集在正中间的人影上。
石让也确实不愧是专业演员,没有上台前只是普普通通一男的,现在穿着服装立在台上,那样夸张的妆容都遮不住他脸上的神态。
他每一个动作都透出令人窒息的思虑,石让原本的声音并没有多好听,但是此刻他的声音却带着让人心碎的美丽,冰锥一样刺透空气,又在观众面前散开,只留下冰屑消散的冰凉和痛苦。
“好像不太对”
柳入楼皱着眉头轻轻挨了挨白璃的手臂,她捂住的手背上能看到流转而过的金色光芒。
异变数值的波动不稀奇,但这次的波动实在太凑巧了——正好就是戏剧开始。
确实很凑巧。白璃也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挡住自己突然出现了金色图案的手背。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但是目前台下的四个人没什么心情观赏。
终端上显示的数据虽然缓慢,但还在不断上升。
也就是说这里确实有什么导致异变辐射增强的东西。
一时间四个人谁都没有关注表演,反而用视线一寸一寸逡巡过周围,想要找出来到底是什么导致异变辐射增强。
——那很有可能就是、或者跟特异的本体紧密相关。
但很可惜,没有。
周围没有任何突然出现、值得怀疑的人或物。
什么都没发现,反而惹得莫修疑惑地看过来的四个人:
幸好莫修是个非常喜欢古世代传统的人,虽然很疑惑地看着他们,但是到底是没有在台上表演的时候问出声。
白璃
的指节抵住下唇,她的眼睛望着舞台——如果不是舞台下出现了什么,那就是舞台上上上下下的演员和道具们。
也正是这个时候,一道轻盈如同月光般的人影出现在了舞台上。
莫芮穿着淡蓝色的纱裙,棕色的长发上缀着闪钻,她正安静坐在一道冰冷的石廊,垂眸读着一本书。
之前明明是见过的,可是在她出场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识看过去——总觉得,莫芮跟之前有了一些差别。
浓重的妆容涂在她脸上,但所有人也都很清楚,这份差别并不是由于化妆与否带来的。
反而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莫芮当然不是什么长相平平的人,正相反,她的五官实际上非常和谐漂亮,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起来并不是能一眼让人难忘的大明星。
可现在,她只是在舞台上安静坐着,淡蓝色的衣裙也不是什么华丽到让人惊叹的样子。
可就是莫名移不开眼。
明明身材和四肢还是让人觉得消瘦过了头,可现在一看到她,脑海里竟然除了“真美啊”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视线只想跟随她,哪怕是看她在这里静坐一小时也不、不对!
白璃神色一凛,这不是她的想法,这是被强制影响、修改后的想法。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莫修整个人看得如痴如醉,其他三个人都一脸凝重。
看起来也都发现了自己的想法跟本人的意志并不匹配的事情。
手背上的标记并没有变红,也就是说,这样强的精神感染竟然不是在主动攻击他们这东西,搞不好要到A+之上。
不管台下,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
舞台上,艾尔希诺城堡的石廊在惨绿色的灯光下延伸,这样的舞台设计让环境像是某种巨兽冰冷的肠道。
莫芮扮演的奥菲利亚坐在石凳上,一束孤光将她笼罩,低头看书的姿态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孔,淡蓝色的纱裙在光下泛出不真实的微光,像是水中溺亡者的幻影。
紧接着,男主角登场了。他黑衣裹身步履沉重,像一道阴影般吞噬光线,走到了奥菲利亚面前。
他头发蓬乱,眼神却暗藏锐利的光。
石让扮演的哈姆雷特一把攥住莫芮的手腕:“美丽能使贞洁变得淫/荡吗?美德能被美丽的魔鬼附身吗?”
他的声音低沉,在痛苦和嘶哑中还能听出让人动容的忧郁。
可台下的白璃却突然间皱起眉头——太用力了。
石让抓住莫芮手腕的力气大得让人惊讶,指节都在惨白的灯光下泛起青白色。那不是舞台效果或者表演,更像是一种真实而病态的钳制。
可莫芮,或者说舞台上的奥菲利亚却没有任何异样。
她抬起来的脸上依旧满是无辜与困惑,迎着灯光的眼睛如同纯真的孩子。
“进尼姑庵去吧,奥菲利亚!”
石让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再是痛苦而忧愁的低语,而是一种尖利、扭曲的嘶鸣,听在人的耳朵里甚至让人止不住的牙酸。
同样的,他的眼神也燃起一种混乱而毁灭性的火焰,死死钉在奥菲利亚的脸上,仿佛要烧穿这具皮囊:“为什么你要生出一群罪人来?去!去修道院!现在就去!!”
越来越高的音调甚至让人听不出台词里本该有的情绪,仿佛这不是演出,而是他本身的情绪宣泄。
石让一手攥紧莫芮的手腕,一手死死掐住她的肩膀猛烈摇晃她,过于剧烈的幅度让莫芮连台词都说不清。
“天上的神明,救救他吧。”
她试图张口,可声音破碎成了支离破碎的呜咽。
演出到了这个程度已经可以说是事故,白璃皱着眉头看向莫修,可这位剧场的主人却并没有任何异色,反而别样专注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不对劲。
白璃刚刚伸手挨上北辰的手臂,突然间就感到余光看到了一抹鲜红——
舞台上,一抹鲜红的液体从莫芮被紧握着的手腕内侧滴下,顺着她苍白而不自然痉挛着的手臂蜿蜒。
白璃猛然看过去,鲜血倏忽滴落在舞台上,明明该是那样细微的响动,却偏偏响在耳侧般震耳欲聋。
“嗒”。
整个空间的空气似乎被抽干了,死一般的寂静蔓延,这里的其他声音像是被什么抹消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台上的哈姆雷特猛然间爆发出夜枭嚎叫般的声音:
“哈哈!血——你看见血了吗?血!”
他说着,突然将奥菲利亚掼倒在地!纤细消瘦的女性身影撞击在舞台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扮演着奥菲利亚的莫芮并没有立刻起身,她蜷缩在地上开始剧烈颤抖——不是表演出的颤抖,而是癫痫发作般的痉挛。
但下一秒!她突然又抬起脸,望向了哈姆雷特,那张姣好清纯的脸庞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嘴角咧开一个狞笑般的弧度,眼中同样是燃烧起来的混乱和兴奋。
她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低笑声,混杂着不成曲调的音节:
“他死了姑娘他死了!”
她开始唱,但那不是奥菲利亚本该哀婉的悼歌,反而是用狰狞、嘶哑的嗓音尖啸出来,跑调的声音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在刮玻璃:
“头上盖着嘻嘻青青、草脚下踩碎他的眼珠!”
不对!
白璃突然抓住北辰的手,急切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北辰!你能听到——”
回应她的,是北辰弹射起步、笼罩到她眼前的身体。
没有交流什么,或者说这个场面已经诡异到完全不用说什么。
北辰弯腰俯身,白璃刚感觉到自己的腿弯被他的手臂揽住,下一秒,她整个人就已经坐到了对方的怀里。
北辰站起来,毫不犹豫就带着白璃飞快向舞台靠近!
海拔优势在此刻淋漓尽致,白璃能清晰看到舞台上的一切。
在他们向舞台靠近的同时,台上,石让已经野兽般扑倒了莫芮,两人在冰冷的地板上翻滚、撕扯。
很快,哈姆雷特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那本该是戏剧最后的决斗道具!
而奥菲利亚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起了一把尖锐的钢筋!
没有台词了,舞台上只有野兽般的喘息,他们喉咙里滚动着咆哮,身体一次次被击倒后撞向地面,发出闷响。
通向舞台的路是不是太长了?
白璃抿着唇,指尖攥紧了北辰的肩膀的衣料,她想要说些什么,可突然间纷乱起来的灯光打断了她将出口的话。
整个舞台上,疯狂开始疯狂闪烁、旋转,惨绿、猩红、幽蓝,各色灯光切割着舞台,将那两个高高举起武器的影子割得七零八落。
突然,一切动作都在灯光中定格!
