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甜沁方梳洗罢,二姐咸秋便带着丫鬟找来,态度如沐春风,拉着甜沁套近乎,上来便问昨天送的礼物她喜不喜欢,刻意提到“礼物大部分是你姐夫送的”。
甜沁听到“姐夫”二字右眼皮下意识跳了跳,心照不宣:“谢谢姐姐姐夫,但太华贵了,甜儿实在惶恐,还请收回。”
咸秋刮刮她鼻尖:“你我是亲姐妹,姐姐的就是你的,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趁着年轻就该打扮得漂亮些,岁月不待人。”
甜沁微微哂笑算作回答:“同样的东西我有,苦菊妹妹却没有。昨日听苦菊哭泣了许久,都是亲姊妹,我心中实在不落忍。”
她想把祸水东引给苦菊,咸秋却并不上当,不温不火挡回去:“是二姐的不是,想事情不周全,忽略了苦儿。你放心,姐姐也补一份礼物给苦菊,定不让你夹在其中为难。”
甜沁唇间隐藏着一闪即逝的心绪,揪着这个话头:“其实苦菊也很喜欢姐姐姐夫,上次还对着谢宅的千鲤池瞧了许久,说‘要能永远陪姐姐姐夫住在这就好了’,姐姐不如考虑苦……”
咸秋柔声打断,击碎她的幻想:“姐姐姐夫再亲,苦儿终究要嫁人的,听爹爹说已经在给苦儿议亲了。”
“不像你,爹爹不着急议亲,你恰好到谢府去多陪姐姐一阵,姐姐头痛发作时你方便照顾。”
“以前你和姐姐最亲了,以后也和姐姐姐夫住在一起,好不好?姐姐姐夫会对你好,照料你一辈子的。”
咸秋温柔中拿捏着锋芒,让人无从拒绝。
甜沁将膝盖上锦帕揉成一团,神色冷凝,默不作声,对峙着不答应。
婚事比想象中要快,咸秋知道吓到她了,但没办法,妾室人选只能是她。
咸秋的病是娘胎里带的,郎中说得慢慢调理,暂时没有得子的希望。莫说得子,连寻常女人与夫婿圆房的待遇都不可能。
谢家家主周围环绕了多少莺莺燕燕,个个都想登堂入室,纳妾的事得抓紧。
事实上,甜沁越不愿做妾,咸秋越放心,抬入府中越不是个勾引男人的祸害。
甜沁作为一介庶女,若来谢府为妾,享尽荣华,比嫁外面当寒门妻好了多少倍。
贫贱夫妻百事哀,寒门大妇为日常柴米油盐操劳,累心累力,甚至不如豪门妾室。
况且也不能保证寒门男人多忠贞,飞黄腾达了第一抛弃糟糠妻子,不飞黄腾达也免不得偷偷去勾栏听曲,对妓子献殷勤摆阔。
气氛沉闷了会儿,咸秋换了冲淡的笑,另起话头:“春寒料峭,这几日连着下春雪,祖母身子骨抱恙,全家要上山去法慧寺为祖母祈福,许愿可灵了,好好散散心。”
顿了顿,“你姐夫也在。”
甜沁顿感诧异,暗吸了口气:“姐夫也为祖母祈福吗?”
咸秋摇头:“傻姑娘,你姐夫是这次暮春对策的主考官,他得在清净之地琢磨考题。”
甜沁喜忧参半,姐夫居然在法慧寺。
一方面不想见姐夫,一方面又期盼见他,好找机会让他指点许君正。
他比想象中还厉害,竟然是主考官。
这次法慧寺之行,她本来还想装病推诿,看来有必要一去。
“那恭敬不如从命,都听姐姐的。”
隐约感觉法慧寺之行不会太平,潜藏在暗处汹涌的危险逼近她,掐住她的脖颈。
她不能退缩,前进尚可搏一搏,退缩就原地认输了,唯有束手任人宰割的份。
咸秋揉揉她的脑袋,又说了许多宠溺的好话,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甜沁将咸秋送出院子,见苦菊站在不远处眼巴巴望着,如一只伸颈哀鸣的雁,眼神充满了哀怨。
侯门的泼天富贵,神仙玉人的姐夫,温柔体贴的主母姐姐,贵妾的身份,乃至于以后扶正的机会,通通是甜沁的了。
同为庶女,苦菊真是不甘心。
甜沁假装看不见要掠过去,苦菊却扯住她衣袖,低声道:“三姐姐,你要去二姐姐家享福了吗?姐夫钟意你?”
甜沁不悦地皱皱眉:“是啊。”
苦菊怔怔叹息:“你命果然比我好。”
甜沁打断:“我也不想。”
苦菊顿时红了眼圈,崩溃道:“你什么意思,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想去,难道姐姐姐夫能逼你去侯府吗?”
甜沁懒得跟她多说,撂下一句:“确实如此。”
余咸秋逼她,谢探微更逼她。
苦菊憋得脸比熟透的蟹子还红,喉咙哽住,泪泗横流,呼之欲出的嫉妒如阴云,氤氲在脸颊上,哭着跑开。
“我再也不理你了!”
