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伯邑考”环视下方黑压压的人头,目光所及,喧哗渐息。一种无形的威压,自他身上散发开来,笼罩了整片河滩。
那是属于圣人的威压,哪怕仅仅是恶尸的一缕气息,也足以让凡俗的王侯将相们心神摇曳,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诸位!”
“伯邑考”开口了,声音清朗,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等今日会盟于此,非为一姓之私,非为一地之利!”
“只为这天下苍生,只为这人族正道!”
他的声音自带圣人恶尸的魔力,人人心悦诚服。
“第一罪!帝辛不敬神明,慢待女娲圣母,致使天道蒙尘,此为无道!”
此言一出,犹如一道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许多诸侯脸色剧变,他们只知帝辛雄才大略,却不知还有这等亵渎圣人的弥天大罪!
元始恶尸悄然发动,在场的诸侯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帝辛在女娲宫中题写淫诗,举止轻佻的画面。
那画面如此真实,竟如同亲眼所见!
于是,
所有人都觉得这帝辛简直是个流氓混蛋!
哗!
场面一度喧嚣!
伯邑考摆摆手,又朗声说:
“第二罪!宠信妖道,祸乱朝纲!朝歌城外,妖气冲天,那截教妖人蛊惑君心,迷惑圣听,此为昏聩!”
话音落下,诸侯们眼前又是一花。
他们“看”到了帝辛与一群形貌诡异的“妖人”饮酒作乐,将比干、闻仲等忠臣的劝谏弃如敝履的场景。
“第三罪!残害忠良,堵塞言路!比干丞相之心,至今尚在滴血!闻太师一片赤胆,却被斥为老朽!此为不仁!”
“第四罪!穷兵黩武,劳民伤财!为一己之私,强行推行新政,致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此为不义!”
“第五罪……”
“第六罪……”
“伯邑考”的声音,如同天宪昭昭,律令森然。
他每说出一桩罪状,圣人恶尸的言出法随之力,便会精准地在八百诸侯的识海中,凭空捏造出一段段“证据确凿”的画面。
那些画面,将帝辛塑造成了一个集暴虐、昏庸、无道、不仁于一身的千古暴君!
起初,还有一些头脑清醒的诸侯心存疑虑。可随着“伯邑考”的陈述,随着那些“记忆”被强行植入脑海,他们的眼神开始变了。
怀疑变成了惊愕。
惊愕变成了愤怒。
愤怒最终化为了滔天的杀意!
“杀!杀了那暴君!”
“清君侧!伐无道!”
“天命在西岐!我等愿追随世子,共扶天下!”
“……”
人群彻底沸腾了!
无数诸侯被那圣人恶念所煽动,一个个双目赤红,热血上涌,仿佛不立刻杀进朝歌,就是天地不容的罪人。
他们彻底忘了,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享受着大商新政带来的种种好处。
他们也忘了,是帝辛的励精图治,才让他们有如今的富庶与兵强。
在圣人恶尸的“道染”之下,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然而,
就在这片癫狂的声浪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世子殿下,此事……恐怕有蹊跷!”
人群中,南伯侯鄂崇禹排众而出,他脸色凝重,眉宇间满是困惑。
“据我所知,大王登基以来,减免赋税,鼓励农桑,重用贤才,大商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这……这与您所说的暴君,判若两人啊!”
鄂崇禹的声音,像一盆冷水,让周围几个被煽动得有些上头的诸侯,瞬间清醒了半分——
是啊,帝辛真是那样的人吗?
高台之上,“伯邑考”的脸上,那悲天悯人的表情,缓缓消失了。
他转过头,一双阴冷的眸子,淡淡地看向鄂崇禹。
只是一眼。
轰!
鄂崇禹只感觉自己的神魂,差点就跌入无底的混沌深渊。
他张着嘴,想要继续辩驳,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铅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噗通!
南伯侯鄂崇禹,这位在南疆说一不二的霸主,竟双膝一软,对着高台上的“伯邑考”五体投地,声音颤抖而狂热。
“鄂崇禹……有罪!竟敢质疑明主!我愿……我愿为盟主前驱,万死不辞!”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场上最后一丝理智。
连南伯侯都臣服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等,愿奉伯邑考世子为盟主!”
“请盟主下令,起兵伐商!”
“伐商!伐商!伐商!”
山呼海啸般的狂吼,响彻云霄,连奔腾的黄河之水,似乎都在这股癫狂的意志下为之倒流。
高台之上,“伯邑考”缓缓举起手臂,享受着这万众归心的膜拜。
……
龙德殿内,
帝辛坐在王座之上,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此刻铁青一片。
殿下,一卷卷来自各地的紧急军报,如同催命的符咒,散落一地——
西岐会盟,八百镇诸侯响应。
南伯侯鄂崇禹当场“归心”,五体投地。
“伯邑考”历数大商十宗罪,天下震动。
每一条消息,都像一把淬毒的利刃,狠狠扎在殷商王朝的命脉之
“反了!”
“全都反了!”
帝辛猛地站起,一脚将面前的青铜方案踹翻在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孤推行新政,让他们富庶;孤减免赋税,让他们强兵!”
“他们吃着孤的,用着孤的,如今却听信西岐一派胡言,要来踏平孤的朝歌!”
大殿之下,闻仲、商容等一众老臣,个个面沉如水,须发皆张。
鄂崇禹当场跪倒,那是“言出法随”!背后站着的,是昆仑山,是圣人!绝对不是姜子牙可比的了……
姬发失魂落魄地跪在殿中,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手中捧着一封从西岐快马加鞭送来的“断绝书”。
上面是父亲姬昌亲笔所书,字字泣血,笔锋中充满了决绝与恨意。
“开除宗谱,剥夺姬姓,断绝父子关系,永不相认!”
“兄长……父亲……”
姬发泪流满面,心如刀割。
他无法相信,那个温润如玉、视自己为骄傲的兄长,会变成伐商的盟主。
他更无法接受,那个教导自己忠君爱国的父亲,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与自己彻底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