——石让手中的匕首深深插进了莫芮的胸口,而莫芮手里的钢筋同样狠狠穿透了石让的身体!
猩红的灯光血瀑一般笼罩下来,黏稠的、暗红色的液体顺势汇合。
死寂。
突如其来的场面让北辰下意识停步,就在舞台边沿,他惊疑不定地盯着舞台上的一切。
而就在这一瞬间,两个本该重伤倒地的人,在令人窒息的寂静和红光中,他们的头颅以一种违反人类生理结构的姿态,僵硬地、缓缓地,同步转向了台下——
直直对着白璃。
四只眼睛,在血污和蓬乱的头发下,死死盯着台边的白璃。
一个混杂着
嘶哑男声和尖利女声的、完全同步重叠的声音,毒蛇一般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骨髓里:
“你看见血了吗?你能找到我吗?”
“你看见血了吗?你能找到我吗?”
声音不大,却带着能穿透灵魂的力量,在死寂的剧院里回荡。这声音仿佛不是来自舞台,而是身后和每一个诡秘的幽暗处。
那重叠的、诡异又阴森、如同地狱寒风刮过冰面的低语还在每一个人耳边盘桓。
空气沉闷的仿佛凝固在皮肤上的油脂,附着压迫而来,让人连呼吸都困难。
石让和莫芮维持那样的动作,他们带着诡异又夸张的笑容,眼睛一直死死盯着白璃。
白璃指尖动了动,她轻轻开口,“先上——”
“白璃——!”
是身后柳入楼的声音。
“轰!!!”
什么东西从舞台顶掉下来了!
“咔嚓!哐啷——!!!”
紧随其后的,是一串令人牙酸的、结构彻底崩裂的撕裂声和脆响。
木头爆裂的脆响、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尖啸、某种沉重物体砸穿舞台的沉闷咚隆声,以及无数碎片像子弹一般向四面八方弹射的破空声和撞击声!
在这一瞬间,北辰反应迅速地单手拢住白璃,腰腹用力,连带着转身、扑倒一气呵成!
白璃只觉得眼前一花,她就被北辰拢在了椅子和北辰身体的中间。
这一下的速度太快,冲击力又没有被完全卸掉,就算后脑上除了柔软的座椅还垫了北辰的手,白璃都觉得自己的大脑在颅骨里左右碰撞。
头晕目眩到仿佛脑震荡一样的感觉席卷,白璃不受控制地攥紧了北辰的前襟,还没等她彻底睁开眼,耳边就又传来一声更大的巨响!
北辰的身体更压下来了些,胸膛贴着白璃的脸颊,他的手臂环在她脑袋旁边,两个人几乎是瞬间贴紧。
整个剧院的地板似乎都在这一声巨响后开始剧烈震动!
灰尘和细小的碎屑从头顶的穹顶簌簌落下,吊灯疯狂摇晃着,水晶棱柱相互撞击,发出濒死的响动。
大概在三四秒后,这股震动才渐渐平复下来。
北辰稍微直起了腰,这时候白璃才看到,在刚刚的混乱中,北辰的脸上被飞溅的碎屑割出来一道正流淌的血痕,脖颈和手臂的位置同样有许多细小的伤痕。
他的尾巴卷着白璃的腰,头顶的耳朵下压贴着脑袋顶。吐息从头顶慢慢落在面颊上,白璃看着他渐渐起身,抬手轻轻擦去了他脸颊上的血痕。
北辰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尾巴都僵了一瞬间,这才终于跟白璃平静的眼睛对视。
海一样的眼眸。
对视间,他的耳朵缓缓重新立起来。
“先过去看看,”白璃躺在他身下,檀木一样的发丝泼在椅子上,又流淌在他手臂上,“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这也算受伤啊?
北辰回过神,一边重新揽着她的腰腿站起来,一边抖掉耳朵上的灰尘:“没有。”
说着,两个人一起看向舞台。
舞台上,一束因线路受损而忽明忽暗、疯狂闪烁的灯柱勉强映亮了舞台中央的惨状。
最先能看到的,是一个巨大、扭曲、狰狞的金属骨架——依稀能看出来是悬挂舞台背景和灯具的巨大桁架的一部分。
沉重的金属结构像是被巨人大力揉搓过,断口狰狞地翻卷着。破碎的木板、断裂的绳索、扭曲的钢管、碎裂一地的灯具玻璃看起来简直想是什么爆破现场。
而好巧不巧,这东西掉下来的位置正好是石让和莫芮的位置。
现在舞台被砸了洞,之前还不能确定他们两个人到底活着没有,现在被这么砸成肉酱,生还的可能委实不高。
“刚刚,在之前,砸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白璃思索着,“最开始的那一声后,就已经砸穿了地板——看起来像是个人?”
“是个人,”北辰确认到,“是个金色长发的女人。”
他的动态视力非常好,刚刚那一瞬间,虽然时间短暂,但已经足够他看清发生了什么。
“穿着蓝色的长裙,脖子上挂着绳套直直从上面掉下来。”
“没有挣扎?”
“没有。”
白璃指节抵了抵下唇,另一只绕过他脖颈的手轻轻捏了捏北辰的一边肩膀——
北辰顿了顿,到底还是转过身朝柳入楼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脚下步子刚一动,坐在臂弯里的白璃就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然后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同款惊讶古怪的眼神:
到底为什么,你/我能理解我/你的意思?
“我说那边默契百分百的天选搭档,”柳入楼幽幽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能别再互相对视了吗?”
第38章
灵魂提问之后,眼看着两人被她吓了一跳,柳入楼这才指了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的莫修:
“目前生命体征平稳,看起来只是单纯晕过去。”
“内脏没有损坏,”计远用终端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确认道,“也没有外伤,是昏迷了没错。”
“先报警吧,”白璃,“不仅仅是他,后台估计也是这个样子——我要去看看案发现场。”
“我们去看看后台其他人,”柳入楼抬了抬下巴,“就算是普通昏迷,倒下去的时候也很容易受伤。”
四个人瞬间分工结束,分别两两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行。
白璃要去的案发现场是被砸了个洞的舞台,以她现在的状态与其坐轮椅,还不如坐北辰来得方便。
像是单手托着一个娃娃一样,北辰轻松就上了舞台。整个舞台简直像是被炸过一样,到处都是碎开的玻璃和破破烂烂的道具。
北辰单手抱着白璃蹲在大坑旁边,他岔开大腿给白璃腾地方,一只手圈在她的腰上稳住白璃的上半身,另一只手点在地上,方便他探头往里看。
“但是,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怀里揣着白璃,北辰边探头边说:
“手背上的贴纸没有反应,终端上也没有数值的涨幅——这么诡异的场面,总不可能没有特异吧?”
他说话的时候还没有自己怀里揣了个活人的自觉,探着探着头,下巴蹭过了一层柔软光滑的头发后,北辰才突然间闭嘴。
然后默默站了起来。
这时候白璃才终于能稍微放松一下肌肉,刚刚她上半身努力躲得都要肌肉抽筋了。
“抱歉”北辰挠了挠脸颊,“我忘记了你——”
“没事,刚刚我也观察到了一些东西。”
白璃平静地这么说,让北辰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的视线落在坑里,纵横的钢铁和断裂的木片,以及血肉模糊的身体外,是看起来在一闪一闪发着光的什么东西。
“她耳朵上的那个,你能看到吗?”
“可以,是个蓝色的耳钉?”
“她最近才刚刚穿过耳孔,耳朵上红肿的痕迹还没走消下去——”
白璃歪了歪头,“我记得,她只穿了一个?”
北辰也想了想,“啊,好像确实是一个。”
另一个穿了单边耳坠的人,是石让。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死无对证吧?”北辰喃喃。
“嗯,那可不一定,”白璃笑了笑,指尖又点了点北辰一侧的肩膀,“走吧,我们去——找到它。”
她说话的时候笑着,蓝色的眼睛却闪着光像是什么被点燃了一样,整个人神采飞扬。
“你居然是会被人三言两语挑拨起来的性格吗?”
