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外面疯玩到深夜，直到司机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才各自把自家那位玩嗨了的大小姐半劝半哄地塞进车里。
车窗摇起时，张欣妍还扒着玻璃朝后面挥手，发尾的卷毛在路灯下划出毛茸茸的弧线。
车刚停稳在苏家别墅门口，苏昕月的手机就震了震。
──岁岁（张欣妍）：你们都到家了吗？
──宋诗妍：刚进门，我妈在客厅瞪我呢QAQ
──苏昕月：到啦~司机大叔说我再不睡明天要变熊猫
──Alone（陆沐晴）：嗯，已到家。
──宋诗妍：明天学校见~晚安
──岁岁（张欣妍）：晚安晚安！梦里接着吃火锅！
苏昕月笑着把手机塞回口袋，玄关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淌过楼梯扶手，在地毯上织出细碎的光斑。她轻手轻脚摸回房间，却在推开书桌抽屉拿卸妆棉时，瞥见了那个银色糖盒——元旦晚会后梁穆川塞给她的那盒水果糖，草莓味的那颗还安安静静待在角落，糖纸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
──学校──
苏昕月发现自己和陆沐晴的座位之间，不知何时悄悄垒起了一沓共享的错题本。最上面那本的封皮被磨出毛边，却用透明胶带仔细粘好，封面上并排写着两个名字：苏昕月，陆沐晴。
周五的晚自习铃刚响过，教室里的喧闹就像被按了暂停键，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陆沐晴正用红笔在苏昕月的数学卷子上画圈，笔尖顿在解析几何的步骤旁，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到耳边：“这里设直线方程的时候，该考虑斜率不存在的情况。上次梁穆川讲题时特意敲了黑板，你忘啦？”
窗外的月光像融化的银锭，漫过窗台淌在两人交叠的草稿纸上。
苏昕月看着陆沐晴认真的侧脸，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浅浅的阴影，忽然想起刚认识那会儿，她总觉得这个总坐在窗边的女生像株沉默的兰草，永远低着头，连翻书都轻得怕惊动谁。
直到上个月物理课分组实验，才惊觉这株兰草藏着怎样的细心——她会提前算出实验数据的误差范围，还在记录板上贴满便利贴，用荧光笔标清“通电前先检查电路”“砝码要轻拿轻放”，连张欣妍都忍不住咋舌：“沐晴你简直是行走的实验手册！”
“月考最后一道大题，”陆沐晴忽然抬起头，眼里像落了点月光，亮闪闪的，“你用的参数法特别巧妙，能不能再讲一遍？我总在消参的时候卡壳。”
苏昕月接过卷子，指尖触到纸页边缘反复翻看留下的折痕，像被谁用指腹摩挲过千百遍。
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推演，余光瞥见对方的笔记本——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却在页边空白处画着小小的星星，歪歪扭扭的，和自己本子上随手画的太阳倒像是提前约好的呼应。
“其实是梁穆川教我的思路，”苏昕月的笔尖顿了顿，想起那个午后，高三学长站在走廊里，手里转着笔给她讲题，阳光落在他校服领口，“他说参数法处理动点问题，就像给迷路的人画地图，总能找到出路。”
陆沐晴的笔在纸上顿了顿，随即弯起嘴角，眼里的月光好像晃了晃：“那下次遇到同类题，我们组队找他问。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胆子大些。”
这是苏昕月第一次听见陆沐晴主动提起梁穆川。
记得上个月陆沐晴鼓足勇气去问物理题，回来时脸憋得通红，攥着练习册的手指都泛了白，只含糊地说“学长讲得好清楚”。
而现在，她提起那个高三学长时，语气自然得像在说隔壁班的同学。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刚响，张欣妍就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发尾的卷毛扫过苏昕月的胳膊，带着点洗发水的桃子香：“月考成绩出来了！我刚从公告栏挤回来，你俩进年级前十了！第七和第九，连名次都像商量好的！”
