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以考虑？！”听到溪冉的话，苏曼立刻精神起来，笑着往前走了半步，“溪冉小姐，我们换个地方聊？”
这是裴西叙和顾明远的场子，她在别人的地盘挖人，万一被发现，麻烦就大了。
溪冉跟着苏曼从酒店离开，拐过一个街角，走进一家隐蔽的咖啡厅。
苏曼找服务员要来菜单：“溪冉小姐，喝点什么？”
溪冉摇摇头：“直接说你的条件吧。”
苏曼根本就没指望溪冉真的会考虑，所以根本就没有做方案，只能打开手机备忘录，把他们可以提供的都和盘托出。
“溪冉小姐，正如我先前所说，我们愿意为您提供双倍于裴氏的薪酬，以美金为单位，以及更大的自主权和项目权限。”
苏曼说着一边观察溪冉的表情，继续交底：“睿生虽然被裴氏收购了，但我们运营部已经打算自立门户，整个部门会集体请辞，创立新的公司，与此同时，以往的业务我们也会一并带走。”
苏曼忽然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清了清嗓子：“目前这些都是机密，希望溪冉小姐不要外传。”
溪冉点头：“我会保密。”
看着那些比现有待遇好了不少的数字，溪冉反问：“你们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溪冉小姐，您很优秀。”苏曼从来不吝啬对别人的夸奖和赞赏，即使对方是竞争者，即使她没有办法让竞争者成为合作者。
苏曼道：“通过这段时间的工作，我相信您是一名优秀的职场人，无论是金融板块还是运营模式，您都很精通，不应该只是做一个特别顾问。”
苏曼担心溪冉会顾忌和裴西叙的关系，补充：“溪冉小姐，如果您担心裴总，我们可以让步，运营部集体请辞成立新的工作室，但继续保留与睿生和裴氏的合作。”
溪冉缓缓点头：“我会仔细考虑的。苏曼小姐，三天内我会给您答复。”
苏曼在职场厮杀多年，识人无数，却看不清溪冉此刻的所思所想。但直觉告诉她，溪冉很喜欢她的这份方案。
“好的，溪冉小姐。”苏曼伸出手，爽快笑道，“那么，我静候佳音。”
-
宴会厅的水晶灯还在晃着冷光，裴西叙应付完顾明远时，腕表指针刚跳过十点。
顾明远这老狐狸，笑起来眼角细纹里都藏着算计
顾明远走在裴西叙身旁，和他一起从会议室离开。
“裴总，接下来还有活动，一起？”
裴西叙摇头：“后面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花费我们买单，祝各位玩得开心点。”
顾明远拍手大笑：“裴总慷慨！顾泽，裴总比你还小两岁，却年轻有为，你该好好向人家学习学习。”
顾泽听后，走上前：“当然，还请裴总多指点。”
裴西叙不喜欢与他们虚与委蛇，随便应付了几句，借口离开：“顾总，我女朋友该等不及了，我就先行告退。”
顾明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那我就不送了。”
裴西叙穿过人群，看见露台空荡荡，忍不住皱眉。
溪冉说过，就在这里等他，怎么现在人不见了，就连小陈也不见人影。
裴西叙拿出手机，拨通溪冉的电话，可那边只有电话忙音，没人接通。裴西叙又拨通小陈的电话，铃声响了好几下，那边才接通。
“喂，裴总。”
小陈从电梯气喘吁吁地出来，服务生替他打开宴会厅的大门，小陈看见不远处站立着的裴西叙。
“裴总，我在门口。”
裴西叙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转头，看见小陈。
“溪冉呢？”
“溪冉小姐？”小陈往露台看去，旁边的桌子上还摆着他放下的蛋糕，可溪冉早已不见踪迹。
脸色“唰”地白了。
小陈只好赶紧认错，从实招来：“裴总，方才我陪溪冉小姐在露台等您，中途收到裴董的消息，替她送文件，我离开时，溪冉小姐还在露台那边……”
裴西叙皱眉看着空荡荡的露台，拨通溪冉的电话。
“嘟——嘟——嘟——”
裴西叙的心随着电话忙音一并坠了下去。
小陈局促地搓着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安慰裴西叙还是先出主意找溪冉。
“裴总……”
裴西叙挂断电话，再次拨了过去。
“嘟——嘟——嘟——”
小陈已经做好请辞的准备了，电话突然接通了。
“喂。”
“溪冉。”裴西叙忙问，“你去哪儿了？”
“楼下吹风。”
她撒谎了。
她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告诉裴西叙她打算离开的事情，只能先搪塞过去，好在裴西叙并没有追问。
他听见她那边有树叶沙沙的响，像是站在风口里。
裴西叙松了一口气：“好，你先在楼下等我们，我们马上下来。”
溪冉往前走的脚步一顿，不由自主看向酒店：“宴会结束了吗？”
“没有。”裴西叙已经带着小陈从宴会厅离开。
穿红色制服、戴着黑色手套的服务生替他们摁下按钮时，他看看见电梯镜面里的自己皱着眉，显得有些凶，语气放软了些：“你不喜欢的话，下次我们不来了。”
