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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二十三章

作者:刘西瓜_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道凛冽刀光,雪白如刺,突然闪过巷子,闪过他们身上。


    众人回头,只见巷口出现一个男人,看不到脸,唯有个逆光漆黑的巍然身形。他右手执着长刀,那长刀在月光下反射光芒,又雪白地闪了一闪。


    杀气无形,如风穿透衣物,刺入四肢百骸。


    几个无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头皮发麻,胆寒不已。面面相觑后,似老鼠般连滚带爬溜出了窄巷,连回头也不敢。


    黑如细蛇的巷子里,哒哒跑出一个双手护紧衣襟的绿裳少女。


    她仰起头,看清了他的眼睛。


    “你一直在巷子里等着?”


    “是。”


    他说完这句,再也支撑不住。宋红萼只觉眼前一黑,他直直倒在了她身上。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这样雄伟的力量——将他扛在背上,一步一步,在寒风吹彻的路上,走回了巷尾的破屋。


    邻居大婶把他照顾得很好,桌上还有没喝完的一碗肉菜粥。也可能是他担忧,来不及吃完便出了门。


    她替他换好伤药,缠上白布,盯着那张沉睡的脸,不知不觉看了很久。


    床壁上映出二人影子。两张曲折如山的侧脸,一个凌厉,一个缓和;一个躺着,一个立着,却是默然相向的。


    她轻声说:“别怕,黄妈妈会保护我。”


    他若听得见,必然要骂一句——傻瓜。


    ·


    天蒙蒙亮,杂役便守在门口,催宋红萼上工。


    夜修罗叫住她:“等等。”从包袱里拿出那把小刻刀,递到她手里,“藏好。”


    宋红萼眨着眼问:“你今晚还接我吗?”


    他不接话,只道:“你自己要小心。”


    宋红萼一扭头,气嘟嘟地走了。


    这一晚,梦春馆里依旧热闹。黄妈妈觉得时机已成熟,笑眯眯地将宋红萼领去一间单独的小包厢,里面只有一位熟客。


    包厢的门从外面锁上了。桌上一盏灯台晃悠悠亮着,照出宽阔的软塌上,斜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两只大黑眼袋冷不丁地对着她。


    他莫名讥笑一声,突然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


    梦春馆门口,一群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个个抄着兵器,最前头的便是慕容仪。他直奔大堂,揪出正在迎客的龟公,怒火熊熊:“我师妹在哪!”


    龟公吓得两股战战,不知他要找谁。其余人一桌桌、一间间搜查着,直弄得人仰马翻。


    另一边,黄妈妈贴在门上听得正酣,包厢里却忽然传出男人的惨叫声,一声接一声。伴随着桌椅板凳、瓷器砸落的声音,里面燃起了火光。


    其他客人注意到这边的异象,纷纷围拢过来。黄妈妈急忙开锁,这一开门,可吓得不轻——


    桌椅、软塌、纱帘,全都烧了起来,而地上倒着一个全身是血的男人,哀叫着发抖。在他旁边,宋红萼右手高举着匕首,刀尖还在往下滴血。


    她双眼睁得很大、很亮,此时一眼看向乱糟糟的门外,趁众人还陷在震惊中,一头撞开黄妈妈,箭一般冲了出去。


    慕容仪在前楼发疯似的找人,梦春馆里乱作一团。宋红萼在人群中与太傅阁的师兄弟们擦身而过。


    珠帘断了一地,喧嚣声冲亮了夜。


    她打开后门,与等候在外的夜修罗蓦然相撞,竟似一个拥抱。他似早有预料,已将包袱背在身上,二人当即握紧对方的手,在街道上狂奔而逃。


    打更的僧人在慢悠悠地敲锣,劫数一般被他们撞倒,铜锣声霹雳吧啦碎落一地。


    从夜深人静,一直逃到晨烟四起。


    二人停在城郊的一座花神庙前,有虔诚的香客陆陆续续进庙上香,庙外几家贩食的小摊正在搭架子。


    宋红萼一屁股蹲到地上,喘着粗气,心里正欢喜不已。


    “我们会想到办法的!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安全了。我请你去徽州,吃徽州石鸡,包你吃一次就忘不了!一想起来啊,嘴里都流口水……”


    她模仿出呲溜呲溜吸口水的声音,逗他笑。他背对着她,头靠在庙外围墙上,一动不动。


    宋红萼拍他后背,他忽然倒了下去。


    似用尽全力将她送到了安全之地,完成使命,他沉沉睡去。睡倒之前,他心想——花神娘娘会保佑她。


    宋红萼懵懵地望一眼四周,又将目光落回他身上。


    她颤抖着手,轻轻推他肩膀。


    “喂……喂……”


    她抱紧他身体,却怎么也抱不住似的,突然嚎啕大哭,仿佛天崩地裂。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忽然有人认出:


    “这不是寻人启事上的那个姑娘吗?”


