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找到了真正的圣杯之路。
明既白立刻投入工作,将所有杂念抛诸脑后。
什么厉则、何知晏还是别人……都不及她手中的工作重要。
几个小时后,明既白紧皱的眉头蓦地松开。
效果,竟出乎意料的好。
以往那些阻碍她、让她无法精准下笔和粘连的视觉死角和力学难题,随着顺序的颠倒,豁然开朗。
金粉混合着生漆,那些死物在她手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精准地流淌、填补、连接。
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但工作室里,那专注的身影仿佛自身在发光,带着一种不可撼动的、必将冲破一切黑暗的强大决心。
破碎的牙雕在她指尖,正以一种全新的、充满希望的方式,开始重生。
午后阳光透过厉氏集团顶层会议室的落地玻璃,却驱不散室内凝固般的低压寒霜。
明既白怀抱着一个特制的保险手提箱,穿过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
她步履轻快,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乎雀跃的期待,
毕竟箱子里装着她耗费无数心血、历经瓶颈与突破,才终于完美复原的玉猪龙鬼工球。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份巨大的喜悦,第一个分享给厉则。
只要有了这个,他们与何知晏的战争才有筹码开始。
然而,还没走到总裁办公室,一阵压抑着却依旧雷霆万钧的怒吼声,如同冰雹般从会议室虚掩的门缝里砸了出来,瞬间冻结了她脸上的所有笑意。
“……服软?向一个卖国求荣的疯子服软?!诸位董事,你们的脊梁骨是被资本碾碎了吗?!”是厉则的声音。
却让明既白感觉到陌生。
不同于往日的沉稳冷静,或者压制着什么情绪。
他此刻的声线嘶哑,疲惫,却燃烧着骇人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原料断供?恶意收购?这就是你们害怕的理由?就因为何知晏背后站着美丽国,所以我们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了!根本不是这回事”
明既白的脚步钉在原地,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悄无声息地靠近一些,透过门缝,看到厉则背对着门口,挺拔的背影此刻却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随时会断裂。
他撑着会议桌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几位资历颇老的董事和股东面色尴尬或阴沉。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硬着头皮开口,带着息事宁人的圆滑:
“厉总,不是我们怕。实在是……形势比人强啊。美丽国官方下场支持,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了。国情不同,人家的资本运作手段……”
“我们确实吃亏,就算我们从国内拿到几个项目,可您也清楚,那都是些名声好听、利润微薄的清水项目,怎么跟人家真金白银、带着政治目的的资本洪流硬碰硬?”
另一个声音立刻附和,甚至将矛头隐晦地指向了门外:
“是啊厉总,而且陶艺部那边,明总监的那个什么龙球计划,是不是也先停一停?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宜再过度刺激何知晏了。毕竟,祸水东引,也是因为她和……”
“够了。”厉则猛地转身,额角青筋暴跳,眼底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那是连日高压和缺乏睡眠留下的痕迹。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持反对或犹豫态度的人,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厉氏集团,从来没有跪着求生的传统!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何知晏要战,那便战,至于明总监的项目——”
他顿了一下,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 乎偏执的维护:“——谁再敢提一个‘停’字,现在就给我滚出厉氏。她的项目,我厉则倾家荡产也会支持到底!就这样,散会。”
强大的气场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饶是跟了厉则几年、见惯风浪的尹秘书,此刻也屏息垂首,不敢上前触霉头。
会议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董事们面色各异地鱼贯而出。
尹秘书这才松了口气,一抬头,正好看见站在门外阴影里、脸色苍白的明既白。
他吃了一惊,连忙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
“明总监,您?您都听到了?厉总他、他只是压力太大了,海外的情况比预想的更糟,那些元老们也是……哎!”
他叹了口气,随即言辞恳切的再次开口,
“您别往心里去,厉总他……绝对是信任您、支持您的,我也是。”
明既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细细密密的疼痛,对尹秘书勉强扯出一个理解的笑容:“谢谢尹秘书,我明白。”
她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才推开那扇沉重的会议室门。
里面烟雾缭绕,厉则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了长长一截灰烬,背影透着一股浓重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疲惫。
她轻声唤他,走到他身边:
“厉则,是我。”
厉则没有回头,只是狠狠吸了一口烟,声音沙哑疲惫:
“怎么过来了?工作室那边不忙?”
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和不耐,那是一种被逼到极限后,对最亲近之人下意识的情绪宣泄。
试图用冷硬来掩盖心底深处的不安和脆弱。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局,根本无暇他顾,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想要守护的人,已经为他、也为他们,带来了怎样一份破局的曙光。
明既白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和紧蹙的眉头,心疼得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她忽略了他的态度,放柔声音:“我听说了一些……想着帮你分担。我可以联系周教授、林志远,甚至刘副部长、蒋老他们,看看能不能从别的层面……”
说罢,她伸手想去挽他的臂弯。
厉则猛地打断她,“不用!”
语气生硬,甚至带着一丝粗暴,“这些事你不用管!商场上这些肮脏龌龊的伎俩,不是你该掺和的!你只需要安心做好你的修复,其他的一切有我!”
他回身的瞬间,不经意间挥开她的手。
明既白错愕的愣在原地。
僵在半空的手缓慢的垂下。
厉则懊恼的皱起眉,然而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掠过她带来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