宋诗妍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两杯奶茶，吸管在杯壁上轻轻碰撞：“喏，庆祝两位学霸进前十的。”
她把一杯芋圆奶茶塞进陆沐晴手里，又把另一杯递给苏昕月，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沾在指尖，凉丝丝的，“特别是小沐，进步了整整五十名，简直是从班级中游杀进年级前十的黑马！”
陆沐晴握着温热的奶茶杯，耳尖微微发红，像被夕阳染过的云：“都是多亏了苏苏。她给我讲题时，会把自己踩过的坑都标出来，比老师的板书还清楚。”
“明明是你自己拼，”苏昕月笑着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每天晚自习都留到最后一个走，保安大叔都认识你了。”
四个人挤在走廊里叽叽喳喳时，王泽川背着书包从楼梯口上来。
他刚打完篮球，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运动服领口还沾着点草屑，看见苏昕月就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声音带着点刚运动完的沙哑：“梁穆川刚发消息问，你们俩月考怎么样。”
张欣妍立刻像只好奇的小松鼠凑过去，卷毛几乎要蹭到王泽川胳膊上：“姓王的，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就知道梁学长在打听我们家苏苏？”
王泽川挑眉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落在他汗湿的发梢上：“高三学长关心高二学妹的学习，不是很正常吗？”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梁穆川的聊天界面，“不过他听到你们俩进前十，说‘这俩小姑娘挺有潜力’。”
苏昕月手里的奶茶杯轻轻晃了晃，杯底的芋圆撞在杯壁上，发出咚咚的轻响。
她抬头时正好对上陆沐晴的目光，两人眼里都闪着点雀跃的光，像藏了两颗小太阳，忍不住相视一笑。
周末的姐妹聚餐定在学校附近的火锅店。宋诗妍提前订了靠窗的位置，玻璃上贴着卡通贴纸，被外面的阳光晒得暖暖的。
张欣妍一坐下就掏出手机翻照片，屏幕差点怼到苏昕月脸上：“快看我拍的公告栏！苏苏第七，沐晴第九，连名字都挨在一起，简直是年度最佳同桌认证！”
陆沐晴正低头研究菜单，闻言抬头轻轻笑了笑，眼里像落了点星光：“嗯，是挺巧的。”
苏昕月夹起菜单上的虾滑，笔尖在上面敲了敲：“这个给你点双份，补充脑力。毕竟下次要一起冲击前五的。”
红油锅底咕嘟咕嘟冒泡时，辣椒的香气混着骨汤的醇厚漫开来，张欣妍忽然拍了下桌子，吓得邻桌的阿姨回头看：“你们知道吗？王泽川说梁穆川的错题本堪称武林秘籍，好多高三的都排着队想借来看，据说上面连老师没讲到的解题技巧都有！”
“真的吗？”苏昕月夹着毛肚的筷子顿了顿，想起那个午后学长草稿纸上清晰的思路，像条干净的路，“他上次给我讲题时，草稿纸上的步骤特别清楚，连哪里容易算错都标出来了。”
陆沐晴正在调蘸料，闻言往苏昕月碗里加了勺花生碎，又舀了点香菜：“下次找他问题借一下他的错题本。”
“我觉得可行，”苏昕月咬着吸管点头，草莓味的奶茶在她嘴角沾了点白沫，“姓王的跟梁学长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们，让他帮忙说说，肯定没问题。”
热气模糊了玻璃窗，将外面的车水马龙晕成一片暖黄。
苏昕月看着陆沐晴认真研究蘸料配比的样子——她正用小勺一点点往碗里加醋，眉头微蹙，像在解一道复杂的方程。
想起刚认识时，这个女生连点奶茶都只敢要最普通的原味，说“怕麻烦”，而现在，她正拿着菜单和张欣妍争论哪种丸子更好吃，眼里的光比锅底的红油还要亮。
生活也有了一抹特殊的太阳光。
苏昕月忽然觉得，生活好像被谁悄悄调亮了亮度，连寻常的日子都透出点特殊的暖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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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到一半，苏昕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对了，我把上周问梁穆川的物理题整理成笔记了，你们要不要看？”她点开相册。
