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世民内心热切地期盼着能早日看到大唐的盐田产出如雪般洁白的盐粒,但他也深知此事关乎国计民生,绝非一蹴而就,需得耐心等待明日方能细致安排人手前往沿海勘测选址。
就在这时,李泰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得意,又像献宝似的从身后取出一件奇特的物事。
“阿爷,阿娘,你们再看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那造型精巧、表面光滑的黑色方块。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好奇地凑近端详,却都面露困惑,完全看不明白这究竟是何物。
就连时常去苏寅处走动、见识颇广的长乐公主李丽质,也疑惑地蹙起了秀眉,从未见过此等物件。
然而,一旁的小兕子只瞥了一眼,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兴奋地跳着脚,伸出小手指着喊道:
“照相机!是照相机!”
“哈哈,还是咱们兕子最识货!”李泰被妹妹的样子逗乐了,得意地大笑起来。
“那当然了!”兕子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小囊菌就是用这个帮窝拍了好多好看的照片呢!”
“啊!这便是那能摄取影像、留下永恒画面的仙界法宝?”李世民面带喜色。
他早已从照片上见识过其神奇,内心一直憧憬着若有朝一日能亲临仙境,定要拍下几张影像作为永恒的纪念。
万万没想到,仙境尚未得去,儿子竟已将这梦寐以求的法宝带回了宫中。
“那还等什么?”李丽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连忙催促道,“快,青雀,先给阿爷和阿娘照一张相片呀。”
其实,这位正值韶华的公主殿下心底藏着别样的心思。
她无比渴望能在这神奇的法宝前留下自己青春最美的容颜,想象着即便年华老去,照片中的自己仍能永葆此刻的明媚,这是何等浪漫而令人心动的事。
只是少女的矜持让她不好直言,便巧妙地提议先为父母拍摄,如此一来,她自然便能顺理成章地跟着拍上几张了。
“好嘞!”李泰兴致勃勃地应道,双手捧着那台珍贵的相机,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退到殿内一侧,眯起一只眼睛,开始认真地寻找合适的角度和光线。
“阿爷阿娘,你们坐过这边来,就坐在了床榻上。”他指挥着,还叫宫女添了盏灯。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对视一眼,虽然一个贵为天下之主,一个母仪天下,此刻却像两个初次登台的小孩,竟都有些微妙的紧张。
他们依言走到榻边,略显拘谨地并肩坐下。
深知这“照相术”能像明镜般纤毫毕现地将此刻定格为永恒,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姿态,内心生怕自己一个表情不对、一个姿势不佳,便会在这神奇的画片上留下不够庄重或威仪的影像。
越是如此想着,他们的神情便越发显得紧绷和严肃,仿佛正要拍摄一幅庄严的宫廷画像。
“阿爷,阿娘,这样可不行呀,”李泰从相机后探出头,无奈地笑道,“您二位的脸绷得太紧啦,放松一点,笑一下嘛。”
“对对,”他继续积极地引导,试图调动父母的情绪。
“就像平时一样自然就好。阿娘,您面带笑容,再温柔一点。阿爷,您得霸气一点,对,搂着阿娘,要展现出那种守护江山、也守护爱妻的帝王气概!”
“阿娘您别害羞嘛,再朝阿爷这边靠过来一点点…”
“阿爷您的手可以…”
“臭小子!”李世民终于被他这番指手画脚折腾得有些恼了,帝王威仪差点破功,忍不住笑骂出声,“你到底拍是不拍了?”
“拍拍拍!这就拍!”李泰见好就收,赶紧重新端起相机,对准二人,“好,就这样。千万别动了啊!”
他深吸一口气,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喊道:“跟着我念——三、二、一,茄——子!”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一个帝王家的瞬间,被永恒地记录了下来。
李泰趁热打铁,“咔咔咔”又接连拍了好几张,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相机:“好了,拍好了!”
直到此时,李世民才将憋了半天的疑惑问出口:“青雀,这喊‘茄子’…是何用意?”
他实在想不通这蔬菜名与拍照有何关联。
“这是小郎君说的,拍照时喊茄子,拍出来的相片会更好看。”李泰笑着解释道。
“对对对!”小兕子立刻蹦跳着附和,骄傲地扬起小脸,“小囊菌就是这么教窝的,窝会喊茄子,所以窝的照片最好看。”
“哦…原来如此,竟是仙境的诀窍。”李世民恍然大悟,满意地点点头,将这内含玄机的“咒语”默默记在了心中。
“来来,看看你们的照片。”李泰将相机拿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身边,让他们看相机屏幕上的照片。
兕子也挤过来凑热闹。
只见那方寸之间的明亮屏幕上,清晰地定格着方才的画面。
李世民与长孙皇后亲密地坐在软榻上,两人的面容、衣饰的纹理、甚至眼中细微的神采都被捕捉得清清楚楚,仿佛将刚才那一刻完美地复刻了下来,封存于此。
尽管早已从兕子的照片和描述中知晓这法宝的神奇,但当亲眼看到如此即时、如此清晰的影像时,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还是忍不住再次发出低声的惊叹。
“果真…鬼斧神工,不可思议!”李世民捋着胡须,眼中满是赞赏。
长孙皇后也温柔地笑道:“这般清晰,连衣角的褶皱都看得分明,当真比最好的画师还要逼真。”
然而,赞叹过后,李世民又敏锐地发现了新的问题。
他指着那小屏幕,疑惑地问道:
“青雀,这相片…莫非只能禁锢在这法宝之中观看?能否像兕子带回来的画片,以及你在盐场所拍的那些一样,将其印于纸张之上?”
他更希望能拥有一张可以拿在手中、便于展示和保存的实体照片。
李泰连忙解释:“阿爷放心,印在纸上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这工序繁杂,需得特殊的机器,在此间无法做到。待日后有机会,我将相机里的存储卡交给小郎君,他自有门路寻到专业的店家,能将里面的照片悉数印在纸上,届时我们便能拿到了。”
“哦,原来如此,还需仰仗小郎君。”
一直在旁等待时机的李丽质,正想趁着这融洽的气氛,委婉地请李泰也为她拍上几张,却不料小兕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
“窝也要照相!窝要跟阿爷阿娘一起照!”她兴奋地拉住父皇母后的衣袍,小脸上写满了“必须带我”的急切。
“好好好,”李世民开怀大笑,一把将小女儿抱起放在膝上,“一起来!把我们最宝贝、最可爱的小兕子,也永远留在阿爷阿娘身边!”
“嘻嘻!”兕子心满意足地笑了,紧紧依偎在父母中间。
一旁的李丽质看着这温馨美满、其乐融融的“全家福”场景,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她微微撇过头,几不可察地轻轻撇了撇嘴,一双美目中流露出一丝被抢先、被忽略的淡淡幽怨,心里小声嘀咕:
“明明…是我先想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