“被人挑衅到脸上来,没理由忍气吞声。”
说着,白璃斜眼看了一眼北辰,“你难道会是,被人贴脸开大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人吗?”
北辰笑了一
声,“哈哈,当然不是。”
“?”
“那你说什么?”
北辰挑了挑眉头,立刻反击,“我现在当着你的代步工具,还不能说说你了?”
“我们是搭档吧,这难道不是搭档的义务?”
“你迟疑了,那就是迟疑吧?”
“没有。”
“你有。”
“没有。”
“你有。”
“没有。”
北辰抬腿踹开化妆间的门,“砰!”一声巨响。
“你有。”
“未免太幼稚了,”白璃看向化妆间里面,“她的个人物品——在这里。”
北辰都要被气笑了,“是你刚刚跟我争了一路吧?”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老老实实顺着白璃视线的方向走过去。
这间化妆间是仅供女主角使用的,而至少在这次表演前,都不是莫芮在使用这里——
一张化妆桌前摆了个电子相框,上面正不断浮现的,是个金发而相貌优越的女性。
能看的出来她跟整个剧组关系很好,照片到现在都没有重复,都是她跟剧组人员的合照。
白璃被北辰放在椅子上,她自然地伸手停下了正滚动的照片,指尖鼓捣了两下,就重新调出来了一张照片。
上面是两个女性笑魇如花的脸。
其中一位是莫芮,她当时耳朵上还没走耳孔。而另一位是个金色长发、要人见之难忘的女性。
哪怕只是电子照片,那双明亮的眼睛都仿佛会说话。
她似乎偏爱薄荷绿,不仅仅是照片里,她的耳畔总是缀着薄荷绿的耳坠,更是这张桌子上随处可见这个颜色的物件。
透明收纳里面也几乎全都是各种绿色系的首饰——
除了一个蓝色的耳钉。
白璃笑起来,她伸手去拿那个格格不入的耳钉,手背上瞬间就浮现出金色的鸢尾花图案,紧接着一眨眼就被红色尽数覆盖。
纤细白皙的手背上,两次光彩流转,最终只剩下鲜红色的鸢尾花。
“找到你了。”她说。
而就在她的指尖要触碰到耳钉的下一秒,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动。
白璃的指尖顿了一下,还没等她有下一个反应,突然间坐在身下的椅子就被人抽走了!
或者,应该算是被外力直接撞走了。
这时候,白璃反应极快地用手臂撑了一下桌面,这才没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
但使不上力气的腿还是让她没办法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只能慢慢坐到了地上去。
撑着地面,她坐在地上抬起脸,果不其然是双眼有些发直的北辰。
看起来刚刚的声响是他撞翻了身后的柜子,现在东西七零八落撒了一地。
白璃扫了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不会这么轻松啊。”
毕竟是那么高等级的特异。
在她脑子下意识转起来想东想西的时候,北辰已经蹲在了她的面前。
眼前落下一片阴影,虽然白璃面上的神色看着一派轻松,但她的手臂还是猛地绷紧了一瞬,在发现北辰没有下一步行动后——
她不动声色地稍微换了个姿势,慢慢将一只手臂搭在膝盖上,然后抬眸看着北辰。
那双色彩漂亮的眼睛直直看过来,眼底却全是空虚。
他似乎还在挣扎,整个人肌肉紧紧绷着,连脖颈上的青筋都暴起,却努力收敛着自己的动作。
爪子和牙齿半探出来,却被本人苦苦支撑的意识又往鞘里收,互相僵持着。
白璃瞧着他,几秒钟后笑了一下,“也是在努力了——”
说着,她手腕上的终端突然亮起,白璃飞快用终端挨了一下北辰的脖颈,不知怎么的,他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然后整个人陡然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倒下去。
白璃张开手,将无知无觉倒下来的北辰的脑袋抱在怀里,确认了对方的脉搏和呼吸后才重新划开终端
原本打扫得干净的地板上滚落了无数东西,椅子翻倒躺在一边,被白璃拽过来靠在自己后背。
她的长发垂下,一边被捋到耳后。剩下的尽数拢着肩膀和腰背。
漂亮的蓝眼睛此刻垂下,目光似乎落在了地面上,又似乎落在了她怀里的人身上。
她坐在地上,而另一个身材欣长的青年枕着她的膝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等到柳入楼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哇哦,”柳入楼靠着门框,“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所以你就用电电他了?还是脖子!”
窸窸窣窣拆包装袋。
“难道我还要跟他肉搏吗?怎么可能会赢。”
窸窸窣窣拆包装袋x2。
“不还能有其他手段的吧?直接电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
吸溜吸溜。
“不直接电他危险的就是我了,难道你指望我去把他打晕?”
咔嚓咔嚓,嚼嚼嚼嚼。
“好有道理,按照你的说法——果然这都是北辰太金刚的错吧。”
嚼嚼嚼嚼。
意识刚刚回笼就听到这种话的北辰:
“身体素质太好还真是对不起了。”
嗯?
不远处围坐着的三个人同时回头,看向躺在沙发上揉着额角的北辰。
“你们确定没有人趁机打我?”他皱着眉,有些虚弱道,“我感觉头像是被人重击了好几下一样。”
他躺在沙发上,感觉稍微一动就一阵恶心,连那边的饭菜香味闻起来都不香了。
“正常,”柳入楼抱着手臂站在沙发边,“你可是直接被精神类特异影响了,只是头疼就满足吧。”
北辰在计远的搀扶下坐起来,他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白璃,又越过她看了看,幽幽道,“你们,在吃饭啊。”
女娲星上今天的天气一扫之前的阴雨,距离太阳不远不近的位置让这颗星球上的温度不至于到达一个离谱的数值。
现在这个时候,还真的有些像首都星上的仲夏。
窗外阳光明亮,高大的树木枝叶尽情舒展,阳光透过生机勃勃的叶子时,甚至能透出一种让人忍不住感叹的、仿佛“生命力”这三个字具象化的剔透绿色来。
刚刚没有发现北辰醒过来的时候,这三个人就围坐在茶几和地毯上,身上披着枝叶的花纹,看起来温馨又快乐的吃东西。
他们,甚至还把茶几和地毯搬到了离落地窗比较近的地方!
“人是铁饭是钢总不能不吃饭吧!”
“我们还把桌子移走,让你有充足的空间休息。”
“干什么,我把你电傻了?”
话音刚落,白璃就感受到计远和柳入楼瞬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白璃:?干什么?
“这样不行啊,你们搭档之间不能这么生硬——毕竟是个伤员,要温柔点。”
“你,居然是有傲娇这个属性吗?”
“啊头好痛,脖子也好痛。”
“你们两个,当长辈当上瘾了?”突然被围攻的白璃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先来吃点东西吧。”
已经做好被犀利反击的北辰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
感觉奇怪,好奇怪。
这人根本不是会乐意吃亏、被指指点点的性格吧?结果现在居然就这么轻轻放过
是因为“搭档”这个前提?
特异调查管理局到底是怎么做入职培训的?
这都算得上是洗脑了吧?!
可能是看他脸上的表情太奇怪了,扶着北辰站起来的计远笑了一下,“你是没听课吗,怎么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
他何止是没听课,他直接是半路出家只参加了一个月的考核培训。
听见计远这么问的白璃冷笑了一声,倒也没戳穿他。
而北辰本人哪敢吱声,只安静如鸡地一起坐到桌边。
好在计远也没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语气轻松道,“虽然‘搭档’这个概念在别的机构也会有,但是在调查局会比较特殊——”
“我们在面对的是特异,就像今天,如果是你一个人在那里,事情的收场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如果当时没有白璃强制要北辰昏迷,限制了他的行
动能力,在意识混乱不清的时候他会做什么、造成的破坏会有多大,后续又要怎么处理,这些可就不是调查局能够简单决定的了。
“所以,搭档就像是给我们彼此的一层保险。”
计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一旁的柳入楼:
“如果没有‘不管出了什么事这个人都会来救我’这样可以说得上盲目的信任,那就不算是搭档了。”
说完,他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过,对于你这样——二十岁?我记得是二十岁吧?”
