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彻底懵了。
他感觉不到喉咙的滚烫,也感觉不到胃里的翻腾,他整个脑子,都被银辞那句轻飘飘的话给炸成了一片空白。
骨头……开始痒了?
是幻觉吗?
不!不是幻觉!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细微的、如同蚂蚁爬行般的痒意,正从他的脊椎骨深处,慢慢地、一寸寸地……蔓延开来!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变了调的呻吟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噬骨藤”的恐怖!
他亲眼见过一个触犯了部落禁忌的族人,被灌下“噬骨藤”的汁液后,是如何在地上翻滚哀嚎,生生用指甲将自己身上的皮肉抓得稀烂!
那种景象,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而现在,这个噩梦,即将降临在他自己身上!
“不……不……我不想死……”
猛涕泗横流,彻底崩溃了,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想要远离眼前这个笑得如沐春风的恶魔。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你这个魔鬼!”
银辞蹲在那里,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的丑态,嘴角的笑意不减分毫。
“我给你喝的,不就是你自己送来的‘赔罪礼’吗?”
他歪了歪头,那双桃花眼无辜地眨了眨,“怎么?自己精心准备的‘香料’,味道不喜欢?”
“猛哥!”
阿木和其他几个猎手吓得魂飞魄散,看着在地上狼狈的猛,他们想上前,却又不敢。
因为那柄森寒的战刀,依旧稳稳地架在阿木的脖子上,陆京怀的眼神比刀锋更冷,仿佛只要他们敢动一下,下一秒就是人头落地。
“救我……阿木!救我!”
猛绝望地嘶吼着,他感觉那股痒意越来越清晰,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正在啃食他的骨髓。
【啧啧,心理作用是门玄学。】
纪念窝在陆京怀怀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
【这‘噬骨藤’的发作时间是一个时辰,这才几分钟?这傻大个纯粹是自己吓自己。不过,银辞这手玩得漂亮,攻心为上,杀人诛心,专业对口了属于是。】
“别……别杀人……”
月华惨白着脸,嘴唇哆嗦着,终于忍不住开口求情。
她虽然也恨这群人不安好心,但她不想闹出人命。
“阿娘!”
纪珩一把拉住她,他的脸色同样复杂,但眼神却多了一丝决绝。
他看着在地上丑态百出的猛,再看看闲庭信步的银辞和不动如山的陆京怀,心中那道崩塌的世界观,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重塑。
软弱和善良,在这里换不来尊重。
想要不被欺负,想要保护家人,就必须……比他们更狠!
银辞缓缓站起身,走到猛的面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肩膀。
“喂,大块头。”
“现在,我问,你答。”
猛浑身一颤,恐惧地抬起头,对上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只觉得如坠冰窟。
“第一个问题。”
银辞伸出一根手指,“这汤,是你让放的‘料’吗?”
猛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他想否认,可那深入骨髓的痒意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根本无法撒谎。
“……是。”一个字,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很好,很诚实。”银辞满意地点点头,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个问题,你阿父,苍狼部落的首领,他……知道这件事吗?”
这个问题一出,石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阿木等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死人还白!
猛更是如遭雷击,瞳孔骤然紧缩!
【来了来了,正菜来了。】纪念内心的小人儿瞬间坐直了身体。
【前面都是开胃小菜,这才是这只骚狐狸的真正目的。他不是要杀这个蠢货,他是要借这个蠢货的嘴,把那头老狼王从洞里逼出来!】
猛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承认,就是把自己的阿父也拖下水,他将成为整个部落的罪人!
否认?
否认他还有活路吗?
“看来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
银辞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他转过身,像是失去了所有兴趣,懒洋洋地往火堆旁走去。
“把他们处理掉吧,吵死了。”
“别!”
猛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京怀身上那股冰冷的杀气在一瞬间暴涨!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他!
“我说!我说!”
猛彻底崩溃了,他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满是绝望和悔恨。
“我阿父……他……他不知道!都是我!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我嫉妒你们!是我不甘心!跟他没有关系!”
【哟,还挺有担当。】
纪念挑了挑眉,【可惜,蠢就是蠢,没救了。】
“是吗?”银辞停下脚步,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行吧,既然你这么有担当,那我就成全你。”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在猛充满希望的注视下,拔开瓶塞,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了火堆里。
“刺啦——”
一小撮白色的粉末落入火焰,瞬间化为青烟。
猛的眼神,从希望,瞬间变成了彻底的绝望和死寂。
“解药,没了。”
银辞将空瓶子随手一扔,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你……”
猛指着他,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竟是活活吓晕了过去。
“真没劲。”银辞撇了撇嘴,一脸的意兴阑珊。
他看向早已面如土色的阿木等人,勾了勾手指。
“你们,把这滩烂泥拖回去。”
“然后,告诉你们的首领。”
银辞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那股笑里藏刀的邪气,此刻再也毫不掩饰!
“他的儿子,中了‘噬骨藤’的毒,一个时辰之后,就会化成一滩血水。”
“我这里,有暂缓毒性的药,但没有解药。”
“想让他活命,就让他亲自,带着诚意,来我这里求。”
“滚。”
一个字,如同赦令。
阿木几人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抬起昏死过去的猛,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石屋,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砰!”
石屋的门被月华惊魂未定地关上。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火堆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弟弟,那个坏蛋会死吗?”狐狐拉着火火的衣角,小声问道。
火火酷酷地哼了一声:“活该。”
饭饭则是捧着熊掌,歪着头,一脸天真:“死了,他的肉能吃吗?是不是也是臭虫子味儿的?”
【……不愧是你,饭饭。】纪念默默吐槽。
纪珩和月华还处在巨大的冲击中,久久无法回神。
“演完了?”
陆京怀收起战刀,走到银辞身边,淡淡地开口。
“什么叫演?我这是真情流露。”银辞伸了个懒腰,重新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走到纪念面前,邀功似的眨了眨桃花眼:“怎么样,小念念,哥哥这出‘杀鸡儆猴’,还够排面吧?”
纪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根本不是解药,对不对?”
银辞笑得更开心了:“你怎么知道?”
“你倒进火里的,是盐。”纪念平静地说。
刚刚银辞摸出瓷瓶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个部落缺盐,但他们从现代带来的物资里,有不少。
银辞脸上的笑容一僵。
陆京怀的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
“咳。”
银辞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小孩子家家,别那么较真嘛。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他确实给猛灌下了解药,就在灌汤的同时。那所谓的‘噬骨藤’的痒意,不过是他用了一点小手段,加上猛自己的心理作用罢了。
真正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敲山震虎,逼苍浩低头。
“行了。”
纪念懒得再跟他掰扯,她的小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严肃。
“经此一事,苍浩要么彻底撕破脸,要么就得拿出真正的诚意。”
“如果不行,就换首领吧!”
她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人,目光最后落在陆京怀和银辞身上。
“但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态度上。”
“从今天起,我们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个世界灵气充沛,是修炼的绝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