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约莫一米多长的蛇身正蜿蜒爬向野鸡尸体,分叉的蛇信不断吞吐,显然是被血腥味吸引而来。
“嘶——”蛇类特有的警告声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
王恒屏住呼吸,在距离两米处突然暴起,手中的木棍带着风声狠狠砸下!
“啪!”
精准命中蛇头的闷响过后,那蛇顿时疯狂扭动起来,蛇尾拍打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王恒哪会给它逃生的机会,接连又是几记重击,直到那蛇彻底瘫软不动。
确认蛇已毙命后,王恒这才从腰间摸出手电。
光束下,蛇眼后方那对标志性的黑色眉纹清晰可见——是条黑眉锦蛇。
这种无毒蛇在渝川山区很常见,最大能长到两米多,眼前这条才一米出头,估摸着也就半斤重。
王恒利落地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尿素袋,将三只野鸡和蛇一股脑儿装了进去。
掂了掂分量,每只野鸡约莫两斤,加上蛇,这一晚的收获还算不错。
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林间的晨雾开始升腾。
王恒将沉甸甸的袋子捆紧,甩到肩上,56式半自动步枪重新背好。
下山的小径被晨露打湿,踩上去有些打滑。
等他回到山脚时,朝阳已经跃出了地平线。
柴鹏正裹着毯子小憩,郭宏盘腿坐在一旁,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搪瓷缸,时不时抿一口浓茶提神。
山间晨雾缭绕,他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忽然,林间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郭宏缓缓起身,手不自觉地按在配枪上。
待看清是王恒扛着鼓鼓囊囊的尿素袋从山路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郭警官,守了一夜辛苦了。”王恒走近招呼道,“要不要去我家用个早饭?”
郭宏笑着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们带了干粮。”他指了指身旁的军用挎包。
“等下午换班的同志来了,我们再去休息。”
他们两人昨晚已经在王家叨扰过,实在不好意思天天去蹭饭。
王恒也不勉强,只是神秘地撑开尿素袋:“那中午记得来喝龙凤汤,刚打的新鲜野味。”
袋口一开,三只羽色斑斓的野鸡赫然在目,每只身上都留着精准的弹孔。
郭宏不禁挑眉:“好枪法!这大晚上的能打中三只,你这眼神比我们所里的年轻干警都强。”
“运气好罢了。”王恒腼腆地笑笑,心里却清楚,要不是最后撞见那群野鸡,这趟怕是要空手而归了。
辞别郭宏后,王恒加快脚步往家走。路上遇到的村民纷纷探头张望:“恒娃子,打到啥好东西了?”
“就几只野鸡。”王恒随口应着,脚下不停。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补觉,哪有闲工夫给大伙儿一一展示。
尿素袋里的野鸡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在山里熬了一整夜,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让王恒疲惫不堪。
回到家,他把沉甸甸的尿素袋往父亲手里一塞,连灌了几口凉水,就一头栽倒在床上。
现在天大的事都比不上补觉重要,正杀鸡宰蛇的活计,老爹他们早就驾轻就熟了。
王仁洪望着儿子紧闭的房门,心疼地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王恒白天捕鱼卖货,晚上还要进山打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可当打开尿素袋,看到里面三只肥硕的野鸡和一条粗壮的黑眉蛇时,老人家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自打郑兰住下后,王丽娟多了个帮手,两个姑娘总是形影不离。
想到郑家那些糟心事,王仁洪不禁皱了皱眉,郑运城那个老顽固来了好几回,连郑家老大郑华都上门要人,每次都被他硬生生顶了回去。
最解气的是上次,他特意把村长张爱民请来评理。
张爱民虽然最烦管这些家长里短,但听完来龙去脉后也板着脸说:
“现在新社会讲究婚姻自由,郑兰都十八了,她自己不愿意回去,我这个当村长的还能带人闯民宅不成?”
这话说得郑家人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走了。
灶房里,两个姑娘已经忙活开来。
滚水在铁锅里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们的笑脸。
王仁洪捋起袖子,心想今天这顿龙凤汤,可得好好给儿子补补身子。
张爱民来过一次后就再懒得插手这事。
他私下跟村干部们嘀咕:“郑运城这老糊涂,把闺女往刘光棍那儿推,这不是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后来干脆在村民大会上敲着桌子强调:
“做媒要讲良心!谁要是为了几个谢媒钱乱牵红线,别怪我张爱民不讲情面!”
