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木门同样紧闭着,门板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朔离上前一步,伸手推了推门。
门纹丝不动,从里面闩上了。
少年“啧”了一声,她后退一步,抬脚就准备踹上去。
就在她的脚即将碰到门板时,门内传来一阵细微的、桌椅拖动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拉开一道窄窄的缝。
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睛从门缝里向外窥探,眼神里满是恐惧和警惕。
“走……快走!镇上不留外人!你们是想来送死吗?”
一个压抑着恐惧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聂予黎立刻上前一步,将即将动手的少年摁了回去,对着门缝拱了拱手。
“我们是过路的旅人,想在此投宿。”他的声音沉稳,“镇上是发生了何事?”
“投宿?”
门里的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干笑:“这里没有活人了!都得了瘟病,快死了!”
“你们快走,别把晦气带进来!”
说着,那道门缝就要合上。
“等一下!”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洛樱走上前,脸上带着关切。
“店家,我们之中有懂得医理的人,或许能帮上忙。”
“呵,医理有什么用?”
里面的人发出一声嗤笑。
“得了这个病的人……啊!”
——门被一脚狠狠踹开。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被这股力道带着向后踉跄几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他惊恐地看着门口那个缓缓放下腿的少年。
朔离一脸理所当然地迈过了门槛。
“这就对了嘛,好好说话不行,非要我动手。”
她环顾着客栈内部。
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药和霉味混合的奇怪气味,桌椅东倒西歪,显然是刚才那男人匆忙间弄乱的。
“你……你们……你们是强盗吗?!”
地上的男人,也就是客栈的掌柜,声音颤抖着,脸上血色尽失。
朔离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将恢复了不少的小七放在门口,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小七,你看门,要是有什么问题就喵喵叫。”
聂予黎紧随其后,他先是无奈地看了一眼朔离,然后将地上的掌柜扶了起来。
“老丈,我师弟行事鲁莽,多有得罪。”
男人的声音温和而有礼:“我们没有恶意,只是途经此地,想要求个落脚之处,顺便打探一些消息。”
洛樱也快步走了进来,她看到掌柜那惊恐的样子,眼中满是歉意。
林子轩则抱臂靠在门框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掌柜被聂予黎扶起,身体还在发抖。
他的目光从看起来就像恶霸的朔离身上,移到了气质温和的聂予黎和满脸担忧的洛樱身上,那股极致的恐惧才稍稍褪去一些。
聂予黎的声音放得很轻:“我师弟脾气急,吓到您了。我们只是想找个地方歇脚,打听一下去京城的路。”
“外面天色不好,还请老丈行个方便。”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小锭银子,递了过去。
凡界的货币,在先前那次凡界之旅后,聂予黎就有准备了。
那锭银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白光,掌柜的眼神却只是从上面扫过,又回到了那份恐惧上。
“钱……钱现在有什么用?”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你们快走吧!别在这里沾染了晦气!这镇子已经完了!”
“完了?”朔离抱着手臂,走了进来,“怎么就完了?”
掌柜看到她就哆嗦了一下,往聂予黎身后缩了缩。
“是、是……瘟病。”
“从半个月前开始的,先是镇东头的王屠户,说是偶感风寒,发了高热。”
“请了郎中,吃了药,没用。三天就没了。”
“他们都说是从京城那边传过来的……”
“哦,从京城传过来的呀。”
朔离无所谓的帮腔。
原著的副本主线就发生在京城,主要就是洛樱一路救人除鬼的故事。
哦对,顺便还会偶遇一位被她的善良吸引的银毛妖王。
“是啊……第一个死的王屠户,他儿子就在京城当差,半个月前刚回来探过亲……没过几天,他就倒下了。”
他说着,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
“然后是跟他打过交道的李铁匠……再然后是给李铁匠送饭的邻居……一个传一个,拦都拦不住。”
少年对他的悲伤毫无反应,只是继续问:“死了多少人了?”
掌柜哆嗦着伸出三根手指。
“镇上……镇上本来有三百多口人,现在……还能喘气的,不到三十个了。”
这个数字让客栈大堂里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洛樱听到这句话,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忍。
林子轩开口:“这病,有这么厉害?”
疾病。
对于他们这些自小就修道的修士来说,几乎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这病邪乎得很!”
掌柜的声音尖利起来。
“得了病的人,先是发高热,说胡话,身上……身上会长出黑色的斑点。”
“然后……然后人就像被抽干了一样,几天就成了一具干尸!”
他说到“干尸”两个字时,牙齿都在打颤。
朔离思考片刻。
症状和原著描绘的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要是能亲眼看到的话……
“有病死的尸体吗?带我们去看看。”
“不行!绝对不行!”他连连摆手,“尸体都……都堆在镇外的义庄里,没人敢靠近!”
聂予黎按住朔离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接着,他转向掌柜,声音依旧温和。
“那镇上,还有活着的病人吗?”
掌柜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颓然地垂下头,指了指楼上。
“我……我那老婆子,三天前也开始发热了……”
洛樱闻言,立刻担忧的又往前一步。
“老丈,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掌柜看着少女那双清澈的、满是担忧的眼睛,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点了点头,步履蹒跚地走向楼梯。
“跟我来吧……反正……”
“反正也是要死了……”
客栈的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会发出“吱呀”的声响。
掌柜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停下,那里有一扇紧闭的房门。他伸出手,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没能推开门。
聂予黎上前一步,替他推开了门。
“吱呀——”
门轴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股更浓郁的、混杂着腐败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有一扇被木板钉住大半的窗户,透进些许微光。
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一个人影,盖着一床看不出原色的被子。
“她就在那儿。”
掌柜低着头,他靠着门框,没有再往前走。
聂予黎没有犹豫,他走了进去,其他人跟在身后。
床上的妇人双眼紧闭,面色灰败,嘴唇干裂起皮。
她的脸上、脖颈上,布满了硬币大小的黑色斑点,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呼吸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