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蘅睁大了双眸:“张维迎跟祖父吵过架?”
“是啊,好几年前的事了,我都记不清了,那会儿他还不是兵部都给事中呢,是五城兵马司里的无甚要紧的小官儿,没想到,过去了好几年,他又跟祖父和好了,真是稀奇。”
纪太傅性子耿介。
他说跟谁绝交,那就是真的绝交。
过后打死才不会跟这个人再来往。
也不知道这张维迎用了什么法子,说动了祖父。
他这回被申斥贬官,若是没担什么严重的罪名,祖父过后怕是要替他奔走了。
“坏了。”
萧蘅星眸里跳动着两簇小火苗。
“昭仪,这个张维迎来过咱们家两次,祖父有一回没见,另外一回跟他吃了一盏茶,夫君倒是常常在外头跟张维迎来往,说是跟张维迎研究金石碑刻,我以为张维迎是咱们家的世交,便不曾去打听,谁想得到他居然跟祖父吵过架。”
萧蘅坐不住了。
“夫君去山中寺庙修行,张维迎还去看过他,昭仪,你说这个张维迎会不会带坏夫君?”
纪明樱仔细想了想,就安慰萧蘅:“别怕,我哥哥带坏张维迎的几率更大一些。”
萧蘅似懂非懂。
纪明樱怕吓着她,就叫她赶紧去睡。
“明日严子陵一来,我就说你病了,你这几日就装病,哪儿也别去,太后总不好意思拖一个病秧子去说话。”
萧蘅听话地去睡了。
纪明樱往肚子里猛灌了一壶茶,裹着衣裳坐在撷芳殿的门槛上,仰头看着月亮,一面吹着寒风,等着江淮。
石榴和樱桃都陪她等着。
樱桃忍不住又抱怨:“等江淮回来,我非要打断他的腿!也不知道去哪儿野了,害得小主为他担心。”
石榴赶紧掐了樱桃一把。
她朝着纪明樱努了努嘴。
“你少说两句吧,小主担心得都睡不着,你还要拱火,江淮什么时候耽搁差事了?他这么晚不回来,必定是出了事,他是咱们景仁宫的人,他出了事,你以为你我能有好下场?”
宫里有宫禁,过了时辰,若无手令,在外头乱走被抓到了,不管是哪一宫的奴才,先打死再说。
要是天亮时分,江淮还不回来,说不准就是被打死了,只等着天一亮,银甲卫就要拖着江淮的尸身上门认尸了。
樱桃脸色一白,再不敢胡乱抱怨。
为了方便江淮回来,宫门一直没闩上,外头轻轻一用力,就能推开。
纪明樱半睡半醒之间,朦朦胧胧觉得似乎有人跪在自己身边,蹭着她的膝盖。
她猛然睁开双眼。
江淮像以往一样,仰头笑着。
“小主,奴才回来了。”
可他却满脸是血!
纪明樱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仰,打了个激灵,就醒了。
原来是一场梦。
纪明樱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不能再等下去。
江淮决不能出事。
江淮一出事,景仁宫必定会被波及。
她咬了咬牙,站起身,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出门时回头瞧了一眼。
石榴倚着门,睡得正香甜。
樱桃那丫头不知道去了哪儿。
那丫头向来喜欢偷懒,从不亏待自己,估摸着是回屋里睡了。
纪明樱溜出景仁宫,第一件事就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景仁宫关了这么久,她都快憋疯了。
能出来走一走,真好。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把甬道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纪明樱跟做贼一样,一路贴着墙根走。
她身上穿得单薄,加上因紧张出了一身的冷汗,风一吹,便直打哆嗦,就连上下牙齿都跟着打颤,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她忙捂住嘴,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想她纪明樱从小娇生惯养,进宫后便盛宠在身,什么时候做过贼。
可为了不叫自己沦落得跟上辈子一样的结局,她必须逼着自己狠一把。
早点脱了眼前的困境,早点复宠,也能有更多的手段护着自己。
一路往流芳阁挪动,居然出奇地顺利。
流芳阁早就落了钥,纪明樱进不去。
她在门外等了片刻,只得往回走。
经过连春阁,纪明樱特地驻足观望片刻。
连春阁就在冷宫边上。
挨着冷宫,这连春阁也有了几分凄冷。
加之许选侍前不久才死在这里,连春阁就越发阴森。
风一吹,里头就传来呜咽之声。
好似有人在里头哭似的。
纪明樱吓了一跳。
她定了定心神,轻轻一推门,门竟然开了。
那吱嘎吱嘎的声响,把纪明樱惊出一身冷汗。
听着远处似乎有人声,纪明樱忙躲进连春阁。
这连春阁因没了人住,只有洒扫的老宫人会过来,平常都是上锁的。
今儿个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没锁门,想来是洒扫的老宫人忘记了。
纪明樱怕叫巡逻的人发现,一直顺着廊子躲进了后院。
才拐进去,一个人影就闪出来,捂住了她的嘴。
纪明樱忙拔下头上的簪子,照着那人的脸就戳了下去。
“小主,是我。”
簪子啪嗒一声落地,纪明樱身子一软,靠在了那人的肩头。
“江淮,你这个狗奴才!怎么躲到这里来了!你叫我好找!”
江淮的眉眼上挑,笑容里平添了几分风情。
“小主是特意出来找奴才的?小主是不是很担心奴才?能被小主放在心上,奴才就算是即刻死了,也心甘情愿。”
“快闭嘴吧!”
纪明樱捶了他一拳,没好气地瞪着他。
“你自己死了倒不怕,可别连累我!”
她手上有些黏腻,鼻尖也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借着月光一看,手上竟然沾染着血!
“江淮!”
纪明樱拽住江淮的胳膊,将他拖到光亮处,才发现江淮的肩膀居然被血染透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嘘……”
江淮脸色苍白,双眸却如同天上月一般明亮。
他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专注地看着纪明樱的眼睛。
“奴才知道小主很担心奴才,可小主要是再这么喊下去,就得把外头的那群银甲卫给喊进来了,小主,奴才可不想死啊!”
“狗奴才!”纪明樱的眼泪瞬间就涌出来,“我都要急死了,你还有心思贫嘴!快老实跟我说,你如今还有力气走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