    “好像是……”


    “好像是……”


    “快去通知孟府!”


    不多时,孟府的仆人被唤来了几个,核对过画像后,连忙将人扶起。谁知宋红萼抱着夜修罗,死命不放,竟扶不起来。终于,一个仆人背起了夜修罗,宋红萼方才松了手,跟着他们向孟府行去。


    途中,她回过了神,问道:


    “孟府是什么地方?”


    孟家仆人回道:“孟太傅的府邸呀,孟宋两家世代交好,前日里慕容公子造访池州,孟老爷听说了小姐的事,为了找您,可花了大力气呢。”


    她问:“我师兄也来了?”


    仆人道:“可不是,没见他合过眼。昨夜打听到您的行踪,率了好大一批人去接您,现在还没回来呢。不过已经叫人去传话了,等您回到府上,多半他也快到了。瞧,前面就是孟府了!”


    也不知夜修罗何时醒的,他捏一捏仆人肩膀,示意放自己下来,一行人就此停下。


    宋红萼连忙上前,他却撇开她的手,颤颤巍巍地独自走向一旁。宋红萼追过去,仆人们都识趣地留在原地。


    “我家里人来接我啦,我们不必再担惊受怕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养伤好不好?”


    他似下定决心不再转身,背对着她道:“宋小姐,你忘了吗?我曾说过的。”


    “真的要如此谨慎吗?”


    “一步踏错,万劫不复。我不能赌。”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钱给你,你找个医铺好好治伤,好好休养。”


    他沉默半晌,问道:“你真的不明白吗?”


    她哽咽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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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此时此刻马上逃走,才有活路,是吗?”


    “是。”


    “我是小村姑时,可以保护你;我是太傅阁的千金,却会连累你。对不对?”


    “对。”


    “可你没有钱,怎么去治伤?你怎么活下来啊?”


    “我的生死,本与你无关。”


    ……


    轰隆隆一道雷响起,天色巨变,乌云压顶,闪电四分五裂降落人间。街上开始嘈杂,摊贩们或收摊或支起雨棚,路人们挤在一片片屋檐下,等待雨来,又等待雨去。


    宋红萼在孟府仆人们的护送下渐渐走远,消失在孟府大门里。


    他轻声道一句“宋小姐,保重”,仍未回头,径直走向雨中。


    这一场春雨,下了很久。


    ·


    孟老爷请宋红萼在客厅休息,吩咐丫鬟准备好房间与热水,见她魂不守舍,只当是受惊过度,不禁心生怜意。


    庭院里种着几棵梨花树,本来一树梨花浓白如雪,不一会儿,却被暴雨打得稀疏清淡,落白湿了一地。


    她恍惚想起土地庙前的那株梨花,接着想起乞丐们玩乐的情景,他们的脸笑着笑着就没了眼睛。那种自责感又袭上心头——可突然,有一个人走在她前头,她跟着他穿越大街小巷,最终他握着她的手,一双双为乞丐们画上眼睛,抚平了心中褶皱。


    轰——


    一道惊雷劈下,她闪电般冲出孟府!


    人间已是春雨的道场。她刚跑出不远,便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霍然回首。


    她看见太傅阁的师兄弟们正兴高采烈地向孟府行进,大雨没浇息他们的喜悦。


    她看见慕容师兄身形憔悴,需要人扶着才能继续走。


    她看见爹在愁眉,娘在落泪。


    可是隔着雨幕,他们仿佛成了另一世界的人,那么遥不可及。


    宋红萼拂袖转身,奔向来路!


    她不知道他名字,喊不出话,只一遍遍沿着来路,无声搜寻他身影。也不知来来回回多少遍,终于在孟府外发现他,他倒在围墙底下,与泥土同一颜色——竟没有走远,又或是无力走远。


    暴雨将他浇透了。


    宋红萼四下一找,看见小贩没收走的烂板车,便将那车推了过来,用肩膀扛起他,放在那车板上面。


    夜修罗迷迷糊糊中醒来,看清是她,不禁大骂:“你回来做什么!走啊!走啊!”


    宋红萼不回答,只一边哭,一边将麻绳套到肩上,像驴子一样扛起了板车,艰难地在雨中挪步。


    夜修罗耗尽力气,翻过身,摔下车板。


    她停下车,气冲冲来到他跟前,两人跪在泥地里,满脸皆是雨水。


    她握紧他双肩,声嘶力竭道:


    “是你教我做错事要承担!是你教我不要逃避,要勇敢面对!我轻信别人害你重伤至此,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


    她哭喊一声:“你是我的老师啊!”


    他神情悲悯,不敢再看她眼睛。


    宋红萼再一次将他放上车板,似从前一样,拉着车一步步走。迎着暴雨,迎着人世的风浪,不再畏惧,不再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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