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都是皇兄你喂我喝药的。”谢念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谢告禅一时哑然:“……什么时候?”
谢念好心提醒:“天历九年,我不慎落入玉寒池,是皇兄将我救起,找了太医,开了药方,日日将药喂到我口中,一连七日,高烧才退下去。”
谢告禅语塞:“你那会儿不是昏迷不醒么?”
谢念语气认真:“我都记得的。”
“第一日太医没来,是皇兄彻夜照顾,我才没烧成个傻子;第二日太医没来,我唤冷,皇兄便歇在床榻外侧,把唯一的汤婆子塞我怀里;第三日太医也没来,皇兄便自己找了各种医书,一直看到深夜……”
他仔仔细细地数过去,最后才抬起头,重复道:“我都记得的。”
“当时只是睁不开眼,张不了口,但还能听见。皇兄为我做的每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谢告禅定定注视着他,半晌无言。
谢念还想说什么,然而脸色忽然变得惨白,他迅速捂住嘴,弯腰对着床榻边的痰盂开始干呕起来。
“呕……”
谢告禅当机立断:“醒酒汤!”
翁子实立刻端了过来。
谢告禅将醒酒汤放在桌案上,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些茶水,一手轻拍谢念的脊背,一手将茶盏递到谢念唇边:“漱口。”
迟来的酒劲儿让谢念变得头昏脑涨,他头晕得厉害,大脑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完全停止思考,无论谢告禅说什么都乖乖照做。
漱完口,谢告禅替他擦拭掉嘴边的水渍,低声问:“还难受吗?”
谢念点点头。
谢告禅端过醒酒汤,像从前喂药那样先自己试了试温度,确定适宜入口后才给谢念喂。
醒酒汤里有安神的成分,谢念刚喝了两口,眼皮便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他迷迷糊糊又被谢告禅哄骗着喝了几口,便觉得胃里涨得难受,说什么也不肯喝了。
谢告禅也不强迫他,放下手中的醒酒汤,吩咐翁子实:“明日一早让林安平过来给谢念把脉,把完脉来东宫禀告。”
谢念刚刚还困得眼皮打架,听见谢告禅吩咐,一下子警醒起来:“皇兄要走?”
这醉鬼怎么一会儿清醒一会儿不清醒的?
谢告禅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谢念:“你不是没醉?”
谢念立即转口:“皇兄怎么能信一个醉鬼的话?”
谢告禅:“……”
翁子实见势不妙,偷偷在谢告禅耳边道:“殿下,边疆送来不少情报,都在桌案上堆着呢。”
谢告禅皱眉,见谢念脸色已经不似刚才那么惨白,脖颈耳侧的醉红也退下不少,思索片刻后,还是站起身:“先回东宫,让林安平随时待命,有什么问题让他立刻来找我。”
轰隆——
殿外忽然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随即倾泻而下。
谢告禅站定,忽然发现醉酒后话一直很多的谢念突然没了声响。
再转身,映入眼帘的是缩在床角的谢念。
谢念身形极其单薄,露出的皮肤因为寒冷而冻得通红,他垂着眼,整个人缩在并不厚实的衾被里,一声不吭。
窗外雷声大作,殿内安静无声。
谢告禅揉了揉额角,半晌,对着翁子实开口:“去把那些折子拿过来。”
翁子实几欲开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行礼道:“是。”
刚要离开,谢告禅叫住他:“宫里的银丝炭还有多少?也拿过来。”
“……属下遵命。”
翁子实走了。
谢告禅注视着面前突然没了音的谢念,一阵头疼。
大抵是因为太冷的缘故,谢念呼出的空气都带着雾气,他有些不适地微蹙眉头,唇色苍白,看起来相当脆弱。
谢告禅三两步走至床榻边,坐下后,将大氅解开:“过来。”
谢念浑身都在极不明显地发颤,他半眯着眼看了半晌,确认面前之人是谢告禅后,才慢吞吞地一点点从床角处向外挪,挪到谢告禅附近后,略微仰起头,望向谢告禅:“皇兄不走了吗?”
