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们讨回了公道,救了我们一家老小的命。可……可您这么做,会不会给自己招来天大的麻烦?忠义侯毕竟是您的夫君,他若记恨在心,日后反扑,您可如何自处?”
“麻烦?”
沈茉听了,忽然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冷意,也带着几分释然。
她摇了摇头,语气从容而坚定:“放心吧,我最不怕的就是他们来找麻烦。我和他,早就名存实亡多年了。名义上是夫妻,实则早已形同陌路。他干他的事,我守我的心,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等这场灾情过去,朝廷恢复秩序,你们若是想告他谋财害命、残害百姓,我沈茉,亲自给你们作证,一个字都不会少。”
说完,她不再多言,直接换了话题,语气温和了几分,目光扫过众人:“你们现在安全了,可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待在这荒山野岭,风餐露宿吧?”
钟明利看了看身边瑟瑟发抖的妻儿,又望了望年迈的老母亲,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这地方已经暴露了,官府和那些贪官都知道了我们的藏身之处。再待下去,迟早还会有人找上门来,要么被人害死,要么就是活活饿死。我们……也得赶紧走,另寻一条活路。”
荒年时节,饿疯了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根本谈不上什么良心和规矩。
在这样的年头里,饥荒像一只无形的猛兽,吞噬着人们的理智与道德。
街巷中时常传来凄厉的哭喊声,有人为了半碗稀粥动手伤人,也有人偷偷扒开坟墓,挖出尸骨熬汤充饥。
人心早已被饥饿磨得锋利如刀,平日里的温情脉脉,在生死面前不堪一击。
沈茉点点头。
她的眼眸沉静如水,却映着世间的冷酷与苍凉。
这番话她听过无数次,也曾亲眼见过太多悲惨的场面。
但她依旧选择相信,世间还有未曾熄灭的善意,哪怕微弱如星火,也值得守护。
钟家人长期躲在地下,白天不出门,夜里才活动,皮肤都变得苍白没血色,个个瘦得皮包骨头。
他们原本住在村子外围的一处废弃地窖里,那里阴冷潮湿,空气浑浊,常年不见阳光。
日复一日地蜷缩在黑暗中,他们的四肢日渐虚弱,脸上失去了往日的血色,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像是一群从坟墓中爬出的幽魂。
孩子们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草席上低声喘息,母亲们则用干裂的嘴唇轻轻吻他们的额头,生怕惊扰了那微弱的呼吸。
这样熬下去,身体迟早垮掉。
长期缺乏营养与日照,人的骨骼会变得酥脆,肌肉萎缩,连站立都成问题。
更别提疫病一旦爆发,这密闭的空间将成为死亡的温床。
他们像是被困在时间缝隙里的影子,一日比一日更接近消散的边缘。
“走吧。这场旱灾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继续留下来,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沈茉的声音低缓而坚定,仿佛从风沙中穿行而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你们也发现了,水一天比一天少,旱情越来越严重了。”
她抬起手,指向远处干裂的河床,那曾经潺潺流淌的溪流如今只剩龟裂的泥块,像大地黎开的干涸之口。
沈茉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息,沉重得几乎压弯了她的肩膀。
她见过太多人在绝望中挣扎,最终化作黄土中的一具白骨。
她不愿再看到钟家也走向那样的结局。
钟明利默然点头,这话一点没错。
他的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嘴唇,用力点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家中的水缸已经快要见底,昨晚煮粥时,米粒只能数着放,生怕一不小心就耗尽了最后的存粮。
他们十几日前就察觉到了异常,原先一天能接满两桶水,现在只剩小半桶。
那口用来接清晨露水的陶瓮,如今早上打开,底部只凝着一层薄薄的湿气。
他们曾尝试挖得更深些寻找地下水,可铁锹掘到三丈深,仍旧只有干土与碎石。
天地仿佛彻底闭合了对他们的恩赐。
钟明利和他爹对视一眼,他爹轻轻点头,钟明利便开口:“夫人,请稍等。”
那一眼交汇中,有千言万语。
父亲的眼神里藏着不舍,也有决然,像是在说:“这是我们唯一能回报她的方式。”
钟明利的心口发紧,但他知道,有些事,必须做。
说完,两人迅速跑回屋里,没过多久出来,一人拎着篮子,一人提着木桶。
脚步急促而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心头。
他们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捧着仅存的命脉,生怕一个不慎就碎了。
篮子里装的是几个又小又皱的红薯,木桶里盛着不到半桶的水。
那红薯表面布满褶皱,像是被风干了许久,个头还不如孩童的拳头大。
而那半桶水,在阳光下泛着浑浊的光,桶底沉淀着些许泥沙,却是他们全家省下来、日积月累攒出的最后一份珍贵之物。
他们把东西端到沈茉面前:“忠义侯夫人,这是家里最后一点吃的和水,送给您,多谢您救了我们一家性命。
这份恩情,我们钟家一辈子都不会忘。”
钟明利的声音微微发颤,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他父亲也弯下了腰,那是一生未曾轻易低头的脊梁,此刻却深深躬下,带着最真挚的感激。
当这些食物和水拿出来时,周围的族人眼神里满是渴望和不舍。
有几个孩子望着那篮中的红薯,悄悄吞咽着口水,眼睛亮得吓人。
老人们坐在角落,低着头,手指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
那水,那粮,是他们还能活下去的希望,可现在,却被送到了别人手中。
但没人出声反对,也没人上前阻拦。
因为他们都知道,是眼前这位夫人,冒着被追杀的风险,偷偷送来了药草,救活了染上热病的妇孺。
是她,在官兵搜村时,引开追兵,让他们得以躲进地窖。
恩情如山,纵使饿死,也不能忘。
这一幕,沈茉全看在眼里。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有苍老的,有稚嫩的,有麻木的,也有含着泪光的。
她看到了挣扎,也看到了坚持,更看到了一种难得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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