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裴西叙和公司高层就睿生金融的后续发展事宜进行规划，用不上溪冉，小陈助理和溪冉一起留在总经理办公室。
裴西叙和她数据库里的总裁形象差不多，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锐气，是身形挺拔的白衬衫爱好者，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腕上是低调却闪着冷光的名表，眉头常微蹙，说话时语速偏快。
他的办公室也是，和他的人一样规矩又疏离。总经理办公室在城市地标写字楼的顶层，落地窗外是铺展开的车水马龙，窗内却安静得只剩空调的低鸣。深色实木办公桌宽大得能当会议桌，除了笔记本电脑和一摞码得齐整的文件，再无多余物件，桌后是高大的书柜，塞满烫金封面的商业书，连绿植都是叶片锋利的散尾葵，规规矩矩立在角落，半点不喧宾夺主。
不过……他的性格倒是有些差别。
溪冉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在仔细思索差别在哪里。
思索不出来……溪冉具有自主意识和能动性，但她没办法太精准地去理解一个具体的人。
不过，这也不是她该思考的问题。她是反叛军的秘密武器，现在她被困在这里，推进器坏了，没有能修复的材料，也联系不上反叛军的人。
也不知道保守军有没有被打退，万一没有……反叛军现在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通过对双方实力的评估，溪冉得出如下结论。
可这到底都是推测，没有亲眼看见反叛军的残骸，她不能假定他们已经死亡。
所以，她的当务之急是还清债务，获得自由，然后去寻找回家的办法。
溪冉忽然抬头：“小陈秘书，按照我现在的工资，多久才能还清债务？”
她不知道自己的工资有多少。
小陈听到溪冉突然说话，吓了一跳，黑色的笔尖在报销发票上划出一道痕。
小陈若无其事地把发票撕成四片，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溪冉小姐，您目前的工资是一百万一年，根据以往裴总的奖金情况，一年大概可以拿到一百二十万。”
溪冉开始计算：“欠债10.2亿，每年工资约220万。按照目前平均工资涨幅……前年全国平均工资涨幅约为6.5%，去年全国平均工资涨幅降至2.8%，明年全国平均工资涨幅趋近于零，甚至预测可能进入负增长。”
打工人小陈：“……好了不许说了。”
他的工资虽然高，但也没办法忍受负增长。
小陈：“你放心，除非破产，否则裴总不会降薪的。”
溪冉点头：“设定工资保持220万每年直至下一个经济增长期。”
溪冉默默得出结论：需要478年，她才能还清欠债。
不算长。
但根据她对这个星球人类的了解，他们活不到478年。
所以……人死债消，等裴西叙死了，她也能获得自由。
小陈两眼一亮，经济增长期他感兴趣。
小陈把填好的发票放进文件夹，等待裴总回来签字盖章。
“下一个经济增长期是什么时候？”
“相关权威报告预测为一年后。”溪冉一顿，随即摇头，“不可能。你们人类，喜欢撒谎。”
小陈：“……”
小陈叹了一口气：“工作报告而已，给观众看的，怎么可能如实写上去？如果我开一家咖啡店，也不可能把成本价写在售价后面。一杯58元的咖啡净赚48元，谁还来消费？”
溪冉偏头，得出结论：“你很消极。”
小陈点头，但并没有就这个话题聊下去，而是看向溪冉：“你能预测未来？”
溪冉摇头：“我只能根据既定事实进行推测。”
比如根据睿生的那一堆坏账推测他们的底线，还有根据睿生那群人的反应推测他们当下的情绪。
“不过，”溪冉道，“对你们而言是未来，对我来说是输入数据库的过去。”
“什么意思？”小陈一顿，看着溪冉，“你来自未来？”
“你相信我？”
“当然。”
小陈不知道溪冉究竟什么来头，但很明显，她不是人。至于来自未来还是异世界，他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反正就算是外星人来攻打地球了，他也只能等死。
“我来自六千年以后的未来。”溪冉坦白。
小陈顿住，定定地看着溪冉：“你不应该告诉任何人。”
溪冉偏头：“为什么？”
“因为会有人对你不利。抓你去做研究，利用你牟利……一切都有可能，你会很危险。”
溪冉不理解：“他们伤害不了我。”
小陈忽然想到被炸成一片废墟的别墅，深以为然，但只是劝告：“那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小陈想了想：“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不管是你受到伤害还是对方受到伤害，裴总都需要帮你处理。裴总是个资本家，资本家不做亏本买卖，你会又欠他一大笔钱。”
溪冉点头：“我明白了。”
又欠一大笔钱就说明，她又要花很多时间去还钱，这会影响她的计划。
小陈低头，叹气摇头。
但愿她是真的明白了。
-
办公室大门被推开，裴西叙走进来。
小陈下意识站起来：“裴总。”
小陈看了看裴西叙，又看了看溪冉：“裴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裴西叙点头。
小陈识趣地退出办公室，关好门。
裴西叙看向溪冉。她正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研究一些数据。
“发现什么了吗？”
溪冉摇头：“一切正常。”
“那下午去量尺寸吧，顺便买几套衣服。”
裴西叙话音落下时，溪冉正用指尖划过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股价曲线。她抬眼望过来：“量尺寸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有衣服穿，量不量尺寸都一样。”