“对于你这样才二十岁的年轻人,你可能还不明白这种感受吧。”
太年轻了,是还没有遍见死亡与鲜血的年纪。
“不过也没关系吧,”环视一圈的柳入楼突然慢条斯理地插话,“他们两个只是临时搭档——别的不好说,但小璃的搭档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人。”
感觉自己被骂了的北辰:?
“你们刚刚还骂我是金刚,现在又嫌弃我太普通?”
“怎么,你很希望不普通地去做她的搭档?”柳入楼笑着。
很好,一句话就杀死了比赛。
狠狠吃瘪了的北辰顿了顿,在其他人都捡起筷子重新投入食物的怀抱时,他突然冷不丁问道:
“之前我就很想说,你在邮轮上说你教父教母分别是谁?”
这件事根本不是秘密,所以被他提起来,白璃也回答地坦荡,“教母是第一干部殷怀思女士,附赠的教父是局长。”
听出来她措辞里奇怪的态度,北辰继续问,“附赠?”
“嗯,附赠。”
白璃捏着筷子,“当时白女士本来只是希望殷女士成为我的教母,但是封先生闹了很久,最后他也成为了教父。”
她这么一说,北辰也想起来一件事,“这么说起来,我好像也听我父母提过,差一点我父亲就是你的教父了。”
“但是,你根本没有信仰吧?”
“没有。”白璃平静地看着他:
“当时是因为我快要夭折了,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迷信说法,说是有了教父教母的小孩能活得久一些,所以才替我认得教父教母。”
这么沉重的原因吗?
感觉这个话题不是很适合在这个时候提起来,比大多数人想得更会读空气的北辰闭嘴了。
四个人凑在一起吃了点东西,收拾残局的时候北辰才回过神来:
“剧院的事之后是怎么处理的?”
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超十五人昏迷不醒,这个阵仗让柳入楼和计远跟分局的科研部、医疗部忙前忙后到了刚刚,还真没去关注其他。
现在北辰这么一问,两个人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不知道案件的后续。
于是一齐看向白璃。
“怎么处理的——石让利用特异杀了之前的男主角,他的经纪人因为受不了心理压力自杀,之后莫芮同样利用特异杀了女主角。”
白璃端着茶杯想了想,“处理的话,分局已经在追踪,之后一般会根据评估报告决定是否送往本部回收楼。”
“不过,如果追得到的话,我觉得最后还是会送到本部去。”
哈?
“等一下等一下!”计远突然大叫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省略太多东西了?一步一步来!”
“首先,什么叫做‘利用特异杀人’?操纵特异?”
计远竖起第二根手指,“然后,‘受不了心理压力自杀’又是什么意思?”
“要从这么开头开始吗”
白璃喃喃,随即叹了口气,“与其说是操纵特异,不如说是被特异蛊惑。”
“不过,我是觉得这件事一定程度上不能完全怪到特异头上——”
她说着,脸上突然露出来一个有些飘渺的笑容来,“你们知道《麦克白》吗?”
她坐在轮椅上,身后是明亮到刺眼的阳光。
“石让之前是名不见经传的替补演员,大概两个月前,自从原定男主角意外身亡后,他替补演出之后,从此成为了大明星,而他的经纪人也跟着水涨船高。”
与《哈姆雷特》出自同一位作者的《麦克白》讲述了英雄因为野心陷入疯狂,最终众叛亲离的悲剧故事。
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对什么戏剧没有兴趣,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善用终端搜索。
“也就是说,上一位男主角是邓肯,石让的经纪人是麦克白夫人,石让是麦克白,而莫芮是下一位麦克白,没错吧?”
柳入楼想了想,“特异是三位女巫?”
好像又有点说不通。
一转头,正好瞧见白璃撑着下巴轻柔笑着。柳入楼挑了挑眉,“有什么不对就快点说。”
“一点点,”她还是那么笑着,“不是‘特异是女巫’,而是‘给出特异的人’是。”
“”
一直旁听着的北辰举手,“抱歉,这里没有听懂——你的意思是,这个特异是有人故意让石让发现的?”
“难道你们以为精神类A+级特异是满地乱跑的便宜货吗?”
没有人接话,白璃紧接着又说,“现场都没有人认真看吗?那个桁架,那么沉的东西肯定是有外力施加才会断。”
一具悬挂其上的女尸,怎么都不可能压断那么沉重结实的金属结构。
而且——
“一口气把三具尸体砸了个稀巴烂,能从尸体上得到的信息就少得可怜。”
很谨慎的在扫干净尾巴。
简直像是知道,会有专业的不得了的人来追查一样。
“所以,”白璃摊了摊手,“与其说是故意让他发现,不如说螳螂捕蝉——背后的那只黄雀一直在看着。”
这就是刚刚,“如果追得到的话”这个措辞的原因。
北辰想。
“提问,”计远也举手,看白璃望过来后非常诚恳地问:“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闲的没事干所以报复社会?”
关于这个观点白璃也很认同,她点了点头,“确实很闲。”
铺垫了两个月就为了给她传一句挑衅的话——不仅闲还很不聪明的样子。
“那么,我们现在的方向是?”
柳入楼看着她,“不管是螳螂还是黄雀,你应该已经心里有数了吧?那就别卖关子,快点说。”
“也没有那么了不起,目前的信息只能支撑我知道,我们下一个要前往的地方而已。”
白璃笑着,在她不知道什么闪出来的终端上标记了一个地点。
其他三个人凑过去——
“这个”
“这个”
“啊,这个啊。”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下一个地点’?”
柳入楼平静地立在街边,吸取上午的教训,这次所有人都换了轻便的运动装。
调查局统一发的运动装还有抵抗物理攻击和变异辐射的能力。除了丑,基本上跟制服差不多。
各种缤纷的霓虹在不远处游走飘荡,在夜色里营造出一种暧昧又情热的氛围来。
各色霓虹在柳入楼脸上闪过,她一身运动装、平静地双手插兜的样子像个在花楼里修禅的和尚: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不是故意在耍我们。”
第39章
如果白日里虽然阳光明媚,但到底太过炎热。
那么入了夜后,植被覆盖率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女娲星就完全能称得上令人心旷神怡。
凉风徐徐,吹散了白日里萦绕在周遭的燥热气,水流一样蹭着皮肤而去,留下清凉而有些痒的触感。
现在是女娲星晚上的九点半,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城市的灯光点亮了夜空。
周围的树木上都披着灯光柔和的灯带,远远看去像是郁郁葱葱的树上结了一个又一个莹莹明亮的果。
除了
连绵的灯带,道路上还有高高伫立的灯,映得路面上浮着一层霜白色。
现在白璃他们的浮动车就停在停靠辅道上,四个人一齐立在车前几步,看着前方的一片灯红酒绿默默无言。
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夜生活刚刚拉开序章的时候。
查到这个地址时,所有人就注意到这里的营业时间是从晚上九点半开始的。
但由于酒吧在晚上营业这件事很常见,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过质疑。
——那么代价就是四个人站在情人酒吧的对面,欲言又止、面面相觑。
街边无数衣着靓丽的男男女女嬉笑而去。
女士们精致的高跟鞋、轻飘飘的裙摆还有青春洋溢的俏丽脸庞;
而男士们抓了发型、精心搭配了流行的衣着和衬托自己面容、气质的配饰,以及超绝不经意从各个角度露出来的腰腹和胸口。
而白璃他们四个人,一人一身调查局发的同款、拉链拉到顶的运动服,双手插兜站在原地,土得还都各有千秋,挺有创意。
“所以,现在怎么办?”柳入楼问。
“问题不大,”白璃插着口袋迈开步子,“直接走进去——”
然后她就被北辰捏住了后脖领子。
“你先回来!”
北辰手一伸,将人拉回自己旁边,“先不说你这么走进去能打探到什么情报,首先——刚成年半个月的你,好像还没到法定饮酒年龄吧?”
“说了问题不大,我观察到进去根本不查证件。”
“你以为酒吧门口站着的人是摆设吗?”