屏幕上是工工整整的手写笔记，关键步骤旁还贴了小图标——用星星标重点，用月亮标易错点，“这里的受力分析，他用了个特别形象的比喻，说就像拎着装满水的桶转圈，向心力是拉力和重力的合力变出来的，听完我一下子就懂了。”
“这个比喻也太绝了！”张欣妍抢过手机翻看着，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苏苏你也太厉害了吧，连比喻都记得这么清楚！”
苏昕月的耳尖又红了，赶紧低头喝了口奶茶，珍珠在嘴里滚来滚去：“其实是小沐提醒我，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说把听到的都记下来，下次忘的时候翻一翻，就像学长在身边再讲一遍。”
陆沐晴心里忽然暖暖的，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想起上个月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竟被苏昕月记在心里，还认认真真地做到了。
就像此刻锅里翻滚的虾滑，起初各自蜷缩着，在热汤里煮着煮着，就渐渐舒展变软，最终融在同一锅香气里，难分彼此。
买单时，四个女生站在店门口等车。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像谁偷偷撒了把糖，吹得张欣妍的卷发轻轻晃动，也吹得陆沐晴的发梢贴在脸颊上。
陆沐晴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两个笔记本，蓝色封皮的递给苏昕月：“这是我整理的数学公式速记法。你上次说记不住三角函数的诱导公式，我试着编了点口诀，比如‘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后面加了具体例子。”
苏昕月翻开笔记本，扉页上用彩笔写着“苏苏专属”，字迹旁边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扎着马尾，一个留着短发，都笑得咧开了嘴。
她忽然想起元旦晚会前天，陆沐晴站在班级里，冷淡又疏离的眼神里总藏着看不见的失魂落魄，像株躲在阴影里的植物。
而现在，这株植物迎着光长大了，正坦然地把自己的心血递过来，眼里的光坦荡又明亮，像揉碎了的星光。
“我也有东西给你。”苏昕月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她抄的英语范文，每篇旁边都用红笔标着“开头可用”“过渡句模板”，“你说写作总是没思路，这些范文的结构特别清晰，我们可以一起分析怎么仿写。”
陆沐晴接过信封时，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像春天刚冒头的嫩芽触到第一场雨，酥酥麻麻的。
路灯在她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两个影子挨得很近，手臂碰着手臂，仿佛要在地上开出朵软软的花来。
回去的路上，陆沐晴的手机震了震，是苏昕月发来的消息：
──苏昕月：今天超开心！下次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刷题吧~(≧▽≦)
她对着屏幕轻笑了一声，回了个“好”，抬头时看见天边的月亮圆得像枚银币，清辉洒在路边的桂花树上，落下一地碎金似的光斑。
苏昕月也想起了那盒水果糖。草莓味的那颗还躺在书桌抽屉里，糖纸被月光照得透亮。但此刻心里的甜，却比任何糖果都要真切——是并肩刷题时笔尖偶尔相碰的温度，是分享秘密时悄悄凑近的耳语，是看见公告栏上两人名字挨在一起时，藏不住的雀跃。
原来有些感情，真的会比暗恋更动人。
就像陆沐晴眼里渐渐亮起的光，就像此刻自己心里满溢的暖，都是成长偷偷塞过来的礼物，比任何隐秘的心事都要珍贵。
苏昕月低头给陆沐晴发了条消息：
──苏昕月：明天早上九点图书馆见，记得带够咖啡。
然后把手机揣回兜里，脚步轻快地朝家走去。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带着桂花的甜香，像谁在耳边哼着温柔的调子，为这段从荒草丛里悄悄长出的友谊，唱着最暖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