……
甜沁从咸秋那得知谢探微将在法慧寺出考题,整日盘算在心,如何使许君正从这件事中拿到好处,赢得考试。
这是第一方面。
第二方面,她源源不断为许君正提供各种利好,书,墨,纸笔,人脉,只要她这庶女能够着的,她几乎都尽力给他了。
第三方面,她也在尽力逃避纳妾的事,咸秋那边口风太紧,毫无希望,她又硬着头皮求了素来厌恶她的主母何氏。
何氏全然不为她小意温柔那款把戏所动,嗤之以鼻看穿她的诡计,口吻比咸秋严厉,警告她老实点,安心做妾尚且有她一口饭吃,否则就把她那歌姬亲娘的牌位从余家祠堂挪出去。
甜沁齿冷。
何氏这块,算是堵死了。
何氏与咸秋母女一丘之貉,她本没奢望撬动她们,又去找余家大主君余元谈。
她这爹爹虽然是个凉薄的官场人,对旧日早逝情人花娘有几分旧情,时而作词缅怀。
甜沁蓄意在娘亲忌日拜访余元,询问能否在院子里为娘亲烧纸。
她洁白细腻脸颊两只若隐若现的酒涡,一反对苦菊的强硬冷淡,乌光闪闪的黑发,白衣胜雪,不胜哀伤。
余元触景生情,一口答应:“烧吧,和晏哥儿一块,只别被主母看到就好。”
甜沁双手捂着面颊,泪水涔涔而落:“谢爹爹。娘亲去后,爹爹一直对甜儿很好。”
“谢什么。”
余元拿下她的手,破天荒露出点父女情谊,擦擦泪:“你这孩子,哭着这样狠小心花脸。”
甜沁清丽的眼依旧一滴一滴挤出眼泪,委屈地说:“娘亲身份低微,主母说要把娘亲牌位挪出祠堂,甜沁不敢有异议,以后单独供奉娘亲就是。”
余元果然不悦,“她居然这么说?”
甜沁点头,把一缕垂得恰到好处的秀发别到耳后,鼻头红红的,“主母误会甜儿不愿去谢府侍奉姐姐姐夫,甜儿实在冤枉。只私底下和爹爹念叨,求爹爹千万莫声张。”
余元眯了眯眼,送甜沁到谢府当生子妾的事,他当然知道。甜沁抵触做妾,与府中西席先生眉来眼去的事,他也知道。
他自认慧眼识珠,许君正是个前途灿烂的人,有意提前拉拢。
原本打算甜沁和苦菊两个庶女,前者帮咸秋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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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嫁给许君正,各得归所。
许君正若考不上就考不上,左右庶女的婚事不足惜,酸枝和咸秋两个嫡女嫁得好便得。
谁料情况突然出了变故,苦菊那丫头一心想入侯府,甜沁则倾慕许君正。
好像错位了。
调整这俩丫头的婚事对他来说举手之劳,他考虑的是,如何让自己最大程度官运亨通。
从前对谢家毕恭毕敬,因为谢门背倚太后,是最炙手可热的外戚。
而今新帝登基,太后变成了太皇太后,酸枝成了皇后,余家才是新朝最大的外戚,余家已经不需要拉拢谢家了,他甚至隐隐嗅到了谢家即将被淘汰气息。
余元将啜泣的甜沁拉起,慈祥道:“好了,甜儿若真心系许先生,爹爹就和你二姐姐说说,让苦儿去侯府服侍,成全你和许先生,好不好?不准再伤心了,嗯?”
甜沁轻巧纤长的手指尖儿擦擦泪,假装推诿,这才破涕为笑。
“甜儿都听爹爹的。”
余元肃然道:“但有一条——暮春对策,许君正必须取得功名。”
甜沁颔首,异常湿涩的声音:“女儿知道,希望他勤加勉励,不辜负爹爹期望。”
她今日是来试探余元的态度,反正嫁谁给许君正都一样,她想尽力争取一下。
苦菊日日哭得稀里哗啦,口口声声埋怨命运不公父母不公,甜沁能入侯府当贵妾,自己却要嫁给给其貌不扬的穷举人。
甜沁心想,她就当照顾苦菊妹妹了。把那位风神隽秀权势滔天的姐夫让给苦菊了,自己则嫁给“其貌不扬的穷举人”,两全其美。
争取到了余元的支持,她回去的路上心情才稍稍放轻松,忍不住笑着憧憬未来。
……
余家有意和许君正结亲的事,已经暗暗传扬了好几日了。
可惜余家下嫁的不是那位貌若天仙的甜小姐,而是苦小姐。
许君正内心痛苦纠结,辗转反侧,余家家大业大,愿和他这寒门联姻是天大的福气,他似乎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自从上次私会险些被主母撞见,他和甜沁再没见过面,梦里所见都是伊。
他浑浑噩噩,心里怪变扭的,几日都没心情好好读书,呆然若失,眼前浮现甜沁笑靥如花巧目盼兮的倩影。
若再见一面,折寿十年也舍得。
甜沁给他的那些笔墨纸他也舍不得使,当珍宝藏在柜子里,没事就瞧瞧。
每日清晨,他迫不及待最先批改晏哥儿的功课,期待甜沁又给他递了什么话。
可是最开始还有,慢慢的,甜沁好像不给他留字迹了,关系慢慢淡薄了。
难道余老爷有意嫁苦菊给他的事,被甜沁知道了,她气恼吃醋不再理他了?
更可怕是,听说余家全家过几日要去山上寺庙,远远离府,他再见不到她了。
许君正思及此,控制不住的慌。
在批改晏哥儿昨夜时史无前例地大胆,传递了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的是甜姑娘,而非苦姑娘。
晏哥儿懵懂地收拾书箱下学了,许君正忐忑不安地等,生怕第二天见到什么决绝之语,或她干脆忽略一片空白。
最终,甜沁的答案叫他又酸涩,又失望,但痛苦之中隐隐含着一缕希望。
她拒绝了他的心意。
她的意思是说——“家中对我的婚事已有定夺,不敢和君私定终身。”
“除非,你策论成功考得功名。”