白璃最后据理力争,“我觉得我完全可以混进去——”
“不,你不行。”其他三人异口同声。
白璃不说话了。
“既然是情人酒吧的话,”柳入楼的实现扫过,最后指向了北辰,“咱们两个进去,剩下两个搭档留守接应,如何?”
计远左右看了看,抽着嘴角吐槽道,“你这根本就是按照视觉年龄分的组吧?”
“而且他也应该进不去才对吧!”
还没过二十一岁生日的北辰抓了把头发,潇洒地摆了摆手,“我能混进去。”
“啊,确实,”白璃,“感觉计哥过去的话,一定会被堵在门口要证件。”
“喂,我是真的可以进啊!就算查证件也无所谓!”
虽然为自己的长相和年龄据理力争,但最后还是白璃和计远留在车上。
无他,没必要节外生枝。
这个时候又到了调查局科研部的成果堂堂登场——为了方便这种需要一直保持通讯,但是又不能被人看出来的局面,科研部研发出了微缩设备。
微缩镜头是一个装饰夹的样子,直接别在襟口就可以。
关键是耳机和麦克。
这两种设备,大小大概就是美甲时候的一颗水钻,样子也做成了那样。
背后带胶,一颗贴在耳廓里,另一颗只要距离唇边不超过二十厘米就能保持收音。
——收音无所谓大小,但耳机是要保证不能被周围人听到的,音量有限制,所以只能固定在耳朵上。
柳入楼挑了黑色的,北辰只能拿了剩下的白色。
黑色做的哑光,贴在耳廓和下巴上,不仔细看只以为是颗痣。
但白色却是完全钻石一样闪,北辰看了看柳入楼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水钻贴纸”,遗憾的发现自己怎么样都不能像柳入楼一样把这小东西伪装成痣。
所以他贴在了唇中。
麦色的皮肤嘴唇颜色一般也偏深些,他弯腰对着车窗将明亮的水钻贴在深粉色的下唇中,然后神色自然地直起腰,冲着白璃挑了挑眉,“喂喂,试麦,能听到吗?”
说话的时候,他插着裤兜,正半靠在车门上对着白璃笑。
深色的发丝刚刚被他自己抓乱了些,现在反而带着些凌乱的潮流感。
运动装的拉链彻底拉下,里面是一件黑色无袖,领口微荡,能看到一痕深深的锁骨,以及风一送,隔着单薄无袖都能看到的、混合着青春气和荷尔蒙的胸肌腹肌。
一米九多的人腿比命都长,就那样半靠着车门,意态风流地挑了挑眉后又笑起来,骤然间的生动气简直迎面而来,只能晕乎乎瞧见他唇上闪闪发亮的水钻。
“听到了,”白璃抬手抚了抚耳边的耳机,同样对他挑了挑眉,“保持住这个状态,这么进去应该不会被盘问。”
北辰迈开步子,有些懒洋洋地拖着音,“你夸人怎么这么不直白?”
“赶快去,在外面磨蹭太久会让人觉得很奇怪。”
北辰又笑起来,这次倒是什么都没说,跟着柳入楼走过去了。
是错觉吗?
白璃一边坐进车里,一边有些凝重地想,刚刚,那人是不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情人酒吧的招牌暧昧地拢在粉红与电光绿色之间,不断有年轻男女走进大门,留下一串轻快地笑语。
这种时候,相比跳级天才,正常升学的优越感就淋漓尽致了——
比如北辰真的见过这种酒吧。
相比起白璃和柳入楼整日与卷宗和实验数据相伴的十八岁,他的十八岁就普通又丰富的多。
跟孪生弟弟隐姓埋名跑到另一个星球上读书,在没有大人唠叨管束的地方学莫名其妙的专业、去新认识的朋友家里留宿并且通宵打游戏。
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非常有好奇心、也确实有些离经叛道的兄弟俩伙同朋友们尝过酒精的味道。
只不过不是走进酒吧,而是撺掇着已经够年龄的同伴从超市买一大堆,然后在宿舍里偷偷喝。
——第二天在宿管查宿前火急火燎地收拾残局、毁尸灭迹。
那么,理所当然的,在年轻人聚集的街道上,见过招牌格外花花绿绿的情人酒吧。
只不过当时忙着打游戏的一群人只是瞥了两眼,然后就拎着一堆零食离开了。
没想到当时没兴趣走进去的地方,现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要混进去。
有一种依律违法的微妙感。
这种情人酒吧跟其他酒吧最不一样的地方,应该就是门口没有安装人脸识别系统。
普通酒吧为了防止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胡作非为,门口的人脸检测机制能够瞬间识别是否够年龄进入,为店家减轻了很多筛选负担。
但荷尔蒙旺盛的男男女女猎艳的情人酒吧,要是还要实名制进入就太过扫兴了。所以门口负责发送入场券的侍应生就非常重要。
星际对于未到年纪的年轻人饮酒、抽烟等等行为的罚款非常严重——主要罚商家。
所以在每个店家都人手一个识别系统的现在,能靠肉眼判断是否到达年限的侍应生确实有点东西。
只不过滑铁卢到了北辰身上。
不过问题不大,一方面北辰确实有“正当理由”,另一方面,为了行动顺利他也不打算摄入酒精。
走在前面的柳入楼虽然一身规规矩矩的灰色运动服,但已经在实验室里搬了八年砖的研究员,只一个眼神就充斥着大人才能看懂的社畜气息,非常轻松地丝滑入场。
目前这个社会,三十岁才大学毕业的都大有人在,能拥有这种社畜气息的人必然超过二十二岁。
于是一个荧光印章盖到了柳入楼手背上。
而她身后的北辰却被人重点关注了半天。
侍应生戴着纯白手套的手轻轻拦在北辰身前,他看了北辰好几眼,然后皱着眉头问,“先生,您今年多少岁?”
哦吼。
众所周知,当你的老师/领导问你,“你作业/文件做完了吗?”的时候,不是他真的在问你,而是他怀疑你没做。
这一刻,就连前面
的柳入楼心都提了起来——
“二十二,怎么了吗?”
北辰抬了抬下巴,一边慢吞吞往前走,一边斜过眼眸看了侍应生一眼。
这种没有丝毫慌乱,嚣张并且稳如老狗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像刚刚二十二岁的当天就迫不及待来酒吧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小年轻。
侍应生的视线在他脸上和身上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让开了。
“抱歉,先生。”看起来一幅孔雀开屏的样子,应该就是好奇才进去看看的年轻人,估计酒都不会点。
但是脸和身材确实很赞,也能拉动不少客人
所以北辰被放进去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做了鲶鱼的北辰自信跟上,和柳入楼一起走进了酒吧大门。
昏沉灯光明明灭灭地映在脸上,让北辰的眼瞳不自觉地扩张又收缩。
这种生物本能无法控制,北辰只能稍微垂下眼睫,试图挡住一些混乱的灯光。
而柳入楼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有一瞬间她眼瞳上的瞬膜都闪了出来,巩膜环在眼瞳中不断调节着大小,以适应这种忽明忽暗的光线。
两个人都穿着除了码数完全一样的运动服,又并肩走进来,看起来就是老相识。
还一起刚走进来就顿住,不停地眨眼适应,一看就是第一次来的新手。
一时间,形形色色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他们两个身上。
柳入楼还好,虽然她看起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性。
但冷淡的眼神和坦然走到吧台点了一杯澄澈海水的态度,都瞬间能让人明白——这家伙,是个已经完全没有激情的社畜啊。
所以其他人的视线只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又狐疑地瞧了瞧她宽大的运动服,最后在她开口说话时稍微惊艳了一下后,就兴致缺缺地移开了。
但在北辰身上,则完全相反。
虽然他皱着眉头,并且垂着眼只冷漠地往前走,但其他人的视线流连了一阵他唇上的唇钉后——就继续向下。
还没经过工作毒打的青年人,其身上的蓬勃青春气和荷尔蒙完全能跟成人区分开。
来这里的人都是猎艳的,好不容易的鲜嫩面孔又怎么会放过?
