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快一个月,两人都有些疲惫。
林卫国的下巴冒出青色胡茬。
眼底布满血丝,但依旧犀利。
身上的工装也有些褶皱。
娄晓娥脸色有些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
但精神却出奇的好,眉眼间有种藏不住的骄傲。
她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油布包,里面是厚厚的文件袋。
这次那两个不苟言笑的警卫没有再跟着。
很明显,他们负责的那个天大的项目已经告一段落。
院里的一些住户看见他们,眼睛一亮。
“林总工,娄助理,回来啦!”
“这阵子可辛苦了吧?看你们都瘦了。”
林卫国冲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娄晓娥也微笑着回应。
可一走进中院,她脸上的笑容就定住。
只见贾张氏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着。
秦淮茹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门口。
整个院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和诡异。
贾张氏一看来人了,尤其看到是林卫国。
那双三角眼一下爆出精光。
大腿也不拍,嗓子也不嚎了。
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动作麻利得不像个老太太。
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到林卫国面前。
伸出手就想去抓林卫国的胳膊。
“林总工!你可算回来了!”
林卫国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避开她的手。
贾张氏也不在意,噗通一声,又给跪下。
“林总工啊!你得给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她指着自家屋子,声泪俱下。
“我儿子东旭,死了啊!”
“死得好惨啊!”
“他一死,厂里就不管我们了!”
“现在家里连锅都揭不开,你看看我这孙子,饿得面黄肌瘦!”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旁边发呆的棒梗。
“林总工,你是大干部,是有钱人!”
“你得帮帮我们,你得接济我们啊!”
“你以前不是还说邻里之间要互助吗?”
“现在我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啊!”
贾张氏这是在道德绑架,也是赤裸裸地要钱。
林卫国还没说话,娄晓娥先皱起眉头。
虽然看不惯贾张氏,可毕竟人死为大。
贾东旭就这么没了,留下孤儿寡母也确实可怜。
她心里有些动摇,下意识碰碰林卫国的胳膊。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哟,贾大妈,您这戏唱得可真好!不去天桥底下说书可惜了!”
许大茂抱着胳膊,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拿儿子死了当筏子要钱,您可真是咱们院里头一份儿啊!”
“许大茂!你个没蛋的玩意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贾张氏立刻回头骂道。
阎埠贵也颠颠儿地跑过来,生怕林卫国被蒙骗。
这要是林卫国真给钱,那不就等于承认贾家有理?
以后这院里贾张氏还不得横着走?
“林总工,你别听她瞎咧咧。”
阎埠贵凑到跟前,推了推眼镜。
“贾东旭的死,厂里已经处理好。”
“杨厂长特批,从工会拨出二十块钱的慰问金。”
他顿一下,看一眼脸色大变的贾张氏,故意提高声音:
“可这钱,没到秦淮茹手里。”
“全让贾张氏拿去下馆子,扯新布,没几天就霍霍光!”
“这事,全院的人都看着呢!”
“你血口喷人!”
贾张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就炸毛。
指着阎埠贵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老王八!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下馆子!”
阎埠贵冷笑一声。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不止我,刘海中,许大茂,他们都看见了。”
“不信,你问问大家!”
院里的人虽然没出声,但那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贾张氏顿时哑火。
娄晓娥听完,对贾张氏那最后一点同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感至极!
这老虔婆真是烂到骨子里。
可当她的目光转向贾家门口时,又忍不住叹口气。
秦淮茹就那么站着,脸色惨白,眼神空洞。
一身旧衣更显得她身形单薄,摇摇欲坠。
那副凄惨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得心生几分怜悯。
确实是个可怜的女人,娄晓娥心想道。
而此刻的秦淮茹,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林卫国。
他回来了。
秦淮茹心里既有埋怨,又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为什么?
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在?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或许是天意。
贾东旭死了。
压在她身上最大的那座山塌掉。
她自由了。
傻柱?
秦淮茹在心里不屑地摇摇头。
那个蠢货连自己都护不住,就是个临时饭票,根本靠不住。
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能成为她和棒梗真正的依靠。
他越是强大冷酷,就越是让她着迷。
至于他身边的娄晓娥……
秦淮茹的目光扫过娄晓娥,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这个女人看着精明,其实心软。
只要自己放低姿态,拿捏住她并非难事。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秦淮茹心里滋长。
林卫国听完阎埠贵的叙述,面色平静无波。
看一眼跪在地上,眼神躲闪的贾张氏。
又看一眼门口那个眼神复杂的秦淮茹。
心里跟明镜似的。
林卫国转向贾张氏,声音冷淡。
“贾东旭死了,厂里给了二十块钱,这事我回头会跟杨厂长确认。”
“这笔钱是组织的关怀,不是给某个人拿去吃香喝辣的。”
然后目光扫过贾张氏那身崭新的靛蓝色褂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这身新衣服料子不错,比我们家晓娥的都好。”
“想必那二十块钱,没少花在这上面吧?”
贾张氏的脸瞬间涨得发紫,“我……我……”
“你什么你?”
林卫国打断她,声音愈发冰冷。
“你说你家揭不开锅,棒梗面黄肌瘦。”
“那请问,你拿着厂里的慰问金去下馆子、扯新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孙子?”
“你把钱花在自己身上,现在钱花光了,又跑来跪我,让我接济你?”
“贾张氏,我问你,你凭什么?”
“凭你年纪大?凭你脸皮厚?还是凭你这张只会咒骂和要饭的嘴?”
“想活下去,就自己动手去干。”
“外头糊火柴盒,纳鞋底的零活多的是,一天也能挣个窝头钱。”
“想靠别人养着你这只喂不熟的白眼狼,门儿都没有!”
说完,林卫国不再看她一眼。
拉着娄晓娥的手,径直往自家屋里走去。
“林卫国!你个没良心的!”
贾张氏一看这林卫国铁石心肠,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的背影开始咒骂。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大男人,见死不救!”
“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
“我咒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林卫国连头都没回。
这种泼妇的咒骂跟苍蝇嗡嗡叫没什么区别。
他推开门和娄晓娥走进去。
“砰”的一声,将院里的污浊和吵闹隔绝在外。
但贾张氏的咒骂,却点燃了院里其他几只禽兽的表演欲。
贾张氏没能从林卫国那儿占到便宜,这让许大茂心里乐开花。
但他更乐意看到林卫国吃瘪。
现在贾张氏在骂,正是煽风点火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