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
洛樱皱着眉走近,却被聂予黎一手拦住了。
他神情沉稳冷静。
“师妹,让我先看看。”
说着,男人闭上眼。
再一睁开时,这个昏暗的房间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万事万物都被无数或粗或细的丝线连接着,桌子与地面,床铺与墙壁,活人与死物。
自从修为提升,他的神通【天机络】能看到的因果就越多,当然,在凡界使用神通是极其消耗神识和残存灵力的。
此时,床上妇人的身体上延伸出一条极其纤细、几近透明的生命之线,这条线本应连接着冥冥中的天地,此刻却显得黯淡无光。
更奇怪的是,有一缕缕手指大小的黑线,正从妇人的额头伸出,穿透了天花板,延伸向天空。
聂予黎见过这种线。
这般的因果线,通常在那些渡劫失败的修士身上具有,亦或是违反了凡界法则,被天道所罚的人士。
总而言之,都是在天道所定的,走向“寂灭”的路线上的人。
……那么,这场疫病,是天命所为吗?
心中了然,聂予黎正要收回神通,却忽地感受一阵止不住的眩晕。
“唔……”
一声压抑的闷哼。
男人的身体晃了晃,向后踉跄一步,下意识地半靠在了身后的少年身上。
“嗯?”
朔离疑惑的眨了眨眼。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顺便的扶住了他,聂予黎就顺势借她的肩膀稳住身形。
“……我没事。”
聂予黎一手扶在少年的肩头,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
指缝间,一缕鲜红的液体正缓缓渗出,顺着他的手背滑落。
他流鼻血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只是刚刚过度使用神通……洛师妹,你可以尝试你的法门了。”
“好……聂师兄,你小心一些。”
洛樱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情立马变得专注。
她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床上妇人的身上。
“我开始了。”
少女伸出手指,指尖亮起柔和的粉色光华,轻轻点在妇人干枯的额头。
一股纯净的生命气息缓缓渡入。
肉眼可见地,妇人脸上那些骇人的黑色斑点开始变淡,灰败的肤色也透出了一丝血气,那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了一些。
客栈掌柜瞪大了眼睛,脸上交织着震惊与狂喜,他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妻子。
“朔师弟。”
神识传音。
正扶着他的少年歪了歪头,也用神识回复聂予黎。
“怎么了?”
“……能否扶我出去?”
“我…要单独与你待一会。”
?
单独聊天?
要知道,原著这个副本聂予黎可是全程不在的,毕竟他的神通那么Bug,估计不用解密就直接通关了。
所以,是发现什么了吗?
眼珠转了转,朔离突然举起手对身后的林子轩和赤霄嚷嚷:“你俩让开,我要出去吃大厅的瓜子。”
林子轩的眉毛拧成一团,他看着朔离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那个状态明显不对劲的聂予黎。
最后,他嗤了一声,转身让开。
赤霄金色的竖瞳在几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聂予黎搭着朔离肩膀的手上。
他没有说话,默默地与林子轩同步转身。
“走了,吃瓜子去。”
她说着,便半拖半扶地带着聂予黎走出了房间。
两人走下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来到空无一人的客栈大堂。
男人全程粘在她身上,有些不大好意思,尤其是朔离像搬一件物件一样将他半背起的时候。
“师弟,其实我没什么……”
“你,”朔离用手指了指他的鼻子,“没事就流这个?”
“……”
少年将聂予黎摆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后,看到对方习惯性的要用灵力祛除血渍,挑了挑眉。
“五千哥,在凡界你要省一些啊。”
嘟囔着,她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掏出一块手帕(之前在宗门里免费拿的),递给了他。
“喏。”
聂予黎看着递到眼前的素白手帕。
男人沉默地接了过来,他没有立刻用那块手帕去擦拭血迹,而是将其握在手心,看向朔离。
“朔师弟。”
聂予黎开口:“方才在楼上,我看到了那些病人的因果线。”
朔离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她的生命之线正在被一股力量强行抽离,那股力量的源头……连接着天空。”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那不是疫病,更像是某种……法则层面的抹杀。就像修士渡劫失败,被天地所弃,是命数所定。”
少年哦了一声,并不意外。
那肯定是命数所定啊,原著里这个“疫病”可是不可或缺的副本背景。
不过,要是抛开原著来看的话——
“我联系了一下凡界的法则生态,觉得这种情况应该与如今的‘朝代’有关。”
聂予黎回忆起了自己自从上次离开凡界后找寻的资料。
凡界是一个个“王朝”的世界,凡人的“帝皇”在世,统御子民。有盛世,又有分崩离析之时,在天道的规则下不断循环往复。
“凡人王朝有兴衰,就像草木荣枯,像一个循环,天道会默许,甚至推动旧的覆灭,来迎接新的开始。”
朔离靠在身后的木柱上,一只脚的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踮着地面。
“那你觉得,这算是天灾,还是有人在里面搅混水?”
“不好说。”
聂予黎摇头:“或许两者皆有。天道降下警示,自会有人顺应‘天命’,加速这个过程。”
他的目光望向门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而疫鬼,或许就是这个过程的执行者。”
少年了然的点了点头,她百无聊赖的盯着男人轻轻擦拭血渍的动作,开口:
“哦,师兄你的意思是,这个‘瘟疫’是天道加速这个凡界王朝灭亡的手段吧。”
“但明明祂给的任务又是让我们除掉它啊,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聂予黎听到朔离的问题,他将手帕对折,遮住了那片血红:“天道并非人。”
“祂没有喜怒,只遵循既定的法则……或许,祂自有安排。”
“哦,行吧。”
朔离倒是无所谓。
她知晓原著剧情的自己对这个“疫鬼”的机制和数值,甚至最终BOSS都一清二楚。
这次副本,大概率自己也只是当个背景板,看女主大杀四方吧。
正当少年顺势伸出手准备去拿回自己的手帕时,聂予黎的手向后缩了一下,避开了她。
那块沾染了血迹的白色手帕被他牢牢攥在掌心。
聂予黎将手帕收起,另一只手扶着椅子扶手站直了身体。
“……朔师弟,我之后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那块手帕不大,质地也普通,是宗门发放的弟子用品。
但被聂予黎握在掌心,却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
“不就是一块手帕,有什么好洗的。”
朔离随口嘟囔了一句:“我这人懒,你要是不还我估计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