北辰就这么忍受着四面八方的视线骚扰,神色冷漠地立在了吧台柳入楼的身边。
“喂喂,试音试音。”
耳边传来了白璃的声音。
北辰挑了挑眉,视线终于抬起不动声色地环绕过周围——是哪里让她觉得有蹊跷,需要探查吗?
“姑且说一声,把耳朵立起来,”她带着调笑的轻柔声线响起,“在这种场合,别害羞啊——”
她明明不在这里,明明怎么样都不可能看到现在他的样子。
北辰自己也是对这点心知肚明的。
但就是
瞬间涌现一种,正被人毫无保留、从上到下完全看了个透彻的,羞耻感。
顶着旁边,同样听到了这句话的柳入楼戏谑的目光,北辰——北辰咬牙切齿地“咚”一声埋首在了吧台上!
死死攥着的拳头旁边,水晶树形摆件都跟着跳动了一下。
他的尾巴死死绞在自己腿上,立在吧台边、整个上半身压下埋首的动作让腰臀和两条长腿的曲线透过运动服完全展现出来。
柳入楼稍微往后靠了靠,视线瞥了一眼他好像要自己把自己大腿勒断的尾巴,又想起刚刚“咚”的一声,语气相当微妙道:
“你这个人害羞也害羞得非常有杀伤力啊。”
“”
北辰默默抬起脸,顶着通红的额头若无其事地直起腰:“我没事。”
然后强装镇定地“唰”一下拉开椅子,坐在了柳入楼身边。
柳入楼:谁问你了?
“女士,您点得澄澈海水。”
一道柔和的男声突然插入。
北辰和柳入楼顿了一下,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最先抓到视线的是被缓缓推过来的酒液。
敞口三角高脚杯上别了两枚交叠在一起的、小巧的青柠与香橙片。
水果片的的下缘挨着透明的蓝色渐变酒液,从薄荷绿过渡到海水蓝的透明液体,看起来真的像是一汪阳光正好时的海水。
冰从杯底一直堆到液面,但接近液面时的冰块变成了碎冰,乍一瞧就像是海面上细碎的浪花。
“以龙舌兰为基酒,加入蓝橙力娇酒、薄荷利口酒与菠萝汁等调制而成,”酒保轻缓的声音徐徐响起,“请您慢慢享用。”
光看起来,这杯酒就很适合夏夜饮用。
柳入楼抬手捏住细长的玻璃杯脚,若即若离的凉意吻上手指,她抬眸,看向面前正微笑着的青年。
对方看起来跟她一样,属于是这个时代少见的小骨架,目测身高大概是一米八以上,浑身肌肉量也并不充足,要是单纯看背影估计经常被人认成姑娘。
面容也生得格外秀气,这种细腻精致的长相有些像是身为纯种人类的白璃和封不弃。
但这两位的面部折叠度更高些,是被水彩柔和过的山眉海目。
他黑色的发顶有一对柔软的白色长耳朵伸出来,眼睛是略微深一些的酒红色,酒保的白衬衫上,黑色的贴身马甲掐出来纤细的腰段。
从瘦削的双肩再到看不出训练痕迹的上半身,北辰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看起来旁边的柳入楼都能凭技巧把他撂倒。
调查局上下,哪怕是研究员都要参与每年一次的身体素质评估,其中就包括格斗术。
“你看起来很年轻,”
柳入楼特意柔和下嗓音,她本就动听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甚至带着让人忍不住驻足的吸引力:
“已经可以来这里工作了吗?”
周遭有些嘈杂的音乐完全盖过了其他人的声音,但奇异的,柳入楼跟平常完全一样的音量却依旧稳稳送进了周围所有人的耳朵里。
“您可以尝尝这杯,”对方笑着,酒红色的眼眸灵动地眨了眨,在光下像是两汪流转光泽的红酒液,“这样不就知道我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了吗?”
不得了,这家酒吧里不会都是这种段位吧?
心里冒出来了这么一句吐槽,可柳入楼面上还是神色如常。
她修剪圆润的指甲刮过玻璃杯面,惹上一层湿漉漉的水珠。
“光看着都很赏心悦目,”柳入楼垂着眼,“我还是第一次来女娲星,没想到这里这么有意思。”
“是被那个剧团的主演推荐的,果然还得是这些经常走南闯北的人,就是知道些好玩的地方。”
太有意思了,刚落地才不到两天就这么刺激。
“怪不得,您二位看着都是生面孔。”
酒保顺势看向一旁的北辰,笑容里闪烁着对业绩的渴望,“这位先生呢,您需要什么?”
这位北先生顿了一下,正大光明地环视了一下周围——主要是看人家桌子上有什么——然后一本正经地,点了一份薯条。
“好的,”酒保笑着,“您是需要蘸酱还是撒粉?”
“我点两份,双拼口味。”
小孩子才做选择,北辰他全都要。
“好的。”
酒保转身离开了。
柳入楼撑着脸颊,确认那道身影走出了一定距离后,她轻声感叹:“真是滴水不漏,突破口不好撕开呢。”
“周围有很多人在看我们。”北辰半垂着眼。
“刚刚酒保也说我们是生
面孔,“柳入楼,“好像走进了最不好的境地。”
想也知道,一个大部分时候都是熟人聚集的地方,生人肯定是最难打听到消息的。
“不,不对。”
白璃的声音清泉一样响起。
吧台前的两人一顿,纷纷收敛神色,静静听着白璃说。
“这里又不是普通酒吧,猎艳难道还会猎到熟人头上吗?”
四周嘈杂,只有她的声音山中冷泉般清冽冽流淌而来:
“再看看周围吧,在刚刚因为那句话心旌动摇的人里,一定有我们要找的线索。”
特意提出来了“剧团”“主演”这些关键词,再经过柳入楼的声音,只要确实知道些什么人都会心神不定。
——“我的声音?”
当时年轻到还带着青涩气的柳入楼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自己旁边撑着脸,眼睛盯着数据报告的白璃。
那时候白璃是还稚嫩的十五岁,脸颊上属于孩子的婴儿肥还能看见影子。
脸颊肉被手掌推出一个可爱的弧度。
可能是看数据实在乏味无聊,她一边眼睛盯着报告,一边开始跟柳入楼闲聊。
刚开始确实算得上非常好的体验,她才是那样小的年纪,说话的时候就进退有度,开起玩笑来也风趣而不惹人厌烦。
直到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话、数据报告翻过了十几页——
“好无聊,太无聊了。”
女孩子叹了口气,下巴轻轻磕在桌面上,整个人像是融化的奶油冰淇凌一样,眼睛还盯着报告,却耍脾气一样嘟囔起来:
“科研部每天都要做这种事情啊,太无聊了。”
关于“跳级来的天才”“局长和第一干部的教女”之类的头衔,柳入楼当然也早有耳闻。
但,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呢。
说不出来什么“这是重要的实验数据”、“科学就是从这些枯燥乏味的地方推动的”这种话
她光看起来就那么小,个头才一米六多,五官感觉都没完全长开,明亮幼圆的眼睛在小小的脸上就显得更大了,简直像是漂亮而会撒娇的猫咪。
比自己小了那么多的女孩子,柳入楼情不自禁就想要怜爱。
有心想要顺着她的话说,可是还没开口,就又听白璃轻轻:
“不如去跟部长说一说,科研部参加一些外勤吧?”
“楼姐你去说的话,被接受的可能会大一些的吧。”
——“毕竟,你的声音。”
我的声音?
