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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财神

作者:风里听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陆家人就这点子毛病,长相斯文儒雅,个顶个的貌美如花,性格嘛,慷慨大义里夹杂着暴脾气,虎父无犬子,以老将军和少将军的脾性来推测,小郎君少不了也是个一点就炸的爆栗子。


    眼下正是依仗刺史刘何筹集粮草的时候,万不能开罪他,为军事大计,他必得截下小郎君,阻止矛盾产生。


    但一路行去,直追到刺史府门前,仍没能捉到小郎君的影子,只有一匹拴在拴马桩上的枣红烈马,鼻孔里冒着白烟,噗嗤噗嗤喘着大气。


    得了,晚啦!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正当徐柳焦头烂额地在刺史府七拐八绕,思索如何平息纷争的时候,却见刘何正激动得把一位病弱苍白的少年郎奉若神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陈自己是如何的被逼无奈,走投无路之下才想出让百姓捐献财帛购买粮草的计策,现在他要立刻拨乱反正,下令明日一早城门照开,允许百姓正常通行。


    少年郎正是陆小郎君,陆隐。


    有着一副玲珑心窍的状元郎,怎能不知刺史大人揣着一肚子的委屈呢!朝廷内斗不断,上头暗示他自筹军饷,但他就是把锅卖了,儿女卖了,甚至官服卖了,也筹不出几个钱。


    要钱不能向上,主意便只能向下打。


    离开汴京前,陆隐仔细阅过秦州官员的政绩考核册子,刘何算不上十足十的清官好官,但也做不出横征暴敛的事,他封城收钱的做法,无非是吃定了有能力出城避难的,多少是手里有几个子儿的富户,既然不能与大宋疆□□存亡,那么献出一份力所能及的财物,理所当然。


    至于真没钱的,路资恐怕都凑不齐,刀没架在脖子上的时候,压根儿不会有外逃的念头。若灵州难守,到时再大开城门放人就是。


    此计虽然可耻,但有用。这不,他进城时,眼瞅见赶着逃命的几个大商贾,笑眯眯地奉献了近万贯的家财。当然也可能是苦笑。


    道完委屈,刘何又抖擞精神,高声大呼郎君智谋无双,高明的很,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等话。徐柳还在困惑为何这小老头子突然对小郎君溜须拍马,陆隐已淡淡地行了个叉手礼,告辞离去。


    离的远,只觉得小郎君浑身上下笼罩着被病气腌透了的瘦弱感,等近了,便发现他的身子骨,不是一个“瘦”字可以形容的了的。


    尘霜满面,病骨白衣,神情萧索,意志消沉。


    虽说有孝在身,不合表现少年人的蓬勃朝气,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真个像极了血气冲天的战场,尸体、残血、破盾、断枪,没有活物。


    在人前还有一丝活气,这会子死水一般,徐柳胆战心惊地劝慰道:“郎君,末将徐柳,是老将军麾下副将。请郎君节哀,灵州军都在盼着你!”


    陆隐死水一般的眼神望向徐柳,微微颔首算是应声了,他飞身上马,沉声道:“请徐叔带路去孟家吧。”


    徐柳心里叹息,有心询问刺史缘何奉承拍马,他承诺开城门,是军需的事情解决了吗,当下也不好开口了,想着等机会合适了再说罢,便翻身上马,在旁带路。


    前几日大雪压城,大有掩埋城池的夸张势头。


    今天放晴,此时月牙静谧高悬,照着地面上肮脏的黑色雪泥,照着缓缓奔跑的骏马和马背上孤寂的要与冰雪融为一体的人影,也照着手忙脚乱收拾行李的孟家人。


    孟宅是一座不太标准的三进宅子,前院倒座房给仆人和帮工居住使用,二进院里却把包含西厢房在内的一半地方劈了出来,打掉了原先分割一、二进院的院墙,沿着劈出来的地界重新砌了一圈,之后靠着新围起的墙壁,与厢房对着,新建了几间库房。西厢房和库房都用来做酿酒的场所。


    前院平日里很糟乱,遣散了仆从和帮工后,连个门子小童都没有留。


    本来是赵管事和秋至轮流交替着看门,但因孟溪舟宣布明天,至晚后天,全家将搬离秦州城,二人便都收拾行李去了,大门被风吹开了也无人料管。


    陆隐两人到时,整个前院在稀薄的月色下,寂静得仿佛不存在。


    正房里,孟母李素犹疑,收拾包袱的手再次顿住,拍了一下沾在半新不旧的焦灰色狐狸皮毛袄上的浮土,担忧地问道:“陆小郎君真能带着军需银子来,劝说刺史大人解了封城令吗?若是小郎君孤身前来,没能筹得银两,你又承诺了徐大人送羊羔酒,可该如何是好?”


