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尹秘书脸色凝重,眉头紧锁,手里还拿着一份似乎是医疗报告的文件夹。
见到明既白,尹秘书明显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文件藏到身后,眼神闪烁。
只是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打招呼,便匆匆离去。
那一刻,明既白心中的疑虑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厉则的异常、尹秘书的慌张……种种迹象拼接在一起,指向一个她不敢深想的可能性。
她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
并注意到厉则偶尔会偷偷服用一种没有标签的白色药片,如果问他,他只说是维生素。
可后来她发现他换下来的睡衣,有时领口内侧会沾染极淡的、若非仔细查看绝难发现的血点。深夜,她假装睡着,却能听到里面病房中传递出的他极力压抑的、因忍痛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索性不顾他的拒绝,弄了张随军床搭在他的床边,外界都知道她忧心伴侣的身体状况,都没有再拿工作的事打扰她。
可那甜蜜的温情之下,是暗流汹涌的恐慌和即将到来的风暴。
她深爱着他,正因为深爱,所以无法忽视这些致命的细节。
厉则又何尝不痛苦?
每一次回避她探究的眼神,每一次对她撒谎,都像是在用钝刀切割自己的心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正在经历什么——那场高风险手术只是暂时抢回了一条命,但遗留的问题和旧疾的反扑,像潜伏的恶兽,随时可能将他彻底吞噬。
专家会诊的结果并不乐观,后续的治疗漫长而痛苦,且希望渺茫。
他看着她为自己忙碌、为自己担忧、因自己偶尔的“好转”而绽放笑颜,那笑容像阳光一样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怎能如此自私,用自己注定黯淡的未来,捆绑住她光芒万丈的人生?
他不能……
不能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衰败,承受那些无休止的煎熬和最终必然的离别。
巨大的痛苦和不舍日夜撕扯着他。
最终,在一个深夜,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看着窗外凄冷的月光,厉则做出了一个心如刀割的决定。
他必须推开她。
即使让她恨他,也比让她陪着自己一起毁灭要好。
从那天起,厉则的态度开始发生微妙而冰冷的变化。
他不再主动拥抱她,不再回应她的亲昵。
她煲的汤,他喝两口便放下,说没胃口。
她关心他的身体,他会冷淡地回一句“死不了”。
她若想多问几句,他便用工作搪塞,甚至开始让尹秘书以“厉总需要静养”为由,婉拒她长时间的陪伴。
明既白那么聪明敏锐。
她怎么能不清晰地感受到这份突如其来的冷意。
困惑,伤心,愤怒等一系列负面情绪扰乱她的心。
却又从他刻意冷漠的眼底,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无法掩饰的痛苦。
她愈发肯定,他一定隐瞒了更大的病情。
而就在这对有情人彼此折磨、互相试探的同时,在加盆国层层设防的秘密看守所内,何知晏虽然身陷囹圄,却并未绝望。
他利用早已埋下的暗线,通过一个极其隐蔽的渠道,再次与美丽国的神秘联系人取得了联系。这次的通讯时间更短,内容更加致命。
何知晏对着微型通讯器,
“我亲爱的朋友们还有……K,”
声音嘶哑却带着疯狂的兴奋,“看来之前的‘小礼物’(指基因数据)让你们很满意。不过,那只是开胃菜而已。”
他阴恻恻地笑着,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手里还有更有趣的东西。还记得琅琊王氏墓葬群那个神奇的‘蓝晶’吗?我不仅有它最初成分的详细分析报告,还有这些日子了,我私下研究它的所有衍生数据——”
“包括它是如何影响生物神经元,如何定向破坏某些特定基因序列的……尤其是,它对东亚人种似乎有着格外‘偏爱’的毒性反应。”
他顿了顿,抛出最诱人的诱饵:
“我想,这些详尽的数据和实物样本,足够你们的专家在此基础上,研发出一些……非常具有‘针对性’和‘效率’的小玩意儿了吧?”
“比如,只对特定族群起效的‘特效药’,或者……一点能带来‘和平’的小小威慑?”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个压抑着激动的声音:“你需要什么?”
何知晏的笑容扩大,充满了扭曲的野心:
“和之前一样,我需要自由,需要资源!帮我离开这个鬼地方,给我一个新的身份和足够的支持!等我安全了,这些无价之宝,自然都是你们的,我们可以合作,创造一个……更符合我们利益的新世界秩序!”
他就像一条打不死的毒蛇。
即使被斩断了七寸,依旧能用最毒的芯子,酝酿着更可怕的阴谋。
为了脱身和报复,他不惜将最危险的武器递给虎视眈眈的豺狼,全然不顾这可能带来的全球性灾难。
爱的深处是隐瞒与推开,恨的尽头是毁灭与疯狂。
如果得不到,那他不介意将所有的一切都毁掉!
*
加盆国的天空在经历一连串惊心动魄的事件后,似乎也带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明既白坐在临时工作室的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心情如同这天气一般沉郁。
厉则近日来越发明显的疏离和冷待,像一根冰冷的针,时时刺戳着她的心。
即便她试图理解,想和他进行沟通,换来的却是他更深的沉默和回避,甚至开始以“需要绝对静养”为由,让尹秘书委婉地请她减少探视。
那种被无形推开的感觉,比直面危险更让她感到无助和疼痛。
她深爱他,正因为爱,才无法忍受他独自承受着什么,却将她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就在她心情低落至谷底时,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递来了一根打破僵局的橄榄枝。
松井教授通过正式渠道发出了拜访请求。
再次见面,地点约在了一间安静的茶室。
与之前拍卖会上那个倨傲质疑的学者判若两人,眼前的松井教授穿着传统的深色和服。
苍老的神色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局促不安。
他对着明既白,深深地鞠了一躬,幅度之大,持续时间之长,都超出了寻常的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