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洪提着一块用荷叶包好的野猪肉走进来,递给王恒,“那个食品厂名额,要不是你二哥帮忙,你大哥也弄不到。”
王恒接过野猪肉,将捆好的野猪肚放在一旁:“知道了爹,明天我先给二哥送肉,再去卖野猪肚。”
待父亲离开后,王恒仔细将野猪肉和野猪肚分装妥当。
他推门而出,这次特意没带枪。
繁星缀满夜空,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照亮了蜿蜒的乡间小路。
循着记忆,王恒朝村东头的小溪走去。
那虽说是小溪,水深却有五六米,从前是村里孩子们夏日嬉戏的好去处。
还未走近,哗啦啦的水声已隐约可闻。
王恒加快脚步,来到溪边蹲下身,随手捡起一块鹅卵石投入水中。
“扑通”一声,水面荡开层层涟漪。借着月光,他清楚地看到几尾黑影惊慌地摆尾游开,搅起更多细碎的水花。
“果然还没被污染。”王恒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比起靠运气的打猎,捕鱼显然更稳妥改日买张粘网来,定能收获颇丰。
回家的路上,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王恒心头一紧——这年头山林还未被过度开发,野物繁多。
除了野猪,上一世甚至传闻有人猎到过黑熊!看来日后进山,必须更加谨慎才行。
回到家中,疲惫很快将他带入梦乡。
天刚蒙蒙亮,爹娘就已经下地干活去了。
家里分到的四亩地,每天都要去照看。大哥家还养着三头猪,割猪草、喂猪食,都是雷打不动的活计。
“爹,我走了!中午不用等我吃饭!”王恒背着竹篓,里面装着要送给二哥的野猪肉和准备出售的野猪肚。
裤兜里还揣着那枚从山里捡来的铜钱,沉甸甸的。
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去,王恒已经踏上了去镇上的土路。
从下沙村到凤翔镇,开车不过二十分钟,步行却要走上一个多小时。
这也难怪爹只让带一小块肉,背着竹篓在烈日下赶路,可不是件轻松事。
82年的凤翔镇,远不如后世繁华。
政策刚刚放宽,街上零星开着几家店铺,百货大楼里货物也不多。
二哥王建设初中毕业后,不甘心当一辈子农民,跑到镇上闯荡。
他运气不错,拜在了陈木匠门下学艺。
陈师傅手艺精湛,打的桌椅在镇上很受欢迎。
二嫂陈冬梅正是陈木匠的掌上明珠。如今二哥早已出师,靠着这门手艺在镇上安了家。
王恒拦住一个穿着中山装、看起来像知识分子的路人:“同志您好,请问王木匠家怎么走?”
那人推了推眼镜:“王木匠啊,应该住在镇子东头那片。怎么,你也是来找他打家具的?”
说着,他忽然皱了皱鼻子,似乎闻到了王恒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他是我二哥,我来送点东西。”王恒简短回答,随即快步离开。
这年头治安不好,镇上抢劫偷盗时有发生,万一被盯上可就麻烦了。
“谢谢您!”王恒道完谢,不等对方追问,头也不回地走了。
来到一片砖土混合的住宅区,王恒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停下:“二哥!二哥!”
王建设的家不大在镇上建房可比农村贵多了。
这里的房子都是外砖内土的结构,外层用红砖围砌,内墙仍是黄土夯成。
这种构造在没空调的年代很实用:夏天阴凉,冬天保暖,还能省下不少烧炭钱。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王建设探出头来。
看到背着竹篓的三弟,他以为是来准备食品厂工作的:“进来吧。不过离上班还有一星期呢,怎么来得这么早?”
“二哥,我不是来上班的。”王恒笑着从背篓里掏出一大块野猪肉,“喏,专门给你送这个来的。”
王建设一见那块肉,连忙摆手推辞:“使不得使不得!我这不缺吃的,你带回去给爹娘补补身子。这猪肉花了不少钱吧?”
屋内的二嫂陈冬梅闻声出来,见小叔子带了肉来,眼睛顿时一亮。
可听到丈夫的话,她眼中的光彩又黯淡了下去。
“没花钱,”王恒笑着解释,“这是野猪肉。前天晚上我在山上打了头野猪,特意带些来给二哥尝尝。”
王建设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了那块肉上。
虽说做木匠活计收入不错,但孩子上学、日常开销处处要钱,他已经很久没舍得买肉了。
这块肉少说也有五斤,够他们一家三口吃好几顿。
“这真是野猪肉?”王建设将信将疑地接过肉块,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肥瘦相间的纹理。
“千真万确!”王恒从背篓里掏出野猪肚,“喏,您看,我这次来镇上就是要卖这个。”
一直在旁听着的陈冬梅顿时喜上眉梢:“王恒啊,中午就在家吃饭吧!我去学校接王平回来,咱们一起吃顿好的?”
“不了嫂子,”王恒婉拒道,“我得赶紧去收购站把猪肚卖了,天热容易坏。下次一定来叨扰。”
临行前,王恒把用食品厂名额换枪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二哥。
“这工作机会本就是给你争取的,既然你想换枪,那就换了吧。”王建设拍拍弟弟的肩膀,“工作的事不急,我回头再帮你留意。”
“多谢二哥!”王恒道别后,径直朝收购站走去。那块醒目的招牌,老远就能看见。
屋内,王建设将沉甸甸的野猪肉递给妻子:“今晚加餐,咱们可好久没开荤了。”
陈冬梅接过肉,笑得合不拢嘴:“这么多肉!三弟运气可真好,上山就打着野猪了。”
“运气?”王建设低声喃喃。在镇上这些年,他见过不少猎人。深知夜间进山打猎,不仅要胆识过人,更要对山林了如指掌。
收获与危险总是相伴而生,猎物越大,风险越高。
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王建设若有所思:这个三弟,似乎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