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晾着的野鸡羽毛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处理干净的蛇肉整齐地码在竹筛上。
“那个...你说的啥龙凤汤...”王仁洪搓着手走过来,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窘迫,“你娘没听说过,不晓得咋做...”
王恒先是一愣,随即恍然,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平日里见到蛇躲都来不及,哪敢抓来吃?
别说现在这年头,就是几十年后网络发达了,普通人也分不清哪些蛇有毒。
要是不小心被毒蛇咬一口,在这缺医少药的乡下,怕是连送医院都来不及。
“我来做吧。”王恒笑着拎起半只野鸡和一段蛇肉,“您和娘等着尝鲜就行。”
灶房里,菜刀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野鸡被剁成均匀的块状,蛇肉则切成寸段。
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姜片在热油中爆出诱人的香气。
随着文火慢炖,浓郁的鲜香渐渐弥漫开来。
王丽娟像只嗅到鱼腥的小猫,踮着脚尖溜进灶房:“三哥~”她吸溜着鼻子,“这是什么神仙味道啊?”
王恒掀开锅盖,乳白的汤汁翻滚着,野鸡的醇厚与蛇肉的清鲜完美融合。
“这叫龙凤汤,待会儿你可要多喝两碗,这可不是天天能吃到的。”
王恒笑着揉了揉妹妹扎得整整齐齐的麻花辫。
这是如今村里姑娘们最时兴的发型。
“哎呀别碰!”王丽娟像只炸毛的小猫,气鼓鼓地拍开他的手,“辫子散了又要重扎,可麻烦了!”
王恒舀起一勺浓汤尝了尝,经过几个小时的文火慢炖,汤汁已经呈现出诱人的奶白色,鲜香扑鼻。
“好啦,去拿碗来,准备开饭了!”他朝屋里喊了一嗓子。
接过妹妹递来的粗瓷大碗,王恒又吩咐道:“去把大哥一家都叫来。”
话音未落,王丽娟已经像阵风似的冲出了灶房。
不一会儿,大哥王建国就带着媳妇和侄子侄女过来了。
王恒麻利地盛好两碗汤,特意多舀了几块晶莹剔透的蛇肉和嫩滑的鸡肉,
又用油纸包了几个刚出锅的黑面馍馍。
“丽娟,跟我去给柴警官送饭。”王恒端起汤碗,示意妹妹拿上馍馍和筷子,转头对父亲说:“爹,锅里的汤你们先吃着,我们去去就回。”
兄妹俩沿着村道往山口走去,汤碗上蒸腾的热气在初秋的微风中摇曳。
远远看见两个藏蓝色的身影,王恒就扬声道:“柴警官!尝尝刚炖好的龙凤汤,用的可是昨晚现打的野味!”
柴鹏和郭宏接过沉甸甸的汤碗,只见琥珀色的汤汁里沉着白玉般的蛇段和金黄的鸡块,浓郁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两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在这荒郊野岭执勤,能喝上这么一碗热汤,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柴鹏和郭宏本要推辞,可那扑鼻的肉香让到嘴边的客套话又咽了回去。
柴鹏捧着碗,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小王啊,来你们村执勤可真是享福了!这回去一说,队里那帮小子还不得馋红了眼?”
郭宏也忍不住点头附和。
这些干粮又冷又硬,就着茶水都难以下咽。
此刻捧着这碗热气腾腾的龙凤汤,光是闻着香味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王恒送完汤便带着妹妹往回走。
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回到家时,屋里正热闹非凡,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旁,有说有笑地品尝着鲜美的野味。
“大哥,待会儿带只野鸡回去。”王恒夹了块蛇肉放进侄子碗里,“我们这儿还留了不少。”
王建国刚要推辞,王恒就摆摆手打断他:“亲兄弟还客气啥?”这话说得诚恳。
他打心眼里敬重这个从小带着他们兄弟几个干活的大哥。
“那...多谢了。”王建国黝黑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王恒正要再盛碗汤,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原本和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门口——
不速之客来了。
郑运城领着郑华和刘光棍气势汹汹地朝王家走去,三人的脚步声惊起了路边的家雀。
郑强阴沉着脸跟在后面,目光如刀子般剜着刘光棍的背影。
这个邋遢男人走路时裤腿还沾着泥点子,后脖颈积着层厚厚的油垢。
他们先拐去了刘媒婆家。
这女人四十出头,脸上抹着廉价的胭脂,一笑就露出满口黄牙。
村里人都知道她做媒只认钱,曾经把瘸腿姑娘说给七十岁的老头,就为多拿五块钱谢媒礼。
“要我说啊,王家这是拐带妇女!”刘媒婆尖着嗓子嚷嚷,手腕上的铜镯子叮当作响,“咱们直接去镇上告官,看他们还敢扣着新娘子不放!”
