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银宝带了东西回去,她娘果然大喜。
“这布头不错,这些可以给你拼一双鞋面,这个可以给你姐做一双,这个可以给我做一双……这丫头真是,怎么也不知道拿一块儿大一点儿,这块再大点,我可以给你做个比甲了。”秦老娘翻着何银宝带回来的东西,连挑带嫌弃的。
但同时她对何银宝的表现十分满意,捧着她的脸猛亲了一口,“我的儿,你可终于学精明了一回,从那小抠手里抠出东西来了。”
这个时代的布料都很珍贵,尤其是高档的锦缎丝绸,哪怕碎了些,也是可以做成鞋面,衣缘、眉子之类的东西。
所以针线上的人都把这些东西看的死紧,轻易不愿意给人。
秦老娘是个裁缝,最擅长拼拼凑凑给一家人做衣服,所以极其快乐的寻宝了一番。
“这是昭玥姐姐给的。”何银宝看着她娘快乐的样子,忍不住咳嗽一声强调道。
“我是她干娘,她孝敬我是应该的!”秦老娘理不直气也壮。
何银宝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不该指望她亲娘忽然素质觉醒,于是只能按照她娘的思维来劝她,“你既然知道她差事油水丰厚,手头上有好东西,何不对她点?反正她也无兄弟姐妹,只要你能把她哄过来,都是咱们的。”
她那个干姐姐太苦了,拜她娘做干娘无非是想要获得点家人的温暖,只可惜她娘就是网上那种“自己下崽还会不小心把崽坐在屁股底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母猫”,对自家女儿都是摔摔打打的,跟那种心思纤细敏感的简直是天敌。
但她娘有个好处,想要哄人时,嘴巴却是极甜,情商也难得上线。
甭管什么虚情还是假意,只要能让人开心都是好东西。
从利己的角度考虑,秦老娘略思考片刻,果然觉得何银宝说得对,“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我先前总觉得她性子死倔,动不动就刺人一下,如今想来……似乎也挺好哄的?”
“嗯嗯。”何银宝连连点头,像极了一个小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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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得了好东西,秦老娘下午再次翘班,然后打开了她锁着的宝贝箱子,开始挑鞋底做鞋。
秦老娘是个爱摸鱼的人,但也是个总是手里拿针线的勤快人。
是的,这两者并不矛盾。
按照秦老娘教授给女儿的摸鱼心得,摸鱼最忌讳那种两手空空的人,那样是个人都觉得你偷奸耍滑。
所以若是想要东游西逛,那么必然随身带着个小针线箩子,里面放着布头,不管是与丫鬟婆子们闲聊八卦,还是给太太夫人们说笑解闷,手中要始终不闲。
这样谁见了谁敢说你懒?
至于这么“忙”的成果……她纳鞋底,没有成形之前,谁知道她在给谁做?
她口头上说是孝敬老太太的,实际上给自己全家都纳了一堆鞋底。
在上班时间给自己干私活,换了谁都兴致勃勃。
至于劳动成果?反正她又不是做鞋的,每季只要挑出最好的一双孝敬老太太,老太太还夸她有孝心呢。
如果有人问她为什么做的那么慢?
问就是用心,给老祖宗用的,哪怕是看不见的鞋底,都要每一针完美。所以她做了一堆“残次品”,不好意思进献给老太太,那不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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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正好,秦老娘便搬了椅子板凳和针线箩去院中边晒太阳边做,何银宝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帮她娘理线,一边聊天。
“娘,你本事这么好,怎么不捡个得人看中的差事呢?”何银宝玩着她娘箩中的一个半成品。
那是一条秋香色的抹额,上面绣花极其精致,金银线交错不说,最绝的是当中的那朵花,远看以为是绣线,近看会发现是穿着米珠的攒珠绣。
这放在后世可以进博物馆的手艺,而今却只用再方寸间,着实可惜。
秦老娘在老夫人房中是专门给老太太做抹额的,花样简单的,便是一个月一条。要是有些重工的,便是要做三四个月。
“你懂什么,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个点,干活别忙着攀高枝,得看看划不划得来。”秦老娘得意洋洋的说道。
原来老太太放进的针线人也是分工的,有做内衣,有做外衣,有做裙子的,有做裤子的,还有做鞋袜手帕的。
这其中好多人都会觉得做衣裳的才是好活。
实际上也是,针线房品级最高的就是做衣裳的绣娘,她们一般还担任着针线房的管事,不仅在佣人中第一等,连夫人少夫人们见到她们也很客气。
但是,这在秦老娘眼中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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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衣裳面积大,绣花多,做起来极其复杂。一旦老太太临时要去哪里赴宴,有想着要时兴的花样,那做衣裳的针线娘子肯定要加班。
其次,它使用频率最高,所以错处最容易被发现。
老太太年轻时是侯府小姐,嫁人后是国公夫人,交游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诰命夫人们,这些女人家身上穿的只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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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奢侈品——不是内造,就是各地进贡的新鲜玩意,最不济的也是京城中最好的绣娘,所以养的眼睛极其刁钻。
做好了老板觉得正常,做不好了便是一眼能看出来。
因此绣娘有时候发现问题,不免就要赶工,一旦赶工,加班加倍。
最后便是这一行的竞争太大了。基本上默认为只有最优秀的绣娘才会去给老夫人做外衣,而这些人的对手又是别的府的顶尖高手,所以既要华贵又要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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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只看到那些管针线房的体面,怎么没看到各个点灯熬油,熬的人枯瘦干黄不说,连眼睛也不好使了。”秦老娘啧啧叹道,“我这抹额都做了快三十年,都熬下去四个管事了,这还是老夫人心善,体恤她们呢。”
府里头虽然“慈善”,但也不是开善堂的。
针线上管事的绣娘,月钱比姨娘都高,再加上各种赏赐,算是女眷中最高收入群体了,能轻松养活一大家子人。
所以一旦最顶尖的绣娘眼睛熬坏了,纵然功夫再了得,也不会有昔日的体面。
要么便让你去“休养”,夺了以前的职位,只拿最基本的婆子月俸。
要么便是去做教习,教新来的小丫头们针线。
然而这些人享受过了风光,哪里肯再去做普通婆子的公子,于是前面四人无一例外,最后都是请求赎身回家去了。
好些的开个铺子,指导女儿儿媳做些绣品过活。
不好的那些,便不知道沦落到哪里去了。
“当初我刚去针线房,那个傻娘们还要跟我争咧,我故意绣错了两针,让她赢了我。”秦老娘感慨的说道,“她们只觉得绣抹额是大材小用,可这东西小,却又在人脸上最紧要之处”
抹额虽然是绣品,但是更多的像一件首饰,已经不是单纯的看刺绣工艺,而是看设计和审美。
简言之,技术难度高,活又轻松,且看着炫目,做好了绝对不会被埋没。
尤其是老太太年纪大了,用的便更多。
大家进门不一定会注意到老太太穿了什么衣服,但绝对会发现,“老太太今天的抹额可真别致。”
所以虽然额度不大,但秦老娘收到赏赐的频率却是最高的。
秦老娘想到那些老对头们,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难得提醒了何银宝一句,“你下回见到昭玥也劝她一句,做活时莫要太拼命,没值当为死物伤了自个儿。”
“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