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听见了?”太后放下茶盏,眼中慈和褪去,只剩一片冰冷算计,“此女心性坚韧,手段不凡,绝非池中之物,哀家观她与太子近来走动颇多,绝非好事。”
上次福公公回来禀报过之后,她让人继续盯着,发现太子总是有意靠近李知安。
齐遥闻言,想起上次赏梅宴之上齐逾护着李知安的样子,拳头攥得死紧。
“齐逾三番两次接近这李知安,你可知是为何?”
太后言语冷淡,听不出半点情绪。
齐遥眼神微闪:“李知安名下商铺田产众多,算的上是京城第一豪商,且她名义上仍是丞相之女,许是想拉拢丞相?”
太后闻言,冷哼一声:“丞相算何?他这丞相还是借了李知安的力。”
此言一出,齐遥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却只感惊惧。
能让太后都如此提防的人,背后定不会只是商铺田产这么简单,看来还有别的势力。
“平日里定要盯紧她。”太后指尖轻轻敲击着凤榻扶手。
“哀家今日这番话,暂时能稳住她与赵彦之的关系,但以她的性子,和离是迟早的事。若她真离了赵家,你须得想办法让她成为你的人,至少,不能让她站到太子那边去。”
李知安这个丫头不简单,她早就已经知道了。
她手中那些个产业,她那个脑子,还有她与镇国公府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旧部联系都可能是变数。
说着她想起什么,看向齐遥的眼神中带着警告:“但上次赏梅宴上的事,莫要再发生!”
赏梅宴上这个蠢货竟与那齐逾当面有了冲撞,险些坏了她的大计。
她便派人把齐遥给传唤进了宫。
齐遥心领神会,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皇祖母宽心,孙儿定不负皇祖母重望。”
李知安刚走出慈宁宫不远,宫道旁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入一旁的梅林里。
清冽的梅香扑鼻而来,夹杂着来人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
“齐逾!你做什么!”李知安稳住身形,恼怒地甩开太子齐逾的手。
许是被气急了,连敬语都懒得用了。
齐逾双手环胸,斜倚在一株老梅树下,桃花眼上下打量着李知安,语气是惯常的刻薄。
“啧,看你这脸都快掉到地上去了,怎么?在慈宁殿里挨训了?”
李知安冷冷瞪他一眼:“太子殿下慎言,太后娘娘是关心臣妇。”
“关心?”齐逾嗤笑,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那玩世不恭的眼底难得地掠过一丝认真。
“李知安,你脑子不是挺好使的吗?怎么到了某些人面前就转不过弯了?这深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关心。”
他这话说得极尽挖苦,却又极其隐晦。
没有指名道姓,但指向性再明显不过,似是在提醒她太后有何问题。
李知安心头一震,对上齐逾那双深沉的眸子,没了方才的戏谑,只剩下认真。
可她与太后无冤无仇,甚至还救过太后一命,太后为何会如此?这也有些说不通。
她压下翻涌的思绪,面上依旧平静:“太子殿下多虑了,臣妇自有分寸,若无他事,臣妇告退。”
在没有确凿证据前,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方,包括眼前这位太子。
齐逾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作一声轻哼。
“你最好是有分寸,不要等为时已晚的时候再来后悔。”
他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梅林深处,留下李知安独自站在梅树下,任冷香拂面,心绪翻腾。
一直到出宫,李知安的脑子里还是在想宫里的事情,连春夏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到。
等她反应过来便对上春夏有些担忧的眼神。
“小姐,前面便是翠鲜楼了,听说有新出的果子,小姐可要用膳?”
说这话的时候,春夏与她眼神交汇,李知安会意点点头。
暗阁遍布四海,在京城也有据点,便是这翠鲜楼。
官员往来,商客云集,想要调查什么事情算不上很难。
“新出了果子”那便是调查的事情有了新的消息,她便会到此。
上次与徐岳相聚的雅间独她一人能去,旁人也不知道顶楼还有厢房。
她刚在铺着雪狐皮的软榻上坐定,一个机灵的小二模样的人便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道:“主上,赵府管家赵二,半个时辰前又去了回春堂。”
李知安眸光骤然一凝,又是这回春堂。
赵府管家是赵崔氏带来的人,在她嫁入赵家之后,赵二便被赵崔氏安排成了管家。
查了这么久,蛇终于又出洞了。
“春夏,立刻去回春堂!”
李知安霍然起身,眼底寒光凛冽,任何有关的线索她都不会放过。
暮色四合,街市灯火初上,李知安带着青霜赶到回春堂时,药铺已准备打烊,学徒正在上门板。
“孙大夫在吗?”春夏上前询问。
孙大夫便是给镇国公老夫人诊治的大夫,此前在京中颇有名声。
镇国公府的府医和太医院的御医都对老夫人的病束手无策,偏生被这孙大夫给治好了。
此后便转成为镇国公老夫人请脉诊病。
李知安坐在停在不远处的马轿里,掀起车帘的一角看着回春堂那边。
学徒闻言摇了摇头:“孙大夫?他老人家两年前就告老还乡了,掌柜的都换了两茬了。”
“那方才可有一位男子来过?”春夏给学徒说了一下赵二的长相。
学徒记不太清楚了,每日进进出出回春堂的人许多,他也记不完全。
正在他们交谈之际,一个富态的男人走了出来,看样貌穿着,估计就是这回春堂新掌柜。
听了他们说的话,掌柜想了想:“方才确有这样一个人来过,也是问的孙大夫,问完就走了。”
走了?看来又来晚了一步,李知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赵家的府上有府医,平日里也都叫那个府医瞧病,赵二一再来这回春堂定是有什么问题!
冰冷的晚风灌入衣领,她望着回春堂紧闭的大门和暮色中匆匆的行人。
只觉得她刚刚抓住的线头,又悄然滑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