郑强闻言攥紧了拳头,指节都泛了白。
这个见钱眼开的老太婆!
四人浩浩荡荡来到王家院外。
刘媒婆抡起拳头把门板砸得震天响:“王仁洪!开门!哪有扣着别人家媳妇的道理?”
她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掌拍在木门上,活像只张牙舞爪的老母鸡。
王仁洪沉着脸拉开院门,目光扫过刘媒婆和郑家父子,最后落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
这人佝偻着背,眼白泛黄,咧嘴笑时露出参差不齐的黑牙。
“你是?”
“我是郑兰男人!”刘光棍挺了挺鸡胸脯,仗着人多势众竟朝王仁洪喷着唾沫星子,“就是你扣着我媳妇?”
王仁洪脸色顿时铁青。他总算明白郑兰为何宁死不肯回家,就这副尊容还想娶亲?
简直是粪坑里的蛤蟆惦记天上的云雀!
“哼!好大的口气!”王仁洪挺直腰板,声如洪钟,“今天有我在这儿,看谁敢动郑兰一根手指头!”
王建国闻声赶来,像座铁塔似的往父亲身后一站。
王恒则慢悠悠踱到院门口,目光在刘光棍身上扫过。
这人佝偻着背,满口黄牙像被烟熏过的玉米粒,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活像只偷油的老鼠。
郑强一个箭步冲到王仁洪身旁:“爹!您老糊涂了吗?”他指着刘光棍的手都在发抖,“这人都快赶上您的岁数了,您要让小妹跟这样的...”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刘光棍跳脚骂道,唾沫星子飞溅,“胳膊肘往外拐!”
两拨人在院门口僵持不下,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屋里传来郑兰的啜泣声,王丽娟正轻声安慰着。
王恒冷笑一声,矛头直指刘媒婆:“刘婶,您这保媒拉纤的买卖做得可真够缺德!”
转头又瞪着郑华,“郑华!你摸摸良心!亲妹妹往火坑里推,你这大哥当得连畜生都不如!”
他声音陡然提高:“要闹是吧?行啊!咱们现在就去镇派出所,让曹所长评评理!看是你们强嫁闺女有理,还是我们保护姑娘有理!”
“现在县里镇上都提倡自由恋爱!”王恒的声音像炸雷般在院门口响起,“郑兰不愿意,你们这就是逼婚!”
门外几人刚要发作,却齐刷刷僵在了原地,王恒不知何时已经扛着那杆56式半自动步枪站在了门槛上,黑洞洞的枪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像尊门神似的堵在门口,眼神凌厉地扫视着众人。
刘光棍最先沉不住气,他梗着脖子叫嚷:“拿枪吓唬谁呢?有种你开枪啊!”说着就要往院里挤,身上还带着股劣质白酒的馊味。
王恒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记窝心脚!这一脚势大力沉,直接把刘光棍踹得倒飞出去。
像只破麻袋似的摔在土路上,扬起一片尘土。
“呸!”王恒朝地上啐了一口,“就你这德行也配娶亲?”
他可知道这人的底细,整天不是赌钱就是酗酒,要不是有个大哥接济,早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刘光棍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疼得龇牙咧嘴:“好...好得很!你们给我等着!”
他挣扎着爬起来,脸上的横肉直抖,“我这就去派出所报案!让警察把你们都抓起来!”
这个窝囊废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婚事,不仅媳妇没捞着,还当众挨了顿揍。
此刻他气得浑身发抖,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癞皮狗。
“小王啊,年轻人别这么大火气。”刘媒婆搓着手上前打圆扬。
脸上的脂粉随着假笑簌簌往下掉,“这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外人插手可不合规矩...”
郑运城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
当他看清刘光棍那副邋遢相时,心里早已悔青了肠子,再怎么说郑兰也是自己亲闺女,配这么个货色确实糟践了。
可悔婚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张老脸实在拉不下来。
刘光棍踉跄着爬起来,酒糟鼻涨得通红,又要往院里冲。
王恒一个箭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脚!
“滚远点!”这一脚正踹在刘光棍肚子上,把他踢得像个破麻袋似的滚出老远,“就你这副摸样,还想娶十九岁的大姑娘?也不撒泡尿照照!”
“天杀的!”刘光棍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癞皮狗,“我要报警!让警察把你们都抓起来!”
“报警?”一个浑厚的男声从人群后方传来,“我就是警察,有什么要反映的?”
众人回头,只见柴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路口,警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