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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夜归人

作者:Epony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白日退去,风雪不止。


    城门内,小兵抱着长矛,围着炉子闲聊烤手。火光照不到的暗影处,一道人影翻过墙头,呼啸的风雪很快掩盖了她行过的痕迹。


    黑色的披风在黑夜里展开,像是一只黑色的大鸟在雪地上匆匆行过,最终落在九宝街的一家炭行外。


    炭行已经关板了,透过缝隙看去,屋里黑漆漆一片。她后退几步,打量了一下这一排铺面,发现了二楼窗缝里的火光。提气一跃,她攀着檐角跃上屋顶,轻巧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火光摇动,她敲了敲菱花窗。


    室内亮,室外暗,室内看不清室外的情形。她又敲了敲,一道摇晃的影子走近,疑惑地打开窗子。屋里人正要探头出来看,就被一道冰凉刺骨的剑锋贴住了喉咙。


    “饶命饶命大侠饶命!”屋里的人吓得一叠声喊道。


    “这家店是你的?”她压低了声音。


    “大侠饶命,饶命……”他高举着双手,惊魂未定,咽了口唾沫,勉强镇静下来,又不敢看她的样子,答道,“我只是个伙计。”


    确实,屋里只有一个小炭盆,布置拥挤简陋不堪,这人身上穿的也是伙计的衣服。


    “货放在哪里?”她冷声问。


    “什……什么货?”伙计战战兢兢。


    “你们卖的货。”


    “我们,我们卖的就是普通的炭啊。”伙计腿肚子直转筋。


    “放在哪里?”黑衣人仍问。


    “都,都在后院!库里!”剑锋往前一递,伙计眼珠子盯着那锃亮的白刃,忙不迭开口,“钥匙都在老板那儿!姐,真的,他啥都不跟我说,我就是一个看店的伙计,我不知道你要的东西啊!”


    她一顿,又问:“你老板呢?”


    “老板,老板回去了啊。”伙计哆哆嗦嗦,是吓得,也是被风吹得。


    “回去哪里?”她问。


    “阜通商……商会。”伙计声音打着颤儿,“大,大老板都在那边,要,请,请人喝酒。”


    “商会在哪里?”


    “街角就是。”伙计瑟缩,料想自己交代干净了,哭唧唧地,“女侠别杀我,真的,我知道的我都说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咬开塞子,冲伙计道:“伸手。”


    伙计犹豫着,又不敢不伸出手来。她瓶口一磕,在他手心滚下一颗药。


    她冷声道:“吃了,熄了灯躺回床上去盖好被子,明天天亮之前不许挪动,否则肠穿肚烂,顷刻没命。”


    伙计一脸哭相,望着手里的药丸险些落下泪来。她剑锋一逼,他只好一仰脖,闭着眼睛生把药丸吞了下去。


    “女侠,我吃了,我啥都不知道,你来这事我保管谁都不说。”吃完了,伙计都没敢睁眼。


    “回去。”她道。


    伙计一步三回头地往床边走,刚在床边坐下,发现灯还没熄。正在为难是不是还得起来,自己屁股已经沾了床,再起来是不是也得肠穿肚烂,一点银光闪过,桌上的油灯噗一下就灭了,比闪电还快,骇得他一哆嗦。


    “躺好。”窗外传来那冷漠的声音。


    伙计立时拉过被子,扑通一下就倒下了。


    啪嗒一声,窗户严丝合缝地摔上。屋里漆黑一片,伙计犹自紧张。然而紧张着紧张着,有一股热流沿着胃部扩散,他心里咯噔一下,却有一股控制不住的困意涌了上来,坚持几瞬,便沉沉睡去。


    窗外,黑衣人将一枚银钉摁在窗框外,顶住了外开的窗户。


    阜通商会,檐下两盏写着“阜通”的大灯笼高高亮着。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商会内也有些冷清,只有几个侍女靠着立柱候在门外,等着服侍雅间里推杯换盏的人。


    外面是冰天雪地,屋里却热得叫人流汗。一桌八个人满面红光,敞着衣襟,中间的锅子里咕嘟嘟翻滚着白汤。


    “这可是鸿运当头,好叫我们发这大财啊!”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举着酒杯,“来来来,喝一个!”


    众人饮尽杯中残酒,又去捡锅里的羊肉,挑了几筷子,只捞上来葱姜等物。


    “哎!”八字胡男人道,“衙内,我让他们再上点酒肉来!”说完,冲门外喊道,“快快再送二斤羔羊肉,并二斤白酒!”


    “欸欸欸。”对面的人拦他,用手比了比喉咙,“喝不完,喝不完,都到这儿了!”


    “哎呀,喝得完!”八字胡将他的手摁下去,又朝外面催道,“快点!”


    朝外面催完,八字胡转头又给上座的人倒酒:“衙内,这回的效益,我们都给您大头。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孝心,我们在此行商,全仰仗您和县丞老爷的。”


    “欸,好说,好说。”上座的人跟八字胡碰了下杯,八字胡仰脖一饮而尽,他略沾了沾嘴唇就放下了。


    他们还在说话,门吱呀一声开了。众人习以为常,只等着人上菜,看都没看一眼。孰料这次半晌没动静,八字胡疑惑回头,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穿着黑披风,戴着风帽面罩,手持一根线香,正立在门口。


    八字胡皱眉:“什么人!”


