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因为心烦意乱,根本没有深想那里面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明既白又想为集团“尽力”,做点汝窑哥窑等名贵瓷器,用来……送礼?
这让厉则更加焦躁,仿佛自己的无能被她窥见。
已经来到嗓子眼的道歉被他生生咽下去,他冷下嗓音:
“这些事情很复杂,你不懂,也别瞎操心!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
这些话,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挫在明既白刚刚才被那场会议刺伤的心上。
她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喜悦,瞬间被这冰冷的烦躁和不耐冻得粉碎。
她看着他,眼神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染上深深的失望和受伤。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地将手中的保险箱放在宽大的会议桌上,打开密码锁,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两件惊世骇俗的作品——
完美复原、丝毫看不出破损痕迹的牙雕鬼工球,以及那件流光溢彩、玲珑剔透、每一处金缮都如同艺术再创造的玉猪龙鬼工球!
它们静静地躺在黑色的绒布上,在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下,散发着温润内敛却又震撼人心的光芒,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空与破碎的磨难,在此刻重获新生。
“厉总,”明既白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和被刺痛后的骄傲,
“你先看看这个,再来指责我是否多余‘掺和’,是否‘不懂’、‘瞎操心’。”
她抬起眼,直视着厉则骤然收缩的瞳孔和脸上瞬间僵住的错愕,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作为您的恋人,我看到您疲惫不堪、独自硬扛,我会担心,会心疼,想为您分担,这有错吗?而作为厉氏集团陶艺部的总监,在集团声誉和海外业务遭受重创之时,我尽我所能,试图做出能扭转局面的作品,为公司尽力,这……难道不是我的‘分内之事’吗?”
厉则彻底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桌上那两件巧夺天工、足以震撼整个艺术界的作品,巨大的惊喜和懊悔如同巨浪般冲击着他。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误解明既白用意的难堪让他无法说出一个字。
明既白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心底最后一丝期待也熄灭了。
一股委屈和怒气涌了上来。
她忽然想起最初相识时,厉则为了逼她留下、又为了划清界限说过的那些冰冷的话。
她冷笑一声,眼底带着一丝报复性的快意和深深的疲惫
将那把旧日的冷箭,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厉总放心,我明既白说到做到。为公司效力三年,之后是去,是留,随、意。”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我只是,遵循厉总您曾经亲口定下的规矩办事而已。不敢有半分逾矩。”
说完,她不再看厉则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剧烈情绪。
决然地转身后,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回响。
一步步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会议室。
也就没看到厉则要去拦她的手。
门,轻轻合上。
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厉则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直到指间的烟蒂灼痛了皮肤,他才猛地回神,如枯枝轰然折断那样垂下手。
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会议室内烟雾弥漫,死寂一片。
他怔怔地看着桌上那两件美得令人窒息的作品,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明既白最后那冰冷而决绝的话语。
心脏跳动的猛烈迅速,疼得几乎痉挛。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那混账的烦躁和不耐,亲手将多么珍贵的东西推开了。
他静默了很长很长时间,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手边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他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如同触碰易碎的梦境般,抚摸着那玉猪龙鬼工球上流畅而坚韧的金色纹路。
完美……太完美了。
这样的技艺,这样的作品,一旦正式亮相,引发的轰动将难以想象。
这绝对是能狠狠反击何知晏的文化污蔑、为厉氏集团在全球范围内赢得巨大声誉和高端市场青睐的王牌!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悔恨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要道歉,和明既白说开,而不是任由这个误会加深。
可接下来的几天,明既白就像刻意躲避他一样,总有理由拒绝他的邀约,甚至她去工作室找她,也被助理告知,她被某个遗迹挖掘队的负责人请走帮忙。
几天后,由汪哲一手策划并出资的“非遗技艺与现代设计”沙龙,在本市最顶级的艺术展厅悄然举行。
汪家在国内时尚界和娱乐圈的影响力毋庸置疑,现场名流云集,镁光灯闪烁。
明既白为了厉氏集团的声誉,也为了给自己的玉猪龙球造势,没有拒绝汪哲的好意。
她甚至动用了自己积累的所有人脉,将周教授、蒋老、林志远、楚烨,甚至刘部长、关处长等一众在商政两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都邀请了过来,为沙龙压阵。
周教授更是带来了他的亲哥哥,国内文博界的泰斗、江城博物馆馆长周鸿儒。
至此,明既白才算弄清了怎么自己才去琅琊王氏的遗迹挖掘现场,周教授不同于众人的反感,对她释放善意。
原来中间有周鸿儒馆长的牵桥搭线。
两位业界权威围着明既白和她带来的玉猪龙球(复制品展示),赞不绝口,评价极高,引发了更多顶级藏家和投资人的浓厚兴趣。
沙龙气氛高雅而热烈。
汪哲作为主办方,更是如同开屏的孔雀,全程围绕在明既白身边。
殷勤备至,眼神里的欣赏和爱慕几乎要溢出来,向每一位感兴趣的嘉宾极力推介明既白和她的作品,维护之意显而易见。
厉则作为重要嘉宾受邀出席。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面色冷峻,试图维持着一贯的沉稳。
眼神却黏在明既白身上。
这么多天的避而不见,原来她再背着自己忙活这个沙龙。
这样的默默付出令他更加无地自容,想着寻个机会找明既白讲话说开。
然而,当他看到汪哲几乎贴在明既白身边,两人时而低头交谈,时而对着作品会心一笑,连日来的压力、对明既白的愧疚……以及那股深植于骨的醋意和误解。
都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