电梯快速下降，金属门打开时，冷风裹着夜气扑进来。裴西叙穿过旋转玻璃门，一眼就看见路灯下的人。
白灯在她头顶圈出暖融融的光晕，深蓝色礼服裙摆扫过地面，带起几片碎落叶。风把她的黑发吹到耳后，露出泛红的耳尖，那点柔软的弧度在灯下泛着光，像把星星都揉进了她的发梢。
他的心跳莫名慢了半拍。
溪冉仰头望着路灯，指尖无意识地攥着礼服腰带。白灯太亮，刺得她眯起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细的阴影。
灯下，一只又一只飞蛾朝温暖的光源飞去，眷恋不舍地隔着玻璃拥抱温暖。
获得零星温暖的代价是生命，可它们浑然不觉，依然固执地越来越近，直到生命的尽头。
一只小飞蛾的生命“倏”地一声逝去，灰白的尸体掉下，滑过溪冉的肩头和裴西叙为她定制的礼服，落到地上。又是一阵微风吹过，小飞蛾的尸体被风卷走，落到不远处的下水道口，和黑灰色的尘土混在一起，复又成为世界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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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裴西叙一动不动地望着溪冉，小陈也不敢吱声，默默站在一旁。
旁边的侍者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准备前来询问，被小陈眼疾手快拦住。小陈眼神示意侍者：无事发生，速速退下。侍者在这家酒店工作了四五年，见识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上层精英人士，不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和所思所想，但好歹知道察言观色，知道不懂的时候就找他们身边的助理。
侍者默默退下，守在旁边，以免他们需要的时候无人接待。
溪冉注意到一道比飞蛾的路灯还要炙热的视线，朝酒店看过去。
裴西叙？
和溪冉对上视线，裴西叙提起脚步往外走，小陈匆匆跟上。
“溪冉，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也不带上小陈？”
溪冉摇了摇头：“只是出来透透气，不用随时随地麻烦别人跟着。”
“不喜欢宴会？”
溪冉诚实答道：“嗯，不喜欢。”
宴会上的人都话里有话，没有一个真诚的，除了今天遇到的苏曼。
虽然她也没打什么好主意，但是她足够坦诚。
“那以后不来了。”
“可这是你的工作。”溪冉虽然不喜欢，但是知道什么事情是不喜欢但不得不做的。
比如她在反叛军的时候，不得不攻击保守军的人。
溪冉一直不懂，明明是同一个种族，为什么会因为立场不同就和对方大打出手？双方的技术突飞猛进，在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战争——他们要以最先进的武器消灭对方。
溪冉就是反叛军研制出来的最先进的武器。
如果不是那个意外出现的黑洞，恐怕保守军已经全军覆没了。
她不喜欢战争，可作为反叛军的武器，她不得不对对方发起进攻。
她知道，如果自己落到保守军的手里，她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改造，然后重新投入战场。
作为最先进的武器，她最大的价值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得到发挥。
可于她而言，那是罪孽，不是价值。
“是我的工作，但不是你的。至少你可以不用再来。”裴西叙温和地笑了笑，“不管是特别顾问还是保镖，都没有一定要陪我出席宴会的义务。”
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稳稳当当停在他们面前。
“走吧，回家。”
晚上的北城已经喧嚣，马路上川流不息，市中心的大楼霓虹环绕，路上的行人摩肩接踵。
北城是个繁忙的城市，容不得慢节奏的生活。
坐在车内，溪冉却觉得一切都慢了下来。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怎么样？”
裴西叙一愣，整理袖口的手顿了顿，旋即恢复如初。
“会和以前一样，继续工作、生活。”
也和现在一样，只不过身边少了一个人。
“会难过吗？”
溪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只是觉得，当她生出离开裴西叙、同意苏曼的提议时，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是不舍，也不是难过……
裴西叙看着被后视镜框在一起的两人：“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