    靠近门边的人察觉到不对,拍案欲起身,却感觉浑身绵软,胸中气短,被酒肉塞满的鼻子这才在肉汤的香气里分辨出一丝药味。


    “你……”八字胡面上的横肉一齐用力,憋得脸红脖子粗,“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走进门来,那药味更重了。八字胡眼睛一翻,咕咚一声栽倒在桌面上,同桌其他人也不能幸免。


    拿起一旁的火钩子,黑衣人自一片狼藉的桌子上清出一块干净地方。推来两个筷子架,把线香插在当中。


    利落地将一群大腹便便的人绑好手脚,她从旁边一堆外套里翻出好几串钥匙,也不知哪个是,便索性都拿了走。


    找到东西之后,她原路推门出去。线香烟气飘散,整栋楼的人都陷入了沉睡。


    蓝关大商户都在九宝一条街上,阜通商会不远处就有一家当铺。


    出得商户,戴着面罩的人站在街头,左右看看,没往来处,又往当铺去了。


    钥匙打开仓房的门,上好的炭用纸包隔着,整整齐齐码满了半间屋子。回首去看,贱价的炭都在门外堆着,叫积雪覆盖。


    这是夏季,即便炭行里有的也只是往年的存货,量称不上特别大,按照她的想法,这一家的炭是不够的。


    戴着面罩的人手上还提着好几个四方的包袱,里面鼓鼓囊囊,露出花棉被的一角,是她从当铺那里取回的棉被和冬衣。她四下打量,找到后院一角装炭的篓子,还有棚里打响鼻的骡子和板车。


    夜里的九宝街少有人影,骡子拉着装满车的炭和冬衣棉被走过积雪,慢悠悠来到角门。这里没人站岗,戴着面罩的人弄断三指粗的大锁,驾着骡车悠悠离去。


    已是漏夜,何家村,芸娘正在房中酣睡。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石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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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的轻响,芸娘不知怎的倏然惊醒,下意识喊道:“谁?”


    窗外一片寂静。想起恩人的马还拴在前院,芸娘不放心,披上衣服,将窗户开了个小缝儿,朝外面看去,却正见那个穿着斗篷的背影。


    “恩人!”夜深人静,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恩人,你要上哪儿去?”


    那身影一顿,半回过身来。


    “夜里冷,别冻着,快躺回去吧。”那人轻声说。


    “恩人,你怎么还没睡下吗?要办什么事吗?”芸娘问。


    “我走了。”戴着面罩的人道,“你便只当没见过我。”


    此前怕她风寒,戴着面罩的人曾给芸娘服过一粒药丸。吃了那药丸,她腹中火热,不由自主睡了一觉,此时醒来,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冷。


    担心她走了,何芸娘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急道:“恩人留步!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是何方人士,日后我该如何报答!”


    似是叹了口气,那人想了想,转身走到窗边,帮她扶住窗框,道:“睡吧……若是要报答我,便帮我照看好我的马……她年纪还不大,我怕前面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家。”


    “好,我一定照顾好它,什么活儿都不让它干。”芸娘的眼睛在夜色中亮晶晶的,“您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回来取马?”


    那人只道:“顺手的事,你不必挂心,便当没见过我,也忘了今晚的事吧。”


    雪大了,那个一直没摘下面罩的人彻底消失不见。


    芸娘怅然收回视线,正要关窗,却见窗沿下放了一个竹筐。筐里装着冒尖的炭,上面还压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积着晶莹的雪粒。


    往城外的几个村落都送完了炭和棉被冬衣,戴着面罩的人驾着空荡荡的骡车,再次由角门回到城里。


    大敞的城门被寒风刮得咣当作响,走了好几个来回,骡子累得垂下了头。戴着面罩的人拍拍它的脖子,冰凉的手触到带汗的皮毛,感受到一丝温热。


    “这就回去休息了。”


    此时天已经呈现出破晓前的天色,戴着面罩的人将骡车架回已被搬空的炭行。


    给骡子卸下车架,添好料、备好水,路过阁楼时,戴着面罩的人听到里面传来伙计震天的呼噜声。


    返回阜通商会,满屋子都是污浊的臭气,线香已经快要燃尽。


    桌边还温着未开封的酒,温酒的热水已经凉了。带着面罩的人一把推开窗子,随手拎起一瓶酒,望着窗外,拆开泥封,从下方掀开面罩,仰头,不多时就将整瓶酒一饮而尽。


    饮罢,擦擦嘴放下面罩,她从桌上拎起几个人,将他们捆成一串,从窗框边挂出去。便便大腹上,用从楼下柜台拿来的笔墨依次写着“囤货抬价十恶不赦”八个大字。


    处理完这边,戴着面罩的人转道县丞府中。


    县丞府中已有仆人早起洒扫,戴着面罩的人神不知鬼不觉找到卧房,蓝关县丞张着大嘴,睡得正香。


    戴着面罩的人来到床边,亮出一柄小刀,手起刀落,削去了蓝关县丞的头顶的发髻。


    不多时,门外婢子叫门。


    “老爷?该起来了。”


    婢子进来打帘,却见卧房的窗户大敞着。床上的县丞头上空空,吓得婢子赶紧扑了上来。


    冷风吹动桌上,削下的发髻压着一页信纸:


    民不聊生,君何安眠?削发代首,引以为戒。若有下次,人头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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