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既白一愣,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这是?”
只见松井教授表情郑重:
“明桑,请接受我最诚挚的道歉,为我之前的无知、偏见和傲慢。”
他的声音带着真诚的愧悔,
“您的学识、您的气度、尤其是您对文物所倾注的‘魂’,彻底折服了我。那日若非您和您的国之重器,我恐怕已遭何知晏的毒手。您的技艺与品格,令我汗颜无比。”
明既白有些意外,但并未立刻表态。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默许了他继续。
松井教授直起身,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双手奉上:
“明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是我表达歉意的诚意。这里面,是一些加盆国国内某些别有用心的学术团体和所谓的‘专家’,近期私下串联,他们试图……”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后面的半句话说出口:
“试图从学术角度彻底否定玉猪龙鬼工球历史真实性、并将其污蔑为后世伪作的内部通信纪要和一些‘学术报告’草案。”
明既白接过文件夹,快速翻阅了几页,越看眼神越冷。
里面的所谓“证据”牵强附会,逻辑荒谬,但其用心之险恶,目的之明确,令人发指。
这显然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文化掠夺和学术诽谤。
她头也不抬:
“请您继续说。”
松井教授点点头,得到明既白的肯定后,他的底气明显更足了些:
“他们无法在公开场合战胜您,便企图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在国际学术圈内混淆视听,动摇华国以玉猪龙夺取‘瓷器之王’的根基,为他们长期霸占‘宋代农桑玉牌’乃至未来窃取更多华国文物制造‘理论依据’。”
而后,他顿了顿语气沉痛,
“我无法容忍这种玷污学术尊严的行为。”
明既白合上文件夹,抬眸看向松井,目光锐利:
“松井教授,您为什么要帮我?您应该知道,这样做,您在加盆国学界可能会寸步难行。”
松井教授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决然的笑:
“学术的尊严在于求真。我之前的行为已经背离了这一点。如今,我只是想回归一个学者应有的良知。更何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
“我毕生追求的就是探寻历史的真相与极致的美。您在金缮技艺上展现出的化腐朽为神奇、赋予破碎之物第二次生命的力量,在我看来,本身就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和‘真’的体现。这远比那些狭隘的政治算计和学术倾轧更有价值。”
他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极大的诱惑力:
“明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您愿意……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您能允许我,跟随您学习金缮技艺的精髓,哪怕只是皮毛!”
他似乎怕明既白拒绝,急忙补充道:
“作为交换,我不仅可以全力协助您粉碎这些学术阴谋,我还可以送给您一份更大的礼物——我有七成把握,可以帮助您,将那块‘宋代农桑玉牌’,真正地、彻底地带回华国!”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诱人。
尤其是在厉则情绪不稳定,他们的前路又困顿的此刻,一个来自对方阵营核心人物的倒戈与支持,无疑是一股强大的助力。
而且,对方所求,是学术和技艺上的交流,这触及了明既白作为匠人最核心的价值认同。
明既白沉吟了片刻。
厉则的隐瞒与推开让她心痛,但她不能就此沉沦。
她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使命,还有需要她守护的国宝与尊严。
那她就不得不考虑松井的提议。
虽然对方动机复杂,但无疑是打破目前僵局、继续前进的一把钥匙。
她最终缓缓点头,神色郑重:
“松井教授,我接受您的道歉和善意。学术交流可以,但师徒名分不必,我们可以共同筹备一场面向全球的线上学术研讨会,用最扎实的证据,让那些跳梁小丑彻底闭嘴。”
她目光灼灼,“至于玉牌……我期待您的好消息。”
松井教授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激动而欣喜的光芒。
他仿佛得到了无上恩赐,再次深深鞠躬,态度十分虔诚:
“哈依!非常感谢您,明桑!请您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
就在明既白与松井教授初步达成合作意向不久,另一个好消息冲淡了她心中的部分阴霾——汪哲出院了。
他恢复得很快,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行动也需小心,但那股子属于汪家大少的精气神已经回来了。
他得知明既白在与松井教授接触后,第一时间来到了她位于大使馆的临时工作室。
阳光正好,洒在那些待修复的瓷器上,泛着温润的光。
汪哲看着明既白,心脏泛起细密的疼。
几天不见阿白她瘦了些,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忧郁,但眼神依旧清亮坚定。
汪哲开门见山,
“听说你和那个松井老头搭上线了?”
他随意靠在桌边,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和审视,
“靠谱吗?别是又一个何知晏式的陷阱。”
明既白给他倒了杯水,微微一笑:
“目前看来,他是真心追求技艺和学术真相。风险固然有,但值得一试。总不能因噎废食。”
汪哲点点头,沉默了片刻,神情变得异常认真和严肃。
他看着她,目光清澈而坦诚:
“阿白,有些话,我以前可能说得不清不楚,或者做得让你有负担。今天,我想跟你彻底说开。”
明既白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也坐直了身体。
汪哲的声音很平静,
“我喜欢你,这一点,从来没变过。”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挚,“为了你,我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就像上次那样。”
明既白的心微微一颤,指尖蜷缩起来:
“这个我知道。”
“但是,”汪哲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我看到也明白了,你心里的人,只会是厉则。也只有他。”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
“我以前不服气,总觉得我比他更懂得对你好,更能让你开心。但现在我懂了,感情这东西,没道理可讲。他为你做的,一点也不少,甚至、甚至可能比我更豁得出去。”
他指的是厉则瞒着病情推开明既白的举动。
虽然不知细节,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份沉重。
汪哲深吸一口气,
“所以,我放下了。”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目光变得纯粹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