“为了更好地完成工作，你需要融入这里。”裴西叙走到办公桌后，随手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衬衫袖口依旧挽得整齐，腕间名表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冷芒，“给你买的衣服是均码，不够合身。”
溪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看上去足够合身的衣物，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合身”的定义究竟是什么。但不管怎么说，人类的社交规则里，“衣着得体”属于基础设定，她需要合身的衣服。
“我的数据库中，‘融入’通常伴随伪装需求。”她陈述事实，“你需要我扮演什么角色？”
裴西叙拉开抽屉的动作顿了顿。
他取出一份文件，推到溪冉面前：“睿生金融的案子告一段落，下一个案子是和顾氏的合作。在此之前，我参加顾氏的宴会，需要一名女伴。”
溪冉迅速调取数据库中关于“宴会”和“礼服”的信息。数以万计的图像和数据流过她的意识，从文艺复兴时期贵妇们沉重的绸缎裙摆，到现代明星走红毯时穿的闪光礼服。
“根据现有数据，宴会着装需符合以下标准：长度及膝或及踝，避免过度暴露，面料以真丝或羊毛为佳，颜色选择纯色而非艳丽撞色。”溪冉机械地复述着她刚刚学到的知识，“是否需要我按照这些参数自行选择？”
裴西叙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扬起一丝弧度，“参数？”他重复这个词，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服装不是参数，是武器。在顾家的宴会上，合适的着装能让我们谈判时多三分底气。”
他拿起电话吩咐了几句，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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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小陈就拿着平板电脑进来了。
裴西叙接过平板，滑动几下后递给溪冉。
“这些是合作过的设计师作品，选一个你认可的风格。”
溪冉快速浏览着平板上的设计图，分析颜色、剪裁、面料、装饰元素……
“这位设计师的作品符合68%的宴会着装要求，”她最终选定了一位以简约剪裁闻名的设计师作品集，“但是数据库显示，礼服通常需要与佩戴的首饰相搭配，而我没有任何首饰配件。”
裴西叙似乎早已考虑到这一点：“全套都会为你配备。下午三点，设计师会来为你量体。现在，你需要学习一些基本的宴会礼仪。”
溪冉点头，随即又问道：“我需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商业伙伴？还是仅仅作为一个装饰品？”
小陈在一旁明显地被口水呛到了，咳嗽起来。
裴西叙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不要随意暴露你的身份就足够了。从现在开始，有关你的一切，都只能让我知道。”
-
下午三点整，一位带着助理的设计师准时出现在裴西叙的办公室。溪冉站在办公室中央，像个机器人一样任由设计师摆布。
“肩线很完美，腰围比标准尺寸小一点，”设计师一边测量一边喃喃自语，“很少见到这么标准的身材比例了。”
当冰凉的卷尺绕过溪冉的胸部时，她突然开口：“根据最新时尚数据，宴会礼服领口不宜过低，以不超过锁骨为限。同时需要避免过于紧身的设计，以免行动不便。”
设计师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小姐对时尚很了解啊。”
“我只是引用已有的数据。”溪冉平静地回答。
裴西叙坐在办公桌后观察着整个过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当测量到裙长时，他忽然插话：“长度及踝，不要拖地。她不需要那种过于隆重的款式。”
设计师点点头：“那么裴总希望什么颜色呢？”
这一瞬间，裴西叙忽然想到了初见她那天，她穿着一身紧身的银色战斗服，在雾蒙蒙的阴雨天站在废墟之后，英姿飒爽。
“银色。”裴西叙毫不犹豫地回答，“配深灰色细腰带。”
溪冉立即调取颜色数据库：“银色在商务宴会中是得体的选择，象征着现代感和精致度，但可能会过于引人注目。”
“就是要引人注目。”裴西叙站起身，走向窗边，“宴会从来不缺华丽打扮的人。”
量体结束后，设计师收拾工具离开，小陈去帮溪冉拿成衣，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裴西叙和溪冉。
“宴会将在周五晚上七点开始，你还有两天时间准备。”裴西叙回到办公桌后，递给溪冉一个平板电脑，“这里面是顾氏家族主要成员的信息和宴会的流程安排。我需要你熟记所有细节。”
溪冉接过平板，只花了片刻就浏览完了所有内容：“信息已全部录入数据库。需要我生成一份关键人物的行为模式分析报告吗？”
“不必。”裴西叙微微摇头，“宴会上不需要你展示数据分析能力。相反，我需要你多观察，少说话。只有当别人直接向你提问时，才简单回应。”
“明白。”溪冉偏着头，“但我有一个问题，这场宴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社交，你完全可以独自参加。如果是为了商业谈判，带我这样一个不熟悉人类社交礼仪的人似乎会增加风险因素。”
裴西叙沉默了片刻，最后说道：“你知道当代青年的适婚年龄吗？”
溪冉点头：“知道。目前，居民平均初婚年龄为28.6岁。”
“嗯，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带你出席宴会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告诉他们，不要试图通过联姻的方式寻求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