柳入楼愣住,她怔怔看着白璃。
第40章
可能是见她半天不说话,白璃转过了脸来。
那双明亮的蓝眼睛也完全看向了柳入楼。
她趴在桌子上,明明看起来柔软又幼小,简直像是甜品上装饰的冰淇凌团,又像刚刚走出巢穴的毛绒小猫。
可被那双眼睛注视地一瞬间,柳入楼竟然感觉自己心头蔓延上一股、让她莫名无法动弹,发不出声音来的感觉——
白璃看了她一眼,突然笑起来,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不想让人知道的。”
“但——这是个超好用的能力啊,柳组长的能力效果太好,反而让人容易发觉。”
“但是你的能力不同呀,更隐蔽、更悄无声息,对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说出来了什么。”
她轻快地笑起来,蓝眼睛在灯光下泛起一层明亮的光。
柳入楼的手指动了动,她只觉得从脊背窜上来一股冰凉如蛇行般的感受。
虽然对方是无意识的,但,确实让她觉得,毒蛇的獠牙已经挨上了自己的大动脉。
——无所遁形、无处可藏、怎么样都会被看穿的,那双眼睛。
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原来是恐惧。
那时候的她还不能熟练的隐藏,所以对视都会让人感到灵魂战栗。
而现在的白璃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庸人间,哪怕她正微笑注视着你,也没有人能发现灵魂深处的角落已无所遁形。
——“所以,”
耳边是她泉水一样的声音,轻松到含着“叮咚叮咚”的愉快。
“静下心来吧,没关系的,对方已经被吸引,只是我们还没有发觉而已。”
柳入楼垂下眼,一直虚虚悬在胸口的心脏,随着她的声音缓缓落下。
明明能放松精神的力量属于她的声音,可此时此刻,却是白璃的声音、乃至于她就在门外的现状更让人安心。
可能是整个人安定放松了下来,她再抬眼的时候还真的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你看看那边,”她轻轻用手肘怼了怼北辰,“那边的照片里是不是有张熟脸孔?”
刚刚他们神经都有点紧绷,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实际上就在吧台后方的背板墙上,某个小小的方格里就投影着一小段生动的、让北辰和柳入楼都一眨不眨看着的影像。
金发男人慵懒地倚在吧台上,猫科的细长尾巴翘在他身后,指尖夹了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旁边是一杯鲜红的番茄汁。
耳边的耳坠闪着光,衬着那双碧色的眼眸。
可能是在跟谁说话,影像录下来的时候,他有个明显地侧过脸、抬眸的动作,然后他动了一下眉梢,望着镜头笑起来。
掌镜人拍得实在是好,连头发上从眉梢滑到鼻梁都带着说不出的味道。
当然,被拍的人也确实好看。
那上面是石让。
标得日期是一年前,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不存在什么为了蹭热度才拍摄投影留存在酒吧的事情。
那么,他就是常客了。
剧院的其他人还在昏迷,这里会有对他比较熟悉的人吗?
要怎么分辨,直接问是不是太奇怪了?
酒保呢?能留下影像在这里的人,酒保一般都会有印象——
“您的薯条,请慢用。”
酒保来了。
放在面前的薯条金黄酥脆,一半淋着番茄酱与沙拉酱,另一半撒着辣椒粉与芝士粉。
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更别提那股让人直流口水的香味。
只不过北辰现在郎心似铁,面对这种顶级诱惑依旧不为所动。
他斟酌着准备开口——
“还有,”酒保漂亮修长的手指推来一杯酒,“这是那边的客人请您的。”
柳入楼“唰”得一下就转过去了,在人群中精准定位到一个望过来、正密切关注着这边的,男士。
柳入楼:哇哦,罪孽深重啊北辰。
“国王谷。那边的客人说,这样魔幻的蓝绿色,正如您的眼眸一般。”
酒保双手交握在身前,脸上带着挑不出错得微笑,“——为您美丽的眼眸干杯。”
北辰:
北辰:???
“噗。”
白璃的笑声响起
浮在半空中的光屏画面不停抖动着。
盛着蓝绿色酒液的高脚杯都要糊成马赛克了,北辰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车上的两个人努力到嘴角颤抖,这才没有彻底笑出声。
人生中第一次酒吧之行就遇到了这种事,这孩子还挺倒霉的。
计远同情地想,然后开口道,“没关系噗咳,嗯、看起来还挺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面前的光屏,投影出的是柳入楼襟口摄像头的录像,上面清晰照出了送酒客人的样貌。
那是个看起来非常健硕的男人,肌肉纬度看起来是北辰的一倍多。
头发剪成短短的毛寸,额前的一对牛角非常显眼。
那男人的眉眼看起来十分锐气有攻击性,练得脖子跟脑袋快要一样粗。
上半身穿着V领背心,胸前还挂了一枚金色的小圆牌,下半身是灰色的长裤。
看得出来他确实还挺中意北辰,一直一眨不眨眼地盯着那边的情况。
白璃也凑过去看了一眼,“是因为裤子吗?”
计远竟然神奇地跟上了她的脑回路,“就是那种吧,就是那种——我喜欢灰色运动裤,你也喜欢?那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x2
北辰:
够了,我说够了。
听着那边的“哈哈”二重奏,北辰感觉自己拳头都硬了。
“啊呀,他走过来了。”
与此同时,柳入楼幸灾乐祸的声音同步响了起来。
北辰深吸一口气,以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勇气侧过脸,看向那个走来的人。
不知道对方是会错了什么意,北辰这么一转过去,对方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振奋了些,连带着脚下的步子都快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北辰旁边。
北辰:救命啊
柳入楼默默往另一个方向倒了倒,无不同情地瞥着那边的北辰:这孩子耳朵上的毛都炸开了。
走过来的男人也略懂一些社交原则。
比如这个时候,他并没有站在北辰和柳入楼这两个明显是一起来的人中间,而是立在北辰的那一边。
然后他下压下上半身,近到说话的时候北辰甚至能听到他呼出的气流,“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懂点原则,但显然懂得不多。
北辰灵敏地一侧头,额头上青筋都要爆出来,默默转动了一下屁股底下的椅子,面向对方道,“你有什么事?”
“只是想来认识一下你,”男人举起自己手里的酒杯,“你看起来是猫科基因吧?你们猫科都挺有意思的。”
都?
柳入楼敏锐抓住了这一点,她瞬间联想到,石让也是猫科基因的伴随者。
正准备跟北辰对个眼神通个气,一转眸,就看到北辰的瞳仁骤然紧缩后扩圆,原本虚虚点过去的视线牢牢锁在对方身上,尾巴正烦躁地到处乱甩,但耳朵却慢慢降了下去,似乎想要贴着脑袋。
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了解猫科习性的人都该知道,尾巴绷紧四下烦躁地甩来甩去这是猫科们情绪濒临顶点的时候,而耳朵贴着脑袋往往是他们要进攻的前奏。
最好不要再挑衅他们。
但——
男人再次自信上前,一步迈进北辰的两脚之间,微弯下腰,胸前晃来晃去的圆牌差点拍到北辰脸上:
“你们刚刚聊了什么?给我也说一说,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我住这附近,要去聊聊?”
北辰乱甩着的尾巴突然间不动了。
柳入楼发誓,她确实看到北辰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她眨了一下眼——
然后那男的就飞出去了。
货真价实的飞出去,砸倒了对面一片卡座桌子。
音乐还在响着,柳入楼看看那边骚乱起来的人群,又看看垂着手就站在自己旁边的北辰。
“你——”
“准备好,”北辰转了转脖子,抬脚踢开旁边挡路的椅子,“一——”
准备好什么?
听到他倒数,柳入楼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有时候默契虽然没有培养出来,但是先天的危机感知能力却能弥补。
比如这个时候的柳入楼,她虽然完全不知道北辰要干什么,但是却下意识站起来绷紧身上的肌肉,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声音。
音乐还在继续,似乎没有因为这边的事情有任何影响。
“二。”
有几个人影似乎准备走过来,柳入楼瞥了一眼,是刚刚跟男人在一起的人。
“跑!”