    她打扮得素净,头上只一支素银发簪挽着发,脸盘跟被剔肉刀剔过一般瘦削,额间的川字纹很深,身形消瘦,说三句话要歇下来喘两回。


    “娘,唇亡齿寒,我都懂的东西,官老爷们只会更加深谙,陆小郎君虽然不曾入仕,但这样浅显的道理怎会难得倒他。


    “灵州地处西部边陲,城小,却至关重要,断绝西夏垂涎咱们大宋疆土的野心多年。若灵州守不住,秦州军备不如灵州,必然难保,失了秦州,整个秦凤西路便要被西夏铁蹄下踏成肉酱了。


    “秦凤西路失陷,接壤的永州军路和利州路,首当其冲受到西夏打击。眼下他们不借粮借钱,难道等着留给敌国抢掠才好么?”


    孟溪舟窈窕的身姿不停地在房间里打转,收拾物件、整理行囊,脸颊因忙碌泛出芙蓉色,娇俏可爱。


    她一边劝慰母亲,一边整理家中所剩无几的银饰。


    一半收拾进一方扁平雕花紫檀小匣子里,上好小铜锁后,包上两层白色粗麻布,伪装成不值钱的东西,放进母亲盛放衣物的梨花木箱笼里;另一半分别插到两床棉被包袱和一双缂丝绣花新鞋里。


    “娘莫再犹豫不决,明日是客商钱货两讫的最后期限,眼下这个光景,他必是不会来的了。秦州城人人都想着逃难,酒当很难脱手,捐给灵州军,让将士们在……享一回口福,也算善事一桩了。


    “咱家的宅子没钱赎回,索性不要了,咱们就离开的好,天大地大,当年您与父亲带着我和妹妹走南闯北,汴京、临安、江陵、应天。父亲虽然去了,但我和妹妹长大了,都能为您分忧,我想,哪里都能挣活路,不必非得窝在秦州。”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软绵,跟世间所有怯弱的深闺女子一样,是外间撒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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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薄纱一般的月色,但因话的内容过于有说服力,便使得这透明无用的月色具备了安抚人心的神秘力量。


    李素心头酸涩,自打丈夫亡故后,因着既要养家,又要抚养两个孩子,她一直紧绷着神经,夙兴夜寐,身体越来越差,若非大女儿稳重,时时为她解忧,家早就塌了。


    见母亲怅惘不语,孟溪舟放下手头的事情,走过去歪在母亲肩头,半是撒娇半是宽慰地道:“娘,别难过,我能保护好你和妹妹,绝不让你们挨饿受冻,等着我找人变出银钱来。娘,相信我,好不好?”


    瞧着花朵般的女儿,李素眼里笑意盈盈,她抚摸着女儿柔滑的小脸蛋,轻柔道:“娘相信你,一定能让我和雪团儿过上好日子。”


    末了她又很严肃地补充道:“但是,小舟,绝对不可以为了我和雪团儿委屈自己。”


    孟溪舟粲然一笑,像是山野里快乐流淌的溪水,清澈甘甜,“好啦,娘。我晓得。酉正了,我去瞧瞧人可到了,别找不着门,进错了人家。”


    站在二门处,找不见人通报,非礼勿听,陆隐本要弄出些动静来提醒有客到访的,但是听到孟溪舟“唇亡齿寒”的言论后,不由得被吸引住了。


    对于官家要秦凤路自生自灭的想法,朝廷百官要么束手无策,要么闭口不言,无人援手以助。什么“君子务志,小人务利”,人要的只有切身的利益。


    “郎君,孟家元娘说的是真的吗?”徐柳问,“永州军路和利州路那帮龟孙,真就这么乖乖掏钱了?”


    陆隐无声无息地点头。


    此时此刻,他的胸腔里溢出汹涌洪流,委实没想到在偏远的秦州城里,会有一个弱小女子胸藏锦绣,与他心意相通。


    “孟元娘真是神了。”徐柳拍着肚皮大加赞誉,然后摇头晃脑地朝陆隐问,“那郎君觉得,适才元娘口中说的找人变出银钱来,说的会是何人?”


    院子里的孟溪舟远远听到破铜烂铁的叮咣声响,便知是徐柳带着陆小郎君来了,因赵叔没工夫守在门前,他们又不便直接闯入,只好闲在门外拍肚子。


    果然,月色下除了胖葫芦徐柳外,还立着一个冰锥似的雪白人影。


    那白影子清瘦到纱一样薄,能透月光,站姿却挺拔有力似青松,自有一股不被风雪所欺的傲气。


    这便是状元郎陆小郎君了,孟溪舟心里想着。


    她缓步上前福身施礼,抬起身时,瞧见了一双在清辉下恹恹睁着的桃花眼。


    陆隐还礼,先前他只道秦州地界生长的都是飒爽豪迈的女子,没料到此女除了拥有西地女子拿得起放得下的豪爽外,胸有丘壑,还兼有南方女子的婉约,玉雕的人儿一般娇。


    翠弯弯一双眉,亮晶晶一对眸,挺秀琼鼻,花瓣样的两片唇。


    他当然不会直勾勾盯着女子打量,不过回礼时瞥到了一抹鹅黄色秀丽芳影罢了。


    但这一撇,似乎窥视到了那圆溜溜眸子里瞧见财神爷时狡黠的虔诚之意,立时便在心里回答了徐柳的那个问题,她要找的人,怕就是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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