谢告禅将大氅披到被褥外,将谢念裹成个大粽子才松手:“嗯,不走。”
谢念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继续问道:“那皇兄之后还走吗?”
谢告禅挑眉:“什么之后?”
“这次回宫,皇兄还回边疆吗?”谢念脸上渐渐浮现起一点血色,眼底映着轻轻摇晃的烛花。
谢告禅一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谢念立即浮现出失望的神色,他像个小孩子似的撇开脸,嘟嘟囔囔的:“你又骗我。”
“当初明明说好的,说不过一年就会回来,还说每月都会给我寄信,”谢念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但只有前三个月能收到,后面不论我怎么等,都没有信再寄回来。”
“后面我想,也许再等九个月就好,只需要将那几封信每个月轮流再看三遍,皇兄就会从边疆回来……”
“但我没等到。”
谢告禅呼吸一滞。
“谢昊明非说你死在了边疆,我不信,他就把那几封信全抢走了,还扔到烛台里,烧了个一干二净。”
殿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细细密密的雨线连成了雨幕,轰隆雷声隐隐作响,黑暗会短暂地被闪电照亮一瞬,谢念两只手不自觉绞在一起,关节泛白,虎口处密密麻麻全是指尖掐出的浅白色痕迹。
“就是在这样的雨夜。”谢念突兀来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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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谢告禅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谢念紧紧绞在一起的手分开,握在自己掌心里。
“害怕吗?”
“没有,后面我悄悄把谢昊明的课业也扔到烛台里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干的。”即使喝醉了,谢念也依旧嘴硬。
“嗯,做得好。”谢告禅这么说着,目光却看向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那天想和我说什么?”片刻后,谢告禅转头,看向谢念。
谢念记性很好,谢告禅只是略微提起,便明白是在说什么。
刚和谢告禅见面那天,他确实有话想说。
谢念稍一用力,将手从谢告禅掌心中挣出,指向对面的桌案。
桌案上整整齐齐码放了一排的木雕,从小至大,木材的颜色从浅至深,最后是谢念新刻的,是只山雀,和那天谢告禅让他拿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只山雀明显要精致的多,腿不瘸了,翅膀对称了,眼睛也显得炯炯有神,像是一只真正的山雀那样。
谢念语气里带着不明显的骄傲:“现在做的木雕真的不长那样了。”
谢告禅凝神注视半晌,低下头,而后伸手,将谢念唇边残余的茶水渍抹去:“嗯,皇兄看见了。”
而后谢念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絮絮叨叨地把这七年里的事情说了个遍,谢告禅静静听着,也不打断,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耐心。
又一刻钟过去,殿门被人叩响。
谢告禅回神:“进来。”
翁子实用膝盖顶开了殿门,他怀里抱着一大摞的折子,背上还背着一筐银丝炭,炭火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刚跨过门槛,翁子实便将背上的炭火倒进炭盆,而后又将折子全放在桌案上,这才松了口气。
“殿下,折子和炭火都拿来了。”
“嗯。”谢告禅微一颔首。
他低下头,发现不知何时谢念已经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谢念实在太困了。他这几日神经高度紧绷,不敢有半点松懈,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好好休息的机会,加上殿内炭火的温度一熏,困意瞬间侵袭了他的大脑,连上下眼皮都跟着打架。
身边是熟悉的冷冽雪松气息,他不自觉闭上眼睛,逐渐放松下去。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谢告禅刚好能看到谢念纤长浓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淡淡阴影。
他微微侧开身体,让谢念平躺在床榻上,将每个被角都压好,防止有寒风钻进去——而后他就那么静静看着谢念的脸,片刻后开口。
“念念。”
“……嗯?”谢念还没完全睡熟,迷迷糊糊地看着谢告禅。
“告诉皇兄。”谢告禅俯下身,将谢念脸侧黏连的碎发拂去。
“巫蛊一事,是你所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