话音还没落下,北辰就飞快冲了出去。
要不是柳入楼下意识密切注意着他几乎都要跟不上这个反应速度,但饶是如此,跑起来的时候柳入楼还是慢了一步。
酒吧里灯光有些昏暗,他们两个飞速穿过人群的时候速度又快,大部分人几乎只是感觉自己被什么撞了一下,踉跄几步,再抬头时就什么都没看见。
前面有北辰开路,落后了半步的柳入楼只用跟着跑就行了。
没想到这身运动装还是发挥了其本身的作用,要不是现在正在逃跑,柳入楼都要骂出声来。
她拿出自己每年年末参加体能考核时候的状态来,努力拼命坠在北辰身后,而不是掐住他的脖子。
在马上要冲出去的时候——实际上总共也不过两三秒,柳入楼突然鬼使神差般,稍微回头看了一眼。
人影憧憧,无数人人影在视线里晃动着,可在酒吧的深处,只有那一道人影安静伫立在原地。
他的双手交握在身前,肩膀平展、放松,酒红色的眼睛安静望过来——
他在笑
白璃支颌看着眼前的画面。
北辰站起来后画面的高度就瞬间向上了一大截。
她看着,微微坐直了身体,一边双手操作着什么,一边对驾驶座上的计远说,“准备一下,去酒吧门口接应他们。”
接应?
从酒吧里出来有什么好接应的?
心里有这个疑问,但计远还是老老实实启动了浮动车。
“地面轮收起来,再把后门打开。”
“啊?”计远,“等等,我们一会要走空中吗?”
而且把后门打开气流也太大了吧?
刚刚这么问出来,眼前就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
计远:
没有丝毫迟疑,他升起车身和打开后门的动作一气呵成,丝滑的不可思议。
飞旋的气流涌进车内,白璃单手摁住自己的长发,刚回头就看到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冲出酒吧门口。
他们毫不迟疑向这里狂奔,而就在身后一段距离的地方又追着几个人。
计远定睛去看,有些诧异地脱口而出:“他刚刚飞出去那么远,现在居然还能跑这么快?”
“你要是被人打飞出去那么远,可能比他跑的还快。”
“不,我觉得我不会当众那么骚扰别人。”计远义正词严。
白璃瞥了他一眼,正想调笑着说些什么,突然就感觉到身子一歪,整个车向后猛然一倒!
她回过头,瞧见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车门内壁。
紧接着下一秒,北辰瞬间就翻了上来。
他整个人扑在座椅上,但在这么小的空间内非常灵活地腰腹用力,一下子就将身体转了过去。
没有迟疑,他弹起上半身向外伸出手,单手就把柳入楼拉了进来。
“走!”
计远立刻推动加速器,门还没关严,车就已经升上去五六十米。
“咔哒!”两声。
北辰顶着狂风将两边的车门关上。
终于,头发乱糟糟的两个人放松下来。
北辰还好,他只是稍微有些喘,但旁边的柳入楼瘫在座椅上半天没动静,只顾着大喘气,连盖在脸上的头发都没撩开。
“现在怎么办?”
计远苦兮兮地开口,“这里不能离地二十米——我们违规了啊!”
“明天去分局开个说明,”白璃表示问题不大,“说明是特殊情况,只用接受口头教育和罚款,不至于吊销驾驶证。”
“什么,明天还要去分局走文件?”
“那你吊销。”
“算了。”
事已至此,计远干脆破罐子破摔,一路直接升上了城市上空的云层里。
车里的自动感光灯亮起来。
白璃回过头,扒在椅背上笑了笑,“辛苦了。”
柳入楼撩开脸上的头发,幽怨地看着她,“你最好告诉我,你确实有了些重大发现。”
“一点点。”
白璃眨了眨眼,“刚刚那个追着你们的人有点意思。”
“你是说他骚扰同性的事实还是油腻自信的发言?”
柳入楼一累,她的毒蛇程度就会直线上升。
北辰装死地甩了甩尾巴。
“嗯都是,也都不是。”
白璃的下巴磕在椅背上沿,“他在半个月前,因为骚扰和跟踪被下达了二十多张禁制令。”
柳入楼坐起来,她一边理着头发,一边斜着眼睛看身边的北辰,“啊呀,看起来他很容易被吸引,是吧,魔幻的眼眸?”
“说他就说他,不要无差别攻击队友。”
柳入楼挑了挑眉,喘匀了气后她的态度好了很多,至少没有再追着北辰杀,而是看向白璃:
“所以,他是个变态跟踪狂这件事,和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白璃递给他们两个人一人一瓶水,她笑着,“这才是有意思的地方——他跟踪的骚扰的人,都是石让他们剧组的演员。 ”
北辰拧开水瓶的动作一顿。
“从正式演员到替演,包括所有的群众演员,没有一个漏下。”
柳入楼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水,想了想,“我记得石让他们剧组属于经常巡演吧?”
一个巡演剧组,里的每一个演员都被骚扰和跟踪过,以至于每一个人都申请了禁止令
“真的假的,”北辰,“这算什么,行为艺术?他一天什么都不干,只跟踪别人吗?”
“这是违法犯罪,行为艺术罪不至此。”
在艺术与科技之星上交换过的柳入楼为艺术发声。
“而且跟踪狂本来就是一整天一直跟着别人的吧?”计远也插话,“不过二十多个,他确实抽象。”
“所以我们现在去哪?”柳入楼问。
“去他家。”白璃笑起来。
“啊?”
北辰默默放下了手里的水瓶,深吸一口气,“我不问你为什么,但是——你是怎么知道他家在哪的?”
“他有二十多张禁制令,当然会留存地址信息。”
“我就是在问你,”北辰看着她,“这个地址信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调查局在职探员的事,你个未入职的少管。”
北辰:
跟踪狂大哥被北辰踹出去后又狂奔追车,估计冷静下来后得去一趟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正好方便了白璃他们这个时候闯空门。
虽然油腻骚扰罪有应得,但是跟踪狂大哥确实没说假话,他家确实就在这附近。
浮动车穿云而行,最费时间的竟然是降落下来并且找个地方停下。
等他们停好浮动车已经是将将十点,虽然这里的夜生活还在继续,但这一片住宅区却奇迹般安静又空无一人。
“做一下准备,”作为这车上唯一有外勤经验的人,白璃主动承担起提醒的责任,“带好武器装备、终端调整到微光模式,还有耳机带上通讯打开,我们随时随地保持联络。”
“等等,”柳入楼左右看了看,问道,“我不是外勤人员,难道我也要跟着一起去?”
北辰一顿,“你都跟了一天了。”
“白天的时候是白璃行动不便,晚上——”
柳入楼冷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是因为我们以为那里是普通酒吧,所以才叫上的我们?”
普通酒吧进门有身份核实,白璃和北辰铁进不去的。
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还是跟上吧,”计远想了想,用最纯良的脸说了最恐怖的话,“我看老电影里面,分开没有进入主线的一般会最先死。”
“你看的什么老电影?”
“古世代恐怖惊悚电影精选里的,各个古人种的代表作都有,你们谁要吗?”
“你居然还存在终端了?”北辰大为震撼。
这是打算随时随地拿出来看?
恐怖片???
“你也先等等,”沉默了半天的柳入楼看着他的手,开口道,“你手上那是什么?”
刚刚调整好终端的北辰也垂眼看了一下,“哦,这个啊——”
“刚刚那个跟踪狂骚扰犯的项链。”
“你知道我其实在问的是,为什么他的项链会在你这吧?”
“啊,当时他飞出去的时候,项链也飞起来,差点打到我脸上——”
北辰将被扯断链子的项链高高抛起,然后一把攥在掌心里,“就像这样,我当时下意识握住,结果扯断带回来了。”
什么样的人,在即将遭受攻击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躲开,而是控制啊?
柳入楼眼神复杂。
“你们,”白璃将长发扎起来,回头看着他们,“现在才发现这个吗?”
从来散在两肩的柔顺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这样的发型让白璃的脸完全露了出来,本来像是浓云衬月般的人瞬间更活力起来。
擦掉了一点点身上的沉静温和,现在看起来更利落,漂亮的脸也更突出了些。
其他人都跟白璃有了些时间的交际,对她工作服之外的样子也不算陌生。
但北辰不是,他多看了两眼。以至于错过了吐槽时机,慢了半拍才开口。
“是是是,跟名侦探的观察力当然不能比了。”
“有一说一,我在开车诶。”
“啊,嗯,没发现。”
白璃瞥了他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后,她伸出手,“给我看看那个项链。”
那是个小半个手掌大的圆牌,之前看着的时候以为是金属制品,拿在手上一掂后白璃顿了顿,“这不是金属,是陶土镀金。”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