说来也怪,自打村长发话后,郑运城倒是消停了。
郑兰这些日子跟着王丽娟忙前忙后,两个姑娘形影不离,倒像是亲姐妹似的。
“丽娟!快来搭把手!”王仁洪的嗓门惊动了正在院里晾衣服的两个姑娘。
王丽娟拉着郑兰小跑过来,探头往尿素袋里一瞧,顿时眼睛一亮:“呀!三哥又打到野味了!这野鸡的羽毛真漂亮!”
“别光顾着看热闹,”王仁洪笑骂着把袋子递过去,“快去烧水,把你大哥叫来帮忙。”
左邻右舍都围在王家院门口张望。
三只肥硕的野鸡和一条乌黑发亮的蛇摆在案板上,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几个老邻居拍着王仁洪的肩膀直夸:“老王啊,你家老三真是这个!”说着竖起大拇指。
王仁洪笑得见牙不见眼,王建国却只顾埋头处理那条蛇。
他手法娴熟地剖开蛇腹,小心翼翼地取出那颗碧绿的蛇胆,这可是清热解毒的宝贝。
灶房里,大铁锅里的水已经烧得咕嘟作响。
王丽娟和郑兰一个拔鸡毛,一个准备调料,忙得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院子里飘起的炊烟混着野味的香气,引得围观的孩子们直咽口水。
王家热闹的同时,不远处的郑家这时也很“热闹”。
......
郑强盯着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眉头拧成了疙瘩。
刘光棍那张泛着油光的脸上堆着谄笑,一口黄牙间还沾着菜叶,身上的汗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昨晚王恒给的野猪肉还静静躺在灶台上,那是他特意带回来,想跟父亲好好谈谈妹妹的婚事。
可父亲早早就睡下了,他只好把肉放在厨房,等第二天再说。
谁知天刚蒙蒙亮,院门就被拍得震天响。
大哥郑华居然领着刘光棍进了门!听大哥说,这无赖天不亮就从双叶村摸过来。
死皮赖脸地堵在郑华家门口,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
要知道郑华还不到三十,被个三十五岁的光棍这么称呼。
恶心得浑身不自在,干脆把人领到父亲这儿来了。
“哟!灶房还有肉呢!”刘光棍那双老鼠眼滴溜溜一转,径直就往厨房钻。
脏兮兮的手已经摸上了那块野猪肉,“二哥,赶紧给妹夫整点硬菜啊!”
郑强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正要上前把这无赖撵出去,却见父亲郑运城佝偻着背走了进来。
老人默不作声地拿起菜刀,竟真要在案板上切起肉来!
“爹!”郑强一把按住父亲的手腕,声音都在发颤。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映得三人脸色阴晴不定。
刘光棍搓着手站在一旁,嘴角咧到了耳根。
郑华一看到肉,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回家的念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三步并作两步钻进灶房,涎着脸问道:“爹,这肉哪来的?”
“你弟带回来的,”郑运城头也不抬,手里的菜刀在案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看这纹理,应该是野猪肉。”
一听是野味,郑华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他一边殷勤地帮着生火,一边斜眼瞥着郑强:“强子啊,你这朋友可不厚道。你整天帮他干活,就给这么一小块肉打发人?”
郑强攥着筷子的手青筋暴起:“这是王恒给我的心意。你不是早就分家单过了吗?怎么还回来蹭饭?”
兄弟俩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灶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郑运城“啪”地摔下菜刀:“翅膀硬了是吧?赚了几个铜板就敢跟你大哥甩脸子?!”
刘光棍缩着脖子,眼睛却死死盯着锅里翻滚的肉块:“大、大哥二哥别动气啊...咱们先吃饭,待会儿让我见见郑兰就成...”
“谁是你二哥!”郑强猛地站起来,凳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就你这德行也配娶我妹妹?!”
要不是顾忌着父亲在扬,他早就一拳砸在那张猥琐的脸上了。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话!”郑运城拍案而起,震得碗筷叮当作响,“吃完饭就去王家要人,今天必须把八字合了!”
饭桌上顿时鸦雀无声。刘光棍埋头狼吞虎咽,油渍顺着嘴角滴到衣襟上。
郑强食不知味地扒了几口饭,心里翻江倒海,父亲这是铁了心要卖女儿!
他暗暗打定主意,待会儿一定要跟去王家。
就算拼上这条命,也绝不能让妹妹跳进这个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